伊莉討論區

標題: 零葉 -【假正經之一】秀才娘子撩夫記 [打印本頁]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08 PM     標題: 零葉 -【假正經之一】秀才娘子撩夫記

【小說封面】
[attach]125469599[/attach]


【內容簡介】
  男人的一見鍾情,追求是帶著挑逗,理性失控;
  女人的日久生情,勾引自帶著天真,感性嬌嗔。

  自皇榜貼出大開恩科後,京城大大小小的酒肆客棧就瘋了,
  甭管有錢沒錢,全都開始翻新門面,為此婁吉祥坐不住了。
  身為吉祥客棧老闆娘,為了招攬生意,
  親自下海攬客,卻被溫懷安誤會是青樓女子。
  人家可是舉人老爺,是天子門生,她哪敢吭聲。
  誰知溫懷安哪家客棧不住,偏偏自己送上門,
  那氣不打一處來的婁吉祥也沒客氣,自是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婁吉祥是個財迷,但她一心只想當守錢奴,沒想為溫懷安賣身啊。
  可溫懷安這人,看著相貌堂堂,卻是滿肚子花花腸子。
  見她不從,竟撂下狠話,待他摘得一甲探花,
  進士及第,她,婁吉祥就得以身相許。



【出版日期】2018年05月22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工作室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100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08 PM

【第一章】

  “老闆娘、老闆娘……”一大清早,位於東二街的一家吉祥客棧內就響起公鴨嗓子般的叫喚聲。

  在沒得到回應後,那公鴨嗓子又扯著嗓子叫了幾聲,惹來周圍鄰居從窗戶丟出幾隻鞋子這才作罷。

  婁吉祥揉著睡眼惺忪的眸子,一頭烏黑的秀髮隨著她起床的動作鋪撒在一床紅豔豔的床單被套上,紅配黑,看著格外的讓人心癢癢。

  婁吉祥認命的穿衣起床。

  等她呵欠連天的打開門後,就看到二狗子正在樓下翹首期盼地看著她。

  二狗子是個小乞丐,被她救了後,就一直在她著客棧裡當個跑腿的,沒工資,管吃管住,手腳利索,就是腦子一根筋,犯傻。

  “老闆娘……”二狗子正在變聲期,看到婁吉祥,立刻咧出一口大白牙喊了一聲。

  婁吉祥有點後悔救他了,忒噪舌,就跟那要下蛋的母雞似的,找到機會就咯咯噠個不停,忒煩人。

  “你最好有要緊的事情要說,不然今天都不要吃飯了。”婁吉祥說完這話,又十分不雅的打了個呵欠。

  這個客棧勉強維持,所以能精簡的就精簡。客棧有十二間客房,只有四個人,婁吉祥,二狗子,還有廚房裡的一個大廚夫妻倆。

  每天她都要身兼數職,累得要死要活不說,還掙不到錢。要不是這客棧是她爹娘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早就不想在這待了。

  “剛才出皇榜了,新帝登基,要開恩科……”

  “然後呢?”婁吉祥懶洋洋的問。

  “然後就是最近會有很多很多的舉人老爺要來京城趕考啊,這樣我們客棧的生意就會好很多了。”

  婁吉祥眸子驀地掀開,裡面精光一閃。

  “當真……”

  “真的真的,科舉就在三個月後。”

  婁吉祥轉身,砰砰砰的往樓下而去。

  等到了樓下後,二狗子難掩興奮又道:“我們得到消息算晚的了,我看一大街那邊幾家豪華的客棧都開始裝修了。皇榜發出到大批舉人老爺進京,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二狗子將自己聽來的消息一一跟婁吉祥彙報。

  婁吉祥轉身看著自家這三層小樓,外面看起來還過的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地方因為年久失修的原因,存在不少的隱患。

  婁吉祥也想維修啊,但手頭的銀子勉強能支撐這家客棧的日常開銷,哪裡有閒錢啊。

  這是個令人憂傷的話題。

  自從皇榜出來要開恩科後,京城大大小小的酒肆客棧就瘋了,甭管有錢沒錢,全都開始翻新,在這麼翻新濃郁的氣氛下,婁吉祥坐不住了,但她實在沒錢啊。

  於是,隔壁的孔家大少爺孔新雲找到了婁吉祥。

  在孔新雲一番巧舌蓮花下,婁吉祥答應等他們家翻新好了後也跟著一起翻新,他們兩家是緊連著的。

  “謝謝你。”婁吉祥的謝是發自真心的。

  孔新雲看著眼前這個俏生生的小娘子,壓抑著眼裡的貪欲,“說這些就見外了,我們來從小一起長大,這點忙總是要幫的。”

  婁吉祥笑而不語。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已經有舉人陸陸續續的到達京城了。

  為了拉客,這些人也是無所不用其極。有些家底雄厚的,直接雇翠花樓的頭牌們,天天就在渡口穿得花枝招展,就為了吸引過往的舉人老爺下榻在他們家客棧。

  還別說,這一招十分好用,那些客棧的房間很快就被陸陸續續趕到的舉人訂完了。

  再看自己家,十二間客房才訂出去兩間,還都是最差的下房。

  這樣下去可不行。

  婁吉祥在考慮,請翠花樓的姑娘是不可能了,自己要不要親自去渡口拉客……呸呸呸,是招攬客人。

  話雖如此,婁吉祥還是拉不下那個臉來,萬一別人覺得她是那種不正經的姑娘怎麼辦?雖然二十出頭了,可那也是黃花大閨女,做不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過了幾天,眼看著全京城所有的客棧幾乎都住滿了,唯獨她的吉祥客棧才住了一半人,婁吉祥坐不住了。

  這天,她拿出她新做的一件翠柳色襦裙,一頭長髮隨意的披散著,只用一根嫩黃色絲帶系著後,手裡挽著一個小巧的竹籃子,出門了。

  二狗子見狀問她去哪,婁吉祥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看好家,廢話真多。”

  二狗子被凶得不敢回嘴,老老實實在家照顧那些已經入住的舉人老爺們。

  再說婁吉祥,雖然做好了心裡準備,但等真的站在渡口,尤其是看到還有一些青樓女子繼續在那招攬的時候,就怎麼也邁不出腿。

  猶豫、掙扎、糾結……

  這些情緒快將婁吉祥逼瘋了。

  一面是客棧能不能繼續維生的問題,一邊是面子以及女兒家的矜持問題。

  糾結的功夫,婁吉祥不知不覺將周邊提岸上的野菜采了一籃子。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瞪著那籃子野菜發呆,在沒進帳,可不得吃野菜了嘛。

  去就去,又不會掉塊肉。

  婁吉祥在心裡給自己鼓舞,鼓完後猛得站起身,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往渡口沖去。

  正好迎面走來兩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婁吉祥趁著那口氣還在,驀地上前,橫臂攔住兩人的去路。

  溫懷安正跟好友季權說話,他們剛下船就看到碼頭上的那些青樓女子一個個扭著水蛇腰,波濤洶湧的對來往的舉人們拋媚眼,言語間似乎讓他們去那家客棧入住。

  本以為不會有人理睬,結果就看到跟他們同一批下船的不少舉人都往那些女子身邊走了過去,有些更是現場就調戲起來。

  溫懷安看的十足倒胃口,只感歎世風日下。

  結果剛感歎完畢,兩人忽然就被憑空冒出來的女子攔住了去路。

  溫懷安抬眼一看,眼前一亮,這個女子穿得很是清爽,一張乾淨的小臉上鑲嵌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烏黑烏黑的,還有那隨意紮著的頭髮,隨著風一吹,調皮的從她的臉上劃過。

  看了剛才那些濃妝豔抹,在猛得一看到眼前的小清新,溫懷安只覺得眼睛舒服了不少。只是在看她的表情還有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溫懷安微翹的嘴角立刻收了回來,原來,這位也是來拉客的。

  溫懷安的心頭沒有來的閃過一抹失望,還沒來得及細揣著失望到底是為那般,又想:現在的京城風氣真的這麼開放嗎?這些女人也真是毫無節操,想到這裡,溫懷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鄙夷,更帶了點怒其不爭的味道看著眼前的女子。

  “兩位……”婁吉祥只開口說了兩個字,就看到了溫懷安眼裡的鄙視和慍怒,她的心一頓,難過的情緒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分崩離析。

  婁吉祥整個肩膀都垮了下來,她垂下橫張的手臂,退到一旁,歉意的福了福身子後道:“抱歉,打擾兩位了。”說完,扭身往回走了。

  溫懷安看著那寞落的身子,轉頭看著好友問:“什麼意思?”

  季權顛了顛背上的竹箱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還不是你剛才那表情,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我什麼表情了?”溫懷安反駁。

  “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啊。”季權說完,搖搖晃晃往前走。

  溫懷安想了想,自己剛才似乎真的有那種想法。

  他抬頭向遠處看去,就見那姑娘步伐快速,那走路的樣子也不像是那種姑娘,估計是錯怪人家了,說不定只是來問路的呢?

  這麼一想,溫懷安心裡閃過一抹歉意,眼神追著人家看,直到她隱匿在人群中才收回視線。

  溫懷安加快步伐追上已經走出幾步遠的季權問:“你訂的那家客棧靠譜嗎?畢竟我們來晚了半個月,人家還給我們住嗎?”

  “放心吧,我讓子集兄給我們預留了。”

  “那就好,在這船上顛簸了一個月,我要好好的睡一覺。”

  “自然自然。”

  兩人一路說著話,天色暗下來前終於找到那家悅來客棧,只是,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季權看著林子集,眸子裡都是質問:“子集兄,這是何意?”

  林子集被看的有些訕訕的,“抱歉,那天來了後,我一忙,就……就忘記了。”

  溫懷安不作聲,他跟林子集不太熟,但看他們剛才找到他的時候,他那左擁右抱的樣子,想來確實忘記了,不過不是讀書忘記的,而是什麼,自是不用說破了。

  季權狠狠的指著林子集,最後拉著溫懷安道:“我們走。”

  林子集滿臉心虛,“要不你們今晚就在我這裡擠一擠吧,現在這周邊的客棧基本都客滿了。”

  回答他的是季權跟溫懷安的後腦杓。

  兩人出了客棧,此時大街上都沒了行人,只剩下各家各戶掛在門簷的燈籠發出幽暗的光來。

  “懷安兄,抱歉,都是我沒處理好。”季權歉意的對溫懷安道。

  溫懷安搖搖頭,“先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找到落腳點比較重要。”

  說完這話,溫懷安一抬頭,就看到頭頂上掛著四個燈籠,上面寫著吉祥客棧。不過跟剛才的客棧看起來很不一樣,這個客棧給人感覺像是住家,絲毫沒有剛才他們出來那家的氣勢,反倒有點落寞的味道。

  溫懷安拍了拍季權的肩膀,示意他抬頭看。

  季權抬頭,自然也看到了,他看著溫懷安,眼神裡都是這次聽你的。之前溫懷安就說過,林子集這個人不太靠譜,但因為他娘跟林子集的娘是手帕交,所以才讓他幫忙的,誰知道這小子見色忘友。

  “要不就去問問吧,剛才我倆一路走來,看到的客棧裡都有不正經女子的身影,哪裡能安定下來心讀書。這家看起來雖然破舊了點,但勝在安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干擾。”溫懷安客觀的分析著。

  季權點頭,“那就去問問吧。”

  兩人決定好了後,上前敲門。

  半天才聽到腳步聲,以及一個少年變聲期的嗓子問:“誰啊?”

  “投店的,請問還有客房嗎?”季權道。

  裡面的人愣了下,接著那變聲期的嗓子立刻嚎叫,“老闆娘,有客人上門了。”接著,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下栓子的聲音,兩人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二狗子看到來人斯斯文文的,立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的憨厚,“有房間、有房間,客倌裡面請。”

  二狗子的熱情反倒讓兩人猶豫起來。

  見狀,二狗子急了,他想也不想的一把抓著季權的胳膊將人往裡面拖,“真的有、真的有,還是天字型大小的房間。”

  “哎哎哎,你這小孩幹嘛,快放開我。”季權一慌,一邊掙扎一邊看向溫懷安求救,但溫懷安只跟著他們的腳步踏了進去。

  季權心道,完了完了,碰到壞人了,就說這太過安靜的肯定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嬌呵制止了二狗子的動作,“幹什麼呢?不得無禮。”

  溫懷安抬頭看去,就見二樓的圍欄後站了一個年輕的女子。是她!溫懷安看著她從樓上下來,果然,自己之前錯怪她了。

  婁吉祥聽到二狗子的聲音後連忙從三樓下來,結果剛到二樓就看到二狗子在拉扯客人,當下急得不行,只好出言呵斥。

  二狗子立刻放開季權,委屈巴巴的看著樓上的婁吉祥。

  婁吉祥看著二人,躬身行禮,“二位客倌,抱歉,這孩子腦子有點不太靈光,要是唐突了二位,還望包涵。”

  溫懷安仰頭看著婁吉祥,沒作聲。

  反倒是季權,看到婁吉祥又聽到她這番話後,拱手行禮,“姑娘有禮,我們二人來進京趕稿的舉人,來的遲耽誤了住店,看到這裡是客棧……方才……”說道這裡,不太好意思的看了二狗子一眼。

  “兩位稍等。”說著,婁吉祥折身從樓上下來。

  昏暗的燈火照的她的身影格外的嬌小,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折折彎彎的。

  溫懷安低頭,看著腳下的影子,應該是婁吉祥的上半身影子。隨著她的走動,那影子很快就不見了。

  婁吉祥忍著心裡的激動,面色淡定的都到兩人跟前,又是福身行禮,起身後道:“我是這家客棧的老闆娘,二位要是住店的話,還有一間天字型大小,一間地字型大小,可以帶兩位去看看的。”

  季權沒作聲,轉頭看著溫懷安。

  溫懷安早就認出了婁吉祥,正是下午那會兒攔住他們倆的那個姑娘,不過,既然她是這裡的老闆娘……

  “不用了。”溫懷安道。

  聞言,婁吉祥的臉色一變,一抹失望從臉上一閃而過。

  她也認出了溫懷安,她想,一定是自己下午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正經人,所以才不想住在這裡的吧。

  見狀,到嘴邊的挽留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她看了溫懷安一眼隨後不作聲了。

  溫懷安自然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見她張了張嘴還以為她要說什麼,結果就見她看了自己一眼後閉嘴不語,那一眼,讓溫懷安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似的。不過他下午那麼貿貿然的給她覺得自己認為她是那種姑娘,確實是欠妥當。

  季權也看著溫懷安,要知道在這個時候還能訂到客棧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但溫懷安是他的好友,他沒開口說話,他自然不作聲。

  溫懷安張嘴道:“不用看了,我們直接住進去吧,天色不早了,我們想早點休息。”

  婁吉祥怔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在看到溫懷安挑眉的神情後,小臉上立刻迸發出耀眼的神情來,“好的,兩位客倌,我這就馬上為你們準備客房。二狗子,快叫李淑燒水。”

  二狗子也開心的應答了一聲,一溜煙跑走了。

  婁吉祥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往樓上走去。婁吉祥跟在後面,重新關了院門,上了木栓。

  婁吉祥帶著二人上來,二樓是地字型大小,還剩下一間。

  她推開門,這是一間簡單但整潔乾淨的居室,隔出了一個小小的會客廳,裡面是臥房,一張八仙桌。

  陳設簡單,好在看起來讓人很舒服。

  季權將背著的竹簍往桌上一放道:“懷安兄,是我害的你沒了住處,天字型大小就給你住吧,我住這間就可以了。”

  溫懷安聞言點頭。

  婁吉祥笑著道:“那好,稍等會,我讓二狗子給你打熱水,先生可以泡個熱水澡再睡下。”

  季權點頭。

  溫懷安冷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出去了,婁吉祥剛想跟著,季權忽然拉了她一下,婁吉祥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季權笑著道:“我那個好友,除了他娘外,對別的女人……都不太友好,要是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擔待一二。”

  婁吉祥驚訝了一下,想到兩次見面,他確是表現出了不太友好的一面。

  當下點點頭,“來者是客,自然不會跟客人置氣的。”說完對他點點頭後轉身出去了,還幫他帶上了門。那邊,溫懷安站在樓梯拐彎的地方,看著她出來後,冷著臉一言不發的轉身拾級而上。

  等他轉身後,婁吉祥吐吐舌,這位客倌還真的很冷淡呢,不過有了之前季權的話,婁吉祥也沒放在心上,只要伺候好吃喝,其他她也管不著,橫豎就著兩三個月,怎麼忍不能忍?一切為了銀子。

  三樓以前是婁吉祥跟她爹娘住的地方,一般不招待客人,但自從她爹娘去了後,客棧入不敷出。加上之前要翻新,所以婁吉祥將自己的東西搬到父母的房間,而後簡單翻修了一番後,將自己的閨房當成天字型房間對外出租,這是天字型大小房間迎來的第一位客人。

  二人一路沉默著上了三樓,天字型大小房間靠近裡面,等到了後,婁吉祥推開了門道:“就是這間了,先生請進。”說著退到一旁。

  溫懷安點點頭,邁腿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很溫馨的房間,一進門是會客的客廳,再往裡面的臥房,臥房靠窗戶的地方擺著一張書桌和美人榻。

  他的眼神在美人榻上停留了下後移開,繼續打量,臥房後面是一個小小的淨室。

  溫懷安看到這樣的陳設,有點驚訝,本以為這看起來簡陋的客棧能有個舒服的床榻就不錯了,沒成想居然還有這樣的客房。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溫懷安很滿意。

  他放下竹簍,轉身看著還站在門口的婁吉祥問:“不知道這房租,是怎麼收的。”

  婁吉祥立刻道:“因為是趕考月,京城所有的客棧價格都翻了幾番。”說道這裡,婁吉祥小心翼翼的看著溫懷安的表情。

  “翻了幾番後那是多少?”

  婁吉祥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一兩?雖然比剛才我們定的那個店貴了點,但好在你這裡什麼東西都有,一兩就一兩吧。”溫懷安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

  婁吉祥聞言嘴巴驚愕的能塞下雞蛋,但在溫懷安轉身的時候立刻恢復原狀。

  “你說的是隔壁的悅來客棧吧。他們家天字型大小房間一天可是三兩銀子,地字型大小的是二兩銀子,還不包吃。”婁吉祥立刻回答,而後笑咪咪的道:“我這裡天字型大小一兩銀子,地字型大小半貫,都是包吃的,當然了,天字型大小的吃食肯定比地字型大小的精細點。”

  溫懷安點點頭,從懷裡掏出銀票,“這是兩個月的房租,包括下面地字型大小的一起,吃食的話,我們一樣就可以了。”

  婁吉祥看著那張遞過來的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正要伸出的手緊張的捏了一下後,才伸出去拿,“好的,我這就登記上,飯菜跟熱水馬上就給送上來。”說完,微笑的倒退到門口,幫他關上了門。

  一出門,婁吉祥咚咚咚的下了樓梯,而後站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拍著胸口,媽呀,這下賺大發了,她剛才只是想說一天一串銅錢而已。

  看來遇到個不差錢的了,他既然能在悅來客棧預定,看來經濟上還是不錯的。這麼一琢磨婁吉祥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愧疚心裡立刻煙消雲散。

  大不了一天三頓,頓頓給他們吃點好的。

  這麼想著,婁吉祥快速的到了廚房,吩咐二狗子趕緊將燒好的熱水拿過去給他們洗漱,並通知他們飯菜很快就好。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09 PM

【第二章】

  吩咐完了後,婁吉祥親自下廚給他們炒了兩個菜,一葷一素,外加一人一碗雞蛋羹。

  做好菜,又用木桶盛了一木桶的飯,最後配上自己醃制的鹹菜,最後喊來二狗子,兩人一個一個託盤端著往樓上送去。

  二狗子自然給地字型大小的季權送去了。

  婁吉祥端著飯菜來到天字型大小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婁吉祥推門而入。

  此刻溫懷安正泡好澡出來,頭髮還有點濕,見到婁吉祥端過來的飯菜後,禮貌的道謝。

  婁吉祥一張臉都快笑成了花來,她道:“先生您甭客氣,既然住在了我們的客棧,那跟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需要只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保管滿足您。”

  溫懷安看著那個嬌小的人,一邊擺放飯菜一邊嘴皮子不停的說著。他想,這個女子看這身打扮還沒有成親,但剛才那小二喊她老闆娘,可見是訂了親的,就這麼拋頭露面的,他的未來夫君也不管管嗎?

  但隨即又一想,這是人家的事情,他不過是個住店的,管那麼多幹嘛。

  “那就謝謝了。”說完,一撩衣擺,坐下來端起白米飯就吃了起來。

  溫懷安是讀書人,吃飯的樣子也很好看,等他吃了一口菜又扒了一口飯後餘光看到這個老闆娘居然還在,趕緊吞下嘴裡的飯菜道:“還有事?”語氣很是不耐。

  “啊……沒,那個,就是想問下,飯菜還合口嗎?”婁吉祥眼巴巴的看著溫懷安。

  溫懷安將嘴裡的殘留全部吞下後,點點頭,“味道不錯,在京城能吃到地道的江南菜,我很意外。”

  婁吉祥的眼睛立刻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哇,這都能吃出來。”說完,停頓了下又得意的說:“我做的。”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溫懷安,彷佛在說,快誇誇她。

  溫懷安有點詫異,但看著她一臉求表揚的表情,到嘴的話頓了下,心頭一沉,客氣且疏離的道:“那就多謝老闆娘了。”尤其是老闆娘三個字,他特意加重了讀音。

  婁吉祥一點也沒聽出來,反倒笑咪咪的說:“不客氣,你喜歡吃就好,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們吃。”

  聽到這話,溫懷安剛才的那點小感動徹底消散了。

  這次,他也不笑了,而是看著面前的飯菜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謝謝了,不過,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

  溫懷安的話還沒說完,婁吉祥立刻反應過來,她將手中的託盤放在桌上道:“那你先吃,吃完後將空碗放進託盤上放在門外的架子上,會有人來收的。”說完,又朝溫懷安笑了下,這才轉身走了,還好心的幫他帶上門,臉上的諂媚看得溫懷安直皺眉。

  等人走了後,溫懷安搖了搖頭,京城這風氣真是太開放了,這女人都是有主的了,還敢明目張膽的勾引他。

  溫懷安一邊吃著飯菜一邊懊悔,剛才為何一時衝動一下子交了兩個月的房租呢?這下子想退都不好開口了。

  罷了罷了,只要他坐懷不亂,任憑她百般手段也不會著了她的道,他可是奔著前三甲去的人。

  當下,溫懷安重新端起飯碗大口的吃著。

  說實話,這飯菜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合口。在船上漂了一個月,大部份都是啃乾糧跟魚蝦,偶爾停靠補給的時候才能吃點別的,河鮮本來就腥味重,溫懷安已經吃得快吐了。

  前年的科舉就是因為坐船生病了,為怕精神不濟考了個同進士,所以他在考了策論後就退考了。

  本以為還要再等三年,沒成想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又開了恩科,這才有今年的開科。

  以前來京城的時候,溫懷安最不習慣的就是京城的飯菜了,此刻能吃到家鄉口味的飯菜,怎能不教他感動呢。

  於是,婁吉祥端上來的一葷一素外加一碗雞蛋羹和一桶米飯,全部被他吃完了,就連那一小碟子的鹹菜也全數入了他的腹腔。

  吃飽喝足,溫懷安將東西收拾好放在了門口,不經意看到前面的房間裡似乎有個影子在轉來轉去的。

  看那身形,像是女子的。

  溫懷安心裡一頓,又看了一眼後,立刻將門栓上,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在門口擺放了一把椅子。

  可不能教這個女人半夜爬了進來,溫懷安心裡這麼想著。

  這才回到臥房,掀開床帳躺了進去。

  床鋪得很軟和,溫懷安發出舒服的哼唧後,鼻尖還傳來似有若無的香氣。他滿意的砸吧下嘴,扯過被子搭在肚子上,幾乎是瞬間就睡著了。

  那邊,婁吉祥手裡拿著那張一百兩的銀子,高興的在房間裡轉圈圈。

  媽呀,沒想到碰到個這麼豪爽的。

  其實按照科考月,一兩銀子一天真的不貴,更何況又是東二街這麼好的地裡位置。

  主要是旁邊有一家悅來客棧,又大又豪華。說出去也倍有面子,最重要的是,住在悅來客棧裡面的考生們每次都會出一個前三甲,若干二甲,因此,悅來客棧在這些考生的心目中那就是出狀元出探花榜眼的聚集地。

  所以他們家天子號房三兩銀子一天也有人打破腦袋要住進去,就為了沾點狀元之氣。

  但她這個小小的吉祥客棧就沒法跟人家比了,一來,她這裡只能算一般,天字號房裡之所以這麼好還是因為以前那是她的閨房,其他什麼地字型大小的,就很普通的。

  最最主要的是,他們這家客棧被悅來客棧給擋住了,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家客棧,能住進來的總是最後那些又窮又可憐的考生們,大部份還是之前住過他們家沒中又來的回頭客,婁吉祥看他們那可憐的樣子,一心軟,也就不好意思收人家太貴的銀子了。

  再加上這麼些年,住他們客棧的考生連個進士都沒中過,久而久之一些不好的流言就在考生們之間傳開了。

  除非是那種真的沒錢的考生,才會考慮她的客棧,天字型大小,這還是第一次有客人住進去呢。

  想到這裡,婁吉祥又開心的轉了個圈。

  離科考還有兩個多月,再加上其他考生的銀子,等考試結束,他們還要等放榜,這差不多又是一個月,前前後後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到時候她向悅來客棧孔新雲借的兩百兩銀子就能還清了,真好。

  想到這裡,婁吉祥不由自主的哼起小調來,她撲倒在自己的大床上,又在上面滾了一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想著想著,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婁吉祥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搓了搓胳膊,有點冷。

  真不想起來,但是她還要去買菜。

  本來採購的事情可以交給大廚,但大廚他不認識字,也不會算帳,每次找錢都會出錯,後來婁吉祥不得不攬下買菜的活兒。

  想到這裡,婁吉祥趕緊翻身起床,去遲了,那些好菜可就被人挑走了。

  當下,婁吉祥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走到梳粧檯前,將一頭散發編成一根粗粗的辮子,又找出一件碎花夾祆穿上。

  三月的京城,早晚還有有點涼的。婁吉祥外頭穿著碎花夾祆,腰上系了一條淡紫色的腰帶,勒緊她的細腰,顯現出窈窕的身段來。

  婁吉祥挎著一個跟她這身裝扮十分不搭調的籃子開了門出去了。

  正走出街口,就碰到了孔新雲。

  孔新雲看到婁吉祥,眼前一亮,立刻上前搭訕,站立的位置從某些角度來看很是曖昧,對此婁吉祥一無所知。

  孔新雲搭訕的話題離不開這幾日裡入住的考生品質,並問婁吉祥她的客棧住滿人了沒。

  婁吉祥面帶喜色的點頭。

  孔新雲心頭一閃,臉上不顯,話裡話外都是一個意思,有困難只管來找他,婁吉祥笑意晏晏的點頭。

  正推開窗戶透氣的溫懷安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就見那個老闆娘在街上跟一個男人十分親密的聊著什麼,她笑得很是開心。站在她身邊的男子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但看她那樣似乎毫無所覺,兩人又說了會兒,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溫懷安看到這裡,心裡陡然生出一股子悶氣,這個女人,不但昨天跟他說話多番暗示,今日又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還真的是不知廉恥的很。

  想到此,溫懷安再一次生出要退房的想法。

  正猶豫著,那邊二狗子端著洗臉水上來敲門了。

  溫懷安匆匆洗完臉後,來到二樓敲季權的門。

  季權也起來了,看到溫懷安後十分開心,將他昨晚睡的很好,並且吃的也很好跟溫懷安誇大的說了一遍,最後總結,“咱們這算是因禍得福嗎,你想咱來之前在京城吃的那些,食不下嚥,但昨晚上吃的……”說道這裡,不好意思一笑,“不瞞懷安兄,昨晚上那些,我可是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飯都沒剩下。”

  溫懷安心道,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張嘴剛要說退房的事情,結果季權又道:“客棧好找,這麼符合咱倆口味的,想再找第二家,可就難了。”說完,端起桌上的熱水喝了一口。

  溫懷安道嘴邊的話立刻縮了回去,是啊,客棧好找,但能滿足兩人口腹之欲的,怕是不多,就算有,短時間內怕是也不好尋找。

  心裡這麼一番思量後,溫懷安心裡自我開解道,不管她是個什麼人,他只管讀書備考就是了,只要不對他怎麼樣,忍忍也就過去了。

  季權哪知道好友的心思轉了幾轉,最後兩人一同下去吃早飯。

  不過,吃飯的人似乎就只有他們兩個。

  季權忍不住問了問。

  二狗子道:“他們為了省錢,都是自行解決的。”他們自然是指其他的考生。

  溫懷安打量了下這個有點破舊的院子,想來能住在這裡的,家裡的條件都不是太好,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

  兩人沒再糾結,開始吃早飯。

  早飯雖然簡單,但又一次意外的符合兩人的口味,一鍋熬得濃稠的白稀飯,一大碗餛飩,兩碟子精緻的鹹菜和一盤子炒雞蛋。

  簡單,營養豐富。

  季權看到餛飩,立刻不客氣的舀了一碗大口的吃起來。

  “唔,味道很正。”

  溫懷安則舀了一碗稀飯慢慢地吃了起來。

  一旁,二狗子也端著碗在一邊吃著。

  季權看到後,喊了聲二狗子。

  二狗子看著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你們的廚子是江南來的嗎?”

  二狗子愣了下,搖頭表示不知道。

  季權有點失望。

  兩人吃完早飯後,各自回房溫習書本了。

  其實,這個院子唯一的優點就是安靜了。

  安靜的就跟沒人似的,偶爾傳來的喧鬧聲也是從前街那邊傳來的。

  溫懷安在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書後,站起身活動下筋骨。

  讀書固然重要,但身體也很重要,長期伏案會讓人不舒服,所以溫懷安每次都是看了一個多時辰後會起來休息休息,眼前遠望,重要是他感覺能緩解疲勞。

  這麼一遠望,又看到了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這次,她的籃子裡裝得滿滿當當的菜,大老遠看不清是什麼,但是能看得出來,她拎得很吃力。

  走不到幾丈的距離,就會停下裡歇息會兒,而後繼續走,就這麼一點點的挪著。

  溫懷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身影移動,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店的老闆去哪了?放著這麼一個嬌滴滴的未婚妻不聞不問,再者,她好歹是個老闆娘,這些重活粗活不應該由下人來幹嗎?

  她怎麼怎麼還親自動手了呢?

  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吃得消嗎?溫懷安一邊想著眼神一邊隨著她移動而移動,直到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眼看到就要到客棧了,她再一次停了下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拭汗。

  忽然,她往這邊看過來。

  那一刻,溫懷安也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想的,那一瞬間的心虛讓他驀地蹲下身子,藏在窗戶底下,心頭不由的小聲念叨了一句:好險。

  說完後自己都愣住了,為什麼好險?他只是遠眺無意間看到她而已,又不是故意去偷窺,心虛個啥。

  想到此,溫懷安想站起來。但又覺得自己此刻站起來出現在視窗,倒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了。

  於是只好認命的挪了挪,這才站了起來,重新走到書桌前看書。只是半天,書也沒翻動,心頭無端的有點煩躁,要不,下去找季權探討探討策論,溫懷安有點猶豫。

  婁吉祥拎著那一籃子菜走了好遠,差點沒累死。平日裡就他們幾個,也沒多少菜。但現在不同了,除了供應午餐外,又多了兩個包吃的客倌,可不得多買點。

  站在那休息的婁吉祥習慣性的往上看,就見天字型大小房間的窗前有人影一閃。

  再看,又沒了,大概是她看錯了吧。

  還有最後一點距離,婁吉祥拎著籃子,一口氣走到客棧,一進門就喊二狗子,快點來幫忙。

  二狗子正在擦桌子,聞言立刻上來幫忙,一邊接過她手裡的籃子,兩人站在院子裡,二狗子道:“老闆娘,地字房的那個公子好像生病了,問我們能不能多加一床棉被。”

  婁吉祥想了想,“你去給他拿一床吧。然後去抓點驅寒的藥,今年天氣反覆無常的,給每個客房的住客都送一份驅寒的姜湯,免費的。還有,晚上的熱水也要備足,不要省那點蠅頭小利,這些客倌都是有大學問的,將來出息了就能造福一方。”婁吉祥這麼說。

  正準備下樓的溫懷安腳步一頓,聽到婁吉祥的話他有點意外。在他心目中,商人的角色都不是太好,一般直接跟奸詐狡猾、摳門勢利等字眼分不開。沒想到他能聽到一個女子說出這番話。

  溫懷安心裡點頭,這女人雖然缺點不少,但關鍵時刻是個腦子清楚的,這一點很難得。

  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又收回要去找季權的心思,再看會兒書吧,等下就要吃午飯了,到時候再說。

  婁吉祥跟後廚的李嬸一起將中午的飯菜洗切乾淨後,揉著腰酸背痛的身子往樓上走來。

  哎,不行了,得請個小二回來。二狗子還在長個子,不能太勞累,李叔跟李嬸也都一把年紀了,除了廚房,別的也幫不上什麼。他們都是父母在就留下的老人了,年紀一把又沒兒女,婁吉祥不忍心讓他們走。

  反正她有地方,也不過是一口飯的問題,更何況沒了父母後,她看著他們就覺得心安。

  這麼一算,能幹的可不就剩下她自己了,可她也是女孩子,雖然二十了,但那也是女孩子。

  推開門,婁吉祥換下這身衣裳,找了一條單薄點的襦裙穿上,又披了一件月白菊紋上衣。最後到梳粧檯前,將大辮子解開,隨手綁了一個簡單的垂雲髻,最後斜插一直白玉簪。

  看著鏡子裡一點也看不出有二十歲的女子,婁吉祥笑的有點得意。誰教她天生一張娃娃臉呢,就這麼走出去,說她十四歲也是有人相信的。

  打扮好了後,婁吉祥走到拒台前,將算盤帳薄等擺放好,就開始了一天的正常營業。

  她這裡平日裡不賣酒飯菜,但到了趕考月的時候就會供應。因為她這裡主打江南菜,有些江南那邊來趕考的學子會過來用飯,再加上她的飯菜口味正宗,還不貴,一傳十十傳百的,每天七八張空位桌也能坐滿。

  也就是那些老客戶介紹的知道他們家,其他人還真不知道這裡。

  不過她最多也就只能接待這麼多了,再多不但廚房裡忙不過來,她也忙不過來的。

  一到吃飯的時間,就有學子穿著儒衫手搖紙扇走了進來。

  婁吉祥立刻上前招呼,“幾位公子用餐裡面請。”

  被稱為公子的男子笑咪咪的看著婁吉祥道:“我們是江南來的考生,剛到京城,聽說你這裡的江南菜做得十分地道,就帶他們過來嘗嘗了。”

  “不是我自賣自誇,這一帶也就我家賣江南菜了,三位裡面請。”

  三人跟著她進了店。

  婁吉祥熟練的報了幾個江南名菜。

  三人點了一封紅燒獅子頭,宋嫂魚羹,還有一盤青菜外加一壺酒,婁吉祥額外送了一份花生。

  三人很滿意,婁吉祥也很滿意。

  招待完這桌,不過一會又來了客人,吃飯的高峰期一道,陸陸續續坐滿了六張桌子了,婁吉祥忙得跟陀螺似的,一會兒點菜,一會兒送酒,一會兒又去廚房端菜,簡直沒個停歇。

  溫懷安跟季權兩人下來的時候就看到婁吉祥像是一隻穿梭的花蝴蝶,身子及其靈活的在各個桌子空隙裡鑽來轉去,還能回答客人的問題以及偶爾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婁吉祥剛將一位客人點的獅子頭端上去,回身就看到了溫懷安他們。

  婁吉祥停下,抱歉的對他們說:“現在有點忙,二位先找個地方坐會兒,空了我就給你們上菜,可以嗎?要吃什麼?”

  溫懷安看著她額頭的細汗,到嘴的話頓住了,他道:“你先忙他們吧,我們先坐會兒。”

  “那就十分感謝了。”婁吉祥說完這句話,又有一桌客人在喊著來一壺酒,婁吉祥帶著歉意的看了兩人一眼,又去忙了。

  溫懷安跟季權找了最裡面的一張桌子坐下,看著這些學子們,每人桌上都是江南菜,菜不多,兩菜一湯一壺酒,或者三菜一湯。

  這些人吃得很慢,一邊吃一邊聊天,給溫懷安的感覺是這些人是來這裡聊天的,而不是來吃飯的。

  婁吉祥抽空給他們倆端了一盤子花生,又上了一壺酒,“你們先喝著,菜馬上來。”

  “好,謝謝,給你添麻煩了。”季權客氣的道。

  “哪裡哪裡,你們不怪我怠慢就好。”說著又去忙了。

  “老闆娘,我們的菜怎麼還沒上啊。”一桌客人嗓門有點大的喊著。

  “哎,我這就去看看。”說著,婁吉祥又去了廚房。

  也不知道廚房裡怎麼了,半天也沒見她出來。

  這會兒,又有一桌客人喊,“老闆娘,結帳了。”連喊幾聲,婁吉祥也沒出來。

  結果那桌子人站起身就要走。

  溫懷安一看,那些人都走出大廳進了院子了,一點要結帳的意思也沒有,婁吉祥也沒出來。他頓時想也沒想的起身,走到那三人面前道:“三位的帳似乎還沒結吧。”

  那三人一愣,臉上閃過一抹心虛,隨後一人看著溫懷安問:“你是何人?”

  溫懷安答,“跟你們一樣的考生。”

  “那不就結了,這店又不是你們家開的,你管那麼多。”說著三人轉身又要走。

  溫懷安腳步一轉,再一次攔在三人的面前,“聽口音三位應該是江南人士,我也是江南的考生,三位吃了東西不給錢就走,怕是有辱我江南考生的名聲,對此,我不能不管。”

  溫懷安此話一出,那三個人臉上閃過一絲慍怒。

  其中一人更是反駁,“誰說我們不付錢,這不是老闆娘不在,等明天來一起結帳就是了。”

  這時候季權也站了出來,他掃了桌上的那些菜,都不是什麼名貴的菜,總共也就是兩串錢。又聽這些人這麼說,心裡也十分的不痛快,“人家老闆娘忙進忙出也掙不了幾個錢,諸位都是舉人老爺,將來都是要考進士,出將入相的人物,沒必要為了這幾個子兒落下一個不好的名聲吧。”

  此刻其他吃飯的江南考生們也跟著附和,幾個錢事小,名聲事大,既然同為江南考生,斷不能因為這麼點小事捐害了江南學子們的聲譽。

  那三個學子見狀,面色很是不好,其中一個拉了拉那兩人,而後從懷裡掏出一點碎銀子往櫃檯一放,趕緊跑了。

  等那三人一走,溫懷安哼道:“什麼東西,這人品也來考試,真的當官也是個昏官。”

  季權拉了拉,此處人多口雜,別到時候落下一個不饒人的口實就不好了。

  溫懷安也知道這些道理,當下走到之前的座位坐下。

  剛坐下,就有人上來結交,都說他剛才伸張正義,很是為他們江南學子出了口氣。還有人道,剛才那三個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南學子,別是別的人冒充故意敗壞他們江南學子的名聲吧。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0 PM

【第三章】

  一行人說著話的功夫,婁吉祥終於從廚房出來了,只見她小臉通紅,滿頭大汗,前額的髮絲都被汗水浸透黏在了臉上、額頭上,樣子很是狼狽,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美來。

  惹得幾個學子都看直了眼睛。

  “抱歉,大廚把手切了,這幾個菜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口感可能不能跟大廚相比,也只能請諸位海涵,湊合著吃了,實在抱歉。”婁吉祥一邊說一邊將兩個菜放到客人身前。

  那些學子們紛紛說能吃到老闆娘親自下廚做的飯菜,這一頓也就夠了。

  互相打趣,婁吉祥已經習以為常,只咧嘴笑了笑。

  她在店裡掃了一圈後,看到溫懷安他們桌上還啥都沒有,立刻上前道:“抱歉,你們想吃點什麼,我這就去做。”

  溫懷安撇了她一眼後,默默的從袖口裡掏出一方天藍色的帕子,一言不發的遞給她。

  婁吉祥有點莫名其妙。

  溫懷安也不說話,只盯著她。

  婁吉祥才反應過來,接過他的手帕,“謝謝……那個你們倆吃點什麼?”一邊說一邊用手帕胡亂的在臉上脖子上擦了一圈,而後將手帕往懷裡一踹,“髒了,洗乾淨再還你。”

  溫懷安的眼神隨著她的動作轉了一圈,聽到她的話點頭不再作聲了。

  季權見溫懷安沒說話,又見婁吉祥很忙的樣子就道:“我們不挑食,你看還有哪些菜需要做,多做一份就好了。”

  “那最好不過了,稍等啊。”婁吉祥匆匆說了兩句,又一陣風似的鑽進了廚房。

  等婁吉祥一走,季權的眼神不懷好意的掃了溫懷安一眼。

  溫懷安收回目光,看著季權,沒好氣的道:“這麼看著我做啥?”

  季權故意壓低嗓音嘿嘿一笑道:“是不是瞧上人家老闆娘了?”

  溫懷安瞪了他一眼,不作聲,端起面前的荼杯喝了一口。

  季權壞壞地一笑也不再開玩笑了,在他看來,溫懷安是很自負的一個人,熟悉他的,知道他沒壞心思,不熟悉的看他那一副高冷的樣子就想揍人。

  在他看來,這個老闆娘確實貌美,但還入不了溫懷安的眼,畢竟人家家裡還有個表妹就等著他這次高中回去成親。

  又等了一盞茶的坊夫,二狗子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手裡端著託盤,託盤裡是三個菜,還有一碟小菜。

  “二位久等了,要飯嗎?”

  季權翻個白眼,這小二果然腦子不好,話都不會說,“來兩碗米飯吧。”

  二狗子一陣風刮走了,不大會兒端著兩碗飯回來了。

  兩人吃完飯都沒見婁吉祥出來,可見廚房裡是真的很忙。

  回到房間的溫懷安沒有立刻坐下或者躺下,而是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消消食,等下在午睡一會兒,起來繼續看書。

  就在他晃了一會兒後,聽到上樓的腳步聲,他不由的停了下來。

  接著,就聽到隔壁的門被推開,又關上,接著就有什麼東西摔倒的聲音,然後一個女聲慘兮兮的道:“累死老娘了……”

  溫懷安蹙眉,這個女人,真粗俗。

  他站了一會兒,都沒聽到有什麼動靜,便又繼續走了一會兒,消食差不多後,便躺下午睡。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這期間,店裡來吃飯的客人就很少見到婁吉祥了,前面點菜結帳都是一個年輕但看著很機靈的小二在照應著,婁吉祥似乎一頭紮進了廚房,再也不出來了。

  只有些時候有客人胡攪蠻纏,婁吉祥才一身汗津津的出來,陪著笑臉喝一杯酒後,又去忙了,每次看到這裡,溫懷安都要在心裡罵一聲,失德。都是有主之婦了,整天拋頭露面不說,還跟客人打情罵俏,還跟外男喝酒等等……綜合以上,他為這個老闆娘的未來夫君感到擔心。

  唯一的有點就是,飯菜做的很不錯。

  不過,這些跟他沒關係,溫懷安這般跟自己說。

  這天,溫懷安正在溫書,忽而聽到敲門的聲音,他起身開門。

  原來是店裡的小二,他對著溫懷安笑了笑後,將手中的拜帖遞上道:“公子,有江南會館給您下帖子,那會兒您在午睡,小的自作主張提您接下來了。”說著恭敬的將拜帖遞了上去。

  溫懷安道謝後,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小二,小二也不客氣的收下道謝後離開。

  溫懷安看了眼那個拜帖,江南會館,他知道,就是一群自負才氣出眾的學子們弄的一個會館。這個會館每年都會給江南的學子排名,名氣大小根據往年會考的成績,還有平日裡的詩詞歌賦等綜合成績。

  溫懷安也有排名,排名第三。

  他對這些排名從來嗤之以鼻,這些東西要是有用,他也就不用苦讀書了。有那個時間喝酒賞花,不如多看點書。

  溫懷安將拜帖丟在一旁,並沒有放在心上。

  季權也收到拜帖了,眼見約好的時間快要到了,季權上去叫溫懷安,見他還是一副尋常打扮,立刻就急了,強硬的拖下他手裡的書,“都這個點了還不快去。”

  “不去。”溫懷安不為所動,拿起一旁的書繼續閱讀。

  季權自然知道溫懷安的性子,他耐著性子道:“你是可以不去,但你是江南學子,江南會館給你發帖子,你不去怎麼說的過去?等你以後高中,總會跟這些會館有牽扯的,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人,這些人可能對你沒幫助,但給你使個絆子什麼的,綽綽有餘。”

  溫懷安聽到這話,沉吟片刻放下書,“就想安心讀書都不行。”雖然抱怨,但還是回臥房換衣服了。

  季權趁機好好的打量了下他這天字型大小的房間,看完後道:“懷安,你這房間,怎麼瞧著有點像是女子的閨房。”

  裡面換衣服的溫懷安手一頓,“大概是準備給女子住,結果卻被我這個大男人住了吧。”

  季權哈哈大笑,“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上一次住的是女客還是男客。”

  溫懷安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其實他第二天醒來後在房間裡一轉悠就知道這是個女子的閨房了。

  等溫懷安收拾好後,季權走在前面一手裡握著一把摺扇,一手放在腹部,溫懷安空著手,一手在前,一手負在身後,都是風度翩翩的舉人老爺,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走到拐角的時候,一陣開門聲響起,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頭,就見好久不見的婁吉祥一臉著急忙慌匆匆往這邊過來。

  見她這樣,兩人自覺的往旁邊讓了讓。

  婁吉祥只來得及跟他們匆匆一笑,就奔到樓下去了,一眨眼又進了廚房。

  季權笑,“這個老闆娘廚藝不錯,她的夫君以後有口福了。”

  溫懷安不作聲,“快走吧,廢話這麼多。”

  季權笑了笑,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客棧。

  那邊,婁吉祥匆匆忙忙進了廚房,將自己常用的調料用一個食盒裝好後,帶著新招來的小二來福走了,臨走前叮囑二狗子,看好家門,不許亂跑。

  二狗子點頭。

  兩人抄小路很快來到一座裝修豪華一看就是高消費的地方,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江南會館。

  今天江南會館要舉辦江南學子的聚會,因為她家做江南菜很出名,特意邀請她過去掌勺,就是做幾道有名的江南菜而已。紅燒獅子頭,宋嫂魚羹,松鼠桂魚,糖醋排骨等赫然在列。

  婁吉祥本來不想去,但對方開的價格實在讓她心動,何況前段時間大李叔受傷了,人老了,一病容易引發數病,這樣一來又花了不少。再加上做這個一頓飯就給五十兩銀子,於是婁吉祥決定去,必須去。

  到了江南會館,他們拿著牌子從後面進去。

  此刻比他們來的早的其他大廚門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廚房裡人擠人。

  婁吉祥來的遲,自然沒有好位置給她。

  她挑了一個最裡面的位置後,又找到管廚房的,出示了她的邀請牌,那管事的立刻將屬於她的那份食材全部遞給她。

  婁吉祥喚來福過來幫忙。

  好在一些食材都已經料理好了,比如做松鼠桂魚的桂魚,已經去鱗去腮洗乾淨了,再比如糖醋排骨的排骨,已經大小一個個的剁好了。

  看到這些,婁吉祥心裡松了一口氣。

  雖然還沒到上菜的時間,但她的幾道菜工序都有點複雜,立刻就要著手準備了。

  婁吉祥拿出準備好的五花肉,開始剁碎,又讓來福將蔥薑絲等剝好備用。

  一切都在忙而有序的進行著,就等著那邊喊上菜了。

  再說溫懷安跟季權,兩人晃晃悠悠的來到江南會館,裡面已經到了不少人了。

  大傢夥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見面就是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溫懷安跟季權一進來,迎面就被兩批不認識的人熱情對待了。

  兩人扯著嘴角笑容僵硬的打了招呼後找了個角落坐下,對於這樣的場面,兩人都有點不太愛應付。

  “懷安兄,你是這批將江南才子中最負盛名之一,不去打點下嗎?”季權挑眉笑著道。

  溫懷安嗤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在乎那些虛名了。”

  季權抿唇笑而不語。

  江南會館的地理位置很好,下面就是最繁華的朱雀大街,每到晚上,這裡的夜市一開,每個攤位前或者門前都掛上各種各樣的燈籠,昏昏黃黃的燈光照出別樣的光,打在人身上、臉上,往日裡瞧不順眼的人在那樣的柔光下都順眼不少。來來往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有些閨秀們也會趁此機會女扮男裝出來逛街。

  兩人依窗望著下面,忽然,有人喊溫懷安。

  溫懷安轉頭,見是林子集,淡淡笑了一下後並沒有開口。

  跟在林子集身後的還有三個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男子,雖然一身儒衫,但那眉宇間的自負擋都擋不住。

  林子集上前,對後面的三人介紹道:“這就是才子排名榜第三的溫懷安,以及季權季公子,懷安兄,季兄,這三位是排名第一的莫畫公子,第五的盛謙公子以及第六的何健何公子,何公子正是我們江南巡撫何大人的獨子。”

  溫懷安只好雙手抱拳,對眾人道:“原來是你們三位,久仰久仰。”話雖如此,但他真的不知道,只聽過莫畫的名頭,畫如其名,一手潑墨丹青算的上小有成就了。

  三人也對溫懷安來人抱拳,客套一番後,莫畫等人非要拉著溫懷安去他們那桌坐一坐。

  兩人無奈,只能跟著過去了。

  一坐下後,溫懷安就感覺到一點不對勁了。

  他掃了一眼,就看到旁邊一桌子的人都用一種不太友好的眼神看著他們。

  季權也發現了,他看了溫懷安一眼。

  兩人眼神交流後,沒有驀然開口。

  反倒是林子集,等溫懷安一坐下後就道:“韓世子,這位就是排名第三的溫懷安了,我們這邊現在前三名就占了倆,不知道世子現在還覺得對方會贏嗎?”

  被稱作韓世子的男子是個二十出頭很有成熟男人味的男子,蓄著短小的鬍子,讓他看起來更加粗獷了。他聽到林子集的話後,淡淡一笑,“這排名不過是一時的,今晚之後,我覺得江南才子的排名,會有所變動。”說著,看了眼他身後冷若冰霜但貴氣十足的男子道:“趙霖,有把握嗎?”

  趙霖沒回答,只斜了他們一眼,那種不屑一顧的樣子很是讓人來氣。

  只看衣著就知道兩邊是對著幹的,雖然同為江南學子,但也是分派系的,一邊就是以莫畫、何健等人為首的,一邊就是剛才那個冰霜美男趙霖為首的,沒有大仇大怨,就是學子之間相互看不順眼。

  溫懷安本來是中立的,兩邊的勢力也不算上下,結果被他們這麼貿然一拉,普通學子這邊明顯優勢就大了點。

  溫懷安表示頭疼,最煩這些了。

  當下他也不作聲,就像是沒看出來的。

  溫懷安如此沉得住氣反倒讓韓世子高看了一眼。

  雙方你來我往的唾沬自滿屋子飛,尤其是那幾個排名靠後但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的舉子們,更是上躥下跳的厲害。

  文人打嘴仗,可不像潑婦駡街,一個髒字不帶卻比潑婦駡街精彩,引經據典,指桑駡槐,會讓局外人有種錯覺,四書五經莫不是都教人罵人的吧?

  溫懷安全程一個字沒說。

  那邊,林子集終於被一個學子噎得沒話說了,他自己想反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其他人,也是一副苦思冥想的狀態,唯有溫懷安,表情淡定的喝茶。

  林子集立刻上前道:“懷安兄,你倒是說話啊?”

  “說什麼?”溫懷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林子集有點煩這樣的溫懷安,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就是讓他心裡不爽,他本來就是打著能拉溫懷安站一隊才被這些人接納的。

  “你沒看對面那麼囂張嗎?”林子集氣急敗壞的道,語氣很是埋怨。

  溫懷安道:“曹植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今日在坐的都是江南學子,日後高中的不管是在坐的哪一位,總歸是江南學子的美名,既然同為江南學子,又何必一爭高下。再說,這高下,自在心中,你覺得你的詩比他好,你覺得你的策論寫得不錯,人有長短,尺有所長,何必浪費時間爭論這些無意義的事情呢。”

  溫懷安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說完後,又噗嗤一笑,“諸位要是能拿出今日這樣的精氣神來面對會考,想必放榜那日,江南學子必定能占那金榜一半以上。”說完,也不管眾人臉色如何難看,

  轉頭看著像是掌櫃模樣的道:“飯菜好了麼,說了半天,諸位不餓嗎,我可是餓了。聽說這裡還有江南廚子,這麼好的事情,我可不想錯過。”

  “啪啪啪……溫公子說的對,本是一體,又何必計較長短,溫公子,你是個明白人。”說話的是韓世子。

  因為對方的身份,溫懷安抱拳道:“世子客氣了。”

  韓世子笑而不語,轉頭看了那管家一眼,管家立刻道:“是小的照顧不周,這就上菜,諸位舉人老爺們趕緊就坐吧。”說著,轉身下去催菜了。

  廚房那邊一得到上菜的指令,立刻就動了起來,早就準備好的冷盤由樣貌端正的丫鬟端了出去。

  這時,掌管廚房的婆娘喊道:“都給我麻溜點,上面已經等著催菜了,那幾個做大菜的,留著點神,要是出了差錯,別怪我沒警告你們。”

  沒人回答她,都各自忙活著。

  婁吉祥這邊的宋嫂魚羹早就準備好了,紅燒獅子頭在蒸鍋裡也快好了。

  得到上菜指令後,馬上又快速的做好了宋嫂魚羹,等剛上完冷菜的丫鬟們一下來,立刻端上去,一旁的來福立刻洗鍋。

  婁吉祥則是拿起一旁的黃瓜,手速很快的凋了幾朵花,又在旁邊放了兩片胡蘿蔔片擺盤,好了後又等了盞茶的功夫,紅燒獅子頭起鍋。

  一共是六盤,一個盤子裡六個,寓意是六六大順。

  一旁早就等候著的丫鬟端著婁吉祥做好的獅子頭出去了。

  接著就是糖醋排骨了。

  排骨早就醃制過了,一應需要的材料都是她自帶的,這可是她的家傳菜。

  等排骨也上了後,最後一道松子桂魚就比較麻煩了。

  松子桂魚沒辦法成批的做,婁吉祥只好同時開了三個灶,忙得團團轉。

  這個松子桂魚一來要趁熱吃,二來油炸後要儘快吃,不然涼了,會腥,放久了,又不酥脆。

  所以婁吉祥用兩口鍋炸已經炸好的桂魚,一口鍋調著要淋上去的湯汁。

  松子桂魚好不好吃,除了要掌握好油炸的火候外,主要就是看這些湯汁了,這也是婁吉祥的招牌。

  看著鍋裡的魚已經泛著淡淡的焦黃色後,婁吉祥立刻喊道:“來福,擺盤。”

  她一邊擦汗一邊用筷子輕輕的攪動鍋裡的魚,這是最後一個菜,做完就可以回去了,好久沒幹這麼久的活兒了,腰酸得不行。

  來福俐落的擺盤完畢。

  婁吉祥用漏勺快速的將六條魚出鍋,轉身一大匙勺的湯汁就澆了上去,最後撒上小蔥、松子等配料,再轉身,一勺油澆上去,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同時松子的香氣也飄了過來。

  “上菜……”婁吉祥喊。

  立刻有侍女上前。

  正當六個侍女一人一盤端著轉身要走的時候,最後一個也不知道是腳滑了還是怎麼的,人一歪。

  婁吉祥剛好站在旁邊,第一反應就是去救那盤子魚。

  還好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不過那侍女,一歪後扭到腳了。

  那侍女嚇得半天不敢說話,其他人也紛紛看過來。

  廚房的總管大娘見狀,狠狠的瞪著那侍女一眼,這些上菜的都是特意從外面叫來的舞女,貌美如花不說,也是為了等下助興的。

  結果這臨時到哪找人去。

  廚房大娘知道耽誤了自己會是什麼後果,可眼前的丫鬟跟這幾個舞女實在沒法子比,只著做菜的廚娘倒是有幾分姿色的。

  當下眼珠子一轉,立刻央求的看著婁吉祥,“姑娘,您看,她這樣也不能上菜了,這個菜要不麻煩您上一下?我知道委屈姑娘了,您只管端上去,然後立刻就走,這樣行嗎?”總管大娘的想法很簡單,上了菜就走,也沒人會留意。

  婁吉祥怕耽誤下去這道菜就不合口了,當下點頭,拉著脖子上毛巾擦了把臉妥協道:“走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其他幾人聞言,走在前面,婁吉祥跟在後面。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0 PM

【第四章】

  外面,眾人吃到正宗的江南菜都十分的開心,來京城都快一個月了,天天吃重口味,他們早就不習慣了。

  此刻這三道江南菜一上桌子,就被一搶而光,什麼風度什麼君子,統統拋開,吃飽了再談。

  這次上的菜也有別的菜,但還是江南菜最受這些人歡迎。

  溫懷安雖然不願意,還是被拉著跟前五名還有韓世子坐在了一起。

  溫懷安喝了一口宋嫂魚羹就覺得這口味十分的熟悉。但心裡還不確定,直到那道紅燒獅子頭上來,溫懷安有八成的把握確定這些菜可能就是那個老闆娘做的。

  最後看到陸續上來的糖醋排骨,得,就是她。

  “這個江南菜的廚子不錯,在京城能吃到這麼正宗的江南菜,我感動得想哭。”何健誇張的道,一邊說一邊筷子往糖醋排骨那邊伸去。

  “這個宋嫂魚羹也很地道。”莫畫道,說完又舀了一碗,低頭喝著。

  一桌子人難得默契的沒有廢話,埋頭苦吃。

  溫懷安此刻反倒不怎麼吃了,他頓頓都吃,此刻倒不像這些人這麼可憐。他現在想的是,這個女人怎麼會來這裡做飯了。

  想到她之前匆匆忙忙的跑下來,原來是來這裡做菜了。不過她堂堂一個老闆娘來這裡兼任廚子……嘖嘖,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她好歹也是一家店的老闆娘,要不要這麼沒節操?

  結果還沒想完,無意間的抬抬頭就看到在上菜的婢女中有一道熟悉點的身影。

  溫懷安曈孔一縮,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就見她的小臉依舊紅撲撲的,額頭的汗水還沒擦乾淨,有髮絲黏在脖子上,跟那五個打扮的美美的袒胸露乳的婢女一比,簡直狼狽的不能直視。

  很快也有人發現了婁吉祥,這麼格格不入的穿著,想不注意都難,於是都好奇的看著她,還以為是會館裡玩的什麼花招。

  其中有個穿著藍衫的學子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麼的,居然在婁吉祥上完菜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一把將人拉住往他腿上跌坐過去。

  這突然襲擊,害得婁吉祥一大跳,要不是她反應快,在桌子上撐了一把了,不然就要跌坐在他懷裡了。想到這裡,婁吉祥臊得滿臉通紅,又氣又惱,最後還不解氣反手立刻狠狠的打了那人一下。

  那藍衫學子吃痛縮回了手,只是調戲不成又當中被一個婢女打,頓時覺得面子被掃了,他站起身,一把箝住婁吉祥的手腕,“小小婢女還敢打人,誰給你的膽子?”

  婁吉祥不想生事,當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也許是這人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是自己反應太過了,婁吉祥這麼想著所以道歉道得很麻溜。

  結果那藍衫學子得勢不鐃人,“不過是青樓女子,舉人老爺摸你一下那是看的起你,這樣吧,喝了這杯酒,老爺就原諒你了。”

  說著給一旁的舉子使了個眼色,那舉子笑著將他的酒杯倒滿酒。於是藍衫學子將他喝過的杯子端起來遞到她面前,“喝了,老爺就原諒你了。”

  婁吉祥聞言,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人,再看其他五個人的穿著,反應過來後小臉氣得通紅,聯想到剛才那人的舉動,根本就是蓄意為之,當下氣得反駁,“我不是什麼青樓女子,請你放尊重點。”

  兩人的爭執很快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總管自然也看到了,他也不知道婁吉祥怎麼會來端菜。

  “老爺息怒,這確實不是婢女,正是今晚給你們做江南菜的吉祥客棧的老闆娘。”

  婁吉祥狠狠的瞪了那藍衫學子一眼,那學子在眾人的視線下這才不情願的放開婁吉祥。

  本來沒事了,誤會解除了,結果那藍衫學子的度量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在婁吉祥轉身的時候,他來了句,“拋頭露面,跟舞女也沒甚區別。”

  已經轉身的婁吉祥腳步一頓,聞言氣的整個人都微微發抖起來。

  溫懷安看到這裡,再也坐不下去了,立刻起身朝那邊走去。

  他剛起身,就看到婁吉祥將手裡的託盤一扔,發出很大的聲響後,走到那學子的身邊,不由分說的一把揪住那學子的領子,居高臨下雙眼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淩厲,她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很有氣勢的道:“有本事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眾人都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女子會做出這般反應,這小模樣,潑辣的很。

  那藍衫學子自然也沒想到,被她一把楸住後頓時臉得面紅耳赤。他站起身想推開婁吉祥,結果居然沒推開她,當下又是一個用力,才將婁吉祥推開。

  婁吉祥雖然被推了個趔趄,但氣勢依然不減。

  “再說就再說,拋頭露面像個什麼樣子,哪裡有身為女子的覺悟,跟那青樓女子本就沒什麼區別。”

  婁吉祥氣得發抖,剛想反駁,結果就聽一個清冷的聲音率先開口,他道:“這位公子,你的這番言論敢走到大街上當著眾人的面再說一次嗎?”

  溫懷安氣定神閑的走到婁吉祥身邊,見她沒事後又看著那個舉子道:“身為舉子,又何必跟個女子斤斤計較?總管都說她是做江南菜的廚娘了,你還這般不依不饒,既然這般瞧不起拋頭露面的女子,那麼吃了她做的江南菜的你,要將那些菜吐出來嗎?”

  說完,也不等那學子辯駁,轉頭看著婁吉祥,“你也是,既然是後廚的,來這前面幹什麼。別看這裡坐的都是道道貌岸然的君子,其實,我跟你說,這中間,藏了不少牛鬼蛇神。”最後這一句話看樣子像是他們倆的竊竊私語,但溫懷安那話,所有人都聽見了。

  這番暗諷,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也讓不少人對這個溫懷安印象深刻。

  婁吉祥呆呆的看著忽然湊近的俊臉,驀地臉上一紅,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尤其是那個藍衫男子,想反駁,但礙于溫懷安跟世子等人坐在一起,只好臊得不作聲。

  溫懷安知道,這件事情要是鬧大了,對這個老闆娘不好,於是也沒打算深究,拍了拍婁吉祥的肩膀,“好了,下去吧。”

  婁吉祥剛剛在氣頭上,現在一冷靜,也知道這樣最好,誰知道這裡會不會出一個當官的官老爺,人家以後只要伸伸手指頭就能捏死她了。

  當下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慢著……”

  剛走了兩步的婁吉祥被人喊住了,她腳步一頓,最後不得不轉身。

  溫懷安在那人喊出聲後,立刻緊張地看著那人,他是在場人中身份最高的,他是官。

  開口說話的是韓世子,他那雙略帶戲謔的眼神看了眼婁吉祥跟那舉子,最後一招手對那管家道:“這位廚娘的江南菜做的很地道,本世子有賞,帶她下去領賞。”

  管家應了一聲,走到嘗吉祥的身邊,拽了下她的袖子,“還不多謝世子爺。”

  婁吉祥這才回神,福了福身子,“謝世子爺賞,世子爺要是有空,可以來小店,我給您做更多的江南菜。”婁吉祥覺得這個人幫助了她,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做菜了,所以她想以這樣的方式感謝這個世子。至於這個溫公子,回去多做一點吃食謝他吧。

  韓世子點頭,“本世子記住了。”

  婁吉祥也不廢話,又對著溫懷安福身道謝,跟著管家走了。

  等她走了後,溫懷安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座位後,抱拳對韓世子道:“多謝世子。”

  韓世子挾著那盤松鼠桂魚,“謝?為什麼謝?本世子只是覺得這松鼠桂魚做得很地道。”

  溫懷安聞言,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敬您……”

  韓世子端起酒杯,一口悶幹。

  溫懷安亦然。

  這邊兩人喝的很是來勁,一改之前的冷漠疏離,那邊剛才為難婁吉祥的舉子有點惴惴不安,世子這番舉動,明顯是要給那廚娘撐腰了。

  那藍衫舉子想到這裡有點後怕,剛才是喝酒喝高了才會做出這般有辱斯文的事情來。

  婁吉祥領了五十兩的賞賜後,逕直去廚房收拾東西了。今天她就做四道菜,現在四道菜都上齊了,再加上剛才的事情,婁吉祥想早點回去了。

  那邊,來福也將要收拾的東西收拾好了,只等著廚房總管大娘將今天的工錢結算後,就可以回去了。

  因為別的人還沒有忙好,廚娘要等他們一起忙好才會結帳。

  等了一炷香時間後,廚娘開始給他們算工錢了,後續工作自然有別人去做。

  婁吉祥顛了顛那一個荷包,裡面的重量視乎比五十兩要多一點。

  大娘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於是,婁吉祥想到剛才那場誤會,要不是這個人說讓她幫忙,她也不會去的,這麼一想,婁吉祥收的心安理得了。這麼一趟就有了一百多兩銀子的進帳,不錯不錯,以後這麼好的事情每年來這麼一次,她的客棧就能繼續撐下去了。

  結完帳,來福背著她帶來的工具和調料,兩人往江南會館外走去。

  他們是從後院出來的,但回去的路在前街,所以還是要繞到前面。

  剛從路口拐過來,就看到一群人在門口相互送別,勾肩搭背者有之,衣裳淩亂著有之,醉態盡露者有之。

  在那群人中,婁吉祥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溫懷安。

  此刻溫懷安明顯喝得有點大,腳步都是虛浮的,要不是一旁的季權架著他,隨時都能倒地。

  想到那會兒他幫自己說話,婁吉祥讓來福去幫一下。

  來福上前,很是機靈的分擔了季權的重量。

  韓世子也喝多了,此刻跟溫懷安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韓世子還要拉著溫懷安去翠香樓繼續喝。

  溫懷安搖頭,打著舌頭道:“家族有訓,不、不得涉獵那些場、場所,改日溫某請世子吃更多……好、好吃的菜。”

  一旁韓世子帶來的管家立刻道:“對對對,世子爺,回去吧,世子妃派人來催了。”

  一聽到世子妃三個字,韓世子的腦子也清醒了點,當下嘀咕了一句什麼,轉身就走了。

  於是,季權跟來福也扶著溫懷安往回走,溫懷安從來沒喝過這麼多,等韓世子一走,眼睛一閉,整個人的重量都靠來福跟季權了。

  走到路口,就看到婁吉祥在那等著。

  季權連忙道:“多謝老闆娘了。”

  婁吉祥道:“他剛才也幫了我,走吧,回去了。”

  於是,婁吉祥背著木頭箱子走在前面,來福跟季權兩人架著溫懷安往吉祥客棧走去。

  江南會館距離吉祥客棧還是有點距離的,季權也喝了酒,書生本就體弱,架著溫懷安後走了一半的路後也累得不輕。

  婁吉祥見狀,上前一步道:“要不我來吧,你背著箱子?”

  “你行嗎?”季權累得不輕,所以婁吉祥這麼說後,他有點搖擺。

  婁吉祥笑,“我這胳膊可是能顛鍋的人,力氣不比你小。”

  季權了然,他自己此刻也頭暈得厲害,也不推辭了。

  婁吉祥放下工具箱,從季權手裡接過溫懷安的半邊身子,跟來福一起往回走。

  季權鬆了一口氣,背上工具箱立刻跟上。

  一行四人累得不行,快到客棧的時候,溫懷安終於清醒了一點,他打著舌頭哼著一首江南小調,雖然斷斷續續的,但婁吉祥還是聽了出來,這是根據白居易的憶江南改編的,她母親在世的時候,經常哼這首調子。

  於是婁吉祥也跟著哼了兩句,但因為使勁兒,氣息不均勻,哼著哼著就走音了。

  醉著的溫懷安驀地停下腳步,眸子裡帶著一絲疑惑的看著婁吉祥不說話。

  他不走,另一人也拽不動,只好停了下來。

  “怎麼了?”婁吉祥問。

  溫懷安還是看著她,須臾後才歪著腦袋道:“你……唱錯了。”

  婁吉祥一愣,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也不爭辯,遂道:“好,我唱錯了。”

  “那……那我教你怎麼唱吧?”

  婁吉祥看著他那雙帶著期待的眸子,到嘴邊的話一轉,“好,你教我,你唱一句我跟著唱一句,我們一邊走一邊唱,行嗎?”

  “好。”溫懷安回答得特別乾脆。

  於是,一行人又往前走,溫懷安真的開始唱了。婁吉祥卻不想學了,結果溫懷安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那架勢,彷佛她不唱他就不走了。

  得,喝醉酒的是大爺。

  婁吉祥只好硬著頭皮跟在他後面唱,只是他也走調,在這寂靜的大街上,這走調的小曲兒哼起來著實讓人心裡難受,就跟貓爪子撓門似的。

  經過一家客棧的時候,上面有人吼了一句,“大晚上雞貓子鬼叫個啥。”說著還從窗戶丟出來一個東西,婁吉祥連忙拖著溫懷安避開了。

  結果溫懷安就跟故意的似的,唱得更大聲了。

  婁吉祥都想打昏他了。

  在累得要死,耳朵又忍受了折磨後,終於到了吉祥客棧。

  喊了二狗子趕緊開門後,一轉頭發現季權落在老後面歪歪斜斜的,婁吉祥讓他趕緊去扶季權回來,而後關門上栓。

  二狗子一溜煙跑去接人。

  婁吉祥跟來福一起,扶著溫懷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扶到三樓,推開門,又將他拖進臥房後甩在床上後,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氣。

  來福只休息了一小會兒,就起身,“我去打熱水來,他這樣睡著肯定很難受。”

  “去吧。”婁吉祥無力的擺著手。

  等來福一走後,婁吉祥緩過來了勁兒,四下打量著這個她住了十六年的閨房。

  大致上沒怎麼變化,只是一些屬於女孩子的東西被她搬走了,此刻這間屋子多了一些書卷氣息。

  不經意間,還能聞到一股子墨香。

  “咳咳……水……”床上的溫懷安小聲的喊著,婁吉祥回神,起身,將壺裡的涼茶倒了一杯端到他面前。

  但他躺著,根本沒法喝。

  婁吉祥無奈,只好放下杯子,吃力的將人扶起來,讓他靠在床杆上,這才重新端著杯子遞到他嘴邊。

  還好,溫懷安還知道張嘴喝。

  只是一喝到那冰冰涼的液體後,他的眉峰蹙著,一臉嫌棄的別過頭去,最後一歪,又倒在床上了。

  婁吉祥聞了聞手裡的涼茶,除了他剛才碰過有一股子酒氣外,沒啥味道啊。

  這個時候,來福提著水進來了。

  “你幫他洗個澡吧。”

  “是。”來福應了一聲。

  婁吉祥見沒自己什麼事了,起身往自己房間走去,自己今天也累得夠嗆,需要好好的泡個澡。

  只是等她泡完澡準備就寢後,隔壁房間還有不小的動靜。

  婁吉祥披上外衫,走了過去,一進去就發現臥房裡就跟遭遇了一場水災似的。

  “怎麼回事?”

  來福一聽到婁吉祥的聲音,立刻訴苦,“這位公子一點也不配合,還打翻了水,我……”

  婁吉祥看著已經半濕的被子還有地面,一手扶額。

  “你再去打點誰來,給他擦把臉就算了,我去弄一床被子來。”

  “好。”來福一溜煙的就跑了。

  等她從自己的房間抱了一床備用的被子來了後,來福也重新打了一盆水。

  來福幹活是一把好手,伺候人,真不行。

  “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你……行嗎?”來福有些不放心,剛才這位公子的樣子可嚇人了。

  “我就給他擦個臉,沒事的。”

  來福點頭,出去了。

  婁吉祥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墊被給抽了出來,用之前的蓋被鋪在上面,只是因為溫懷安躺在那,只能鋪了一半。

  婁吉祥累出一身汗,感覺剛才的澡白洗了,再看著睡的很是安穩的人,氣不打一處來,抬起一腳就要踹,但最後還是剎住了。

  不想跟個醉鬼計較。

  弄完這些,婁吉祥走到水盆前,水都已經有點涼了。

  婁吉祥將擠乾的毛巾拿著,跪著爬到床上,對著溫懷安的一張臉就是一頓胡亂擦。還別說,這張臉睡著了也很耐看,看著看著,手上的力道不覺的重了點也不自知。

  溫懷安蹙著眉頭,下意識的躲、避著,臉上的嫌棄表情很明顯。

  婁吉祥見狀,心裡生了壞點子,喝醉了還敢嫌棄,讓你嫌棄,讓你嫌棄,一邊心裡嘀咕著一邊也不手軟,擦得更用力了。

  終於,溫懷安不動了,翻個身乖乖的讓她擦。

  擦完後,婁吉祥哼笑一聲,“小樣,還收拾不了你。”說完,扯過一旁的被子往他身上一蓋,就要下床離開。

  只是動了一下,就動不了。

  婁吉祥疑惑的掀開被子一看,因為自己剛才趴在那給他擦臉,他又翻了個身,結果自己的衣服就被他壓在了身下。

  這要是外衫被壓著也就被壓著,她脫下來拽出來就是了,可不但是外衫,就連裙擺也被壓住了。

  婁吉祥歎口氣,她可沒膽大到當著一個男人的面前脫下裙子,就算對方是喝醉了也不敢。

  婁吉祥跪在那,試著推動他,結果溫懷安就跟一座山似的壓在那,任憑婁吉祥怎麼推,他都紋風不動,甚至還翻了個身,一隻大手橫了過來將她給推倒了。

  婁吉祥一臉錯愕,因為她跪在那,腿不能得勁,被溫懷安一推就倒了,而後一隻腿又不安分的裡著被子一裡,將她死死的壓住了。

  生無可戀,婁吉祥想將他的腿拿開,但因為她這個姿勢手不得勁,又加上溫懷安喝醉了,死沉死沉的,試了好幾次的婁吉祥手酸得不行,累出一頭汗,最後才不得不放棄,她擦了擦汗津津的額頭,再一次感覺自己澡都白洗了。

  累了一天,又折騰了這麼久,婁吉祥又累又困。

  但她不能睡著,她還要等他睡夢裡翻身放開她,到時候再回自己房間。

  但,真的好困,尤其是身邊傳來的陣陣暖意和那催人入眠的小呼嚕聲。

  婁吉祥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那就……睡一小會兒吧。

  婁吉祥在周公的強烈召喚下,終於睡了過去,不大一會兒,還傳來很小的鼾聲。

  夜很靜,外面傳來打更的更鼓聲,已經子時了。

  溫懷安作了一個夢,夢境很旖旎,感覺很真實,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夢裡,他的床上坐著一個半裸的女人,那女子雙眸含羞風情萬種的看著他。他心中升起不適,當在看到那半裸女子居然是客棧老闆娘後,心頭一顫。她怎麼會入他的夢?還是這般情景?難道自己……

  “懷安……”老闆娘喊他。

  溫懷安上前,低頭打量著她,那眉眼,跟他平時見到的人又不太一樣。

  “我漂亮嗎?”她問,抬眼的剎那,風情萬種,溫懷安當下呼吸一窒。這是夢、是夢。

  “過來啊……”剛想完,就見婁吉祥將那半裸的衣衫退下,露出粉紅色的肚兜,罩著那圓潤的山峰,一起一伏,她微抬下巴,對著他吹了一口氣,挑逗味十足。

  溫懷安的身體瞬間繃緊,他的呼吸漸漸粗喘,像是在壓抑,又像是在隱忍,奈何床上的人對他的吸引力太大,最後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一把將人推倒隨即撲上去。他將婁吉祥壓倒在床,對著她微嘟的紅唇就開始輕吻、啃咬。

  須臾後,他睜開眼睛,隨即,曈孔猛的大睜。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1 PM

【第五章】

  是夢?他試著動一下但感覺被什麼東西壓著,有點動彈不了。最後艱難的將胳膊從被子裡抽了出來,停頓片刻,想又將另一隻手抽出來。只是,另一隻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禁錮了似的。

  他閉著眼睛,使勁兒抽。

  只感覺手像是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很軟,很有個性,也很大,一隻手握不住。

  溫懷安閉著眼睛又捏了幾下,忽然聽到一聲嬌喘,難道還在作夢?當下也沒在意,手中又捏了一下,這次嬌喘聲又響起,真實的觸感讓他心一擰,這是……

  溫懷安手中的動作一頓,這不是作夢也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得出這個結論,溫懷安嚇得立刻睜開眼睛。

  他四處看了看,沒人啊,但手裡的觸感卻格外的清晰,他不敢動了。

  結果,他感覺到被子裡有人在動。

  那一瞬間,溫懷安暗道一聲不好,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韓世子邀請他去花樓。難道,自己去了,現在在花樓?剛才那個夢呢?難道是他把對方當成了老闆娘所以才……

  這個認知讓他一臉的懊悔,但,不對啊,他剛才睜開眼睛看到的明明是他在客棧的臥房啊,難道他將人帶回了客棧?

  溫懷安想打自己。

  結果被子裡的動靜越來越大,溫懷安不知道如何面對,索性裝睡。

  婁吉祥費了半天的勁才從被子裡爬出來,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亮了。

  她頓了下想起自己身在何處了,立刻一驚,驚呼差點脫口而出。

  好在,她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冷靜了一下,發現溫懷安還沒醒,好險、好險。

  於是,她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發現衣服還被壓著在,猶豫了下試著拽了拽,沒拽動,剛想放棄,結果溫懷安忽然動了下,他翻了個身。

  婁吉祥大喜,連忙抽出衣服,而後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下床,走了幾步又回去將他的被子蓋好,這才一溜煙的跑出門,順手輕輕的關上門。

  須臾後,隔壁的房門開了又關上了。

  溫懷安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那開門關門的聲音。須臾後他才睜開眼睛,一雙丹鳳眼裡,難得的染上了一絲迷茫跟……錯愕。

  怎麼會這樣呢?老闆娘怎會從他的床上離開?他低頭,這被子,也不是他的被子。

  他再轉頭看,就見他之前的被子被堆在一旁,皺巴巴的。

  溫懷安的腦子糊塗了,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怎麼都想不起來,他喝醉了,季權肯定不會不管他的,可怎麼會是這樣呢?

  難道是這個女人看到自己喝醉了,在季權離開後想趁機對他做點什麼?還有之前的那個夢,真實的讓他無法形容,夢裡他那瘋狂的樣子,她那風情的樣子,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怎麼會這樣呢?自己怎麼會作這樣的夢,尤其是現在回味起來,居然覺得意猶未盡。身下的兄弟更是因為他的回味,已經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

  心裡兜著事情,溫懷安再也睡不著了,哪怕腦仁還疼的很。

  他坐起身,一看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手上掀被子的動作一頓,面上又是一片迷茫,這說明昨天什麼也沒發生,有發生了什麼還穿著昨天衣服的嗎?

  答案是沒有,溫懷安有點搞不明白了,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夢到她,還是那種夢境,想來都覺得羞恥,卻又有種無恥的快感。

  也搞不明白她想幹嘛,從一開始她蓄謀已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上來攔他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機緣巧合下他又住進了她家的客棧。

  入住當晚,她還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

  還有平日裡看到他總是眉眼帶笑風情萬千的朝他笑,還有昨晚上,她既然是去當廚娘的怎麼又成了上菜的侍女?

  說不定就是這女人知道他也在那兒,所以乘機想在他面前露面好加深印象。

  溫懷安扶額,這個女人的笨法子還真的有效果了,瞧,他不是已經夢到她了。最後總結了這麼多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女人對他心懷不軌。

  可昨晚上他喝多了,他們都同床共枕了,為何這衣服還穿的好好的?按著思路來將,她不是應該將他這樣又那樣?像夢裡那樣,結果卻恰恰相反,是他在夢裡把她這樣又那樣。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想到這裡,溫懷安心頭居然又那麼一丟丟的失落。他也不知道這失落是因為這個女人沒把他怎麼樣還是他這個猜測不太對。

  但這女人到底想搞什麼?想了這麼多一點頭緒都沒,溫懷安有些煩躁的掀開了被子,下床穿上鞋子,就看到浴桶裡早就涼透了的水。

  在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立刻嫌棄的扭開頭,再看那一床被子跟床單,也眼帶嫌棄。

  當下也不管水涼了,退去衣服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而後就著那早就涼透了的水匆匆的擦了遍身子。

  雖然已經四月了,洗涼水澡還是透心涼,不過也讓他迷糊了一早上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換上乾淨的衣服,溫懷安打算去問季權這個知情人,剛打開門本想大力的關門,手拽著門框的剎那,似乎想到什麼,動作又變得輕柔起來。

  最後,出門,直奔季權的地字型大小房間。

  此刻季權還睡得正酣,溫懷安見他睡的這麼心無旁鶩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昨晚上將自己交給他的,最後怎麼就變樣了呢?

  一頓搓揉後,季權終於醒了,正要發脾氣,一見是溫懷安,沒好氣的翻個身,大腿一卷被子繼續睡。

  溫懷安心裡兜著事,見罪魁禍首睡得這般舒適,氣不打一處來。想也沒想的將他的被子掀開,“給我起來,我有話問你。”

  季權哼唧一聲,“你問,我躺著也能回答。”

  溫懷安無奈,只好問:“昨晚上怎麼回來的?”

  於是季權就將昨晚上大致他還記得的跟溫懷安說了一邊,尤其是溫懷安一路上唱著走調的江南小曲還逼著人家老闆娘跟著學。

  溫懷安大黑了臉,“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頭暈,來福他們就扶你回房去了。”季權說完這些,半天沒作聲,忽然間就像詐屍似的猛地坐起來,眼裡閃著精光問溫懷安,“你不會趁著喝醉酒將人家老闆娘怎麼樣了吧?嘖嘖嘖,昨天看你給人家出頭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對人家心懷不……嗚嗚……”

  季權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懷安捂住嘴了,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季權推開他的手,一臉驚訝,“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不會真的……”

  “瞎說什麼?我是早上起來看我床上的被子不是我之前的那一床。”溫懷安連忙解釋,事情沒弄明白,他可不能因為自己的一些沒證據的猜測壞人家的名聲……還有他的名聲。

  誰說只有女人的名聲是名聲了,男人的名聲也很重要的好嗎?

  雖然他們昨晚貌似真的在一張床上睡了,但什麼也沒發生,也許他們扶著他回去的時候,太累了,不小心就睡著了呢?

  溫懷安給自己找了個不願意深究的藉口。

  季權聞言,切了一聲又倒回床上。

  溫懷安踢了他一腳,起身離開了。

  出門正好遇到來福,來福連忙問安,溫懷安聽了季權的話,有心在來福這裡求證。

  來福跟季權說得差不多,只是補充了後來的事情,“都怪小的笨手笨腳,沒伺候好您,打翻了水弄濕了被子,老闆娘說她會給您拿被子的。”

  “原來是這樣,那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了。”

  “你是貴客,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既然您醒了,那我就去給您打掃,順便將被子晾乾。”

  “好。”

  來福麻溜的將濕了的被子拿出來晾曬,溫懷安回到房間後,坐在書桌前看昨日放在那的一本策論,可看了半天,那些字就跟長了腳似的,總是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溫懷安心裡有點煩悶,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為何煩悶,就這般自我折磨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隔壁傳來動靜了。

  溫懷安捏著書的手不自覺收緊,就連另一隻手也跟著握拳而不自知。

  他聽到那女人喊來福的聲音了。

  她喊來福幹嘛?剛起床就喚來福?

  念頭一閃之間溫懷安眉頭一蹙,心裡很是不舒服。

  不大一會兒,就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而後是開門,接著關門,接著是離開的腳步聲。

  離開了腳步聲一響起,溫懷安一直蹙著眉頭才鬆開,他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然後,四下一片安靜,直到聽到隱隱約約的撩水的聲音,還有……一聲聲熟悉的小調,但聽不真切。

  他的大腦像是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一般,居然就這麼手裡拿著書起身離開了書桌,腳步不自覺的走到兩個房間相隔的那一道牆前,停下了腳步。

  撩水的聲音更清楚了,還有那小調,每一個轉捩點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偶爾還夾雜著似乎很舒服的哼唧聲。

  溫懷安腦子裡炸裂開來,忽然就想到早上他剛醒來後,手裡捏著那軟軟的是什麼東西了,頓時腦子裡轟得一聲炸開了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下意識的收了收,模彷抓的動作。

  反覆幾下後他臉紅著鬆開後又攥成拳頭,只是早上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那嬌喘彷佛還在耳邊迴響,在想像著一牆之隔的那一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溫懷安閉上眼睛,而後驀地睜開,嚇得手裡的書都掉在地上了。

  他……在幹什麼?他像是一個偷窺狂,像一個變態,居然……

  溫懷安回神,看著地上的策論,他自我反問,現在的他跟他昨日裡說的那些牛鬼蛇神又有什麼區別。

  自責跟羞憤輪番上演,但不管他在腦子裡怎麼鞭策自己,那滑膩飽滿的觸感,那一聲的嬌吟像是魔咒一般,自動在他腦海裡重播。

  他克制著自己不去想,不去想,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越克制,心裡的頭的欲念就越強烈,最後,他無奈的看了眼腿間那隱隱有些抬頭的地方。

  溫懷安露出一絲苦笑,自己年紀一大把了,臨了還要犯渾嗎?

  他今年都二十有四了,雖然在男女這塊不算不諳世事,但到底只是理論上的知道,實際操作的機會不是沒有,只是他不屑為之罷了。

  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立刻釋放自己。

  溫懷安走到桌前,端起隔夜的涼茶就灌,直到茶壺裡沒了水,他才放下茶壺。

  終於好點了。

  那邊哼哼唧唧磨人的小調也聽不見了,溫懷安走到原地撿起地上的書重新回到書桌前,逼著自己開始看書,但效果顯然不是太好。

  因為他又聽到那邊的開門聲了,而後是輕快的腳步聲咚咚咚的下了樓梯。

  看來,她心情很好。一大早起來就洗澡……

  溫懷安甩甩頭,不允許自己再想。

  大概是婁吉祥下去了的原因,溫懷安終於能看的進去書了,只是沒一刻鐘,下來傳來來福喊吃早飯的聲音。

  溫懷安很想說不吃了,但想了想,還是下去吧。

  此時季權已經起來了,只是宿醉還是讓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婁吉祥今天穿著一件嫩綠色的如意雲紋緞裳,頭髮還是隨性的用同色絲帶綁著。看到季權後,讓二狗子將醒酒湯端上來。

  季權道謝後喝下。

  這時候,溫懷安也下來了。婁吉祥一轉身,不期然的就撞進了他的視線裡。

  溫懷安愣了下,婁吉祥在看到他後也怔愣了下,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後,福了福身子算是問安了,隨後進了廚房,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不大一會兒,二狗子又端著一碗醒酒湯來了,“老闆娘讓你喝。”

  溫懷安不作聲,端起碗就喝,剛喝完,來福端著早餐過來了。

  客棧裡的早餐比較簡單,住在這裡的學子們都是逼不得已,家裡窮,勉強交了住宿費,伙食費是怎麼也交不起了。

  每年就啃饅頭就鹹菜,有時候婁吉祥實在看不過去,有些客人沒怎麼吃的菜也會熱一熱讓二狗子端去給他們。好在這些人也不是窮講究,非但沒有覺得她拿他們當乞丐,還十分的感激她。

  所以早餐也就溫懷安跟季權,還有客棧裡的幾個人一起吃。

  婁吉祥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沒睡好,此刻一端起稀飯碗,也不管矜持不矜持,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季權吃著餛飩很是滿意,只有溫懷安,一碗稀飯沒怎麼動,眼神時不時的撇一眼婁吉祥,在她快要發覺的時候又及時低頭不讓她發現。

  三番兩次後,婁吉祥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好所以疑神疑鬼的,再加上自己做賊心虛,總覺得溫懷安在看她,但事實證明,他只是坐的那個角度有問題,搞得就跟看她似的。

  吃完早飯,溫懷安故意在一樓磨磨蹭蹭的不走,他想著這個婁吉祥或許會跟他說點什麼。結果,婁吉祥吃完了早飯鑽進廚房就沒出來了。

  溫懷安有點失望的看著她離開的眼神,頗有點哀怨。

  季權捅了他一下,戲謔著道:“真看上了?”

  溫懷安白了他一眼,“聽你說昨天要不是他們我們得睡大街,這不是想著跟她說聲謝謝嗎,沒找著機會。”溫懷安嘴硬的道。

  季權但笑不語,那眼神看得溫懷安慍惱,但也沒多解釋。

  只是等季權走了後,溫懷安將正在擦桌子的二狗子叫到身邊。

  二狗子很聽話,溫懷安問什麼他答什麼。

  得到不少消息的溫懷安給了一把銅錢,讓他買吃的去了。

  二狗子傻呵呵的跑了。

  二狗子不傻,就是心眼太直,不會轉彎,顯得有點憨傻憨傻的。

  聽完二狗子的話後,溫懷安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有點鈍鈍的疼,一下又一下的。

  溫懷安回到房間後,坐在那兩眼發直,他沒想到他會聽到這麼一個版本關於她的故事。

  父母意外沒了,留下年方十六的不諳世事的少女,被迫著挑起擔子,漸漸的從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變成如今這副有著市儈也有著自己底線的客棧老闆娘。

  他之前只知道她叫吉祥,因為客棧就叫吉祥客棧,現在知道她全名叫婁吉祥。

  他剛入住的時候聽人都喊她老闆娘,他還以為背後有個老闆或者有個訂了親的男人,現在知道,這家店是她父母留給她的,並沒有什麼男人,她即是老闆也是老闆娘。

  他還知道,她獨自撐起這家客棧已經四年有餘了,沒了父母的羽翼,她剛接手這家客棧總是虧損,本來生意好好的客棧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一落千丈。父母留下的那點銀子這幾年都虧損得差不多了,所以她才會在那天攔住他們想讓他們來住宿的。

  他以為她故意引起他的興趣,其實只是她走投無路下逼迫自己的行徑,結果被他一個眼神嚇得她掉頭就走。

  想到她當時那一臉羞憤的樣子,溫懷安第一次覺得,自己有時候挺刻薄的。

  雖然被他嚇跑了,但陰差陽錯,他們還是住進了她的客棧,這算不算緣分?

  緣分這兩個字一冒出來,溫懷安怎麼也收不回跑歪的思緒了。

  此刻心裡莫名的有股躁動氣息,他一手按在心臟的地方。感覺到那裡憑空冒出來的那麼一丁點兒的異樣之情,對於這點冒出來的異樣,他居然不討厭,似乎還有點淡淡喜悅。

  二十四年來,頭一遭有這樣讓他無法用文字來形容的心情。

  溫懷安是個聰明人,經歷這麼一連串的事情後,他覺得自己的心有點放蕩了,關不住了。

  難道這是天意,讓他在京城遇見了意外之喜,這是想讓他大小登科一起?

  他問自己,喜歡她嗎?

  溫懷安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他能清楚的記得他們為數不多的見面中所發生的事情,包括她的表情、動作。尤其是第一眼,她逆著人群朝他走來時候,他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將這些無關緊要的瑣碎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他試著去想他家裡的那個表妹,似乎除了那張讓他看了就無端煩躁的臉外,其他的事情他都記不住了。

  這麼一對比,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至少是有好感的,那她對自己呢?

  想到之前的那些舉動,她應該也是有點喜歡他的吧?

  這麼一想,溫懷安有點美美的,隨即又一想,自己之前好像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再看她今天的反應,這點喜歡似乎不足以讓她多關注他一點。沒見來人都同床共枕了,她剛才看到他跟個沒事人似的。

  想到這裡,溫懷安心裡又一睹,“這個女人,還真是不按牌理出牌。”這要是放在他那個表妹的身上,估計早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他娘親讓他娶她了吧?

  溫懷安之前不太喜歡跟女人接觸,有一半的原因就要歸咎到他那個十二歲就來他們家的表妹。

  同樣是沒了父母,表妹投靠了他們家後,因為他娘沒女兒,將表妹疼得嬌蠻任性,比之前在自己父母面前還要驕橫,而她,沒了父母,失去了依靠,只能咬牙扛起這家客棧。

  同樣是女人,同樣的遭遇,結果卻很不一樣,可見,人跟人,是不同的。

  溫懷安想了一早上就想通了這麼一點。

  午飯時,客棧大廳。

  季權已經吃好了,一抬頭就看見溫懷安的碗裡還剩下一半。再看他的神情,迷茫中又帶夾帶這一絲小情懷來,還有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讓季權看得打了個寒顫,這人莫不是沒睡醒,好好的居然笑了,難道是醉酒還沒醒過來?

  “我吃好了。”

  “嗯,那你先上去溫書吧。”溫懷安收回思緒,慢條斯理的開始吃飯。

  季權見他神情又回復如常,也沒多想就上去了。

  溫懷安坐在那,優雅慢條斯理的吃著,一邊吃一邊瞟一眼廚房方向,她怎麼還不出來?

  溫懷安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用餘光瞟那邊了,正打算放下碗筷回去溫書的時候,廚房門前掛著的粗布小花簾子終於被打開了,婁吉祥挎著籃子出現了。

  看到溫懷安的時候,婁吉祥明顯怔愣了下,已經邁出來的一腳頗有要收回去的打算。

  溫懷安心裡一動,立刻咳嗽了一聲。

  婁吉祥聽到後,不能再假裝沒出現過了。

  婁吉祥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彆扭個啥,自從早上在他床上醒來……呸呸呸,這話怎麼這麼有歧義,應該說是穿著衣服從他床上醒來後,她感覺自己就跟做賊了似的,不敢見他。雖然這種事情不管怎麼說都是女孩子比較吃虧,但她就是心虛,不敢見他。

  溫懷安見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心虛,尷尬,還有一股子羞脹,從這些表情中溫懷安判斷出,她並沒有藉機糾纏他的打算。

  心裡有點失落,溫懷安垂眸,看著碗裡被他攪得不再濃稠的稀飯。

  婁吉祥也不能挎著個籃子站在那,她還要出去買菜,可出去必須要經過那張桌子。剛才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彆扭極了,想等著他們吃完了她在出來,沒成想她在廚房裡磨成這麼半天他還沒走,那樣子似乎還有點專門等她的意思。

  想到這裡,婁吉祥的心跳加快了不少,臉也微微發燙。

  “溫公子……”婁吉祥心裡彆扭歸彆扭,這麼幾年的生意不是白作了,糾結了會兒後她大大方方的落座。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2 PM

【第六章】

  “溫懷安……”

  婁吉祥錯愕的看著他。

  “我叫溫懷安……”溫懷安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點嚴肅。

  婁吉祥點頭,“我知道,上次你們住店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溫懷安有點挫敗,他很想說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這句話在他嘴邊繞了幾次就是開不了口,尤其是在她看著他的情況下。

  男人也會害臊的,溫懷安心裡給自己找藉口。

  婁吉祥看著溫懷安糾結的樣子,有點不明白。

  溫懷安被自己弄得臉紅耳赤的,算了,這句話實在是有點孟浪了。

  他起身,“我吃飽了。”說著推開椅子轉身走了,只是一改以往的閒庭信步,腳步有些急切。

  婁吉祥目送溫懷安上了樓,她收回視線看了眼他面前的碗,裡面的稀飯還剩下大半。

  “平時吃兩碗的人今天居然還剩飯了,浪費,太浪費了。”婁吉祥嘀咕一句放下籃子開始收拾桌面,一邊收拾一邊想這個溫公子莫不是昨晚上酒喝多了,到現在還難受所以吃不下東西吧?

  這麼一想,似乎就能解釋的通了。

  當下,婁吉祥三下五除二將桌子收拾乾淨,喊了來福給了他錢讓他去買菜後一頭又走進廚房,她有事,今天不去買菜了。

  來福揣著錢走了。

  半個時辰後,婁吉祥端著一個託盤,上面擺著一個藥罐子跟一個空碗。還有一碗裡面飄著兩個荷包蛋徑直上了樓,直奔三樓溫懷安的天字型大小房間。

  溫懷安回到房間後很是懊惱的歎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懊惱個什麼勁兒,但那種失落的情緒始終佔據在他的心頭,整個人也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此刻他雖然坐在書桌前,但他卻看不進去一個字。

  思緒很飄,思維也很散,他發現自己居然不想看書了,哪怕是坐在這發呆發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是不想看書。

  頹廢,忽然間的頹廢感讓他既無措又失落。

  不行,得調整,他可不想再等兩年。

  當溫懷安拿起書本強逼著自己看下去後,只看了兩頁,就聽到敲門聲。

  “進來。”聽到敲門聲的那一瞬間,他居然有種得救的感覺。

  婁吉祥拿著託盤推開了門,一進門就看見溫懷安坐在書桌前。

  “打擾公子看書了吧,我看您沒吃什麼,估摸著昨晚上酒喝多了難受,給您熬了一碗醒酒湯,也給您準備兩個荷包蛋,喝了藥趁熱吃。”一邊說一邊柳腰輕擺的來到他面前。

  溫懷安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不由的緊張起來,而後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隨著她的走動而移動。

  婁吉祥放下託盤,將託盤上的藥跟食物端到桌上。

  接著又將空碗放到桌上,端起一旁的藥罐準備倒藥,結果手剛碰到手柄就縮了回來,再一看,手指立刻通紅一片,尤其是中間的手指,火辣辣的疼。

  她懊惱的嘟著嘴,忘記拿抹布包著了,真是人越大越糊塗了。

  “沒事吧。”一直看著她的溫懷安立刻起身抓著她的手一看,可不是燙著了麼,三個手指頭一片通紅。

  他以前被燙過,知道那種感覺,那時候他娘好像說被燙著了要用涼水沖不然就會起水泡,可這裡哪有涼水?

  著急之下,溫懷安腦子一懵,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嘴巴一張,抓著那三根手指頭就塞進嘴裡了。

  一臉驚慌的婁吉祥,“你在幹嘛?”

  一臉懵逼的溫懷安強自鎮定。

  兩人保持著這個動作沉默了一會兒,驀地,婁吉祥像是被紮了一下似的,猛的將手從他的嘴裡抽了出來,另一隻手窩著手上的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溫懷安臉通紅,見婁吉祥這般,歎口氣重新抓起她的手道:“我娘說,被燙了的話要立刻用涼水沖一沖,剛才一著急……是我孟浪了,抱歉。”

  婁吉祥聽著他的解釋後,心裡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子失望的情緒來,她強撐著笑意,要掙脫但掙脫不開,見他看著自己,一時間有點氣,半天才道:“我……沒事。”

  “都紅了。”溫懷安說完這句話後不在言語,只關注的看著她的手指頭,彷佛那是一件什麼珍惜的寶貝似的。

  婁吉祥被他這麼看著,那點氣頓時就消散了,也忘記掙扎了。只是他看著她手指頭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再看他眉峰微蹙的樣子,還有他剛才抓著她手指含著的畫面從腦子裡一閃,讓她不由得十分羞澀,聯想到早上醒來時候的場景,婁吉祥的臉更燙了,都快燒起來了。

  “跟我來。”溫懷安抿著唇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拉著婁吉祥進了他的臥房。

  婁吉祥連哎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被他拉了過去。看著他們是往主臥房去的,婁吉祥腦子裡忽然跳出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來,他不會要對她怎麼樣吧?

  這個想法一跳出來,婁吉祥立刻掙扎了一下,結果溫懷安停下腳步,回身看她。他的臉也很紅,大概也察覺到自己這種行為有點不太好說,張嘴解釋道:“我那有燙傷藥。”說完,並沒有放開她的手,依舊緊緊的攥著,將她往臥房帶。

  她看著被他抓著的手腕,嘴角抑制不住的翹了上去。

  心思百轉千回,溫懷安已經拉著她進了臥房。忽然間有種被人在乎的感覺,自從父母不在後,她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時間眼睛有點澀澀的發乾。

  進去的時候婁吉祥瞄了一眼那張大床,立刻心虛的移開視線。而後又偷偷的看了溫懷安一眼,他的側臉也很好看,高挺的鼻樑,此刻緊抿著唇,她似乎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的擔心。

  他在擔心她!

  確認他是在擔心她後,婁吉祥一直劇烈跳動的心跳聲更快了,一聲又一聲,咚咚咚……的充斥著耳膜,她趕緊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生怕溫懷安聽到。

  溫懷安拉著她進了臥房後走到他的書桌前,很自然的放開了她的手,一邊打開自己的竹簍一邊說:

  “我這裡有一種藥,對燙傷很有效果。”他在裡面翻找了一番後,拿出一個白色的小小的瓷瓶,上面的口子相對較小,上面還有蓋子。

  “找到了。”他打開蓋子,伸手挖出一點,又問也沒問的再一次抓起她的手,仔細的塗抹著,那認真的樣子,讓婁吉祥看呆了。

  這個人真好看,尤其是現在這副認真的樣子,跟之前給她的感覺相差有點大。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眼裡流露出來的鄙夷。第二次,有點不可一世,第三次,是她給他送飯菜的時候,嗯,雖然吃著她做的飯菜但樣子有點冷淡。

  總之,他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那種高高在上不好親近的樣子。

  但現在,她想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她覺得他有時候還是蠻平易近人的。比如,上次在江南會館,要不是他出面幫助她,那次她會很尷尬的。

  還有這次……

  婁吉祥的心裡暖暖的,跟喝了一碗熱湯水似的,很舒服。

  “還疼嗎?”溫懷安仔細的將每個手指都塗抹上藥膏後抬頭問她,一抬頭就見她看著自己,呆呆的樣子,似乎是看他看呆了。

  溫懷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下意識的擰了下眉峰,又問了一遍。

  “啊?哦……不、不疼了。”婁吉祥被他這麼近距離的盯著,察覺他對於她看他看呆了的事情很反感,一時間又羞又臊,只覺得眼睛都沒地方放了,兩頰更是火辣辣的。

  “嗯。”溫懷安面色如常,放下她的手,只是在放下的瞬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常年握筆的右手摩擦了下她的手心,惹來婁吉祥一陣輕顫。

  她抬頭,見他神色如常,她想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吧,婁吉祥收回手,將手握拳,舉步走出臥房,溫懷安慢她一步也出來了,兩人一前一後,隔著一步的距離。

  到了廳裡,婁吉祥轉身看著他道:“公子快喝藥吧,我先出去了,有事喊一聲就行。”

  溫懷安看著她,須臾後點點頭,沒作聲。

  婁吉祥心裡有點失落,瞧,他又成了這麼一副難以接近的樣子。

  婁吉祥拿起桌上的託盤,走了兩步後腳下一頓,她回身看著溫懷安,忽然道:“公子應該多笑笑的。”

  溫懷安一怔,看著她沒說話,但眼神卻在問原由。

  婁吉祥道:“公子豐神俊朗,應該多笑,這樣人緣會更好的,再說了,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公子進京趕考,實力很重要,運氣也很重要,他日公子高中的話,面對那些達官貴人,多笑總是沒錯的。”

  溫懷安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她說的話他深有體會,上一次要不是不小心感冒了,他也不會又白白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多笑會幸運嗎?溫懷安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年他一定會高中的。

  “你希望我高中嗎?”他問。

  “公子說的是哪裡的話,你們是考生,我當然希望你們高中了。尤其是住在我客棧裡的考生,我希望你們個個都金榜題名。”說到這裡的時候,婁吉祥笑得很是甜美,嘴角彎彎的樣子,讓溫懷安看走了神。

  她在幻想著住在她客棧裡的考生們都高中後的場景,一點也沒發現溫懷安看她的眼神,但她幻想了一下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道:“要是公子能高中,能贈送我一副墨寶嗎?”

  溫懷安看著她那充滿期待的眼睛失了神,直到看到她眼裡的那一抹一閃而逝的失望,他才回神。

  “是我逾越了,公子高中後,墨寶定然千金難求。”婁吉祥道。

  溫懷安急忙道:“沒,不是的。”

  見婁吉祥不解的眼神,溫懷安清了清嗓子道:“你沒有逾越,我住在你的客棧,你照顧我……們衣食起居,若考上了,定然有你的一份功勞。”

  “咦……”婁吉祥聽到他這麼說一臉懵。

  “不過一副墨寶,不算什麼的。”

  “真的啊,那太謝謝公子了,等您高中後,我就拿您的墨寶當招牌掛在客棧的大廳裡。”

  婁吉祥越想越美,到時候她也學悅來客棧那樣,將所有高中的考生墨寶都掛在那,說不定等若干年後,她這個小小的客棧也成了諸學子爭相入駐的首選客棧呢。

  為啥?人傑地靈有福氣啊,沒看見那掛著那麼多的三甲進士的墨寶嗎?

  婁吉祥呵呵的笑出了聲。

  溫懷安搖搖頭,他發現她偶爾精明,有時候又糊塗的很,還很喜歡走神。

  “你要我的墨寶就是為了掛在大廳?”溫懷安溫潤的嗓子恢復了以往的清冷。

  婁吉祥心頭一顫,回神,想點頭的,但在他的注視下既然有點不太敢點頭。她有種預感,她要是點頭的話,他一定會生氣,至於他為何生氣,她不知道,直覺。

  “那個……”婁吉祥在他眼神的注視下,老實點頭,果然,他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他撇了她一眼轉身往屋裡走。

  婁吉祥一怔,這是幾個意思,生氣了?不願意了?

  好吧,畢竟這是人家的墨寶,人家不願意她也沒辦法。

  溫懷安轉身的剎那告訴自己,只要她再說一下,他就答應她。

  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聽婁吉祥道:“那公子喝完藥在休息一下,我先告退了。”說完,拿起一旁的託盤走了,還順手替他關門。

  在門還剩下一條縫隙的時候,忽然從門縫裡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婁吉祥嚇一跳,趕緊鬆手。

  “沒挾著你吧,這手要是傷了可怎麼了得。”一邊說一邊擔憂的看著他的手。

  溫懷安沉著臉將門打開,他看著她許久,才道:“看在你給我熬藥的分上。”

  婁吉祥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這是答應了,當下喜笑顏開,“那多謝公子,等您高中了可別忘記了。”

  溫懷安道:“高中?那要是我沒高中,你還要我的墨寶嗎?”

  “呸呸呸,亂說什麼胡話,各路神仙佛祖,你們別當真,他是胡說的。”婁吉祥一個人神經似的嘀咕完後等著溫懷安,“你一定會高中,這種話下次不要說了,觸黴頭。”

  溫懷安嘴角一勾,“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婁吉祥想了想,她是見過他寫的字的,就算他真的沒高中,就那樣的字畫掛在廳裡,也挺有面子的。

  於是她點頭,“要,只要你寫的,我都要。”

  溫懷安的心情好了不少,轉身再一次進屋,走了兩步後背著她道:“還不去拿筆墨。”

  “現在就寫?”

  回答她的是溫懷安的背影。

  “那……那我去拿。”說完掉頭就往自己的房間跑。

  不大一會兒,拿出一張上等的宣紙來到溫懷安的房間。

  溫懷安將他書桌上的東西移開,將宣紙鋪在桌面,拿起自己的毛筆問:“你想寫什麼?”

  婁吉祥歪著頭問他,“是不是我想寫什麼都可以。”

  溫懷安佯裝考慮,半天後點頭,“可以。”

  婁吉祥立刻露出笑意,她問:“那公子覺得,是賓至如歸好,還是客似雲來好?”

  溫懷安想了想,提筆一陣揮灑,就見客似雲來四個大字,鐵畫銀鉤般出現在那紙面上,最後一個來字的一捺,尤其的好看。

  婁吉祥站在一旁點頭,“還是客似雲來好,公子有眼光。”

  溫懷安但笑不語,將那張紙摶起來放在一旁晾乾,隨後重新拿了一張紙鋪設,揮毫間賓至如歸再一次出現。

  婁吉祥驚訝的看著他。

  溫懷安將毛筆擱在筆架上,轉身道:“不過一副字而已。”

  婁吉祥感動得不行,捧著另一張愛不釋手,“等乾了我就讓人去裱裝起來掛上。這張客似雲來掛在大廳,這張,要等等,等我這家小客棧生意好得不行擴張了再掛,現在就掛我的臥房裡吧。”

  溫懷安一聽,點頭。

  “那就多謝公子了。”婁吉祥又謝他。

  “無需客氣。”溫懷安淺笑道。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但是是第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露出笑臉來,這是因為他聽了她的話,所以決定要多笑的吧。

  “公子還是笑起來更好看。”說完這句,婁吉祥放下寫好的字道:“等乾了我再來拿可以嗎?”

  溫懷安點頭。

  婁吉祥道謝後拿著託盤歡快的下去了,完全忘記了剛才那段小尷尬的插曲。他聽到她哼著小調,下樓梯的腳步也十分的輕快,這種情緒像是會傳染,溫懷安又輕笑了一聲。

  瞧,討女人歡心,似乎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婁吉祥是行動派,估摸著那兩幅字差不多乾了,她從廚房出來擦了擦手就要上樓去。剛走了兩步一想,溫公子看書有可能看累了,要不再端一盤點心上去?

  她想起剛才做的青團了,剛才她跟李嬸弄半天就是做青團去了,趁著給他送兩個吧,於是她腳跟一轉,果斷去端點心了。

  等婁吉祥端著兩個青團推開溫懷安門的時候,溫懷安恰好抬眼看過去,彼此都撞進了彼此的視線。

  婁吉祥逆著光線站在門口,頭上一些細細的碎發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很是俏皮。溫懷安看著她,以前沒這方面的心思,也從沒多想。可自從今早醒來動了這個心思後,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女人哪都順眼,看到她心裡莫名的舒坦。

  婁吉祥被他看得莫名羞澀,她舉了舉手中的點心道:“我來拿你寫的字去裝裱,想到你可能餓了,有拿了點點心上來。”

  溫懷安從善如流的接話,“嗯,是有點餓了。”

  婁吉祥聞言,臉上閃過一抹笑意,她走到他面前將還熱乎的青團放下後道:“那你快嘗嘗,清明快到了,這是我做的青團。”

  聽說是她做的,溫懷安立刻來興趣了,吃青團也是他們南方人的習俗,在這北方,可還真少見。

  溫懷安小心翼翼的拿起青團下面墊著的粽葉,一拿起來,一股艾草的香味迎面撲來,還沒吃,但感覺是不錯。

  溫懷安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細細咀嚼著。

  “怎麼樣?”婁吉祥緊張的問。

  溫懷安點頭,“正宗,好吃。”

  婁吉祥笑開了花,“這個容易積食,不能多吃。”

  溫懷安點頭。

  “那你先吃著,我拿去裝裱。”說著就去拿被他放在一旁的字。

  溫懷安連忙按住她的手,也不放開,道:“不忙,等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婁吉祥驚愕的看著他。

  溫懷安吃完了青團擦了擦手道:“你不懂這些,容易被騙。”

  婁吉祥想了想,自己還真的不懂呢,有個懂的人跟著也好。

  “那就多謝公子了。”

  “無需客氣。”溫懷安還是那句話。

  等婁吉祥有點飄飄然出了溫懷安的房間後,看著外面豔陽高照,到處柳綠花紅,只覺得心情好到冒泡,這個天氣出去逛逛,也很不錯的。

  跟溫懷安約好了後,婁吉祥又一頭栽進了廚房,來福的菜也買了回來,幾個人俐落的整理好後客人也上門了。

  中午的客人不多,婁吉祥惦記著溫懷安寫的字……還有他答應陪她去裝裱的事情,是以一吃完飯就鑽回了臥房打扮一番。

  她本來不想打扮的,但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見溫懷安豐神俊朗的樣子,再看自己,系著圍裙還一身的油煙味兒,婁吉祥心裡忽然生出了一點自卑來。

  她不想這麼蓬頭垢面的跟他出門。

  至於為什麼不想,她沒深究。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2 PM

【第七章】

  剛打扮好,她聽到外面傳來上樓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一聲又一聲,沉穩有力,像是踏在她的心尖尖上,婁吉祥忽然就緊張起來。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

  婁吉祥立刻站了起來,她掃了眼銅鏡,裡面是個亭亭玉立的嬌俏娘子,看了良久,會心一笑。

  “來啦……”婁吉祥應答一聲,上前開門。

  溫懷安站在門口,看著她眉眼帶笑的模樣,不由的被她傳染了,他道:“需要午休嗎?如果不……”

  “不休息了。”婁吉祥連忙打斷。

  溫懷安點點頭,“那我陪你去裝裱字畫吧。”

  “好。”婁吉祥輕聲道。

  “稍等,我去取來。”說著,轉身回他自己的臥房。

  婁吉祥站在門內,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只覺得心頭暖暖的,莫名的安心,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溫懷安取了兩副字畫用竹筒裝好出門,見婁吉祥已經等在那了,上前輕聲道:“走吧。”

  “嗯。”婁吉祥嗯了一聲又道:“公子先行。”

  溫懷安也沒多糾結,率先下去,婁吉祥趕緊跟上,兩人錯著一個樓梯步的距離,一前一後出了客棧。

  吃得較慢的季權剛跨出大廳,就看到兩人出門的身影,怔愣了下嘀咕著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季權也沒多想,轉身回二樓房間了。

  再說兩人,一前一後出來,走過這段巷子,出門就是熱鬧喧囂的大街,左轉就是有名的悅來客棧。

  就隔著這麼十來丈的距離,生意是一個天一個地。

  兩人沉默的走著,溫懷安沒開口,婁吉祥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剛走了兩步,忽然聽到有人喊溫懷安。

  溫懷安停下腳步轉身,就見林子集跟著幾個學子正朝他緩步走來。

  “懷安兄。”林子集朝溫懷安拱手,“整天也不見你出門,躲在房間裡溫書,看來這次科舉,懷安兄是志在必得。”

  溫懷安回禮,不冷不淡的道:“那是自然,不及子集兄,整天飲酒作樂,好不瀟灑。”

  林子集被他說的臉漲的通紅,又不好還嘴,上次聚會,溫懷安入了韓世子的眼大家都知道,林子集不敢得罪他。

  他眼睛一轉,就看到站在溫懷安身邊的婁吉祥,眼前一亮,立刻陪著笑臉道:“這是哪家的小姐,長得真是標誌。”說完,看了溫懷安一眼道:“怪不得懷安兄能窩在客棧了,原來自有紅袖添香,真是風雅的很。”這句話是針對剛才溫懷安說他飲酒作樂,說完,得意的看著溫懷安,期待他急赤白臉。

  結果,溫懷安只嗯了一聲,“如果無事,我便先走了。”說完,朝他們一拱手,轉身對婁吉祥到,“走吧。”

  婁吉祥點點頭,轉身就走。

  “別急啊。”林子集好不容易抓到溫懷安的小辮子,哪裡肯這麼輕易放人,他上前一步攔住兩人的去路,“莫公子跟何公子都在前面的如意齋,既然碰到了懷安兄,不如一起,這位小姐……懷安兄要是捨得,自然可以一起的。”林子集一邊說,眼神一邊放肆的在婁吉祥的身上打轉。

  婁吉祥蹙著眉頭看了眼林子集後轉頭問溫懷安,“溫公子,這位公子也是江南學子?”

  溫懷安不知她為何這麼問,但還是點頭。

  婁吉祥隨即冷笑一聲,“果然是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既有溫公子這般的君子,自然也有披著學子外衣但內心卻無比肮髒的小人。”

  “你……怎麼罵人呢?”林子集將扇子一收,指著婁吉祥質問。

  婁吉祥雙手環胸,“就允許你用那淫邪的目光看我,就不允許我罵你?罵你還是輕的,枉你讀了這麼些年聖賢書,一肚子都是草包。我還告訴你,再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姑奶奶挖了你的眼睛。”婁吉祥說完,狠狠的瞪著林子集,這廝剛才看她的眼神,可把她噁心到了。

  林子集冷哼,“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你了?果然唯小人女子難養也。”

  婁吉祥也冷哼,“我也沒指名道姓,你蹦出來幹啥?可見是做賊心虛,你說的對,可不就是我這樣的女子與……這樣的小人難伺候,姑奶奶可是記仇的。”說女子的時候指了指自己,說小人的時候雖然沒指林子集,但那眼神,說明了一切。

  林子集氣急,還要在說,溫懷安上前一步,將婁吉祥擋在身後,“子集兄是要繼續在這街頭爭吵嗎?”溫懷安話雖然溫和,但眼神卻淩厲的很,看得林子集臉皮發燙。

  “哼,不與婦人一般計較,我們走。”說完,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人走了後,溫懷安轉身看著她道:“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婁吉祥一怔,隨即搖頭,“沒事,這人就是欠駕。”

  對此,溫懷安點頭,“確實是欠罵,只是他是季權的親戚,我……”

  “沒事,我懂的,你是君子,不要跟這種小人動嘴,省得拉低了身份,我是女子,就跟小人鬥。”說完,嘿嘿一樂。

  溫懷安也笑了,他看著她那樣,很想摸摸她的腦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走吧,別為了一些小事影響了心情。”

  “好。”

  這次,溫懷安不再走在前面了,而是讓婁吉祥走在靠近鋪面的位置,他走在她身邊,中間保持一尺的距離。

  “你剛才很厲害。”走了幾步後,溫懷安忽然道。

  婁吉祥一怔,隨即扯著嘴角一笑,“要說吵架,開了這麼些年的客棧,什麼奇葩的人沒見過,剛才那都是小事,我以前還遇到過一個蠻不講理耍橫的客人,要不是鄰居機靈,招來巡街的衙役,那次肯定吃虧;還有一次,遇到個客倌錢被人偷了,硬賴是二狗子幹的,好在有人證明那個時間段二狗子不在,那人才作罷,但住宿的錢他也是不給的……”婁吉祥被提起了話頭,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些年她遇到的奇葩事跟人。

  婁吉祥漫不經心的說著,溫懷安卻越聽越難受,之前聽二狗子說了一些他就覺得她很不容易了,此刻聽到她親口說這些,溫懷安聽的心裡跟堵了塊石頭似的,壓抑得不行。

  “別說了。”溫懷安忽然道。

  正說得興起的婁吉祥一愣,剛才還洋溢的笑臉立刻隱沒,她看著溫懷安,見他沉著臉,臉上一陣臊熱,“你生氣了?抱歉,我說的這些你肯定是不想聽的,免得汙了你的耳朵,抱歉啊,那個,我自己去裝裱就好了……”說到後來,婁吉祥的嗓音都有點顫了。

  她也不知道為何他這麼一句話,忽然就讓她很難過,難過得想哭。

  婁吉祥急一臉無措的樣子落入他的眼裡,他心頭悶堵更嚴童了,他知道造成這種結果是因為他剛才沒控制好情緒讓她誤會了。

  他道:“不要抱歉,你沒有錯,我也沒生氣。”

  婁吉祥聞言,抬起臉看他,果然,眼眶已經泛紅,一滴眼淚掛在眼簾上,要落不落的,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溫懷安心頭一顫,他抬手捧著她的臉,而後拇指輕輕擦去她的眼淚。

  婁吉祥被他的動作嚇呆了。

  “聽你說那些,我心裡不好受。”溫懷安道:“要說生氣,我應該是氣我自己,你都這麼不容易了,我之前還……還對你沒個好臉色。”想到這裡,溫懷安自責得不行。

  婁吉祥的心又從低谷回到了山頂,剛才該覺得難過得不行的心情眨眼之間又好得不行。

  她吸溜了下鼻子道:“沒有沒有,我……沒事,我很好啊。”說完,她原地轉了個圈,“聖人說,擇善言而聽,擇善行而從……我只聽到好的話,那些不好的,我聽過就忘記了。”

  溫懷安看著而眼前這個樂觀開朗的女子,只恨為何沒有早點遇見。

  他終於不再隱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道:“傻丫頭,好了,別轉了,等下要頭暈了。”

  剛話落音,婁吉祥哎喲一聲,要不是溫懷安眼疾手快,就要摔倒。

  婁吉祥被他扶著,看他低頭看著自己那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裡頭快活得不行,她不敢再看他,覺得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看久了就會被吸住。

  “走吧。”溫懷安待她站穩了,才放開她。

  婁吉祥聲音輕得跟蚊子似的嗯了一聲,這次,一路上沒有波瀾,順利的來到裝裱字畫的店。

  一番打聽後,兩人為用哪種木材做邊框意見不一致了。

  “普通的松柏就可以了,又不是什麼寶貝。”溫懷安道。

  “那不行,這上面還有你的私印,等你高中了就更值得保存了,我要留下來,以後當傳家寶。”

  婁吉祥堅持,說完,一揮手道:“老闆,有紫檀或者別的的木頭沒?要能放的,我可是要留著當傳家寶的。”

  店鋪老闆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聞言一笑問:“敢問小姐,這幅字畫是出於那位名家之手嗎?”

  婁吉祥一怔,扭頭看溫懷安,她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名家呢。

  溫懷安上前一步,“不過是在下一時興起塗鴉之作罷了。”

  老闆聞言,點點頭沒說什麼,“那能否讓老朽看一眼。”

  當然可以了,婁吉祥將那竹筒打開,抽出裡面的兩幅字。

  老者打開,就見上面賓至如歸四個字鐵畫銀鉤,一筆一劃蒼勁有力,可見書寫之人手腕功夫不錯。

  “好字、好字。”老先生連連點頭。

  婁吉祥聞言,立刻笑道:“那是,也不看誰寫的,溫公子可是要進入前三甲的。”

  老先生看了溫懷安一眼,抱拳。

  溫懷安回禮。

  “紫檀沒有,花梨木倒是有,但價格……”

  “沒事,你給我裝裱好就行,價格好說。”

  一旁的溫懷安一聽,立刻阻止,裝裱一幅字畫雖然不要多少木料,但花梨木的珍貴他也是知道的,雖然沒有紫檀的寸長寸金,但也差不遠。

  “不用,就用一般的松柏就成了。”溫懷安知道她的客棧生意並不好,有時候見那些學子可憐,還會免費贈藥贈粥的。

  老掌櫃不知道聽誰的了。

  婁吉祥虎著臉,“我出錢,當然聽我的。”

  “我寫的字。”見婁吉祥小臉一垮,溫懷安溫聲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多寫幾幅給你,沒必要用這些裝裱。”

  婁吉祥聞言,心頭一跳,看著他的眼神閃躲了幾下,最終還是妥協了。

  兩人付了訂金,約好五日後來取,便折身出去了。

  沿途買了一些零嘴婁吉祥說該回去了,溫懷安也沒反對,他今日都沒怎麼好好文書,現在心情不錯,回去應該能看得進去了。

  回到客棧,婁吉祥立刻又忙上了,溫懷安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忙進忙出的身影,歎息一聲。

  他必須得更加用心的讀書了。

  整個下午,婁吉祥再沒好意思出現在溫懷安的視線裡,她總覺得回來的路上,溫懷安都在看她。

  她被看得只覺得路都不會走了,她想問作甚老看她,但又怕問後得到的答案是她不想聽的,於是她就當縮頭烏龜,就當沒看見。

  轉眼到了晚上,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婁吉祥讓來福將大廳收拾一下,她去了後廚做菜,準備吃飯。

  不大會兒功夫,飯菜陸續上桌,二狗子一樣子吆喝後,溫懷安緩緩從樓上下來,進來一看,不見婁吉祥,也沒作甚,只找了個位置坐下。

  等季權一副頭昏眼花,精神不濟的樣子看到已經坐在桌前的溫懷安,不但神采奕奕還換了一身衣服後,只覺得詭異得不行。

  他遞了個眼神給溫懷安,溫懷安假裝沒看見。

  等婁吉祥將最後一道小蔥蒸蛋端出來的時候,他連忙起身要從她手上接過來。

  婁吉祥怔愣了下後立刻鬆手,溫懷安端著蒸蛋放在桌上。

  季權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又看,婁吉祥跟平時也沒啥不一樣,反倒是溫懷安,他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季權眼珠子一轉間:“懷安兄何時這麼助人為樂了?”

  溫懷安一撩袍子重新坐下道:“婁姑娘早上給我端藥燙了手。”

  季權恍然大悟,但隨即一想,總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勁,恰好這時候,來福拿著碗筷過來了。

  “吃飯吧。”婁吉祥發話。

  眾人坐下,婁吉祥剛要拿碗盛飯,就見自己面前的的空碗不翼而飛,她一轉臉,就看到溫懷安一手端著她的碗,一手拿著木勺舀那碗蒸蛋,他說:“我娘說,姑娘家多吃蒸蛋對皮膚好,你多吃點。”

  婁吉祥大囧,她看了溫懷安一眼後立刻心虛的看其他人,她也不知道她為何心虛,但就是心虛。

  季權已經舀了一勺子蒸蛋正塞到嘴裡,聽到溫懷安的話一個岔氣把自己給嗆著了。

  他一頓猛咳惹來溫懷安嫌棄的眼神也不管了,只像是見鬼了似的盯著溫懷安看,就見溫懷安白了他一眼後就跟川劇變臉似的,一扭頭又一臉溫和動作輕柔無比的將盛好了蒸蛋的碗放在婁吉祥面前。

  婁吉祥面若桃花,羞答答的看了眼溫懷安,而後低頭吃著,溫懷安嘴角露出淫蕩的笑意。

  以上純屬季權看到的,實際是溫懷安將蒸蛋放在婁吉祥面前,婁吉祥尷尬的看了眼大家,在溫懷安視線的逼迫下,只得道謝結果,而後埋頭吃飯,誰也不看了。

  溫懷安看她這樣,嘴角輕勾。

  他一抬頭,就看到季權的表情。

  “吃你的飯。”說著,挾了一個獅子頭放在季權的碗裡。

  季權指了指婁吉祥又指了指溫懷安,而後舉起兩個大拇指對了對,然後挑眉問他是不是?

  溫懷安沒回答,只道:“獅子頭都堵不住你的嘴的話,那就不要吃了。”說著作勢要將他碗裡的獅子頭挾回來。

  季權趕緊護住,這怎麼行。

  溫懷安白他一眼,淡定吃飯。

  今天吃飯的氛圍十分奇怪,這是二狗子的感覺。

  今天的飯菜格外的香,這是溫懷安的感覺。

  今天這頓飯吃得他心塞塞,這是季權的感覺。

  今天這頓飯吃得她惴惴不安,這是婁吉祥的感覺。

  今天這頓飯……看來客棧在過不久會有喜事,這是來福的感覺。

  婁吉祥吃了那碗蒸蛋後,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來福你等下收拾下。”說完,匆匆的上樓了。

  來福在她身後應答了一聲。

  溫懷安看著她上樓,直到轉彎後看不見才收回視線。

  溫懷安看著婁吉祥,季權看著溫懷安。

  季權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溫懷安看了他一眼,不理睬他。

  季權急了,站起身整個人都快趴在桌上了,來福眼尖的將菜移開,而後又挾了點菜,將吃的頭也不抬的二狗子拉走了。

  季權給了他一個懂事的眼神,等就剩下兩人了,他一把揪住溫懷安的領子,“你真的喜歡上她了?”

  溫懷安掃了他一眼,看季權要急眼,才道:“男未婚女未嫁,不行?”

  季權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來氣,他一把撒開他,“你別忘了你家裡還有個表妹等著你高中後回去娶。”

  溫懷安聞言,盯著季權看,那表情,讓季權莫名的心虛。

  “你這麼看著我作甚?”季權被他看的很是不自在。

  溫懷安放下手中的碗筷道:“季權,你我自小一塊長大,親如兄弟,我的心思,你應該明白。”

  季權就是太知道溫懷安的為人了,這麼些年就沒見過他對哪家姑娘溫言細語過,所以看到他對婁吉祥這般獻慇勤,才知道大事不妙。

  “可你不能對不起阿彩。”季權激動的大聲道。

  溫懷安看他一眼,鬆開的手握成拳頭,“我有何對不起她?我是承諾了她什麼還是跟她有過什麼?那不過是我娘跟她的一廂情願,我何曾回應過?”溫懷安初說這話的時候情緒還很平穩,說到後面,隱隱有著一絲怒氣。

  季權被他說的無話可說,是,溫懷安對阿彩,從來沒有任何回應,甚至還直言不諱的跟她說,他只拿她當妹妹,別無其他。而阿彩對他也從來沒有任何回應。

  季權想到此,臉上露出一絲慘笑。

  溫懷安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下情緒道:“季權,我知你喜歡阿彩,是男子漢,喜歡就去行動,不要做那女兒態。”說完這句,溫懷安站起身上樓了。

  他一手握拳,一手負在身後,走得很慢。

  忽然,他腳步一頓,看見站在拐角處的婁吉祥。

  溫懷安臉色一變,張了張嘴,又閉嘴。

  兩人就這麼互看,都不言語。

  須臾後溫懷安道:“晚上涼,別傻站著了,回去吧。”

  婁吉祥看著他,眼前這個人無疑是好看的,他的好看跟一般的文弱書生不一樣。他看起來身子骨很健朗,眉宇之間也沒有書生的迂腐之氣,他不沉著臉的時候反倒有點像武人,渾身透出一股子爽朗的氣質來。

  婁吉祥點頭,“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無妨,也不是什麼了不得事情,遲早要說與你聽的。”

  婁吉祥臉一紅,睜著大眼望著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懷安也看著她,只看得她又低下頭去。

  溫懷安才道:“既然你聽到我們的話,我也就敞開了說,雖然有些孟浪,但一來我身在異地,無法做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溫懷安也不是輕浮之人,既然對你有了肌膚之親,自然會對你負責。”

  溫懷安此言一出,婁吉祥又羞又臊。

  “你……”

  溫懷安點頭,“早上我是清醒的。”

  婁吉祥羞憤得臉都快滴血了,怪不得他今天對她感覺總是很奇怪,原來是……

  想到這裡她又羞又臊,想解釋又羞臉得不行,一著急跺跺腳,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卻不肯回頭道:“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壓住了我的……我無法脫身,又困,才……”

  溫懷安抬腳邁了上了階梯走到她的正面,他望著她道:“我知,所以,我才會這麼說。”

  聞言,婁吉祥也不知道是該高興她遇到的是個正人君子還是該為心底那沒有來的失落而掉淚。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3 PM

【第八章】

  下午回來的時候,她在廚房裡一個人幻想,幻想著他是不是有點喜歡她,所以才會這樣,才會擔心她,才會贈予她字畫,才會浪費溫書的時間陪她去裝裱。

  想著想著,會吃吃的笑出聲來,整個下午嘴角都是輕揚著的,就連二狗子打碎了一隻碗她也覺得是碎碎平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開心,整個人都是飄著的。

  似乎自從父母離世後,她就不曾這般開心過了。

  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等他高中狀元的時候,她要找一個最好的絲鍛,給他簪花……

  唯獨沒想到,他是因為知道了早上的事情因此要對她負責。

  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話,期待越多,失望越多,想到這裡,婁吉祥的心涼了幾分。她雖然孤身一人,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他是好人,是君子,她不該因為這件事將他綁在她這裡,心裡雖然很不是滋味,但她還是強顏歡笑的道:“這都是誤會,你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對我負責。”

  聞言,溫懷安沉吟片刻才皺著眉問:“你討厭我?”。

  婁吉祥一怔,隨即搖頭,她怎麼會討厭他呢,雖然一開始他給人感覺很難接近,但她也不討厭他。

  “既然我倆都相互不討厭,比起那些盲婚啞嫁的好了不知多少,那你為什麼還要拒絕?”溫懷安又道。

  聽他這麼說,婁吉祥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話來堵他。

  他說的沒錯,都說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對於男人,成親前還知道未來的妻子長什麼樣子,但對於女人來說,只有到掀開紅蓋頭的時候才能看到丈夫是個什麼模樣。但不管是什麼樣子,嫁了就是嫁了,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這麼兩相一對比,確實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婁吉祥看著他,昂藏七尺,面如冠玉,再加上他日若是高中,必將是王侯將相爭相瘋搶的乘龍快婿……

  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何德何能呢?想到此,因為他的話又動了的心再一次沉寂下去,不是不想,不是不好,是不敢,是不配。

  溫懷安內心是有些急切的,他雖然說得漫不經心,但他心裡是希望她答應的。他不是一個會哄姑娘的男人,也不是一個柔情的人,更不是個情感氾濫的人。

  但有些人自從出現在自己生命裡後,就會不自覺的吸引自己的目光,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自己會隨著她的喜怒而情緒起伏,會因為擔心而緊張。

  溫懷安眼見她剛才的幾分歡喜轉眼就消失了,換上的是一副愁眉。

  慣不會哄人的溫懷安也不得不想法子,他這人有一點很好,不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說早上的插曲只是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感情,那麼今天一天的相處,則是堅定了他的初心。

  未來的另一半,不用愛得轟轟烈烈,看到她心裡就舒坦,願意為彼此分擔優愁,這些,就夠了。

  想到此,他腦子一轉,又道:“要是覺得我不夠誠心,我可以讓媒人上門,或者等我高中,我請官媒上門。”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婁吉祥趕緊阻止,她看著溫懷安道:“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才會跟我說這些的。但溫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不用這樣的,真的,你不說我不說,這件事情沒人知道,我們就當從沒發生過吧,畢竟,也沒發生什麼。”說完,婁吉祥垂眸不看他,但雙手去卻無意識的揉著手帕,顯示她的口是心非。

  溫懷安聽著,臉色隨著她的話越來越難看,眸子也寒了幾分,嘴唇更是抿的死緊。他看著婁吉祥,她就在這麼不在乎她的名節嗎?什麼叫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還是說,作為客棧的老闆娘,跟客人之間打打鬧鬧,甚至是肢體接觸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個念頭一閃現出來,溫懷安的理智砰的一聲斷了,他一把抓住婁吉祥的手腕,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將人往樓上拽。

  婁吉祥見他沉著臉,心情似乎不好也沒反抗,她看著被他抓著的手,早上的時候被他抓著的時候,心裡還跟揣著一窩兔子似的;現在再被他抓著,只覺得心裡澀澀的,有點想哭的衝動。

  溫懷安拽著他徑直來到他的臥房,動作有些粗魯的將她往裡面一拽,另一隻手隨即關上了門,還上了門栓。

  做完這些,又拉著她來到臥房,一言不發的將人甩倒在床上。

  婁吉祥跌倒在床,立刻坐起來瞪他,一邊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

  溫懷安心裡閃過一絲不舍,但他遷在氣頭上,繃著臉又問:“這以前是你的閨房吧?”

  婁吉祥一驚,他是怎麼猜到的?

  溫懷安從她的神色裡就知道自己這是猜對了。

  還真是!

  她還真的不將自己的名節當回事,女子的閨房都能當成客房往外租。

  想到在自己之前這裡也不知道住了多少男人,溫懷安心底的那股子氣更甚了。

  他又道:“將自己的閨房當成客房,看著別的男人住在裡面,你心裡是不是很開心?”

  婁吉祥一怔,他說的這是什麼鬼話?說的就跟她願意將自己曾經的閨房當成客房似的,要不是逼不得已,誰願意?

  婁吉祥站起身,按捺性子解釋道:“我已經將這裡重新粉刷過了,這裡已經不是我的閨房,客人住進我的客棧,我就有收益,當然開心。”

  這不是溫懷安想要聽的話。

  他抬手捏著婁吉祥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面若冰霜的問:“跟我說這都是誤會,讓我不要當回事,是因為你的心裡有了別人是嗎?”

  婁吉祥一把揮開她的手怒視他,之前還誇他君子,怎麼一轉眼就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了。

  溫懷安忽然想起來他剛入住客棧的時候曾看見她在街口跟一個男子舉止親密,兩人有說有笑的。

  想到這裡,溫懷安眸子一寒,不等婁吉祥回答上前一步抓著她的手腕道:“既然你有了歡喜的人,為何還要來招惹我?”

  婁吉祥被他說的委屈至極,眼眶不由的就紅了,但她倔強的不肯讓它們落下來,她咬著嘴唇瞪著溫懷安,“我何時招惹你了?”

  聽她否認,溫懷安更來氣,“還說沒有?初見的時候你那欲言又止不是挑逗是什麼?入住那晚,你端著親手做的飯菜給我吃,難道不是居心叵測?平日裡,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偷偷打量我的眼神,還有昨晚,又是幫我換被子擦臉,今早又是給我熬醒酒藥又是送點心,這些,通通不是嗎?”

  婁吉祥也來氣了,一把撒開他的手道:“那你呢,知道這客棧是我的做什麼還要住進來?幹嘛要幫我去跟那三個人討飯錢?在江南會館,又幹嘛幫我出頭?還有早上,那番舉動又是何意?是我挑逗的你,還是你招惹的我?溫懷安,做人得憑良心說話。”

  溫懷安被她吼得一怔,看著她直愣愣的,眼神裡有迷茫,又掙扎,最後又似了悟。

  他這樣有點嚇到婁吉祥了,是掃了他一眼,扭頭不看他。

  溫懷安沉吟片刻後才開口,只是那語氣,有些無可奈何,他道:“是啊,是我招惹的你,可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著要招惹你,要引起你的注意,我……”溫懷安說道這裡,有點語無倫次。

  婁吉祥聽著,心裡那點子氣倒是消了不少。

  溫懷安垂眸又道:“你既然聽到了我跟季權的話,索性我也就直接說了,本以為你對我是有好感的,沒成想,你讓我別當一回事。”說到這裡,溫懷安抬頭看她,嘴角露出一抹慘笑,“婁吉祥,我溫懷安長這麼大,第一次想要跟一個女人白頭偕老,結果人家卻讓我不要當一回事!”

  婁吉祥聽了心裡十分的不舒服,她想解釋,但張了張嘴,到嘴的話一轉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溫公子,我們……你未來會是天子門生,而我,我……”配不上你。

  溫懷安看她那樣,心裡明白她的想法,她要是有一點阿彩的撒潑耍賴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當回事了。”溫懷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生疏得讓婁吉祥又一次想流淚,

  “老闆娘,天色不早了,您請回吧。”一邊說,一邊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婁吉祥看著他,他看著門外。

  心裡像是被人糾成了一團,又澀又難受,鼻翼更是難受得不行。她邁著腳步僵硬的走到門口停頓,她張嘴,剛想說話,就聽溫懷安道:“明日裡我會搬出去住,房錢既然已經交了,就算了。”

  婁吉祥身子一顫,隱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低落下來,許久,她才沉著嗓子道:“……好,多謝公子慷慨。”說完,一步邁出去,轉身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婁吉祥出門的瞬間,溫懷安的右手一抬,作勢想拉住她,但抬到一半,又頹然的放下。

  等聽到那邊的開門聲,溫懷安整個人像是洩氣一般松垮下了肩膀,他關上門,往臥房方向走了兩步,腳下一頓,鬼使神差的往兩個房間相連的牆壁走去。

  他靠在那,慢慢的滑落在地。

  心裡很難受,說不出來的壓抑,今天明明是很快樂的一天,可為什麼到了現在,事情就往兩個極端發展了呢?他想找個人給他分析一下,又覺得這麼丟臉的事情,還是爛在肚子裡吧。

  就這麼坐著發了會呆,溫懷安忽然聽到什麼聲音,他立刻回神,將耳朵貼在牆壁上。

  隱約間,他聽到細碎的抽泣聲,一聲又一聲,像是被擠壓在喉間。

  她在哭。

  溫懷安驀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

  她在哭說明什麼?說明她也是喜歡他的,想到這,溫懷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既然她在乎他,他都說了會讓人上門提親,她為何還不答應呢?

  身份嗎?他從沒覺得她的身份哪裡配不上他了,要說自卑,也是他自卑。長這麼大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從沒自己賺錢,而她呢,早早的就撐起這家客棧了。

  這是她心頭的刺,他不用點猛藥,她根本看不清她自己的內心,她心裡的這根刺就會一直插在她的心裡,阻礙他們在一起。

  想到這裡,溫懷安腳步一頓,又折身回到剛才的地方坐下。

  就這樣,婁吉祥在房間抽泣了許久,最後慢慢睡著了,而溫懷安就坐在那聽著她的抽泣聲,知道聽不見,最後,靠著牆壁,也慢慢的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天光大亮了。

  溫懷安揉了揉酸疼的臂膀,想到昨天的話,起身收拾東西。

  本來那只是他的一句氣話,沒成想現在真的要這麼做。

  他說的猛藥,就是離開。

  溫懷安收拾了下東西,背著竹簍就出了門,至於季權,他沒喊,他還要需要季權在這裡照看著點。

  來福已經起來了,看到溫懷安背著竹簍,一臉詫異的問他幹嘛。

  溫懷安看到來福,對他找了招手,兩人耳語一番後,溫懷安背著竹簍出了門。

  婁吉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三刻了。

  她睜開眼只覺得外面的天色大亮,翻了個身後像是想起什麼夢的坐起來。

  “溫懷安……”想到他昨晚說要走,婁吉祥立刻掀開被子坐起身朝溫懷安的客房跑去。

  昨晚上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衣服也沒脫,此刻皺巴巴的也管不了了。

  她推開溫懷安的房門,就見床上的被子折疊得好好的。

  婁吉祥一怔,心裡頓時就空了一塊,只覺得眼前一黑,邁進房間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甩了甩腦袋,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走了……”她呢喃著走進屋子,就見平日裡放在桌上的書本都不見了,他的換洗衣服也不見了。

  淚毫無預警的再次滑落。

  “走了,真走了,說走就走了……嗚嗚……說什麼喜歡,說什麼在乎,統統都是狗屁。”婁吉祥擦了把眼淚,心裡太難受了,這種難受她上次體會的時候是父母的離去。

  “嗚嗚……”婁吉祥哭得不能自己,她也不知道為何心裡會這麼難受,她不想哭的,可眼淚不聽使喚,越是壓抑也抽氣得厲害。

  就這麼哭了一小會兒,紓解了一些後她自己開解自己,不就是一個男人嗎,走了就走了吧。

  別說他們之間還沒發生什麼,就算發生了點什麼,走了……也就走了,不然她還能怎麼辦呢?一哭二鬧三上吊嗎?羞辱的不過是自己罷了。

  婁吉祥呆呆的在房間裡坐了一刻鐘,直到二狗子那變聲期的破鑼嗓子叫她,她才回神。

  婁吉祥回到房間,梳洗的時候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也嚇了一跳,眼睛腫得就剩下一條縫隙了,還有臉色也很蒼白,再加上那一身皺巴巴的衣服,淩亂的頭髮,大晚上出門會嚇死人的。

  她強打著精神打扮了一番又換了一身衣服才下樓,但就是這樣,整個人的精氣神還是很差。

  眾人一看到婁吉祥都嚇一跳,尤其是季權,昨晚上溫懷安追著婁吉祥的腳步而去,看著那小子走路帶風的樣子,他都等著要調侃調侃溫懷安了,結果等半天溫懷安也沒下來,而婁吉祥又是這麼一副憔悴的樣子。

  莫不是那啥……

  但婁吉祥的臉色明顯不是累得憔悴,像是哭過的,這是什麼情況啊?

  等婁吉祥一坐下,來福遞給她一封信。

  “溫公子臨走的時候讓我把這份信給你。”

  婁吉祥呆呆的接過。

  一旁的季權一聽,“什麼玩意兒?走了?他走哪去了?”

  來福又那出一封信給季權,“這是溫公子讓我給你的。”

  季權立刻接過,當面就拆開了,看完後,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他將信折疊好放心信封,就見婁吉祥失魂落魄的看著那封信。

  “你們倆這是?”

  婁吉祥吸了吸鼻子,將信揣進懷裡,對季權笑了笑,只是那笑很是難看的很。

  “沒什麼,大概是我這裡環境不太好,溫公子想換個地方溫書吧。”說完低頭攪著碗裡的餛飩,完成任務似的一口一個的往嘴裡塞。

  吃了一點,婁吉祥起身,“你們慢吃,我去買菜了。”說完進了廚房,不大一會兒,挎著籃子出去了。

  “她這樣沒事吧?”季權問,但沒人回答他。

  “嘖,這小子還敢玩這一手,特賊的很。”季權小聲的嘀咕著。看來,這小子是真上心了,連這麼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就是婁姑娘這模樣,看起來有些不太好,這小子,也真狠的下心。”

  婁吉祥提著菜籃子悶聲不吭的去了菜市場,心不在焉的挑了半天的菜,又找錯了兩回錢,這才打起精神,勉強選了一些後挎著籃子往回走。

  太陽已經有些烈了,曬得婁吉祥頭昏沉沉的,她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只是平日裡很快就走完的路,今日裡走起來格外的費勁。

  快到客棧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溫公子,那聲音,酥軟的讓她聽了都起雞皮疙瘩。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的四下搜尋,只一抬眼,就見悅來客棧二樓臨窗那裡坐了不少學子,溫懷安就在其中。

  這些人身邊還圍了不少女子,那些女子,袒胸露乳,衣服穿了跟沒穿一樣。

  溫懷安坐在左邊,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女人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手裡端著酒杯往他嘴邊遞,一邊遞一邊道:“溫公子,人家早就聽說了您的大名,今兒個一見,真真是仰慕到心坎裡了,這杯酒,公子賞臉不?”一邊說一邊挑逗的看著溫懷安。

  婁吉祥站在樓下,看的真真的,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心裡說不出來的擁堵,只覺得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她一手捂住胸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溫懷安。就見他臉帶笑意的看著那個女子,說了什麼她聽不見,但她看見,那個女人笑得更媚了,身子一轉坐在了他的腿上,玉手端著杯盞,一手擱在他的肩膀上,兩人說笑著,最後,溫懷安喝下了那杯酒。

  婁吉祥看到這裡,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腦子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根,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眨了下眼,眼睛像是忽然看不見了,她甩了甩頭,再睜開,又能看見了,可當她在眨眼的時候,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她這是要瞎了嗎?

  婁吉祥心裡閃過一絲恐慌,她抬頭朝溫懷安看過去,就見他也看著自己,眉峰緊緊的皺著。

  瞧,看見她,他不開心了。

  婁吉祥笑了下,想說什麼,但只張了張嘴,眼前徹底看不見了。她心裡一慌,手中的籃子跌落在地,人也隨之倒地不起。

  耳邊似乎有人驚慌的聲音,恍惚之間還聽到有人喊她,那聲音,有點像是溫懷安。

  婁吉祥想,她要是瞎了,就徹底的配不上他了吧。

  溫懷安坐在那一直保持著一副冰山臉,就差在腦門上刻著生人勿進了。他壓抑著心裡的不耐,為了他的幸福,忍忍吧。

  只是時不時的往街口去看,都這個時間點了,她怎麼還不來?來福說每次都差不多這個時間。

  溫懷安被脂粉味熏得有些不悅,正要發火,忽然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緩慢的走過來,那無精打采的樣子,看得溫懷安心頭一縮。

  她的樣子很憔悴,很不好。

  溫懷安立刻站起身就要下去,結果剛起身就被一個女子推得重新坐回凳子上,那女子整個人都撲了過來,“溫公子,人家早就聽說了您的大名,今兒個一見,真真是仰慕到心坎裡了,這杯酒,公子賞臉不?”

  溫懷安瞥了女奉承女子一眼,正要推開,忽然就對上婁吉祥看過來的眼神。

  那瞬間,鬼使神差的,溫懷安坐著沒動,也沒推開身上的煙花女子。

  他就這麼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從她的眼神裡看到失望、憤怒和傷心。

  婁吉祥的反應溫懷安很滿意,只是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溫懷安的心裡又很是愧疚,剛想推開身上的女子下去找她,結果就看到她身子晃了幾晃,最後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溫懷安的心都擰起來了。

  “吉祥……”溫懷安大吼一聲,也不管這裡是二樓,趴著窗戶就要往下跳。

  溫懷安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將眾人嚇一跳,見他要跳樓,趕緊拉住。

  “溫公子您這是幹嘛?”

  “滾開。”溫懷安一邊揮開阻擋他的人,一腿都邁出去了,正要跳的時候,又被人拉住了。

  他回頭,剛要罵,見識韓世子,只得憋回去,但語氣還是很生硬,“放開我,我要下去。”

  韓世子搖頭,“你這樣會摔斷腿的。”說完,一把捏住他的胳膊,縱身一躍,帶著溫懷安跳了下來。

  此刻婁吉祥的身邊走就圍了不少人了。

  溫懷安沖上前將人推開,“吉祥、吉祥……”

  剛推開人群,就看到樓吉祥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在懷裡,他輕聲細語的喊著她的名字。

  那一瞬間,溫懷安也顧不得其他,一把將人推開,“你放開她。”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4 PM

【第九章】

  孔新雲被他推得往後一倒,懷裡的婁吉祥也跟著倒地。

  溫懷安臉色一白,立刻上前將婁吉祥攔腰抱起,對身後的韓世子說了一句幫忙叫大夫後,抱著婁吉祥不管不顧的往吉祥客棧沖去。

  韓世子一揮手,身後的人立刻去辦,這小子看來是對這姑娘上心了,上次幫人家出頭的時候他就瞧著有些苗頭了。

  得,這個舊又敘不成了,韓世子混在人群裡走了。

  “公子,沒事吧。”孔新雲被夥計扶起來。

  他站起身,掃了下身上的灰塵,眼神陰狠的看著還在奔跑的溫懷安,“那小子是誰?”

  “江南才子溫懷安,據說排行榜上是第三名,住在吉祥客棧。”夥計知無不言的道。

  “兩人什麼關係?”

  “這個……以前看,沒關係,不過現在嘛……”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孔新雲一轉頭,等著夥計,“給我查,到手的鴨子能讓她飛了?”

  “是。”夥計趕緊領命而去。

  孔新雲看了看被蹭破皮的手掌,都算計好的,怎麼會半路冒出個程咬金?

  他啐了一口,吉祥客棧,哼,很快就是他的了,這個時候誰敢壞事,他就讓誰好看。

  溫懷安抱著婁吉祥一路飛奔,來到門口二話不說一腳踹開門,“來福、二狗子,快來人。”

  幾個人被他喊的都出來了,一看他懷裡抱著的婁吉祥,都嚇到了。

  “怎麼了、怎麼了?”來福趕緊上前幫忙。

  還沒碰到婁吉祥就被溫懷安避開了,“快去找大夫,二狗子,打熱水上來。”說完,抱著婁吉祥蹬蹬蹬的上樓。

  聽到動靜的季權開門一看,見狀也嚇了一跳。

  溫懷安也沒時間解釋這些,季權一路跟著,來到她的臥房門口推開門,溫懷安抱著婁吉祥就進去了。

  這個時候,也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

  溫懷安白著臉將婁吉祥放在床上,他抱著她跑了一路,只覺得懷裡的人輕得讓他害怕。

  “吉祥、吉祥……”他輕輕的喊著她的名字,看著她滿臉憔悴,昏睡中也緊緊蹙著的眉峰就覺得早上的餿主意太缺德了。

  他只顧著試探她對他的心了,只知道自己傷心難過,完全沒顧忌到她的傷心難過絲毫不比他差。

  “到底怎麼了?”季權問:“你不是說要試探她嗎?怎麼還抱著回來了?”

  溫懷安不作聲,坐在床沿拉著她的手,須臾後才道:“我自私的想試探她,卻忘記她比我想像的要脆弱,季權,我……怎麼這麼混蛋。”溫懷安難受的說不出來話。

  為什麼要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她暫時不答應,他可以慢慢的來嘛。

  現在說這些,也無事於補。

  季權接話,“確實混蛋,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還不哄著點,拿喬幹什麼?你是男人,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

  溫懷安被說得不作聲,只盯著婁吉祥眨也不眨,季權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看這樣子,溫懷安算是上心了。

  哎,這悶騷的性格,能被逼急了做出這般幼稚的事情來,也是少見。

  大夫還沒來,二狗子的熱水倒是送上來了。

  二狗子一進屋就咋咋呼呼的問婁吉祥怎麼樣了,見溫懷安不回答,這孩子一著急就要撲過來。

  季權一把將人圈住,“沒事沒事,跟我出去,我們接大夫去,大夫早點來,老闆娘才早點醒。”

  二狗子就這麼被拉了出去。

  溫懷安放開拉著的手,走到架子前拿著布巾回到床前,替她擦拭臉上的灰塵,還有細小的汗珠。

  擦完後又抓起她的手仔細的擦著,一邊擦一邊喊著她的名字。

  可婁吉祥對此並沒有回應。

  溫懷安急得不行,正想吼大夫怎麼還沒來,忽然,床上的人嚶嚀一聲,似乎要醒來。

  溫懷安大喜,“吉祥,吉祥……”

  “……嗯……吵……”溫懷安立刻放緩聲音,“哪裡不舒服?”

  婁吉祥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只蹙著眉頭在半夢半醒之間掙扎。

  “嚶……”忽然,婁吉祥居然哭了起來。

  溫懷安連忙握住她的手,“吉祥、吉祥……醒過來。”

  溫懷安的聲音似乎起到了效果,婁吉祥不再哭,眼皮子一動一動的,溫懷安緊張的看著她。

  那眼皮動得更頻繁了,纖長的睫毛眨巴了幾下,終於睜開了。

  溫懷安大喜,立刻問:“醒了?還有哪不舒服嗎?”

  “你……”婁吉祥一怔,沒想到睜開眼睛會看到溫懷安,她驀地想起她昏倒之前看到的畫面,頓時小臉一寒,眸子別開,“你來做什麼,美人在懷好不快活。”

  溫懷安牽掛的心聽到她這句話後,又放回了肚子裡,他上前陪笑臉道:“哪有你好看。”

  婁吉祥轉頭疑惑的看著他,但想到他昨天說的那些話,今天看到的那些事,婁吉祥心裡就跟堵著一塊大石頭似的,硬邦邦的道:“溫公子莫要拿我跟那些女人比,公子若是無事,就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溫懷安不作聲,但也不走。

  婁吉祥頓時來氣,不顧身子虛弱就要坐起來。

  溫懷安立刻上前扶她,被她揮開。

  他也不生氣,只道:“你很虛弱,有什麼事情等你身子好了再說。”

  “走開,不要你假好心。”婁吉祥紅著眼眶怒視他。

  溫懷安見她這樣,心裡那點不確定更加確定了,他忽然露出一絲淺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婁吉祥被他問得一怔,隨即臉上閃過一抹紅暈,配著她有點蒼白的唇色,居然十分好看。

  “溫公子你想多了。”

  “那你怎麼會暈倒?”

  “……沒休息好罷了。”

  “為什麼沒休息好?”

  “你……哪有那麼多問題。”婁吉祥被問煩了,瞪著他,“你出去,你不是要搬走嗎?趕緊走,我不想見到你。”

  溫懷安的臉上閃過一抹傷心,他期期艾艾的道:“我想見你。”說完,直直的看著婁吉祥,只看得婁吉祥率先移開視線。

  “我想見你,想天天見到你,想讓你喊我的名字,想天天吃你做的飯菜,想給你寫一輩子的賓至如歸,好嗎?”

  婁吉祥眼裡的眸光一動,臉上多了意思疑惑,無聲的問著他為什麼?

  溫懷安難得出現一絲緊張,他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我說的都是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沒有對錯,也沒有該不該,我……用季權的話說,我整個人比較悶,也不太愛跟人接觸。我以為等我高中後,會隨便跟一個女子成親,沒有所謂的愛不愛,只有責任跟義務,可……我遇見了你,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是你,只知道看著你我就會覺得很平靜,心裡很安詳,要是未來的妻子是你,我會充滿期待。”

  婁吉祥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弄的有點不知所措。

  “你……我們……”婁吉祥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溫懷安輕輕扯了下嘴角,面容有些無奈,“或許我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但你是我目前唯一心動的,說我自私也好,無情也罷,我只是不想放掉你,認識你後,讓我再跟一個沒有感情的女子成親,我……怕是做不到了。”

  婁吉祥垂著眼瞼,溫懷安想從她的眼裡看出點什麼也做不到。

  氣氛有點僵硬,恰好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那大夫被來福拽得直喘氣,本以為病人是如何如何的危急,現在一看,沒誰危急啊?

  老大夫一瞪眼,“病人呢?”

  來福指著婁吉祥,“……醒了?”

  這也不怪來福,之前那會兒溫懷安的眼神式嚇人了,可以用面無血色的來形容了,再加上婁吉祥當時也沒個反應,來福才以為事情很嚴重。

  溫懷安起身,客氣的對大夫道:“之前昏迷,現在醒過來了,麻煩您再看看。”

  大夫見溫懷安彬彬有禮的樣子,瞪了來福一眼,上前把脈。

  須臾後,大夫一摸鬍子道:“沒啥大礙,本來就體虛,又沒休息好,再加上怒急攻心造成急血攻心昏迷,我開個藥方子,你們去抓藥吧。”

  “哎,謝謝大夫。”來福連忙應承道。

  老大夫開完藥方就出去了。

  其他人也識相的出去了。

  溫懷安站在窗前看著婁吉祥,只看得她不得不抬起眼睛看著他,只是臉色,已經不似之前的疏離了。

  她道:“溫公子……”

  “懷安。”溫懷安打斷她的話,“喊我懷安。”

  婁吉祥臉一紅,瞪他一眼,不依,繼續道:“這個事情……”

  “懷安……”溫懷安站在那重複,大有今天不喊就別說別的話的趨勢。

  婁吉祥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溫懷安又道:“懷安……”

  婁吉祥都被他氣笑了。

  見她終於笑了,溫懷安一直拎著的心鬆了一口氣。

  “我們……你知道的,我是個孤女,我要守著整個客棧,這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我知道。”

  “等你高中後你就是天子門生,到時候會有很多大官們搶著要你做他們的女婿。”每三年一次,每次都有人站在皇榜那搶女婿。

  “所以我們更要在這之前訂下來,到時候他們就搶不著了。”

  婁吉祥被堵得無話可說。

  “我只是怕,我一個沒背景的孤女,配不上你。”

  溫懷安走到床前蹲下,“這些你不用管,我只問你,喜歡我嗎?”

  婁吉祥被問得臉紅,半天沒敢作聲。

  溫懷安嘴角一勾,“不說話就是默認,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夠了。”

  “不,不夠的……”婁吉祥搖頭,“你以後是天子門上,夫人也要出眾,不然別人會笑話你的。”

  溫懷安點頭,作思考狀道:“這點倒確實是。”

  婁吉祥神色一暗。

  “你識字嗎?”

  婁吉祥點頭。

  “既然能打理這家酒店,自然是會算帳的,你的廚藝也很不錯,長的嘛,有目共睹,甚合我意。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我溫懷安要的是妻子,不需要請個大家閨秀回來供奉,我要你,是因為你就是你。”

  婁吉祥眼睛有點濕潤,“可……”

  可什麼還沒說完,溫懷安忽然靠了過去,用嘴封住她要說的話。

  婁吉祥瞪大眼睛看著他,溫懷安被瞪得不好意思了,他放開她道:“我不要可是,但是,我要聽願意,婁吉祥,我想娶你為妻,你願意嗎?”

  婁吉祥被她盯得臉都快紅出血了。

  “願意嗎?你不回答我就一直問。”溫懷安開始耍無賴。

  在溫懷安問的第四遍後,婁吉祥抬起已經濕潤了眼瞼,“溫懷安,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溫懷安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扯開衣服領子,將她的手伸進去,貼在他滾燙的肌膚上。

  他說:“這是我的心,你摸著它,感受著它,婁吉祥,我想娶你為妻,可能不能給你大富大貴,但我溫懷安一口唾沫一個釘,以後絕不會讓你受委屈,這樣,你願意嗎?”

  婁吉祥手心感受著那一下一下堅韌有力的心跳,眼淚啪嗒啪嗒的哭得不能自己。

  “我……願意。”話音剛落,人就被溫懷安拉進了懷裡,緊緊的抱著。

  婁吉祥的手抬了幾次,終於也抱著他。

  “我明日就讓媒人上門,等我高中那日,就是我倆成親之時。”

  婁吉祥沒作聲,只是貼著他的心臟,感受他的心跳聲。

  這一晚,兩人和衣,相擁而眠。

  第二天,溫懷安一邊讓季權幫忙找媒婆,一邊修書一封跟家裡說明情況,很是冷硬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要嘛就娶她,要嘛就打光棍,至於阿彩,父母自己解決吧。

  寫完後,又讓來福去了驛站寄信,他估摸著這封信到家,他的考試成績也會下來,要是再慢點,應該能跟他高中的消息一起到家。

  問他為何這般篤定?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自信都沒有還考什麼?

  媒婆很快上門,季權還很貼心的將三媒六聘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除了父母之命外,其他禮節一樣不少。

  婁吉祥也沒了長輩,後廚的李叔、李嬸臨時充當她的長輩,這禮節,就算是過了。

  按照習俗,成親前最好不見,但溫懷安一擺手,入鄉隨俗,特殊時期、特殊對待。

  婁吉祥這邊,李叔、李嬸高興的不行,一個勁的讓她回房間繡嫁衣就行,別的事,不要插手了。

  婁吉祥又羞又期待,被眾人調侃的躲在房間開始繡嫁衣。

  其實這件嫁衣早就準備好了,這是她娘還在世的時候就為她準備的,只要在邊上繡一些花色就可以了。

  過了媒人禮後,溫懷安也很老實,除了去框裱鋪子裡將那兩幅字拿回來掛起來後就再也沒離開過,每日裡就是溫書,偶爾幫著做些簡單的活兒,畢竟還有一個月就要科舉了,不容犯錯。

  婁吉祥除了繡嫁衣,其他時間就是琢磨著給溫懷安補身子,自然,季權也有份兒。

  這一日,溫懷安跟季權受邀參加韓世子舉辦的聚會,還有半個月就要科舉了,出來放鬆下。

  溫懷安不想去,但婁吉祥覺得,既然是世子相邀,還是去的好,以後他要是入朝為官,少不得要接觸這些的。

  季權也在一旁勸著,“遲早的事情,何必糾結。”

  於是,婁吉祥挑了一件竹色的外衫給他穿上,溫懷安看著她溫順的給自己穿衣,心頭軟化得不行,在她給自己系腰帶的時候,大手一拉,就將人拉進了懷裡。

  “你幹嘛?”婁吉祥白了她一眼,手上的動作不停。

  “嬌妻在懷,我卻要去跟那些無聊的人吟詩作對,實在是浪費時光。”

  婁吉祥嬌笑一聲,“越來越會貧嘴了。”

  溫懷安將人擁在懷裡,“還有半個月,等科舉結束,我們就成親,大小登科一起,誰不羨慕我?”

  婁吉祥槌了他胸口一下,“沒個正經。”

  溫懷安乘機在她唇上偷親一口,“我還有更沒正經的,娘子要看嗎?”

  婁吉祥小臉通紅,被他逗得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羞。

  外面的的季權實在忍不住輕咳一聲,“差不多就行了,考慮下我的感受。”

  婁吉祥聞言立刻要從他懷裡掙脫出去。

  溫懷安快速的在她唇上啃了幾下,才放開她,“我去去就回。”

  “嗯。”婁吉祥點頭。

  溫懷安這才走了出去,一出門看著季權就道:“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光打擾別人算怎麼回事?”

  “過河拆橋是吧,別忘了媒人可是我幫你找的。”

  兩人一邊嚷嚷一邊下去了,婁吉祥靠在門框邊,不曾想當初的一個決定,讓她遇到了良緣呢。

  送走溫懷安,婁吉祥下樓,這段時間都沒怎麼算帳,今兒個得好好算算了。

  她走進櫃檯,那出這半個月的帳本開始算帳。

  算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喊她。

  婁吉祥抬頭,就見隔壁悅來客棧的孔新雲帶著幾個家丁走了進來。

  婁吉祥怔愣了下,立刻放下帳本迎了上去。

  “孔老闆稀客,快坐,來福,上茶。”

  孔新雲看著眼前的婁吉祥,以前只覺得這個女人漂亮,是個美人胚子。現在再看,又覺得跟外面那些漂亮姑娘不一樣,身上多了一絲韻味。瞧那眉眼,帶著春色,看人一眼魂都被勾了。

  “茶就不必了,我來是收房子的。”孔新雲手裡還轉著兩個核桃,說出來的話卻讓婁吉祥心裡一愣。

  “什麼房子?”

  “當初你跟我借錢的時候,我們可是說的很清楚,超過兩個月不還,這房子就歸我了。”

  婁吉祥一頭霧水,“孔老闆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本少爺忙的很,沒空跟你開玩笑。”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契約,“你可看好了,這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有你的手印。”說完,抖開在婁吉祥面前。

  婁吉祥看著那似乎熟悉又不確定的契約,只一眼,孔新雲就收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婁吉祥只知道自己從來沒簽過這狗屁協議。不過,倒是說了兩個月還錢,這幾天只忙著成親的事情,把這茬給忘記了。

  想到這裡,婁吉祥只能討好的笑著道:“孔老闆,是不是有誤會?我是問你借錢了,說的是二個月後還錢,這兩天忙著私事把這事給忘記了,我這就給你拿錢,加上利息,三百兩,夠嗎?”婁吉祥也不傻,知道自己這是被人下套了,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三百兩已經是她所有能動用的銀子了。

  孔新雲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眉眼一條,話很尖銳的道:“打發乞丐呢?”

  婁吉祥又氣又羞惱,“那你說多少?”只要能解決這事,她願意湊。

  婁吉祥獨自撐著這客棧這麼些年,也遇到過潑皮無賴上門鬧事的,也遇到過巡街的衙差藉機敲詐的,所以孔新雲來這一出,無非就是訛詐、要錢。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歹算是大小一起玩大的,想到這裡,婁吉祥心裡很是寒涼。

  “我就要這客棧,算命的大師說了,你這家客棧擋住了我悅來客棧的財氣了,只要將你這客棧變成我家的,我們家悅來客棧生意就會如日中天。”

  “孔新雲,這條街開客棧的多了去了,你能全部吃掉嗎?”

  “別人我不管,我就要你家的。”孔新雲轉著手上的核桃。

  “客棧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念想,我是不會給你的。”說完,身子一軟,帶著點哀求道:“好歹鄰居這麼多年,就沒有別的法子嗎?”

  “有,就看你怎麼做了。”孔新雲大大剌剌的往那一坐,“本想著等我納你為妾,這客棧也就算是我家的,沒成想你攀上了個江南才子,呵呵,女人嘛,衣服一脫,什麼事情都能辦成,尤其是姿色不凡的女人。”

  “你……”婁吉祥氣得整個人都發抖,來福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著急的乾看著。

  “怎麼,反正都被睡過了,我再睡,也沒啥區別。”

  “你無恥。”婁吉祥指著孔新雲,“滾,立刻滾,不然我就報官了。”

  “好啊,我等著你報官,手上有契約,我怕你啊。”說完站起身,手一揮,“還等著幹嘛,這裡以後就是我孔新雲的了,將無關的人都給我趕出去。”

  “是。”跟來的幾個家丁上前就要驅趕他們。

  “你幹什麼,孔新雲,你這個無恥小人!”婁吉祥激烈的反抗著,後面的李叔李嬸聽到動靜,舉著菜刀就沖上來了。

  “放開我們家小姐。”李嬸拿著掃帚就沖了上去。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5 PM

【第十章】

  那些人對婁吉祥還悠著點,對待李嬸兒可就沒那麼客氣了,見她沖過來,抬腳就踹。

  “啊……”李嬸被踹倒地。

  “嬸兒……”婁吉祥見狀急得不行,這邊又掙脫不了,“來福、二狗子,快去幫忙。”

  來福早就沖過去了,二狗子更是拿著一條板凳就在那揮舞,不讓人靠近。

  李叔見老伴兒一臉痛苦的樣子,拿著菜刀就沖上去,“我剁了你們這群狗崽子。”

  還沒揮兩下,刀就被人搶過去了,兩人都被控制住了,那邊來福跟二狗子也被人踹得在地上爬不起來。

  孔新雲拿著菜刀,鋒利的刀口在李叔臉上劃下一條口子。

  “李叔,不要!孔新雲,你放開他們。”婁吉祥急得直哭,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要殺我,我要報官。”孔新雲笑得無賴。

  “你……”

  “跟著我,這一切都還是你的。”孔新雲走到婁吉祥身邊,用刀子挑起她的下巴,“都被人睡過的破鞋了,我也不嫌棄。”

  “呸,你才是破鞋,你全家都是破鞋。”婁吉祥氣得破口大駕。

  “烈性,我喜歡。”說完,也不顧還有這麼多人,嘟著個臘腸嘴就要往婁吉祥臉上湊。

  “啊,你走開,走開……”婁吉祥連忙閃躲。

  “畜生,你放開她,放開她。”李叔跟李嬸大罵著。

  幾個下人看著這場景,哈哈大笑,“少爺,這娘們烈得很,你可得小心點。”

  孔新雲聞言,動作更大了,直接將押著婁吉祥的人拽開,一把將婁吉祥抱在懷裡就要往桌上壓。

  婁吉祥氣得不管不顧,抓起桌上的筷筒子就砸。結果孔新雲根本不痛不癢,眼看著衣服就要被他扯開了,婁吉祥那一刻就跟瘋了似的,又踢又打,揮舞間手裡抓到一根筷子。

  她心裡一橫,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被這畜生玷污了。

  想到溫懷安,想到他臨走時候說的話,婁吉祥心痛如絞,只覺得上蒼不公,眼看著她就可以有個依靠,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結果偏偏給她來這麼一招。

  她氣,但更恨,手中的筷子已經被折斷,尖銳的毛竹將她的手刺得直淌血。

  “孔新雲,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婁吉祥面孔猙獰的怒視著孔新雲,左右握著折斷的筷子猛得一下紮進了孔新雲的臉上,她本來是要紮他太陽穴的,結果力道沒把握好,紮進他的眉眼上了。

  “啊……”孔新雲吃痛,立刻鬆開,一手捂著臉,一看,滿手的血,“臭娘們,給臉不要臉,給我砸,給我打。”說完,一腳踹向婁吉祥。

  婁吉祥被踹得從桌上翻滾下去,連哼唧都沒哼唧,整個人躺在地上,不動了。

  “老闆娘……”二狗子見狀瞬間就憤怒起來,他大喊一聲,從地上沖了起來,像是一頭小牛犢,對著孔新雲就撞了過去,將他撞倒在地,一時間,客棧裡亂成一團。

  來福見狀,找准機會就往外面跑,他要去搬救兵……

  溫懷安手裡拿著一支髮釵,剛才路過一家玉器店,忽然想到他好像還沒給她買過禮物,於是就進去,挑了半天,挑中一支髮釵,不是什麼特別好的,一支玉簪,一頭刻著白玉蘭的花骨朵,凋工不錯,白玉蘭的氣質也很符合婁吉祥。

  溫懷安二話不說就買下了,等到了韓世子的的宴會上也心不在焉的,好在韓世子跟他說了會兒話就看出來他心不在焉,世子紀也調侃了幾句,溫懷安厚著臉皮接下了,韓世子見他這般,手一揮,“滾吧滾吧,看到你這樣子就來氣。”

  溫懷安順手就滾了。

  快到客棧的時候他從懷裡掏出那支玉簪,想像著她收到禮物時的驚喜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

  走著走著,溫懷安腳步一頓,雙眸看著客棧方向,怎麼這麼吵?出什麼事情了?想到這他不由的加快腳步。沒走兩步,就看到來福一身狼狽的從客棧裡沖了出來,看到他立刻大喊,“溫公子,快去救老闆娘,有夥人要搶客棧,還侮辱老闆娘。”

  溫懷安心裡一突,二話不說將玉簪往懷裡一揣,“你去江南會館找韓世子,搬救兵。”

  來福忙不迭的跑了,溫懷安拔腿就往客棧裡沖。

  還沒到就聽到罵罵咧咧,“臭婊子,敢插我,老子踹死你。”

  溫懷安一腳踹開門,就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在踹著什麼,他定睛一看,地上那衣服熟悉的讓他刺眼。

  一時間,溫懷安睚眥欲裂,他幾大步上前,飛身一腳就將那男子踹飛,而後立刻查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婁吉祥。看到她嘴角那一抹血絲,溫懷安的雙眸瞬間沾上寒光。他扭頭,看著已經被家丁扶起來的男人,“你傷的她?”

  孔新雲被他的眼神盯得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再一看,自己這邊還有四五個,那邊就他一個,當下滿不在乎的道:“對,老子打的,沒看那臭婊子將小爺傷得如此嚴重嗎?沒打死她都算輕的。”

  “你該死。”溫懷安放下婁吉祥,站起身朝孔新雲走去。

  孔新雲被他那身氣勢嚇得倒退了一步,隨即仗著人多,一揮手,“給我打。”

  “他……他是舉人老爺。”

  “舉人怎麼了,敢壞爺的好事,老子讓他變成陰曹地府裡的鬼。上啊,廢物,有事老子擔著。”

  幾個家丁猶豫著上前。

  孔新雲之前就是忌憚溫懷安在店裡,要是等他高中,這店就更收不回來了。於是想找機會下手,但溫懷安一直不出門,今天好不容易出門了,這才趁著他不在的時候來店裡,想威逼利誘將店收回來。

  可是婁吉祥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敢給他臉上來一下,怒急攻心的孔新雲也顧不得許多對婁吉祥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結果溫懷安還提前回來了。

  既然被他撞見了,這事,不是他死,就是他倒楣。

  一不做二不休,就算到時候官府因為溫懷安的身份要抓他,他也有的是法子金蟬脫殼,出來後他孔新雲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這些事在他的腦子裡一閃而過的瞬間就作了決定,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

  “給我狠狠的打,打死有賞。”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麼多人還解決不了一個弱雞?孔新雲捂著流血不斷的眼睛惡狠狠的道。只是那鮮血,阻擋了他的視線,等他用袖子將傷口捂住正要抬頭看,就感覺有個黑影朝自己飛了過來,還沒看清楚也來不及避讓,孔新雲就被撞飛了出去。

  溫懷安猶如閻王俯身,兩腳就將一個家丁踹得倒地哀嚎起不來身,其他人見狀,一時不敢近身。

  溫懷安又將壓著李叔李嬸還有二狗子的幾個家丁打的倒地不起後,對李嬸道:“去看著吉祥。”

  “姑爺,你可要為小姐作主啊。”李嬸哭得爬起身,踉踉蹌蹌的朝婁吉祥爬去。

  “剛才還有誰動手了?”溫懷安問二狗子。

  二狗子早就鼻青臉腫了,他指了幾個人道:“他們都動手了,還罵小姐破鞋。”二狗子也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一股腦都說了。

  溫懷安聽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燒了起來,他當心尖護著的人,居然被這些狗雜碎如此踐踏。

  確定了後,廢話不多說,撿起地上一板凳腿兒,沖上去就開幹。

  那板凳腿兒在他的手裡被捂得虎虎生風,但再英勇,也雙拳難敵四手。他沒正統的學過功夫,不過是跟夫子學了一些五禽戲輕身健體而已。

  那邊孔新雲爬了起來,“給我打,一群廢物,誰打死了他,爺給他一千兩。”

  財帛動人心,剛才還有所猶豫的家丁們瞬間一擁而上。

  一時間,拳拳到肉的悶哼聲傳來,溫懷安被其中一人踹得踉蹌了下,手中的板凳腿兒也掉地上了。見狀,立刻有人舉起凳子朝溫懷安的腦袋上砸去。

  “懷安小心……”婁吉祥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如此刺眼的一幕,不顧胸口疼痛得厲害,立刻出聲示警。

  溫懷安感覺耳邊一股勁風吹來,他一低頭,躲過當頭擊,但那板凳還是砸在他身上,瞬間將他砸趴下了。

  “懷安,懷安……”婁吉祥哭著就要過去。

  “別過來……”溫懷安吃力的撐起身子,看著二狗子道:“保護小姐。”

  二狗子直愣愣的沖到婁吉祥身邊,張開雙手。

  “還不給我打。”孔新雲見溫懷安倒地了,立刻又囂張起來,在兩個家丁的保護下就朝婁吉祥走去。

  溫懷安見狀,立刻去攔,被人推搡倒地。

  孔新雲腳步一頓,走到溫懷安面前,一腳踩在他的身上,“小子,還敢玩英雄救美?書生沒了手,還能寫字嗎?”

  “不,不要……”婁吉祥聞言嚇得五臟俱焚,“孔新雲,不要。”

  “哼,婁吉祥,是你的客棧重要,還是這個人的手重要,我給你選一樣。”

  “不、不要……懷安。”婁吉祥哭嚎著。

  溫懷安要起身,被孔新雲一腳又踩了回去,“給我留下他的右手。”

  “不,不要,客棧我給你、我給你,你別傷害他。”婁吉祥在李嬸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就要衝過去。

  “別過來。”溫懷安大喊。

  “哼,晚了,客棧我要,人,我也要。”說完,扭頭道:“還不送四姨娘回去。”

  “是。”兩個家丁就去拉扯婁吉祥,二狗子護著,結果被人一把甩開。

  溫懷安臉憋得通紅,他用餘光看著孔新雲,見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抱著孔新雲的大腿就是一滾,孔新雲不察摔倒在地的瞬間,溫懷安欺身而上,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從懷裡掏出那根玉簪,直直對著孔新雲的瞳孔,“要我的手?嗯?誰是四姨娘?”

  一眨眼,情況翻轉。

  孔新雲被盡在咫尺的玉簪嚇到了,他憋著臉不作聲。

  溫懷安抬手毫不猶豫的將之前插進他眉眼的筷子又插進去幾分。

  “啊……”孔新雲殺豬般慘叫一聲。

  “我的人你也敢動?誰借你的膽子?”溫懷安雙眼赤紅,咬牙切齒的在孔新雲耳邊道。

  孔新雲疼得直哼。

  溫懷安喘著粗氣,怒視周圍的家丁,“還不放手,是想讓他死嗎?”

  “放開,放開……”孔新雲疼得直抽氣。

  “過來。”溫懷安看著婁吉祥道。

  李嬸跟李叔一人攙扶一邊,踉蹌著來到溫懷安的身後。

  婁吉祥要碰他,溫懷安避開,“你沒事吧。”

  婁吉祥搖頭。

  “他拿什麼來收房子?”

  “之前想翻新,向他借了二百兩銀子,結果就變成二個月不還拿客棧抵債,我沒有簽這個協議,是他弄了個套讓我鑽。”

  “我知道了。”溫懷安說完這句,勒著孔新雲的手一用力,“還不拿出來。”

  孔新雲被勒得直翻白眼,雙手拍打的地面,聲音嘶啞的道:“在,在懷裡。”

  溫懷安將他拽起來,讓李叔搜身。

  李叔將契約從他懷裡搜出來後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腿肚子就是一腳,“狗雜碎。”

  孔新雲疼得直嗷叫。

  忽然,外面傳來腳步聲,大門瞬間被推開。一個一身員外打扮的老人帶著十來個家丁又沖了進來,一看被溫懷安勒著的孔新雲立刻大喊,“放開我兒子,否則教你死無全屍。”

  “爹、爹,救我,殺了他。”看孔新雲嚎叫道。

  溫懷安冷笑一聲,“來啊,看是你兒子先沒命還是我。”

  來者正是悅來客棧的老闆孔大,接到家丁的報告,他立刻帶著人就來了。

  “壯士,有話好說,你先放開我兒。”

  “你當我傻?”溫懷安當著孔大的面,一腳揣在孔新雲的膝蓋窩上,孔新雲應聲跪倒在地。

  “兒啊……”孔大心疼得直哆嗦,抬眼惡狠狠的看著溫懷安,“敢傷我兒,我讓你活不過今晚。”

  “喲,誰這麼大口氣,我來看看。”院子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那人的話落音,一隊金甲士兵就沖了進來。

  來人正是韓世子,還有季權。

  季權看到院子裡的情況,嗷嗚一聲就沖到溫懷安身邊,“你沒事吧。”

  溫懷安搖搖頭,緊繃著的神經一放鬆,瞬間覺得渾身都疼。

  孔大一看韓世子,心道不好,立刻上前顛倒黑白一頓白話。

  韓世子冷笑一聲,“我只聽到孔老爺說讓有功名在身的舉人老爺活不過今晚,這些人可都是未來的天子門生,孔老爺這口氣大的,嘖嘖嘖……”

  孔大曈孔一縮,他就聽到家丁說少爺被欺負了,並不知道對方是有功名在身的舉子。

  “這這這,誤會,都是誤會……”

  “哼,誤不誤會,衙門裡說吧,來人啊,帶走。”

  一群士兵立刻將地上倒著的家丁押解,其中一個像是頭頭的小將軍走到溫懷安身邊道:“安全了,放開他吧。”

  溫懷安手一松,孔新雲栽倒在地,立刻被士兵拖起來。

  “懷安、懷安……”溫懷安一直用意志力在支持,此刻一放開,整個人瞬間脫力,暈了過去。婁吉祥見狀,駭得大叫起來,連驚帶嚇外再加之前被孔新雲踢打,沒喊兩聲,自己眼前一黑,也昏了過去。

  一個月後。

  吉祥客棧張燈結綵,進進出出的都是頭戴羽巾的讀書聲,更有那些同科進士們進進出出,羨煞旁人。

  圍觀的百姓們一個個的指指點點,直說著婁吉祥是遇著貴人了。

  半個月前,住在吉祥客棧的江南才子溫懷安,不負盛名帶病入考場,不負眾望,一舉摘得一甲探花,進士及第,江南才子季權,二甲四十名,高中。

  今日,就是那溫探花跟這客棧老闆娘婁吉祥的成親日子。

  大小登科一起,又是一段佳話。關於這兩人是怎麼對上眼的,據說,一個月前,有人窺竊老闆娘的美貌,趁著店裡沒人意欲不軌,結果被碰巧趕回來的溫大才子遇見了,不顧自身危險挺身而出,救了老闆娘,於是老闆娘就以身相許了。

  還有人說是有人窺竊這家客棧,正在威逼利誘的時候,溫大才子從天而降,將這些歹人全部趕跑了,自己也受了傷。眼看著就要高考了,老闆娘衣不解帶的照顧溫大才子,兩人日久生情,溫大才子許諾高中之日就是娶她之時。

  說書的版本太多,但不管哪一樣,溫大才子為了美人帶傷上的考場,這點許多人親眼看見的,做不得假。

  不管外面的人怎麼傳,溫懷安敬完酒之後,留下季權招呼後,就溜進了新房。

  新房是婁吉祥的臥房。

  聽到動靜,婁吉祥一動。

  “別怕,是我。”溫懷安出聲。

  婁吉祥果然沒再動。

  溫懷安走上前,望著喜燭,再看蒙著大紅蓋頭的婁吉祥,心裡熱乎乎的。他倒好合巹酒,走到婁吉祥面前,“娘子,我掀蓋頭了。”

  婁吉祥不作聲,只看著那一雙紅色的官靴害羞的笑著。

  溫懷安掀開蓋頭,婁吉祥抬頭,望著他,秋水剪曈。

  溫懷安心口一窒,望著她出了神。

  婁吉祥捂嘴輕笑,她站起身,軟糯糯的喊了一聲,“相公……”

  溫懷安回神,應了一聲,轉身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給她,“交杯酒喝了,以後我倆生死不離。”

  “生死不離。”婁吉祥接過,手臂纏上他的。

  喝完交杯酒,溫懷安將她頭上的珠釵解下,“你先吃點墊墊肚子,我去去就回。”

  婁吉祥點頭,“多敬世子爺幾杯,要不是他……”那時的場景她不敢回憶。

  “曉得了,別擔心了,孔新雲已經被抓了,以後不會有人來找咱們麻煩了。”溫懷安將人摟在懷裡,柔聲安慰。

  他沒告訴她的是,經過調查,她的父母意外去世,跟孔家也有脫不開的關係。這些等官府那邊調查出來他也不打算告訴她,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以後他就是她的天,保護她,為她遮風擋雨。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婁吉祥從他懷裡退出來道。

  溫懷安點頭,對著朱唇親了一口才離去,婁吉祥目送他離去。

  等婁吉祥卸去一身裝扮,換上舒適的褻衣,一頭長髮隨意的紮著。她坐在床沿,望著大紅喜燭,想著李嬸之前神神秘秘遞給她的小本子。

  她都二十歲了,也大致猜到一些,但卻不敢看。又怕等下不知道怎麼做會丟臉,一番糾結後,聽見下面似乎還在吵鬧著,心裡跟貓抓著似的,忍不住拿出來翻閱。

  只剛翻開一頁,就被那畫面給嚇得將手裡的書丟了出去。

  門恰好在這個時候被打開,溫懷安一開門,就看到迎面飛來一個東西,他一避開,一看,瞬間明瞭。

  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嘴角蓄著笑意朝婁吉祥走去。

  婁吉祥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懷安將書放在桌上後,雙手搭在婁吉祥的肩膀上,“等為夫片刻,我們再一起研究。”說完,一邊往解開衣裳一邊往淨室走。

  婁吉祥臉上火燒火嫁的,再也不敢看那書,在想著溫懷安剛才那話的意思,又是期待又是羞臊,最後索性躲進被窩裡。

  等溫懷安一身清爽的出來,就看到床上一個鼓包,他的新婚妻子躲進去了。

  當下也不猶豫,上前掀開被子,將裡面的人一把撈出來。

  “啊……”婁吉祥嚇一跳。

  溫懷安將人壓在身下,“這麼迫不及待嗎?”

  婁吉祥不敢看他,雙手推著他。

  溫懷安一把將她的手抓住置於頭頂,“我的傷都好了,大夫說可以幹重活了。”說完,低頭含著她的朱唇,細細品嘗。

  溫懷安一邊親吻著,一手將她的衣服退去,露出圓潤的肩頭,搓揉一番後又來到她的胸前,隔著肚兜輕輕搓揉。

  “嗯……”婁吉祥無意識的發出吟哦之聲,溫懷安得到鼓舞,手中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些,最後一把將肚兜撤掉,露出盛世美景。

  婁吉祥像是喝醉了酒,兩頰酡紅,眼神迷離,小嘴微張,胸脯挺得高高的,上面的紅梅早已經含苞待放,俏立著任君採擷。

  溫懷安立刻鬆了她的唇,沿著頸脖一路往下,最後停在那紅梅上,啃咬輕拽。

  “啊……”婁吉祥哼叫著。

  “舒服嗎?”溫懷安壓著噪子問。

  婁吉祥羞答答的的望著他,用眼神說明一切。溫懷安得到鼓勵,一手慢慢往下,沿著她妙曼的曲線緩緩往下,來到神秘的叢林。

  婁吉祥一怔,眼神清醒了片刻。

  溫懷安望著她,“我要你……吉祥,我要你。”

  婁吉祥抱著他的頭,將胸脯往他嘴邊輕送,“我是你的,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溫懷安激動的啃咬著紅梅,一手緩慢的探進去,立刻感受道山谷內的溫暖。

  “嗯……”婁吉祥不適的往後縮。

  溫懷安抽出手來,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環著我。”

  婁吉祥照做。

  溫懷安摟著她的腰身,一個翻轉,他下她上,這姿勢,可不就是剛才那書上畫的,婁吉祥俏臉爆紅。

  溫懷安壞笑這看她,“取悅我。”

  婁吉祥咬著牙,學著溫懷安的動作,親吻他。

  溫懷安被她那生疏卻又挑逗無比的動作激得滿頭大汗,下身那處像是要爆炸一般需要釋放。他大手來到她的腰上,順著往下來到緊實的臀部搓揉,最後來到山谷,開始開拓。

  夜還很長,春宵苦短,溫懷安收起心思,悶頭耕田,他要播撒種子,來年,會有一個小小的娃娃叫爹叫娘。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8-11-4 10:16 PM

【番外篇】

  三年後。

  又是一年科舉時,京城裡再一次迎來大批學子。

  吉祥客棧裡,婁吉祥剛喂完女兒喝奶,好不容易將她哄得睡著了,趕緊到前廳指揮著店裡的夥計們趕緊麻溜的將一些破的、舊的茶碗全部換掉,還有牆上的字畫,全部換成她相公溫懷安的字跡。

  尤其是那兩幅字,一個是賓至如歸,一個是客似雲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這兩個幅字畫寫得好,自從他們成親後,吉祥客棧還真的客似雲來,入住的客人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吉祥客棧這三年也漸漸從一個沒啥名氣的小客棧取代了之前最有風頭的悅來客棧。

  至於悅來客棧,被吉祥客棧吞併了。

  婁吉祥正在忙著,溫懷安一身風塵從外面回來。

  這三年溫懷安沒事就跟著韓世子學幾招,當年的事情給他嚇怕了,未雨綢繆總是沒錯的。

  溫懷安一邊走一邊退去外面的大氅,春寒料峭的,還真的冷。

  婁吉祥剛要接過,溫懷安不肯,牽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娘子,三日未見,可曾想我?”

  婁吉祥噗笑一聲,“三日而已,又不是三個月。”

  溫懷安不滿意這個回答,眼珠子一轉,將人打橫抱起,逕直往後院而去。

  現在的吉祥客棧的後院就是當年的吉祥客棧。

  溫懷安將人抱著,眼珠子卻像粘在她身上似的,眼裡的意味很是明顯,婁吉祥被他看的身子發虛,要不是被他抱著,估計都走不了路。

  
【全書完】

  


相關書籍推薦
  1、假正經之一《秀才娘子撩夫記》;
  2、假正經之二《廚娘嫁到》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tast.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