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薔薇檸檬 -【重生世家千金】《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27 PM     標題: 薔薇檸檬 -【重生世家千金】《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景瑕 於 2013-7-19 05:33 PM 編輯

【書名】:重生世家千金

【作者】:薔薇檸檬

【內容簡介】:

  世家千金柳蔚虹重生回到十七歲的青蔥年華。

  彼時,一切都還沒失控,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錯失的父愛、辜負的深情、傾頹的家族……她都要逐一補救,重塑自己的完美人生!

  生活要簡約,但簡約的基礎是隨時能夠奢華,不然就是寒酸。

  偶爾要扮豬,但扮豬的基礎是隨時能夠吃虎,不然就真是豬了!

  如果對手是老虎,那就扮豬吃了他;如果對手本來就是豬呢?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28 PM


第一卷:往日重來


  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家族?

001:時光倒流

  時光從何時開始倒流,柳蔚虹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她像被施了魔法般定定地坐在電影院陳舊脫皮的座椅上,全身都動彈不得,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前半生的無數影像在面前的大幕布上飛速重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過是百無聊賴中來看一場午夜電影罷了,居然遭遇了這樣的靈異事件?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除了她自己之外,大概不會有別人記得這個日子吧。她的至親們,幾乎都已不在這個世上了。

  結束一天忙碌而無趣的工作後,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路過這家小小的老影院,忽然不知怎的想進來看一場電影。

  沒有理由,僅僅是因為她不想回到那個鴿子籠般狹小的出租房去度過自己的生日。

  當年,她的十八歲生日,是在京城最奢華的國賓館宴會廳舉行。出席的賓客們都是這個國家中最上層的名流,她則是被眾多星辰簇擁在天際的月亮公主。

  那時意氣風發的她,從沒想過自己多年後會跌落凡塵,變成芸芸眾生中不起眼的一個小白領,過著最平凡最庸常的生活。

  然而比起她那些在牢獄中度日的堂兄弟、被迫變賣珠寶首飾維持家庭開支的表姐妹,她的日子還算過得去不是嗎?

  拿著電影票進場時,她才發現這放映廳裡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呵呵……她可以想像成這是自己在包場看片子嗎?

  柳蔚虹自嘲地笑笑,踩過一地細碎的瓜子皮和空飲料瓶,走到放映廳中間的位子坐下。

  這家電影院的設備果然很老舊。小放映廳的幕布似乎有些不平,好像還有一兩處破損,只是不大明顯。音響雜音很大,嗡嗡嗡的電流聲比電影本身的聲音還大。

  柳蔚虹也無所謂。她到這裡來,本就只是為了散散心,不是真的想看什麼破電影。

  經過大半天的工作,她也確實很累了。她一手撐在座椅把手上,一手托腮胡亂想著自己的心事。

  螢幕上放的什麼內容,她全然沒看進去。偶爾瞥了一兩眼,好像就是說一個叛逆的千金小姐為了嫁個窮小子和家人鬧翻的故事。

  很俗套,很瓊瑤。

  呵呵,千金小姐?很久以前,她曾經也是一名世家千金。但如今……

  她迷迷糊糊地發著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發覺電影裡演的內容仿佛有些不對勁——

  為何自己的臉會出現在螢幕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幕幕熟悉的場面,渾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竟像是全部失去了感覺。

  她二十七歲那年,在小公司裡被男上司騷擾後不得不再次辭職的窘態;

  二十三歲時,父親去世前看向她的那雙充滿歉意的眼睛;

  二十一歲,被最信任的男子無情背叛;

  二十歲,爺爺突然心臟病發去世,家中長輩在政治上站隊錯誤,整個家族在內憂外患中迅速傾頹;

  十八歲生日那天盛大的生日會;

  還有……

  還有……

  突然這一切又從她眼前消失了。

  隨後,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

  「篤篤篤,篤篤篤……」

  有節奏的敲門聲,將她從深沉的睡眠中喚醒。她揉了揉眼睛,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又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

  「薇薇,八點了,該吃早餐了哦。」

  薇薇?

  這是她的小名,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

  她還在夢中沒睡醒嗎?

  柳蔚虹從床上一躍而起,忽然間發現自己睡的並不是出租房裡那張低矮的小床。

  她心神大震,掀開被子就赤著腳跳下了床。眼前的一切讓她完全無法鎮定的思考,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是她從小到大住了十幾年的閨房啊!

  「薇薇,薇薇!」

  那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她終於記起,那是從前在家中服務的家政人員容嫂的聲音。

  「哎!」

  鬼使神差地,她慌慌張張應了一聲。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一聲回應總算讓門外的容嫂安靜下來。隨後她的腳步聲逐漸遠離了門口,大概是忙別的事情去了。

  柳蔚虹無暇去顧及容嫂的動態,因為她的目光已被釘在了擺在書桌前的檯曆上。

  檯曆上的日期,竟然是她高中畢業那年的暑假。這時,她才剛剛結束了高考,準備讀大學。

  而且這一天,還恰好是她十七歲的生日!

  她差點就想驚叫起來。隨即她又想起了什麼,還是光著腳丫子旋風般衝進房中的衛生間,撲到洗漱台前。

  當看到鏡中那張青嫩而俏麗、略帶著嬰兒肥的少女面龐時,她才相信了自己的離奇遭遇。

  她重新回到了十七歲!

  「薇薇,你還沒好嗎?」

  容嫂又在輕聲催促著她起床。如果在平時,容嫂是不會如此囉嗦的,但今天是個大日子。

  柳蔚虹如夢初醒。她顧不上想太多,快速洗漱一番,把蓬鬆的烏髮在腦後紮成簡單的馬尾,再到衣櫃裡隨手拿了件鵝黃色的洋裝套上。

  她打開了房門,憑著記憶往餐廳的方向拐去。

  每走一步,她都是如此的激動。心臟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著,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她好怕自己一眨眼,這個美夢就會醒來。

  即使是夢……讓她再多夢一秒也好,能夠在這最好的時光裡多停留一秒也好!

  她的家族,是華夏國極顯赫的家族。她的祖父柳老爺子,一度是華夏國最有權勢的幾位老人之一。他追隨太祖平定天下,歷經多次風波依然屹立不倒。在她十七歲的這個時候,他老人家還在台上,輕輕一頓拐杖,整個華夏國地動山搖。

  然而就在老爺子驟然去世後,柳家第二代的子弟們在政壇上連續失誤。這其中,有他們自己的原因,也有別家的打壓陷害在內。

  連番打擊後,曾經威風赫赫的華夏國頂級豪門世家,從此一蹶不振。她的父親在被調離原有職位後徹底閒置起來,緊接著又身染重病隨老爺子而去了。

  家中另外的叔伯兄弟們,也接連遭遇了各種挫折,有些人甚至還遭了牢獄之災。

  曾經興盛一時的世家名門,宛如明日黃花,從此被徹底掃出了華夏國的政治版圖。

  樹倒猢猻散!

  像柳蔚虹這樣的女孩子,倒是沒有被牽涉到政治風波之中。但在祖父去世、父親失勢後,她又遭受了感情的背叛。緊接著沒多久,父親也離開了她。

  她整個人的精神面臨崩潰的邊沿,幾乎失去了繼續生活的勇氣。至於那些世家子的圈子,她既沒有資格踏足也不願再去靠近。父親死後那幾年,她只如行屍走肉般,上班下班渾渾噩噩地混日子,覺得人生失去了意義。

  然而現在,她又回到了十七歲,回到了所有的噩夢都還沒開始之前!

  她輕輕握緊雙拳,在心中暗自發誓——

  這一次,她定然要逆天改命,將家族和自己的悲慘命運重新改寫!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29 PM


002:大日子

  心情稍微平靜下來後,她很快記起了今天是什麼「大日子」。

  因為今天不但是她的生日,更是自己的祖父柳老爺子八十歲大壽的日子。

  是的,柳蔚虹和老爺子的生日是同一天。不知是否為了這個緣故,她一出生就得到了老爺子的喜愛。在她七歲那年,母親患病去世,她就被老爺子和老太太接到了青松園裡一起居住。所以她是在老爺子膝下長大的。

  在柳家的第三代子孫中,這是絕無僅有的殊榮。但由於她只是個女孩子,按照傳統的觀念不大可能繼承「家業」,家中其他的長輩才沒有提出異議。

  在他們這樣的家族裡,所謂的「家業」當然不是指家中的資產,而是政治上的資本。從政的世家女不是沒有,然而畢竟太少,不屬於常例。

  她從小居住的青松園,自然是位於全華夏國最著名的那處皇家園林。也就是華夏國最高領袖們居住和辦公的所在,被戲稱為「大內」的禁地。

  很多年前,柳老爺子就搬進大內居住了。

  這不僅僅是保衛工作的需要,也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普通的老百姓們,只能遠遠站在紅牆綠瓦之外向這神聖所在望上幾眼。而柳蔚虹,卻是每天在此出入起居的。

  這種異於常人的成長經歷,使得柳蔚虹從來都能漠視世間大多數的所謂「奢侈」、「豪華」的物質生活。

  後來在她的小白領生涯中,聽同事們吹噓自己去什麼巴黎購物、義大利度假之類的話題,她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從小跟著老爺子坐專用飛機出遠門的她,怎會去羨慕這些攢了大半年的收入、擠在經濟艙、跟著旅行團去歐洲走馬觀花就覺得高級得不得了的小女人。

  但她也不會去嘲笑別人。人家花的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出去一趟得到了心靈上的滿足,被圈子裡的姐妹們羨慕,有什麼不對呢?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女同事之中,柳蔚虹的人緣還不錯。大家都覺得她溫婉隨和,很少和別人計較,更不會私下談論人家的八卦,也很樂於助人。儘管偶爾稍有點小清高,卻不算不合群。

  只是她們並不清楚,在柳蔚虹平淡柔和的面容下,掩蓋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但此刻的柳蔚虹臉上卻洋溢著異樣的光彩。

  既然上天給了她從頭再來的機會,她就必須好好把握!

  沿著記憶中無比熟悉的方向,柳蔚虹來到了餐廳。

  餐桌旁早就坐著兩位老人,正在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餐。看到柳蔚虹來了,他們便稍稍停下動作,一齊朝她慈祥地微笑。

  是爺爺奶奶!

  柳蔚虹難以抑制自己激蕩的心情,快步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她那位身材瘦小、精神卻還健旺的祖母,輕輕顫抖著叫了聲「奶奶」。

  「小丫頭,又怎麼啦?」

  柳老爺子呵呵一笑,威嚴的國字臉上滿是慈和的表情。旁人很難想像,這位以冷硬作風著稱的領導人,會有這樣溫情的一面。也只有對這在自己膝下養大的小孫女,老爺子才會這般和氣。

  老太太反手拍了拍柳蔚虹的手臂,一副了然的表情:「昨晚和你爸爸在電話裡吵架了吧?怪不得今天半天起不了身,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沒有,我挺好的。」

  柳蔚虹意識到自己不該繼續失態,忙沖爺爺奶奶甜甜的一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她的面前,已擺上了簡單的早餐,是她常吃的牛奶和麵包。

  「大內」的生活並不像外界想像的那麼高端,在物質上,也和外頭的殷實家庭區別不大。

  老太太說她「和爸爸吵架」不是沒有原因的。

  上輩子,柳蔚虹和父親柳成邦的關係不太好。

  她七歲喪母,父親工作又忙,兩人相處的時間本來就非常少。後來父親娶了繼母,又生了一個比她小十歲的弟弟柳世暉,父女倆之間就更加難以相處了。

  主要是柳蔚虹和母親的感情很深,總覺得父親在母親死後一兩年就娶後母,是對母親的不尊重。長大後,她才明白了父親的無奈。

  像她父親這樣註定要繼承家業的世家子,才三十來歲就一直單身下去,對他的仕途並沒有好處。在這個國度裡,單身的官員給人的感覺總不那麼踏實——況且,從實際上來說,父親也需要人照顧他的生活。

  前世父親臨終前那幾個月,柳蔚虹一直在他身邊服侍他,父女倆的感情才真正建立起來。可是,她才剛剛發現父親是多麼深愛著自己,他便驟然病逝。

  這一回,她不能再重蹈覆轍,錯失這份深沉的父愛。

  柳成邦如今正在南方省的南都市擔任市長。南都市是是南方沿海地區最著名的大城市。

  用完早餐,柳老爺子和老太太便都移駕客廳,等待著今天祝壽的人們的到來。

  雖然領導幹部不做壽,是我黨的傳統。今天老爺子八十整壽,也只是讓家裡人來聚一聚,沒有通知其他任何人。但黨和國家的領導人,是肯定要前來表示心意的。

  老爺子的威望實在太高了,就眼下,也還擔任著一線的職務。

  正國級領導!

  能夠出現在老爺子這個壽誕之上的,除了柳家子弟,就不會有一個尋常人物。

  柳蔚虹又回到自己的小屋裡,緊緊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微微喘氣。

  她還在適應之中。

  可是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適應了。待會,柳氏一族的核心人物們就會在這小客廳裡彙聚一堂,她將重新見到她「闊別已久」的親人們。

  這其中,有和她感情極好的兄弟姐妹,也有對她暗懷不滿的家族成員。但現在想起他們來,柳蔚虹只感到全心的欣慰與感恩。

  但是,還有一個人,也會在今天出現……那個曾經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狠狠地往她心口捅了一刀的人!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今天可不僅僅是祖父的八十大壽,也是她命運的轉捩點之一。

  果然是真真正正的「大日子」!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0 PM


003:柳家人

  日頭漸高,到了上午九點的時候,青松園開始逐漸熱鬧起來。

  柳蔚虹再次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確定自己的儀錶沒有任何問題,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薇薇姐。」

  她剛走到客廳,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呼喚。一個穿著碎花洋裝的圓臉少女笑著朝她走來,雖然只是在走路,卻給人一種在輕快跳躍的感覺。

  這充滿活力的少女是她二叔柳定邦的女兒柳蔚然,今年十四歲,讀初中二年級。

  柳老爺子育有二子二女,柳蔚虹的父親是長子。另外的三名第二代成員分別是柳家長女、也是四個孩子裡的老大柳美君,次子柳定邦,次女柳淑君。

  「小然,你來了?小維呢?」

  柳蔚虹和這堂妹的感情非常好,看到柳蔚然走近,情不自禁地拉著她的手說話。小維指的是柳蔚然的雙胞胎哥哥柳世維。

  柳蔚然一笑,圓臉上的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馬上隨著她的笑容蕩漾開來,俏皮又可愛。

  她伸手一指客廳另一角,笑道:「我爸媽和小維都在和爺爺說話呢。」

  柳蔚虹也早看到二叔夫婦了。

  說實話,這兩位長輩上輩子和她的關係平平,尤其是二嬸衛玲玲對她的態度並不太好。只是當著老爺子的面,衛玲玲不敢給柳蔚虹臉色看罷了。

  這裡頭的原因,柳蔚虹也明白。同樣是孫子輩,老爺子就只對她一個人特別親切,對柳世維兄妹倆,還有另外的孫子、外孫,態度都比較嚴肅。

  所以二嬸一直看她不順眼,時不時要給她找點難受,見縫插針地刺她兩句。她那時候心高氣傲,也不管二嬸是自己的長輩,照樣給頂回去。

  一來二去,兩人關係就更差了。幸好柳蔚然沒有因此而和她產生隔閡——天生嬌憨的柳蔚然,全然沒有那等「爭寵」的心思,反而讓她媽媽很是著急。

  「二叔二嬸好。小維你好。」

  柳蔚虹拉著柳蔚然的手,走到柳定邦夫婦面前來向他們問好。

  衛玲玲微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以往這侄女兒對自己可沒這麼恭謹,雖然也會問好,但語氣絕沒有這般誠懇。特別是她向自己問好時還微微躬身,表現得十分尊敬……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哦,大概是看在老爺子面上,裝淑女吧。哼,小丫頭,就是會討老爺子歡心。

  衛玲玲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倒是柳定邦還過問了兩句柳蔚虹高考的事,表現出適當的關心。

  柳蔚虹知道二嬸在想什麼,但她既然再世為人,就沒打算在小事上再和親人們計較。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一家人。衛玲玲雖說平時對她態度很不好,但也沒有害過她。在柳家倒台後,在中組部工作的柳定邦也被閒置起來。衛玲玲反而顯示出了難得的堅強,一個人撐著又是上班又是照顧丈夫孩子,硬是把柳世維、柳蔚然姐弟兩個送上了重點大學。

  就衝著這一點,柳蔚虹就很佩服二嬸。她或許不喜歡自己,可她的確是個好妻子、好母親。

  所以柳蔚虹在向衛玲玲問好後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在衛玲玲身邊坐下,與二嬸攀談起來。

  「二嬸,我正準備填志願呢,想聽聽您的意見。」

  「啊?你問我的意見?」

  衛玲玲更加驚奇。柳蔚虹居然真的主動親近自己?

  「我又不是從事教育工作的,估計給不了你什麼意見。」衛玲玲搖搖頭。她也是世家女出身,在中、央衛生部工作,說這話也不是推脫。當然,如果換一個長輩,也不會回答得如此冷淡了。

  柳蔚虹笑容不減,依然很誠懇的說:「您是我的長輩嘛,見識總要比我高得多。我也不知道該填什麼好,正抓瞎呢。」其實她心中早就確定好自己要到哪裡就讀了,這麼說只是想找個話題,緩和她與二嬸緊張的關係。

  經歷了上一世的波折,柳蔚虹深深的感受到,家人是多麼的重要。能夠和家人改善關係的話,她都願意去努力。

  「這樣啊……」

  被柳蔚虹捧了捧,衛玲玲心裡很舒服,眼裡總算有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那,你先給我說說你的想法,我替你分析分析。」

  「好啊!多謝二嬸!」

  柳蔚虹不怕肉麻,一個勁地朝衛玲玲頭上戴高帽。人心都是肉長的,衛玲玲本質不壞,就是心胸狹隘了些。和柳蔚虹聊著聊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居然還蠻和諧,讓一直為媽媽和堂姐關係不睦而為難的柳蔚然看了很是高興。

  就是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多開心。

  正說話間,柳家的兩個女兒和她們的家人也來到了青松園。

  柳蔚虹秀氣的雙眉輕輕一蹙,旋即舒展開來。

  比起二嬸衛玲玲,她更不喜歡的是高傲的大姑母一家。

  在中央部委上班的柳美君年屆五十,不過保養得還過得去,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但不知怎的,她身上總是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氣質,連帶著也影響了她的三個子女。

  她的丈夫文明同樣是高級幹部,在強勢的妻子面前自然顯得有些弱勢。

  他們的三個孩子都比柳蔚虹大,長子文應欽都二十五歲了。二十一歲的長女文詩琪和十八歲的次女文詩欣和她們的母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除了高高的顴骨十分酷肖外,那勢利的脾氣也是如出一轍。

  可是她們對表妹柳蔚虹卻很「親切」,甚至有點巴結,整天「薇薇」長、「薇薇」短的。可這種「親切」,卻只是因為柳蔚虹是老爺子跟前的得意人兒。

  很虛偽的一家子!

  上輩子,柳家一倒,大姑一家都大大的倒了黴。文應欽還因為經濟上出了問題,進了監獄。他們一家打著柳家的大牌子在外頭招搖,就怪不得人家要下狠手報復了。

  如果可以,柳蔚虹也不想管大姑家的事。可是現在不同了。她開始明白,什麼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大姑家的事,她不管也得管,決不能坐視他們就那麼倒楣。誰讓他們是一家人呢?他們出了事,也會帶累自己父親的前程,反過來影響自己。

  什麼叫家族?大家族裡的人,是不能獨善其身,自掃門前雪的!

  至於小姑柳淑君家,和大姑一家剛好相反。

  小姑夫妻倆都在國企工作,中層幹部。在柳家這樣顯赫的世家裡,「國企」這種在外人看來了不起的大廟,卻是上不得檯面的。

  柳淑君和丈夫楚運楠都很內向,他們十六歲的獨子楚俊生就更是內向得像小姑娘似的。

  柳家人剛到齊沒聚多久,外客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登門拜夀了。

  每一個有資格到青松園拜夀的人,都是可以用「大人物」來形容的重量級存在。但柳蔚虹,卻只在乎某一位「客人」。

  那個人,馬上就要來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2 PM


004:未婚夫

  由於柳蔚虹的父親柳成邦在南都市有外事任務脫不了身,無法到場為父親祝壽,就由柳家次子柳定邦帶著妹妹、妹夫在門口迎賓。他的妻子衛玲玲,以女主人的身份在客廳裡帶著家政服務人員接待客人。

  柳老爺子和老太太,卻是理所當然地坐在主位上等待客人來訪就好。

  而柳蔚虹這些第三代,大多都還是少年人,就無需跟著長輩出門迎賓了。老太太怕柳蔚虹他們待得無聊,笑道:「薇薇,帶你的兄弟姐妹們到餐廳去坐坐吧。」

  她這話一出口,衛玲玲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了。唉,薇薇這丫頭,始終是家裡最得寵的,什麼都由她領頭!

  柳蔚虹脆生生地「哎」了一聲,招呼小字輩們一塊往餐廳走。如果人少點,本來是可以到她屋裡坐坐的。但有文應欽兄妹這幾個「大人」在,就不那麼方便了。

  年輕人聚在一塊說說笑笑,其實還是蠻開心的。連素來斯文內向的楚俊生,也多了幾分笑容。

  柳蔚虹雖然為她和兄弟姐妹「久別重逢」而高興,卻總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幸而在座的都不是特別敏感的人,也無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快到十點半鐘的時候,容嫂走進餐廳,對柳蔚虹說:「薇薇,老爺子讓你出去一會兒,有客人想見你呢。」

  像他們這樣的家庭,是不能像那些商賈人家叫什麼「小姐少爺」的。

  文家姐妹頓時露出羨慕的眼神。不愧是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露臉的機會就是多,哪像她們……

  柳蔚虹心叫「來了」,深吸了一口氣,才起身隨容嫂出去。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那個人。

  方東林。

  二十一歲的方東林,依然如她記憶中一般英挺俊朗,笑起來有種陽光的味道。

  她曾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覺得他成熟又可靠,什麼心事都可以對他說。他總是寵溺地看著她,滿足她提出的一切要求。

  那時的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擁有這麼完美的一個未婚夫,被無數女生豔羨不已……

  直到柳家倒台的那一年,她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柳蔚虹就那麼僵立在客廳入口處,遲遲不能踏出那一步。

  她低垂著頭,不敢讓人看見自己的雙眼。如果眼裡可以噴出火來,這座青松園早已成為一片火海!

  「呵呵,薇薇,快過來啊。」

  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朝她招手。

  這是方東林的父親,在中、宣部上班的高級幹部方如海。方家,也是如柳家一般的紅色世家,不過層次低了很多。

  同樣是「世家」,裡頭的區別卻是很大的。

  「世家」中的第一等,自然是柳家這樣真正的豪門大族,佔據權力中樞,威風顯赫。柳老爺子輕輕一跺腳,四九城裡地動山搖。柳家子弟以及依附柳家而存在的人們,足以構成一股巨大的勢力,乃是真正的龐然大物,令人不敢仰視。

  還有就是次一等的家族,被人稱為「小世家」的存在。他們離權力核心的距離不近也不遠,最大的優勢就是地頭熟,關係網廣。一些新晉的大佬,經常會對這樣的小世家青眼有加,刻意加以籠絡,以便加強自己的實力,許多事情具體經辦時,要方便得多。尤其是涉及到部委與部委之間的一些糾紛,擺不到檯面上溝通的時候,高層首長不方便出面,往往就是下屬這些「地頭蛇」出面溝通,三下兩下,就把事情擺平了。

  在這二者中間,還有一股力量,是近年來逐漸嶄露頭角的新興領、導人。這些人也是依託了波詭動盪的政、局變化一飛沖天的,所謂「時勢造英雄」,權力雖然不小,根基卻是不牢。

  而方家,就是一個「小世家」。

  以前老爺子選擇將她「許配」給方如海的獨子方東林,原本是有一番苦心在內。老爺子怕她嫁到同樣顯赫的家族裡受約束,而嫁給方家則是「下嫁」,將來婆家的人不敢怠慢她。

  況且,那時候的方如海對老爺子極為恭敬,全唯柳家馬首是瞻,就是個「馬前卒」。方東林是首都大學的高材生,樣樣都很出眾,在人際交往上更是長袖善舞,把老爺子哄得很開心。

  柳蔚虹又何嘗不是被他哄得團團轉呢?

  前世,就是在這一天,方如海正式向老爺子提出了讓兩個孩子「訂婚」的建議,而老爺子最後也答應了。在此之前,方東林已經含蓄地追求了柳蔚虹一段日子,柳蔚虹似乎也對他很有好感。

  等柳蔚虹高中一畢業,方氏父子就急著和柳家聯姻了。

  攀上了柳家這棵參天大樹,對方家的好處大著呢!

  那時的柳蔚虹,哪裡知道野心勃勃的方東林只是看中了她的雄厚背景,對她根本沒有一絲真心?

  後來柳家才剛露出頹勢,離倒台還遠得很呢,方家就火速和柳家解除了婚約。不但如此,方家父子還反過來幫著別人對付柳家,借此攀附上了另一個豪門大族。

  方東林退婚時毫不在乎的表情,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天真的她不甘心跑到他家裡去追問,卻被他關在門外。她用力拍打著那扇雕花木門,只聽見門裡傳來男男女女嬉笑玩鬧的聲音……

  從那時起,她才明白,自己幾年來真心愛慕著的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混帳東西!

  當他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對她露出爽朗的微笑,她只覺得一陣陣噁心。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過去的時候。

  她可沒忘記「訂婚」這回事——這回,她絕對要阻止老爺子同意方家的提親!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3 PM


005:阻止訂婚

  柳蔚虹心中下定決心要阻止方、柳兩家長輩為她和方東林訂婚,可是該如何阻止,卻也是煞費思量。

  理論上說來,只要她自己說不肯,老爺子也不會硬逼著她點頭。畢竟不是封建時代了,家族裡的長輩們儘管還習慣替孩子們安排親事,可是和過去那種完全包辦的形式還是不太一樣的。

  況且老爺子這麼疼愛她,她如果說不願意,老爺子十有八九也會遂了她的心。

  可是她卻不能這樣「硬來」。

  她想得很清楚,既然老天爺讓她從頭再來一次,她就絕對要將整個家族的命運徹底改寫。而她一個小姑娘,是沒有辦法直接挽救家族的。

  她只能通過影響祖父、父親,讓這些真正掌握了家族命脈的大佬們接受她的意見,從而把家族從原本的錯誤軌道上拉回來。

  所以,她不能讓祖父和父親,覺得她是個刁蠻任性、長不大的小孩子,憑著自己的好惡做事。

  柳蔚虹為自己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要好好維持自己「乖巧、懂事、識大體」的乖乖女形象。至於如何讓自己在家族中「說話有分量」,那是急不來的,得徐徐圖之。

  不過是從餐廳走到客廳這麼短短的一小段路,柳蔚虹腦海中已閃過了無數念頭。

  真正站到祖父面前時,她的表情已恢復了往日的恬靜。

  「爺爺,您叫我?」

  柳老爺子雖說已是八十高齡,卻依然精神矍鑠、紅光滿面。接待了好幾撥客人,也不見他露出什麼疲倦的表情,依然保持著奕奕神采。

  「呵呵,薇薇啊,你過來。」

  看到最心愛的孫女兒出現,柳老爺子威嚴的臉上不自覺地添了幾分笑意。

  「你方伯伯和東林哥聽說你高考結束了,想問問你考得好不好。你不是正好要填志願麼,也可以問問東林的意見嘛。」

  對於柳老爺子來說,這算是非常給面子了,方家父子受寵若驚,不住朝著柳蔚虹微笑。

  柳蔚虹很得體地向方如海問好,又輕輕叫了聲「東林哥哥」。

  過去的一年裡,方東林和她的接觸可不少,還借著給她補課的機會與她「獨處」過——當然,這「獨處」也不是只有他們兩人在一個房間裡,還有容嫂在旁邊來來去去呢。

  柳家規矩很嚴,絕不會讓寶貝孫女兒小小年紀就傳出些「早戀緋聞」來。

  方東林也很沉得住氣,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規矩得不得了,完全只是單純的講課,一點女私情都不帶的。他很明白,要博得柳蔚虹這小丫頭的歡心不難,可要過柳老爺子那關才是最難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將近一年的努力,讓柳老爺子對他感到比較滿意。

  尤其是剛才聽方如海說,方東林剛從首都大學國際政治系畢業,就已安排在團中央實習時,柳老爺子也不禁微微頷首。

  這個年輕人,還是蠻有才幹的。雖然背靠著方家的關係不假,但能夠被團•中•央接納,也證明他本人各方面條件都相當優秀。

  在京師,家庭背景過硬的世家子太多了,真正出色的卻不是那麼多。很大一部分世家子紅三代,紈絝脾氣可夠瞧的。

  方東林不錯!

  看著在自己面前坐得筆直、面帶謙和微笑的這個年輕人,柳老爺子心中暗暗贊了一句。

  方家父子今天的來意,柳老爺子心中有數。在此之前,他也讓妻子探過孫女兒的口風。老太太對他說,薇薇這孩子面嫩,問她覺得東林哥哥好不好,她只是一個勁地臉紅不說話。

  在兩位老人家看來,這就代表了孫女兒對方東林也很有好感。

  「呵呵呵,薇薇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大姑娘啦!」

  方如海是那種比較活躍的性子,在柳老爺子面前也敢開兩句小小的玩笑。事實上,這也是拉近關係的一種小手段。

  柳蔚虹抿嘴微笑,沒有接話。她心裡想說的其實是——再漂亮也不是你家的,別癡心妄想了!

  她可沒忘記方如海後來是怎麼對待他們家的。她父親病重時,他還帶隊到南都去「調查」他父親,好一副「大公無私」的嘴臉!為了討好新主子,連昔日的「親家」都踩上幾腳。如果有機會,柳蔚虹絕不介意給方如海下幾個絆子。

  「薇薇,想好填哪所學校了嗎?」方東林溫言問道,真如大哥哥也似。

  「沒有呢。東林哥哥有什麼好建議?」

  她裝得十足純真,和「以前」的自己一樣。方東林自然看不出她的異樣,笑著說:「我看,你就讀我的母校好了,也讀國際政治系怎麼樣?我和系裡的老師關係還不錯,你到那裡去讀書,我可以請他們多照顧照顧你。」

  其實柳家的千金到哪裡去讀書,那裡的老師都不敢不「照顧」她。方東林這麼說,只是在向柳老太爺表態,說明自己很關心柳蔚虹。

  柳蔚虹猶豫了一下,說:「國際政治系啊,這個我怕我讀不好呢。我又沒有東林哥哥你那麼強的邏輯思維……」

  方如海看兩個年輕人「相談甚歡」,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他插嘴說:「東林,不如你帶薇薇出去走走,好好談一談志願的問題吧?」

  方東林很乾脆地答應說:「好啊。薇薇你覺得呢?」

  柳蔚虹卻知道,方如海故意要把他們兩個「當事人」支開,就是為了方便他和柳老太爺談他們訂婚的事情。

  她才不能走開,讓他的陰謀得逞。

  「方伯伯,你是不是特別不待見我這小孩子啊,怎麼才和我說了兩句話就讓人家走開呢?」

  她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嬌態,對方如海撒嬌道。

  「哈哈,怎麼會呢!」方如海笑得更暢懷了。看這小丫頭對自己說話的親熱勁,今天的事情應該能成!

  在場的長輩們還以為她是害羞,不願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和方東林出雙入對,卻也沒有想太多。

  可柳蔚虹的下一句話,卻讓方如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4 PM


006:大殺器!

  就在方如海對著柳蔚虹親熱微笑的時候,柳蔚虹卻像是想起什麼了似的,突然問方如海:「啊,對了,方伯伯,您也喜歡下圍棋嗎?上回我看到您和況聯興況伯伯去海石棋院下棋,隔得太遠沒能和您打招呼,對不起啊。」

  她這話一出口,屋裡好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柳老爺子眼睛微一瞇縫,原本揚起的嘴角也撇了下來。

  況聯興,是另一個世家豪門況家的第三子,紅二代中的傑出人物之一。但是況家和柳家,同為頂級豪門,彼此間卻是競爭關係較多,時有摩擦。

  柳老爺子和況老爺子,年輕時各自統帥百萬雄兵,幾十年較勁下來,早就結下了極深的梁子。

  後來柳老爺子去世,況老爺子卻還穩穩當當地雄踞高位。柳家的倒台,起碼有一半是況家在背後推動。

  如今,方如海卻和況聯興走在一起,這怎能不讓柳老爺子不悅?

  也不是說方如海不能和況聯興來往。大家都在京師工作,又同樣是世家出身,有工作上的來往很正常。再激烈的爭鬥,也少有擺到檯面上來,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

  就算柳家的柳成邦、柳定邦兄弟倆,見了況老爺子,不也得恭恭敬敬喊一聲「況叔叔」?

  可是私下裡,一起到海石棋院去「下圍棋」……這樣的私人交往,就不得不惹起柳老爺子的警覺。

  怎麼,你方如海原來是個騎牆派,「腳踏兩條船」?又想和我柳家聯姻,又去討好況家老三,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一瞬間,方如海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表情都僵硬得像石雕一般。

  方東林年紀雖輕,卻是個知道利害的,忙打岔說:「薇薇,你什麼時候跑到海石棋院去了?怕是你看錯了吧,我爸爸不會下圍棋的。」

  「對對對,我不會下圍棋,不會下……呵呵,薇薇你認錯人了。」

  方如海乾笑了兩聲,堅決否認自己和況家老三有來往。

  柳蔚虹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驚訝地張了張嘴,說:「啊,是嗎?那可能是日頭太大,我看花眼了。」

  方家父子才稍稍鬆了口氣,誰知柳蔚虹又說:「我也是因為上回在森渡水庫那邊,見過方伯伯和況伯伯在一塊釣魚,才會以為在海石棋院遠遠看到的那兩位是方伯伯你們呢。對不起啊。」

  轟隆——

  她這話才是真正的驚雷,炸得方如海頭暈目眩,渾身發麻。

  這小丫頭,怎麼會見到自己和況聯興在森渡水庫釣魚的?他就是怕被京師的熟人看到他和況聯興來往,才會約況聯興到京郊的水庫去「釣魚」,實則是商量一些秘密。他們所在的那一塊極為安靜,只招待像他們這樣的「大客戶」,怎麼會剛好被柳蔚虹看到?

  柳蔚虹看著方如海霓虹般變幻不定的臉色,心底不住冷笑。

  她前面說的那個海石棋院的事情,的確是她捏造出來的。海石棋院是京城的一家普通棋院,常常有些圍棋愛好者到那裡去找棋友對弈。她和朋友去過幾次,這個老爺子是知道的。

  而森渡水庫的事情,卻是確有其事。

  那是高考前兩個月的時候,她們幾個好朋友為了散散心,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一齊騎單車到郊外去玩。四五月份,正是京城郊外景色最好的時候,天氣不冷不熱,很是適合出遊。

  當然,她們這些女孩子也大多是世家女。大家都知道即使考得不太好,將來也必然前程無憂的,才有這個閒情到郊外去踏青。

  在那個物質還不算發達的年代,她們幾個小姑娘騎單車毫不奇怪。不過十幾年後,世家千金們就非專車不坐了。

  柳蔚虹重生前的十幾年,本來就是華夏國經濟飛速發展的黃金時代。

  她們一直騎到了森渡水庫,兜了一大圈才回城。好巧不巧,柳蔚虹真的看到方如海和況聯興在水庫對面岸上坐著,大概是在釣魚吧。

  當時的她只當是一件小事,看過就忘記了,也沒有跟家裡人提起。她當年只是個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小孩子,誰也不會和她談論這些政治上的東西。

  世家裡,對女孩子的培養和男孩子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老爺子再疼她,也沒想過她能成為自己的「衣缽傳人」。

  直到當年柳家垮台,方如海迅速踹開柳家,抱緊況家的大腿,柳蔚虹才明白自己在森渡水庫看到的那一幕代表著什麼。也因此,這件事深深刻進了她的腦海裡。

  現在,她就祭出了這個「大殺器」!

  饒是方如海心計深沉,也禁不住柳蔚虹的第二次直擊。

  這就是柳蔚虹的聰明之處了。如果她一開始就說出森渡水庫的事情,方如海一口否認,她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讓柳老爺子相信她,說不定會以為她真的看錯了。畢竟隔著個水庫嘛!

  但是她先拋出了海石棋院這個煙霧彈,讓方如海先否認一次。在他稍微放鬆的時候,再將森渡水庫的真事說出來,這時方如海肯定不能保持鎮定。

  而「兩次」這個數字,也是很有殺傷力的——她可能看錯了一次,但是兩次都看錯,有沒有那麼巧?

  於是,柳老爺子肯定會連海石棋院的事情也信以為真,認為方如海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況家接觸。

  如果是別人,和況家有些來往,那也無所謂。柳老爺子也不會那麼天真,認為自己的部下和追隨者們,只能和柳家一系的人有來往,不會與其他家族的人搞好關係。那也太不合理了,柳老爺子也不是皇帝。

  但是,方家既然想和柳家聯姻,就該拿出誠意來!這麼蛇鼠兩端,到處討好,老爺子可不放心把孫女兒嫁到方家去。

  看著柳老爺子雪白的濃眉高高揚起又垂下,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柳蔚虹心頭一鬆。

  她很熟悉爺爺的性情,知道這回自己應該是做對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5 PM


007:落淚


  方如海急眼了,想和柳老爺子好好「解釋」一番,卻不想柳老爺子抬起手來一擺,說:「好啦,你工作也忙,不要在我老頭子這裡耽擱太久。」

  這就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了。

  柳老爺子何等威望?他一逐客,方如海再多的話也只能往肚子裡吞,青白著臉向老爺子告辭。

  方東林走的時候,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柳蔚虹。她這麼說話,到底是故意還是無心?

  以他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的經驗看來,她應該沒有這麼深的心機才是。或許,真的只是意外?

  柳蔚虹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惶然,一直將方家父子送到青松園門口,一副做錯了事欲言又止的樣子。

  事實上她早就樂翻了,恨不得現在就開瓶香檳大肆慶祝!終於把眼前這一關邁過去了,萬歲!

  回到客廳裡,柳蔚虹惴惴不安地對祖父說:「爺爺,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方伯伯臉色很不好呢。」

  面對孫女,柳老爺子又換上了慈祥的笑臉,拍了拍她的手背說:「沒有,你小孩子別想那麼多。去和姐妹們玩兒吧。」

  「好。」

  柳蔚虹甜甜一笑,又轉回餐廳去了。

  中午的時候,該來的客人都來過了。於是家政人員們趕緊擺出壽宴,大家一齊請柳老爺子上座,為老爺子祝壽。

  柳老爺子興致很高,並沒有被方如海的事情影響心情,還是樂呵呵的和兒孫們吃這頓壽宴。

  對於方如海來說,這是驚天大事,但在老爺子眼裡這什麼都不算。反正柳蔚虹還小呢,再好好物色個世家子弟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

  「要是你爸爸媽媽和弟弟也在,就更好了。」柳老爺子看到席間缺了長子一家,忍不住對孫女兒歎了口氣。

  他對這個睿智聰敏的長子寄予厚望,而柳成邦也沒讓他失望。才四十多歲就做到了南方省南都市的市長,在眾多的紅二代中也是少有的英才。

  南都市的市長,和普通地級市市長的含金量,可謂天差地別。作為南方省的省會,南都市是副省級城市,也是華夏國的中心城市之一。歷來,能夠成功出任南都市市長的人物,都是能力極強、背景極硬的牛人。而且從這個位子升上去的許多高級幹部,還邁進了華夏國最核心的領導人行列中。

  聽到老爺子這話,柳定邦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而衛玲玲更是面色不愉。老爺子老是偏袒老大一家!自己生的世維才是第三代的長孫,可老爺子卻似乎更喜歡大房的兩個孩子,連七歲的柳世暉都比世維更得老爺子的歡心。

  可長房為尊,老大也確實很出眾,衛玲玲心裡再不高興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老太太看出次子和媳婦不太開心,她嗔怪地看了柳老爺子一眼,扯開話題說:「來來來,吃菜。小維,你多吃點紅燒排骨,這是奶奶特意讓人給你做的。」

  「謝謝奶奶!」

  小維很開朗地笑著回應,伸手就夾了兩塊排骨到自己碗裡,大口啃起來,看得老太太笑咪咪的。

  二房雙胞胎裡的哥哥柳世維,是個酷愛運動的活潑少年,和他妹妹柳蔚然的性情差不多。前世,柳蔚虹也是和這兄妹倆感情最好。

  不得不承認,衛玲玲人是俗氣了點,對孩子的教育還是很得力的。直到長大成人,這兩兄妹也沒有沾染上京城紈絝們的那些惡劣習氣。

  吃完午飯,大家圍著老爺子再說了會兒話,保健醫生就來催老爺子休息了。

  「呵呵呵,沒關係,難得一家人聚在一塊說說話……」

  人老了,就喜歡兒孫繞膝的感覺。位高權重的柳老爺子也不例外。

  但是大家都很自覺,知道保健醫生的話應該重視,便紛紛起身向老爺子道別。

  老爺子的健康問題,是全家人都極度關注的事情。只有老爺子保持健康的體魄在前台坐鎮,他們這些小輩才有好日子過。

  這個道理,沒有人比柳蔚虹的感受更深刻。

  送走了家人們,柳蔚虹回到自己的小屋裡,打水洗了把臉。

  總算能夠好好喘口氣了。從早上到現在,她腦子裡那根弦總是繃得緊緊的,半點也不敢放鬆。而且,她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腳踩空,就會又回到那個黑暗的未來去。

  如今,她才稍稍踏實下來。

  她從桌子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開始拿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藉以整理自己雜亂的思緒。

  記憶中,柳家最後失勢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她現在主要是要記下這幾年來,自己將要努力改變的幾個命運拐點,好提前謀劃。

  寫了許久,她才放下筆,吐出一口長氣,伸了個懶腰。

  緊接著,她又翻出自己收著的電話本,拿起自己房裡的那具小小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在這個時候,電話還只是高幹家庭的必備品,百姓家庭尚未普及。更別說手機、電腦這種高科技產品了,遠著呢。

  改革才剛開始,外國資本還在華夏國的門外徘徊張望,猶豫著該不該踏進來。

  這是最好的大時代,遍地都是機遇。柳蔚虹有著十多年先知先覺的優勢,這可是最寶貴的財富。

  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二哥,是我啊……」柳蔚虹咯咯輕笑著,電話那頭也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

  「嗯,考完了,還可以吧……今晚出來玩,好不好?好?那我們去……」她說了個地址。

  掛上電話,她沉吟半晌,又看向桌上的鬧鐘。

  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這個時候,往往是她要出門去學畫的時間。

  她又到洗漱間整理了一下儀容,打開門跟容嫂交代了一聲,便走到青松園外。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挺拔身影,已經站在大門外等候著她的出現。

  「薇薇。」

  聽到這熟悉的低沉嗓音,柳蔚虹眼眶一熱,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她以為自己能夠忍住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6 PM


008:當時年少春衫薄


  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她看到了那張曾在她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臉。

  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堅毅的唇線,英挺颯爽的身姿——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般,銳氣逼人。

  二十歲的易青鋒,正踏在少年與青年之間微妙的界線上。

  他是她的影子。

  柳老爺子是正國級的領導人,按規定享受最高待遇,在他身邊配備著十二名警衛人員。

  這十二名警衛人員,是用最嚴苛的方式挑選出來的精英,每一個人的來歷都要經過詳細得不能再詳細的盤查。而他們無一例外,全是來自於中央警衛團。

  易青鋒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卻是來頭最大的一個。

  他的父親,是中央警衛局的局長易京亮將軍。

  中央警衛局的職責是警衛黨中央領導和軍委領導,平時只承擔政治局常委、中南海等處的警衛工作。而易京亮能夠坐上這個位子,又哪裡會是省油的燈?

  易京亮本身就是柳老爺子身邊的警衛員,後來外放出去,才一路高遷。易青鋒是他父親的幼子,從十八歲起就通過了層層選撥來到青松園裡服役。今年,他剛剛獲得少尉軍銜。

  易家,其實就是類似于柳家的「家將」一般的存在。易家三代都是柳家的警衛員,堪稱心腹中的心腹,對柳老爺子是絕對的忠心耿耿。

  很多大佬都有把工作人員的子弟帶在身邊培養的習慣。帶了幾年,長了閱歷和能力,到時再外放出去,就是家族的得力臂助。

  所謂世家,就是這樣慢慢形成的。

  而在柳家所有的二、三代子弟裡,唯有柳蔚虹有一項特權,那就是柳老爺子指定易青鋒專門當她的保鏢,只需要為她一個人服務。她走到哪裡,他就會跟到哪裡。

  這可是連柳家二子都不曾享受過的殊榮,也難怪二嬸衛玲玲老是對柳蔚虹不滿了。因為柳老爺子,實在是太寵愛她了!

  「薇薇,你怎麼了?」

  易青鋒看柳蔚虹一見到他就流淚,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麼傷心事。也不知是被老爺子還是柳市長罵了,還是和長輩頂了嘴?

  他是那種典型的軍人家庭教育出的硬漢性格,遇上這樣的情形登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沒事,我好高興!」

  柳蔚虹飛快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警告自己不要再輕易激動了……雖然她內心真的好激動好激動!

  呃?高興怎麼還哭?

  女孩子真是難懂啊!

  易青鋒雖說已經在柳蔚虹身邊兩年了,但還是無法很自然地和柳蔚虹說笑。他本來就是極為內斂沉默的性子,素來不善言辭。雖然他心中默默喜歡著柳蔚虹,但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是的,易青鋒戀慕著柳蔚虹。只是前世,柳蔚虹一直不知道他對她竟懷著那樣深沉的感情。

  直到許多年後,她輾轉得到了他的部分遺物,才懂得了他的心意。而那時,他已經永遠埋葬在了巍峨的昆侖山腳下。

  當年她和方東林訂婚後不久,易青鋒就離開了青松園,自願前往最艱苦的昆侖山服役。昆侖的公路被稱為「天路」,而易青鋒就是在一次出任務的途中,為了救助戰友的車子,犧牲了。

  又過了好久,柳蔚虹才因為某些原因,得到了易青鋒還留在部隊裡的遺物——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皮箱。

  可在那皮箱的最底層,放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看得出一次也沒穿過。那是她送給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青鋒,我看你老是喜歡穿白襯衫,索性我也送你一件吧。」

  「好。」

  「你不會嫌我很沒誠意吧?」

  「不會。」

  「那你一定要穿哦!」

  「嗯。」

  在白襯衫旁邊,還放著一個硬皮本子,裡頭什麼也沒寫,只夾著一張早已乾枯的紅葉。那是她某次和好友去郊遊時摘回來的紅楓,隨手送了給他,沒想到他居然也同樣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

  他在楓葉的背面,用鋼筆寫下了兩個蒼勁的字——「虹楓」。

  虹楓……

  這大概已經是他最露骨的表達吧,卻還是得用這種「掩人耳目」的方式,藉著「錯別字」來遮蓋自己真正的心意。

  捧著那件嶄新如初的白襯衫,已是飽經滄桑的柳蔚虹不禁淚如雨下。她終於明白青鋒為什麼要在她訂婚後就遠走;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她問他「怎麼不穿我送你的衣服」時,總是說「下次穿」;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也許,在當時的易青鋒心裡,自己這個「家將」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公主的。所以,他什麼也不說,卻把自己放逐到遙遠的天邊。

  柳蔚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青鋒從懸崖邊的公路上墜落時,頭頂上看到的那片蒼天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樣蔚藍?

  她錯過了一個最真誠的愛人,錯過了一段最純潔的感情。

  當時年少春衫薄,她只顧著在鮮花叢中顧盼歡笑,卻沒有在意身邊那沉默而頎長的身影。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而青鋒,依然還默默守護在她的身邊,尚未遠走。

  坐在柳老爺子的二號專車的後座上,看著易青鋒有力的雙手把著方向盤,柳蔚虹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覺。

  就是那種「某一件東西在它該在的地方」的感覺……很難敘述,可就是讓人無比的安心。

  車子在道路上徐徐行駛,在下午三點半的時候來到了目的地——又一處高幹住宅區。

  她的書畫老師印教授就住在其中的一幢小別墅裡。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37 PM


009:人生何處不相逢?

  柳蔚虹的這位老師大名印劍卿,名字很大氣,卻是一位非常高貴典雅的女畫家。

  印教授是海內有名的書畫名家,不僅是華夏美院的知名教授,還是華夏國家畫院的副院長,名作無數,桃李滿天下。

  不過年過七旬的印教授早就從美院退休了,如今只在家教著一兩個小弟子,大多時候不得不參與許多社會活動。這也是名人的宿命,很是無奈。

  然而印教授的丈夫冷先生,平時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名氣遠不如妻子大,可他才是真正大有來頭的人物。

  冷先生單名一個揚字,乃是國務院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也就是外界俗稱的「最高智囊團」的核心成員。這個國家許多政策的提出與完善,都是由他們來推動的,是真正能夠影響國家前途命運的人。

  冷先生本人,也常常是最高首長的座上賓。不過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也就是個戴著老花鏡的儒雅老學者罷了。

  「啊,蔚虹來了。」

  柳蔚虹和易青鋒走進客廳的時候,冷先生正在客廳裡閒坐看書。

  兩個年輕人忙向冷先生問好。印教授笑著從畫室裡走出來,說:「你這孩子,昨天我都說了如果今天太忙就不過來了。家裡客人挺多吧?」

  「不忙,我是小孩子,家裡也不用我陪客。我就是想來見老師嘛!」柳蔚虹笑嘻嘻地拉著印教授的手輕輕搖著,惹得印教授不住呵呵直笑。

  柳蔚虹也沒說假話。兩位老人對她一直都是很好的,就算後來柳家大不如前,印教授還是照樣教她畫畫,直到她離開京城。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裡,印教授給了她許多的溫暖和幫助。

  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子女都不在身邊,常常有柳蔚虹這麼個可愛的小姑娘來說說笑笑,倒也是挺開心的。

  如果是在平時,柳蔚虹會直接和印教授進畫室學畫,而易青鋒就坐在客廳裡等她學完再送她回去。

  不過柳蔚虹眼睛尖,剛好看到冷先生手上拿著一份團中央的文件,愣了一下。隨即她不動聲色地坐到冷先生身邊,笑道:「伯伯,您怎麼在家還工作啊,好好歇歇嘛。」

  冷先生哈哈一笑,說:「沒事,就是些普通檔。隨便看一眼,也不費腦子。」

  「啊,是團中央牽頭的活動……大專辯論會啊,去年我也看了幾場呢。」柳蔚虹指著那文件笑了笑。

  那的確不是什麼機密的檔。柳蔚虹之所以會格外留心,無非就是因為這事情和團中央有關。

  她可沒打算就這麼放過方東林父子!

  方如海她目前是動不了的。不過方東林羽翼未豐,倒是可以稍微動點腦筋,給他找點難受。

  她順勢和冷先生聊了幾句大專辯論會的事,得知這和團中央的「高校學生幹部培養規劃」有關,又多留意了兩眼。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種相對比較簡單的工作,都是由團中央的實習人員們來實際操作的。

  方東林,會不會正好負責這一塊的工作?

  她找了個藉口把文件拿過來翻了幾頁,果然發現了方東林的名字!

  看來,方如海也是給這獨生兒子下了血本的。不但費盡心思把他弄進團中央去實習,還馬上就給他安排了個很容易出成績的工作。

  到時候這個辯論賽舉辦好了,方東林的成績單上就會多出一堆「組織、協調、溝通能力極強」的讚語,算是很好的起點吧。

  不過,哼哼哼……既然被她知道了,她怎麼會讓他那麼好過?

  尤其是,她對他的某些劣根性,可是知之甚詳!

  在印教授家學了兩個小時水墨畫,柳蔚虹和易青鋒才向兩位老人家告辭。印教授對柳蔚虹的畫風稍有改變很是驚奇,才一兩天沒來而已,怎麼變得這樣快?

  柳蔚虹再世為人,心境自然與前世那無憂少女差異巨大。水墨畫筆隨意走,雖然她已經儘量控制,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滄桑之意。

  難以解釋,索性不解釋了,任由老師去猜想吧。

  臨走時,印教授給了她一張畫展的門票,說是她一個得意弟子開的新畫展,讓柳蔚虹有空去看看。

  「師兄開畫展,我當然要去捧場了。」柳蔚虹笑著和老師說了再見,看到那畫展地點離這裡不遠,天色又還早,便對易青鋒說:「青鋒,陪我去看一會兒畫展好嗎?」

  「好。」

  易青鋒還是那麼惜言如金。柳蔚虹卻感到好親切,坐在後座上輕托香腮,偏頭看著易青鋒開車時的沉毅側臉,看得易青鋒都有些不自在了。

  「呃……薇薇,你有事找我說?」這回他終於多說了幾個字。

  柳蔚虹莞爾一笑,說:「沒有啊。」

  那你幹嘛一直盯著我開車?易青鋒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這時卻從耳根漸漸泛起暗紅,顯然不習慣小公主的注視。

  柳蔚虹只好把身子靠在車窗前,轉而去看窗外的風景,易青鋒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柳蔚虹暗自好笑,不敢再逗他了。

  或許是因為日近黃昏的關係,畫展上的觀眾並不多。這位師兄的畫風是柳蔚虹比較喜歡的類型,安靜的環境,卻正好讓她慢慢駐足欣賞。

  她在一幅占了小半個牆的水墨畫前停住了腳步。方才那些畫作,大多是花鳥山水,而這一幅畫的卻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

  鮮豔的墨色直逼到人的眼裡去,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柳蔚虹細細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幅畫作的名字叫「涅槃」,真是貼切。

  傳說,鳳凰死後會周身燃起大火,然後在烈火中獲得新生,並且比以前更加強大美麗。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不正是她自己最真實的寫照嗎?

  柳蔚虹看得入迷,忽然感覺到身邊的易青鋒身子輕輕一動。緊接著,她又聽到了那讓她絕難忘懷的聲音。

  「薇薇,好巧,你怎麼在這裡?」

  那聲音溫潤動聽,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而柳蔚虹卻只是在心中冷笑不已。方東林,你果然好演技!

  她轉過頭來,對著方東林輕笑道:「東林哥哥,真的好巧啊。」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可是,哪有那麼多巧合和意外?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1 PM


010:京城第一紈絝


  柳蔚虹幾乎可以肯定,方東林是算好了時間在印教授家外頭等著她,再尾隨她到這裡來的。畢竟她下午要去印教授家學畫的事情是慣例,方東林早就知道。

  果然不愧是方東林啊,不會那麼容易氣餒呢。

  「東林哥哥,你怎麼也來看畫展?」柳蔚虹好奇地問道。

  他一時半會拿不到這裡的門票吧?

  方東林笑道:「開畫展的是我大學的學弟。我過來看看他的大作,恰好就碰上你們了。」

  他又向易青鋒打了個招呼,易青鋒只是輕輕點頭回應。方東林也不在意易青鋒對他態度冷淡,他的注意力只在柳蔚虹身上。

  「原來是這樣啊!這位畫家也是我的師兄呢。」柳蔚虹做恍然狀。果然還真「巧」,但這位學畫的學弟,她可從沒聽方東林提起過。估計他也是到了展廳門口,才發現畫家是哪位呢。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是方東林一貫的行事風格。

  「薇薇,你上回不是說要去十里津寫生嗎?我週末陪你去好不好?」

  方東林笑容可掬,絲毫不提上午的尷尬事情,一心一意討好柳蔚虹。在他想來,柳蔚虹就是個天真的小孩子,只要把她哄住了,事情就還有轉機。

  柳蔚虹露出為難的神色,輕聲道:「好呀,可是……東林哥哥你不是很忙嗎?我聽說你在團中央工作很多呢,是不是真的?」

  聽到柳蔚虹說起自己得意的事情,方東林忍不住自得起來,點頭道:「是呀,我們的工作任務是有些吃重。不過,再忙我也要抽時間出來陪陪你呀。」

  他低頭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柳蔚虹,柳蔚虹卻像是沒看到一般,接著話頭繼續說:「那東林哥哥你最近忙的比較多的,是什麼方面的工作啊?」

  方東林沒有多想,還以為是柳蔚虹關心自己,便說:「近期忙著大專院校辯論會的事情。這個是我們學校部在主管,所以我負責的內容比較多。」

  饒是他心機深沉,也不禁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柳蔚虹很配合地送上崇拜的目光,再往下打聽了不少他工作上的詳細情況。

  但臨走時,她還是拒絕了方東林送她回家的建議。有易青鋒在,方東林也確實沒什麼理由送她回去——「大內」並不是他能隨便進去的。

  她假意答應他,自己想去十里津寫生時,一定請他作陪。但坐上車子後,她滿腦子想的卻是方東林負責的這個「大專院校辯論會」的事情。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辯論會,那對她而言,的確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可是在冷先生那裡,她得知這次的活動,還和團中央的「高校學生幹部培養規劃」有關。

  那就截然不同了。

  也就是說,在這次活動中,表現傑出的大學生,會有機會成為組織「重點培養」的對象。這可是他們未來晉身機關幹部的大好契機啊,應該會有很多人在暗地裡活動的。

  出面組織這件事的方東林,應該會是很多人巴結的對象吧?

  柳蔚虹暗自冷笑,她相信方東林不會讓她失望的……她一定能抓到他的痛腳!

  如今,可是最好的時機。他還是個實習生,在這個關口上出了事,轉正的問題估計就難辦了吧?

  她腦中的思路漸漸成型。只是,要做好這件事,必須要得到某些得力人物的幫助才行!

  晚飯後,柳蔚虹又在易青鋒的陪伴下離開了青松園,來到京城中某個聞名遐邇的西餐廳。

  在這個時候,華夏國的經濟才剛剛起飛。只有最高級的大飯店,甚至是專門招待國際友人的飯店,才會有西餐廳這種「小資」的所在。因此,到這裡來消遣,也被視為身份與地位的象徵,基本上就是像柳蔚虹這樣的世家千金、公子們的專利。

  剛走進西餐廳的大廳,她就看到了坐在靠近角落的桌子旁的葉家明。

  葉家明也同時看到了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這一起身,便惹得周圍好些女客對他注目不已,那眼神絕對可以用驚豔來形容。

  事實上葉家明並不算典型的英俊小生。他的額頭偏寬、嘴唇略薄,眼睛也稍嫌狹長。但配上他高挺俊拔的鼻樑和烏黑濃密的頭髮,這樣的五官卻顯得格外的深邃立體,頗有古希臘神祗雕像的神韻。

  這是因為他的奶奶是羅剎國人,所以有著四分之一混血的葉家明便有著比尋常男子更為深刻冷峻的臉部線條。在西餐廳柔和的燈光下,穿著深藍襯衫的葉家明一如童話裡的王子般迷人。

  「二哥!」

  柳蔚虹由侍者引領,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葉家明面前,略帶歉意地一笑:「等很久了吧?」

  「你說呢?」葉家明親暱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寵溺地笑道:「先坐吧。」

  「二哥,人家不是小孩子啦,不要老捏人家鼻子嘛。」柳蔚虹抗議道:「萬一把我捏成扁鼻子咋辦?」

  「哈哈哈!」葉家明朗聲歡笑,顯然很喜歡逗這小妹妹開心。

  他又請易青鋒落座,隨口說:「青鋒,上回我在部隊賓館見了易伯伯,他還是那麼豪氣啊,一瓶白酒當水一般灌下去。真厲害!」

  不善和人打交道的易青鋒,在葉家明面前也輕鬆了許多,同笑道:「嗯,我爸爸愛喝酒。」

  對他來說,這便是很親近的表現了。

  能讓易青鋒產生親近的感覺,還真是很不容易。不過,葉家明就是有這種魅力。

  他這位「京城第一紈絝大哥」,可不是浪得虛名!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2 PM


011:葉家明

  葉家明自然也是世家子。葉家曾經是不遜於柳家的頂級豪門,不過隨著前年葉老爺子的逝世,葉家的影響力似乎有所下降。

  主要是葉家第二代子弟並不爭氣,表現很是平庸,無法延續父輩的輝煌。到了葉家明這一輩,更是沒有什麼亮眼的政治人才。

  不過在孫輩中排行第二的葉家明,雖然對從政興趣不是特別大,在京師地面上卻很混得開,三教九流無有不識。雖說葉家不如以前,那也是相對而言。在小世家和平常人眼中,仍然是難以撼動的參天大樹。

  葉家明從少年時起就是京城世家子中「大哥」級別的人物。會打架、能喝酒、講義氣,雖然很不招老輩人待見,卻著實打下了赫赫威名。在紈絝圈子裡提起葉家明,誰都不能不給幾分面子。

  也就是他這兩年大學畢業後到國家計委上班,才收斂了許多。

  不過葉二少紈絝歸紈絝,卻和別的紈絝不一樣,他很少鬧出什麼緋聞。直到現在,也沒聽說他惹上過什麼桃色官司,在這方面似乎有什麼「精神潔癖」。

  有人就笑他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皮囊。本來他不招惹女孩子都會被人黏上身來,結果他卻根本不感興趣,二十三歲了還沒交過女朋友。

  他唯一來往比較密切的世家千金,就只有柳蔚虹。

  誰都知道,柳家大小姐是葉二少的乾妹妹,打小就認下的。

  柳蔚虹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她父親也還沒外放,同樣在京城工作。那時候柳蔚虹並沒有住在「大內」,而是和父母住在一起。

  恰好那時葉家伯伯也和她父親在同一個單位,兩家人還是鄰居。柳蔚虹從剛學會走路起,就是葉家明的「跟屁蟲」。家裡沒有女兒的葉伯母也格外喜愛她,常常把她接到家裡來玩。

  其實葉家和柳家的關係很微妙,不但算不上親近,還隱隱有些競爭在裡頭。可是這也不妨礙兩家的孩子玩在一塊——在京城權貴圈子裡,這種父輩競爭、子弟交好的情況,並不少見,何況只是兩個小孩子?

  後來,柳蔚虹的母親查出了癌症晚期,緊急入院,年幼的柳蔚虹索性就住到了葉家去,由葉伯母來照顧。葉伯母上班的時候,就由比她大六歲的葉家明來陪她玩兒。

  說來也怪,葉家明很討厭和小屁孩們玩耍,但對於這個雪團兒般可愛的小妹妹,卻是喜愛得緊。

  兒時結下的情誼,往往是最牢固的。即使後來柳蔚虹搬進了「大內」,也沒有和葉家明斷了往來。

  只不過,葉家明從來不會把柳蔚虹往他那些紈絝兄弟們跟前帶。他對柳蔚虹呵護備至,真當她是親妹妹一般照料著。

  舉個例子,柳蔚虹從讀小學、中學、高中,就沒有任何男同學敢來欺負她。

  並不是說柳家的大牌子響亮。小孩子哪裡管那麼多?再大牌的小衙內小公主也有可能被同學欺負。而是她讀的這三所學校,恰好都是葉家明的母校。葉家明經常派自己的「小弟」在學校裡盯著,警告那些刺頭兒,誰也不准對柳蔚虹亂來,不然,哼哼哼……

  葉二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柳蔚虹一「回來」,馬上就急著要出來見她這位二哥了。在她心裡,二哥可是比自己那表哥文應欽更像她的親人呢。

  「你打算讀哪所大學?」閒聊幾句後,葉家明提起了這個話題。

  柳蔚虹就笑。作為一個考生,人人都會問她這個問題。

  「我想去讀華南大學。」她坦然答道。在二哥面前,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倒是易青鋒略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葉家明很敏銳地捕捉到了易青鋒的眼神,驚訝地說:「哦,去柳叔叔那裡?你還沒和家裡說?」

  一般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就沒有誰願意離開京師的。成績稍好點的,都會到首都大學去就讀,或者是理科較強的水木大學。女孩子也有讀首都師大之類的,可是到華南去……還真是少有!

  而且從易青鋒的反應,葉家明猜測到柳蔚虹還沒和老爺子說她的志願。不然,易青鋒肯定也早知道了。

  柳蔚虹笑道:「嗯,我想爸爸了。爺爺會理解我的,再說……我也想離開京城,到南方去看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小丫頭,還學會掉書袋了!」

  實際上,柳蔚虹選擇到父親身邊去讀書,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經過了上一世的喪父之痛,她才明白父親對她而言有多麼的重要。雖然在爺爺膝下承歡也很開心,但是她不願意再錯過和父親修復感情的機會。

  而且她知道,父親也渴望和她常常見面。父親很愛她,只是不善於表達,這也是他那一輩人共有的特點。

  但是和父親在一起,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深層的原因,是她要去阻止父親在政治上的錯誤選擇!

  有了先知先覺的優勢,她太明白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了。如果她不到父親身邊去,歷史應該會再一次重演,那柳家還是無法逃脫垮台的命運。

  雖然讓父親這麼一個成熟的政治家聽取自己的意見,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柳蔚虹還是得去做。

  為了家族,她不能逃避!

  「到華南去也不錯。唉,我都想離開京城清靜一段日子。天天坐在辦公室裡,悶也悶死人了!」葉家明雙手一攤,難得的發起了牢騷。

  柳蔚虹記得上一世,葉家明最後也還是離開了國家計委,到靠近羅剎國的北方城市去淘金了。他本來就是桀驁不羈的性子,雖然按著家族的安排進了機關工作,終究是耐不住啊。

  原本就有羅剎國血統的葉家明到了那邊真是如魚得水,在華夏國和羅剎國的邊境貿易裡賺了不少錢。他一直想資助柳蔚虹的生活,只是倔強的柳蔚虹堅決不肯要他「接濟」,他只好經常買了許多衣服和生活用品「送」給她。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經過了前世的盛極而衰,柳蔚虹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同樣也明白誰才是真心對她好的人。

  比如易青鋒,比如印教授,比如……葉家明。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2 PM


012:精心佈局


  侍者送來他們方才點好的飲料和點心,三人又閒聊了一陣,柳蔚虹忽然問葉家明:「對了,二哥,你在公安部那邊有熟人嗎?」

  易青鋒劍眉一揚,凝神看著柳蔚虹,不知她為何提到這個話題。

  葉家明也很莫名其妙。在他心目中,柳蔚虹始終是兒時那個紮著兩條小辮子,跟在他屁股後頭呵呵傻笑的小丫頭。突然間聽到她問這些事情,他還真是不習慣。

  不過葉家明也是個乾脆人,想了想便回答說:「那得看你需要辦什麼事了。」

  這話的意思是,他認識的熟人不止一個。只要柳蔚虹需要,他可以找到管這方面的人來幫忙。

  「治安案件。」柳蔚虹也不含糊,直截了當地說。

  「治安?我想想……那還得分區域。你知道,他們管的地段不一樣……」

  「嗯,我就是先問問。有比較可靠的人嗎?」

  「先問問?」說得真有意思,治安案件還先問問?葉家明正色道:「丫頭,你遇上麻煩了?」

  「沒有沒有。」柳蔚虹連連搖頭,指了指易青鋒說:「有青鋒在,我能惹什麼麻煩?」

  那倒是。葉家明也知道柳蔚虹生活單純,每天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裡待著,偶爾和同學去一趟郊遊,乖巧得讓人心疼。那,是有人托她辦事?

  這卻是極有可能的。

  葉家明輕鬆起來,考慮了一會兒,便說:「侯家老四,比我還小一歲那個,建平……你還記得?他眼下就是治安大隊的。還有陳禮得、焦勤、馬廣宇……這幾個也是……」

  「啊,侯建平?記得記得!」

  柳蔚虹雙眼一亮,追問道:「我記得他家裡,和方如海他們家不太對頭吧?好像還鬧得很厲害?」

  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個枕頭過來,要不要這麼合適啊?她正想通過葉家明找人幫忙,一下子就給她找到了合適的人選。真高興!

  葉家明雙眼一瞇,為的是柳蔚虹直呼「方如海」的名字。他知道這小妹子很有禮貌,縱使在背後稱呼父輩也總是要加尊稱,那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哦,聽說方家的方東林在拼命追求薇薇,莫非薇薇不喜歡他,連帶著把方如海也給惱了?

  對於方東林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後輩」,葉家明沒什麼好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在桀驁的葉家明看來,方東林太「裝」。而方東林也覺得葉家明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兩人雖然從小就認識,卻沒什麼私交。

  葉家明還聽說過方東林一些不太好的傳聞,但是他素來不愛管人家的閒事,也就沒去求證。如今看來,莫不是他招惹了自己的小妹妹?

  那他可就不能不管了!

  葉家明臉色一凜,對柳蔚虹說:「薇薇,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想幹什麼?你可別自己亂來。」

  「二哥!」

  柳蔚虹看葉家明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而易青鋒也死死盯著自己,便無奈地吐了吐舌頭說:「你們幹嘛那麼緊張。我想幹什麼……現在還不能說啦。」

  「嘿,你還賣起關子來了?」

  葉家明一臉的不滿,可柳蔚虹就是不肯再吐露什麼實質性的內容,東拉西扯說了一氣就和他道別了。

  回程路上,柳蔚虹看易青鋒欲言又止的樣子,溫言道:「青鋒,今晚我和二哥說的話,你別跟我爺爺報告好不好?」

  易青鋒遲疑了一下,才點頭道:「好。」

  論理,他不該答應她。可是他就是難以抗拒她的要求。

  柳蔚虹猶豫片刻,才又低聲說:「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

  她用上了「求」字,讓易青鋒略略吃了一驚。薇薇到底在謀劃什麼?他越來越糊塗了!

  ※

  幾日後,正值週末夜晚,京城某處的一座小別墅裡時不時傳出陣陣嬉笑玩鬧的聲音。

  聽起來,似乎都是些年輕的男女在嬉鬧。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在小別墅大廳中間,擺著一圈豪華的沙發,十來個年輕人擠在沙發裡,動作十分不堪。

  方東華坐在沙發上,兩邊各坐著一個頗有姿色的漂亮姑娘,端的是左擁右抱。

  「東少,您怎麼不高興啊?來,喝酒。」

  坐在他右邊的小姑娘很會來事,看方東林好像興致不高,便很殷勤地送上一杯冰涼的啤酒。

  方東林接過啤酒一飲而盡,臉上的抑鬱神色稍稍緩解了一些。

  這座別墅並不是方家的產業,而是方東林一個「小弟」家的。方家作為小世家,當然也有依附於其而存在的追隨者。這「小弟」家門第不高,不過搞錢很有一手,對方家也肯落力巴結。

  方東林要「娛樂」的時候,一般都借這座小別墅來用用。

  是的,方東林並不像他在長輩與柳蔚虹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好學上進的大好青年。那只是他精心打造的一副面具,在這面具底下,還隱藏著另一個真實的他。

  和京師的很多紈絝子弟一樣,方東林也喜歡找些漂亮的女孩子來「解悶」。有很多出身寒微卻一心想往上爬的女孩子,也專門打這些豪門大少的主意,期望著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嫁到世家裡當少奶奶,那可就一世不愁了。

  當然,這只是她們天真的想法。從來沒有哪個公子哥兒會娶這些小門小戶的姑娘為妻,做個外室已算是長情。他們的妻子,都必須是經過長輩們精心挑選的千金小姐。

  不過和那些玩得很公開的世家子不一樣,方東林不太樂意被人知道自己的這一面。所以,他玩得很隱秘,但論起無恥奢靡的程度——卻比那些人還要過分!

  音樂響起,大廳的燈光慢慢暗了下來。方東林打了個響指,拉起身邊的女伴親了個嘴,便與她一同轉進了大廳旁的舞池裡。

  那女伴得了東少的「寵幸」,大喜過望,更是盡心陪著方東林跳起貼面舞來。她知道,待會還有更大的「考驗」在等著她……可是比起之後能夠得到的好處,她願意咬牙忍了。

  剛才坐在沙發上的那群男女也都紛紛來到舞池扭動起了身子。跳著跳著,不知是誰先脫下了上衣,隨後每個人都開始寬衣解帶……

  這座小別墅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上演的「特色派對」,馬上就要開場了。

  而就在這小別墅外不遠處的小徑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軍綠色吉普車。柳蔚虹坐在黑暗之中,雙眼發出熠熠精光。

  她牽動了一下嘴角,抬起手腕就著窗外月光看了一下時間。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3 PM


013:下手就要狠

  小車上有三個人。

  易青鋒靜靜坐在駕駛座裡,一言不發,目光專注地盯著不遠處的小別墅,看到裡頭的燈光漸漸暗了下去。

  葉家明和柳蔚虹並肩坐在後座上,黑暗中看不清兩人的表情。

  許久,才聽到葉家明歎息了一聲,說:「薇薇,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

  「二哥,你不肯幫我?」柳蔚虹答非所問,堅定的語氣卻表明了她的決心。

  「你可要想清楚。」葉家明再勸了一句。

  以他的性情,本來絕不會這麼婆媽。葉二少十五六歲就在紈絝圈子裡混出了偌大名聲,豈是怕事的人?

  但是這回的事情不一樣。如果按照柳蔚虹的設想去做,那對方東林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他的前途,大有可能因此而毀於一旦!

  如果沒有絕大的死仇,葉家明不會對敵人這種死手。所以他在聽了柳蔚虹的計畫後,執意跟著她過來,就是希望能打消她的念頭。

  雖然葉家明也覺得,方東林這混帳傢伙背地裡居然搞得這麼荒唐,還敢來追求他的小妹妹,也絕對該教訓教訓。可是……這樣做,未免下手太狠了吧?

  柳蔚虹淡淡地說:「他騙了我。」

  簡單的四個字,暗藏了她多少年的恨意。她不止是恨他欺騙了自己純潔的感情,同樣恨當年那個全心仰慕著他的無知的自己,更恨方家後來對柳家的落井下石。

  既然他們當初沒有對柳家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踩著柳家人當墊腳石拼命往上爬,那就別怪她對方東林下狠手。

  葉家明微微一滯。縱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感受到柳蔚虹身上散發出的怨恨之氣。

  「二哥,如果你真的為難,那就算了。」

  柳蔚虹知道葉家明幫她,也是要擔風險的。日後方家反應過來查探真相的時候,葉家明說不定就會被牽連進去。她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復仇,為葉家明惹上絕大的麻煩。

  葉家明苦笑一聲,說:「我不幫你,你肯定還會找別的法子來整治他吧?」

  柳蔚虹不說話,給他來個默認。

  易青鋒一直很沉默,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雖然他的內心未必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可是他也沒有阻止柳蔚虹的意思。

  事實上,今天的事情,還有一大半是易青鋒的「功勞」。

  他受柳蔚虹所托跟蹤方東華,根據柳蔚虹給的線索,查到方東華時不時會在這所小別墅裡和他小圈子裡的那些人「亂來」。今天方東華的「聚會」才剛開始不久,易青鋒就載著葉家明和柳蔚虹來到了別墅外。

  柳蔚虹提前通過別的途徑得知,大專院校辯論會已進入尾聲,馬上就要從參與的大學生中選拔出一批人,作為這次高校幹部培訓的「優秀人才」來重點培養。這幾天,許多人都為了那十來個名額爭得頭破血流,出盡法寶。

  她知道方東華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索取「好處」的機會的。

  她為什麼如此清楚?因為前世她被方東華拋棄後,有一段日子特別在意他的事情,千方百計地打聽他之前的種種行徑,才瞭解到方東華根本不是她平時見到的那個樣子。

  據說他在團中央工作的那段日子,可不知趁機揩了多少想往上爬的女生的油。雖說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但柳蔚虹聽了只覺得一陣陣的噁心。

  如果是那些紈絝圈子裡的花花公子們,柳蔚虹儘管看不慣,也不會因此看輕了人家。可是方東林不一樣。

  他不該裝出純良、上進、深情的姿態騙了她好幾年,更不該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反手捅她一刀!

  現在,是她來還他這一刀的時候了。

  「唉,誰讓你是我妹子呢。就幫你這一回吧。走吧,我這就去叫他們動手。」葉家明再次苦笑,做出了決定。

  他倒不是怕惹事,更不怕方家的報復。在葉家這種頂級豪門看來,方家算個什麼東西?

  看來方東林真的把小公主氣得不輕呢,也不知他到底對薇薇做了什麼?看薇薇這樣子,肯定沒好事。

  那是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再說,他實在怕柳蔚虹去找別人來幫手,還不如他自己上陣呢。起碼他能確定這事絕不會讓任何人聯想到柳蔚虹身上。

  易青鋒一踩油門,吉普車悄悄地離開了這幢小別墅。

  半個小時後,一隊警車呼嘯而至,將小別墅團團包圍!

  「開門,開門!」

  混亂的夜晚,就此拉開序幕。

  小別墅內,眾人「激戰正酣」。

  方東林壓在他方才的舞伴身上胡亂啃著咬著,似乎要將他這些天裡的鬱悶都發洩出來。

  那女生顯然也不是生手,正努力配合著「東少」,卻被突然傳來的嘭嘭嘭敲門聲嚇得渾身一激靈,小腿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方東林的要害上!

  「嗷!」

  方東林慘叫一聲往側方倒下,疼得渾身冒汗。他暴怒之下,抬手就給了那女生一巴掌。「賤人,你作死!」

  「開門!快開門!」

  敲門聲還在持續著。

  這時廳中眾人也都停了下來,在昏暗的燈光下驚慌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弄不清外頭是什麼狀況。

  無論如何,總得先把衣服穿上!這卻是他們集體的共識,於是一群幾乎光著身子的男男女女開始滿地亂爬找衣服,但慌亂之下哪裡能從一堆堆混著的衣服裡找到自己那身?

  方東林也只得咬牙忍著疼,在身邊亂摸,想先找條長褲套上。好容易把褲子套到腿上,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小別墅的大門被人從外頭撞開了!

  「呀——」

  「啊——」

  猛然亮起的燈光將這群男女驚得像兔子一樣又跳又叫,大多數人都只來得及穿上一半的衣服。

  方東林只套上了一條褲腿,還坐在地上呢,就聽到那些衝進來的人大喊著:「員警!都別動!」

  「員警」兩字一入耳,許多人都愣住了。怎麼會有員警過來?從來也沒人管過這裡的事啊,明知道在這裡聚會的都是些「衙內」們……可看他們身上的警服和氣質,應該不會是騙人的。

  「喲,這不是東少嘛?」

  一個身材不高的年輕人嘴邊掛著譏諷的微笑,走到狼狽不堪的方東林面前。

  「侯建平,你想幹什麼?」

  方東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眼裡簡直要噴出火來。

  治安大隊長侯建平根本不搭理他,冷笑幾聲,板下臉來大喝一聲:「把這些嫌疑人統統帶走!」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4 PM


014:折磨方東林

  方如海坐在沙發上,茶几面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起了滿滿的煙頭。

  他的妻子鐘穎是個保養得宜的中年貴婦,平日裡即使不出門,頭髮服裝也都打理一絲不苟,特別注重體面。只是現在她也顧不上維持她的「貴婦」形象,坐在方如海對面的沙發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念叨著:「東林怎麼會被治安大隊的人抓走的?老方,你快讓他們放人啊,這都一天了……」

  昨晚方東林徹夜未歸,方如海夫婦也沒怎麼當回事。方東林平時也不是沒有過在外頭留宿的前例,他們以為方東林只是和以前一樣,和朋友去通宵玩樂罷了。

  方如海只有這一個兒子,方東林從小也懂得給父母爭臉,所以夫妻倆對他還是頗為寵愛的。誰能想到一大早起來,公安局那邊卻給方家打來了電話,說方東林因為參與集體淫穢活動被抓了現行!

  這電話就像九天驚雷般,將方家夫妻徹底炸懵了。兒子被抓走了,還關在拘留所裡?

  方如海愛子心切,本來要親自去公安局一趟,臨走時又猶豫了。

  他不能去!

  像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到了得親自出面的地步,那證明他真是沒用到底了。於是方如海只讓妻子獨自到拘留所去見兒子,他卻轉回家裡,拿起電話給幾位元在公安線上的熟人打了過去。

  他必須先瞭解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家作為京城權貴中的小世家,打聽消息倒還不成問題。很快就有回音,把昨晚的情形說了一遍。提供消息的人是方家提拔上來的,還含蓄地點了一句「這事我們之前也沒收到通知,大概是臨時行動」。

  臨時行動!

  方東林雙眼一瞇,嘴角的紋路深深陷了進去。這是有人要動方家啊!

  不然,人家怎麼會盯上東林一個「小字輩」?

  方如海做夢也想不到這是柳蔚虹的報復,一心往他的政敵身上去聯想。但是他也無暇思考太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兒子先撈出來。

  「老方……」

  他剛想再打個電話,鐘穎卻打了電話回來。

  她在電話那頭抽抽噎噎的說,拘留所的人態度很不好,無論如何也不讓她見方東林,說方東林昨天「襲警」了,正在被單獨調查呢。

  鐘穎當時就氣炸了,擺出貴夫人的姿態喝令拘留所的工作人員一定要放人,還把方如海的牌子打了出來。

  可那些工作人員聽了方家的名頭全無反應,還是堅持說暫時不能讓她見人,更別說把人帶走了。

  「老方,這下該怎麼辦啊?」

  「知道了,你先回來,別在那裡丟人了!」

  方如海不耐煩地摔了電話,心裡更加煩躁。那種被人針對下套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區區拘留所的小辦事員,卻敢於頂撞方家的人,誰給他們的膽子?這背後,一定有人在給他們撐腰!

  等他查到,昨晚帶隊去抓人的治安大隊長是侯家的侯建平之後,方如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半年前,為了爭中宣部這個局長的位子,他和侯建平的父親交惡,兩家差點都要鬧到上頭去了。侯家人最終被擠了下去,卻一直記恨著自己呢,這回竟然拿方東林來開刀!

  可恨人家還真是找對了!從他瞭解的情況看來,方東林並不是被冤枉的,而且他也的確當場和前去抓人的侯建平動了手,據說把侯建平的眼角都打出血了。

  一貫沉穩多智的兒子,怎麼會如此衝動?估計是侯建平刻意激怒他,引誘他出手的。唉!

  方如海一面暗恨兒子不爭氣,一面硬著頭皮給自己以往的關係戶打電話。不管怎麼說,兒子是一定要救的。這不僅是方東林自己的問題,也關係著方如海乃至整個方家的體面啊!

  但方如海一連打了三四個電話,卻是一點收穫都沒有!

  那些關係戶聽到是他的電話,說話還是很客氣的。但一聽說要幫忙撈人,卻一個兩個打起了官腔,哼哼哈哈,就是不給句實在話。

  方如海的臉色越來越黑。

  為什麼會遭遇如此窘境,他心裡也有數。無非是前些日子他在柳家拜夀的時候,因為被柳蔚虹暴露了他和況家老三來往的事情,惹得柳老爺子很不高興。

  他前腳才離開青松園,方家不被柳老爺子待見的消息就悄悄地在官場上傳開了。

  能夠在京城裡混得開的,誰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世家之中稍有點風吹草動,人人便都收到了風聲。

  而方家在公安的線上的熟人,卻大多是通過柳家才搭上關係的。人家怕幫了方家,反而得罪了柳家,當然不肯伸出援手了!

  沒有落井下石,還是看在方家底蘊不錯的份上呢。可是想要人家幫忙,那就真是很困難了。

  鐘穎回到家裡,一個勁地哭鬧不休。眼下,她又坐在方如海身邊嘮叨開了,不住催促方如海去救兒子。

  「別嚎喪了!」方如海本來就心煩得要命,被妻子糾纏了半日,更加怒火中燒。「那不是我兒子?我懂得怎麼做,你給我滾回屋裡去!」

  鐘穎不敢再吵,捂著嘴回屋哭去了。

  方如海忙得焦頭爛額,總算托上了可靠的關係,去侯家那邊說和了一通。

  侯家本身也不是什麼豪門大族,也不想和方家結下死仇,再說這種治安案件能關多久?整治了方家父子一頓,出了心頭這口惡氣,也就爽快地答應放人了。

  可是當方東林終於被接回家的時候,鐘穎看著被折磨得慘兮兮的兒子,又忍不住抱著方東林嚎啕大哭起來!

  侯建平拼著自己受傷,也要給方東林加上「襲警」的罪名,又哪會那麼容易放過方東林?拘留所那些治安警,整治起犯人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方東林當時和侯建平廝打起來,馬上就被侯建平的手下們好一頓拳腳招呼。他本來就「要害受傷」,又被如狼似虎的員警們結結實實打了一頓,渾身上下都是青紫淤傷。

  被扔到拘留所裡以後,和他一起犯事的人都關到別處去了,唯獨他和拘留所的「老人」們關在一間。那些人哪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又早就得了關照,要他們好好「教訓」這小白臉,怎麼會和方東林客氣?

  方東林在拘留所裡過的三天,是他一生中最屈辱最痛苦的日子。

  吃的飯被人吐口水、睡著覺被人從床上踢下來,還把他捆在馬桶上,眾人就哈哈大笑著在那裡解決人生問題,屢次把他熏得暈過去!至於身上被濺上「黃金」,那更是不消說了……

  方如海本來暴跳如雷,想把兒子好好打上一頓出氣。可到得此時,也只得長歎一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5 PM


015:報讀華南大學


  不到一天的時間,京城裡的世家子們都聽說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方家的獨子方東林,因為參與了淫穢活動被治安大隊當場抓了!

  緊接著,又有更勁爆的後續。原來和他一塊「活動」的那些姑娘,好幾個是他在負責的大學生活動裡的「培養對象」。這可就炸了鍋!

  才剛剛進去實習呢,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搞這種名堂。這讓團中央領導的臉往哪裡擱啊?明明是很嚴肅的活動,被這麼個破事搞得烏煙瘴氣的,都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辦了。

  在那個時候,人們的心思還是蠻單純的,社會風氣也遠比十幾年後樸實。方東林的所作所為,放到十幾年二十年後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在當時,絕對是一樁「大醜聞」!

  尤其和方東林不對路的那些世家子們,更是嘻嘻哈哈地把這件事繪聲繪色地傳來傳去。連方東林只穿著「內在美」鼻青臉腫地被押上警車的情形,都說得無比詳細,好像他們當時就在現場一樣。

  事情輾轉傳到柳老爺子耳中,老人家勃然大怒。就這麼個混帳,居然想來娶自己的外孫女兒?方家怎麼教育孩子的?

  方家想要將柳家小公主娶回家的如意算盤自然落了空,連方如海本人都被人暗地裡嘲笑得夠嗆。

  這事過後不久,方東林便被正式取消了在團中央學校部的實習資格!

  方家的愁雲慘澹固然讓柳蔚虹暗暗高興,不過她也沒有老把注意力放在方家父子的身上。

  聽著電話裡「嘟——嘟」的等待音,柳蔚虹只覺得手上的話筒好滑,用力抓也抓不牢。儘管她力持鎮定,但在打這個重要的電話時,手心還是止不住的冒汗。

  「喂,哪位?」

  輕柔溫和的女聲在電話那端響起,柳蔚虹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廖阿姨,我是薇薇。爸爸在家嗎?」

  「啊,是薇薇呀?你爸爸在呢……」

  接電話的是柳蔚虹的後母廖碧瑩。一般領導家中,都有保姆或夫人先接電話的習慣,領導本人是不會親自接電話的。這並不是領導要端架子,而是要避免接到一些不想接的電話。

  「薇薇?」

  一個平淡中透出威嚴的男聲,略帶遲疑地喚了她一句。也不怪柳成邦疑惑,女兒都多久沒有主動給自己打過電話了。

  聽到父親的聲音,柳蔚虹鼻子無端一酸,差點就把話筒滑到了地上。

  爸爸,我好想你!

  她多想喊出自己的心聲,但是她現在還不能這麼做。畢竟在這之前,他們父女的關係並不如何親密,這麼一嚷嚷卻是突兀了。

  「爸爸,我的志願填好了。」

  「哦。」柳成邦聽說是這件大事,便釋然道:「呵呵,很好,是填了首都大學嗎?」

  「不是。」

  柳蔚虹頓了頓,就在柳成邦感到驚奇想繼續追問的時候,才說:「我第一志願填了華南大學,中文系。」

  什麼?

  電話裡,柳成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縱使間隔千里,柳蔚虹也能感受到父親激動的心情。

  「是嗎,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學?」

  沉毅穩健的柳市長竟也有失態的時候,竟匆匆忙忙地追問起開學時間來。聽得出,他是真的很開心。

  柳蔚虹的眼眶又熱了起來。她以前怎麼會覺得父親只疼愛弟弟,眼裡根本沒有自己呢?當年的她,真的太不懂事了!

  幸好,老天給了她彌補的機會!

  「爸爸,我還沒收到錄取通知書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您怎麼就問起開學時間了?」她話裡帶著笑意,讓柳成邦也不知不覺跟著笑起來。

  「哈哈,是爸爸著急了。沒關係,你一定能考上的。」

  的確如此。柳蔚虹的成績早上了本科線,以柳家的地位,只要她願意,國內任何一所高校都任她選擇。

  父女倆很少有如此輕鬆談話的時候,柳蔚虹捨不得掛電話,又和父親拉了好一陣子家常才依依不捨地結束了這次通話。

  在此之前,關於就讀大學的問題,柳蔚虹和爺爺奶奶也有過一次談話。

  沒有人想到她會選擇離開京城,到遙遠的南都市去讀書。當她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柳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時候,兩位老人家都非常驚訝。

  老太太對這孫女兒真是疼到了心坎裡,二話不說就給否決了。「不行,你打小就沒離開過京城,到那邊怎麼會習慣?難道,薇薇是不想和奶奶住了嗎?」

  「不是不是。」柳蔚虹忙安慰奶奶說:「我當然想一直陪著爺爺奶奶了。可是,我也想爸爸了……」

  柳老爺子訝然看了孫女兒一眼,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啊,他的小公主真的長大了呢。

  他戎馬半生,素來很少在這些家務事上費心,但對柳蔚虹卻是個例外。對於他們父女兩人關係冷淡的情況,柳老爺子也挺煩惱,想不到薇薇卻主動要求到父親身邊去。

  老太太當然不依,還是想讓柳蔚虹繼續留在京城。柳老爺子卻一錘定音,同意了。

  「薇薇啊,你懂事了,爺爺很高興。」

  老爺子慈祥地看著自己的長孫女,雖然他也捨不得柳蔚虹離開身邊,可自己都八十了,還能護著她多久呢?

  還是讓她到父親的身邊去吧!

  老爺子不僅為柳蔚虹願意和父親親近開心,更欣慰的是他發現這個向來被自己護在羽翼下的小丫頭,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

  這樣就很好!

  像老爺子這般有大智慧的人,和尋常老人家的想法當然大有不同。他更看重孩子們的自立自強,這樣即使以後家族不能再庇護他們,他們也能夠自己堅強地走下去。

  「爺爺,我還有一個請求。」

  看到祖父贊同了自己的選擇,柳蔚虹趁熱打鐵,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呵呵,小丫頭想法還挺多!說吧。」

  柳老爺子含笑看著柳蔚虹。柳蔚虹笑道:「我想,可不可以讓青鋒陪我去南都市一段時間?雖然爸爸和阿姨都在那裡,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出門在外……」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6 PM


016:神秘的借款

  柳蔚虹笑道:「我想,可不可以讓青鋒陪我去南都市一段時間?雖然爸爸和阿姨都在那裡,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出門在外……」

  其實當年她成年後,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生活的,和普通女孩子也沒什麼不同。她想讓青鋒跟她一塊到南都市去,卻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因為她到南都市去,可是「身負重任」,絕不只是為了讀書而已。有青鋒這麼一個絕對靠得住的幫手,她才能逐步實踐自己的計畫。

  而且……私心裡,她也願意有青鋒在身邊陪伴。

  柳老爺子稍一錯愕,老太太卻先點頭稱好。

  「是呀是呀,薇薇可是頭一回離家。有青鋒跟著她,我就放心多了。」

  本來柳蔚虹提出這個要求,是有些逾矩的。易青鋒名義上還是柳老爺子的衛士,只不過也無人會過問柳老爺子如何安排他的工作而已。

  易將軍將兒子送到青松園來,本來就是要歷練他。只讓他負責跟著一個小姑娘出出入入,對他這個軍中精英來說確實是有些屈才了。

  柳老爺子看問題可不能像妻子那麼簡單,他需要考慮到老部下的情緒。但第二天,素來緘默的易青鋒卻主動向柳老爺子表示,他非常願意跟薇薇一塊到南都市去!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整個八月,柳蔚虹也沒閒著。大姑、二叔、小姑三位長輩的家裡,她比以前走動得更勤了,尤其和二嬸衛玲玲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善。

  另外,她還以自己馬上要離開京城為理由,請二嬸或是大姑作陪,帶著自己到柳家的門生故舊家中去逐一拜訪了一次。

  柳老爺子的門生故舊可不簡單,全是京城權貴圈子中頂尖的人物。這些長輩當然也很和氣地接見了她。誰不知道柳家這位小公主是老爺子的心頭肉?況且她又乖巧可愛,又會說話,頗得長輩們的好感。

  雖然是世家千金,可是有些人際關係,還是得靠自己去打點的。有了這麼一兩次拜訪,往後要請人家辦事,也就有了由頭。

  在柳蔚虹房間抽屜裡,藏著一本越來越厚的「資料冊」。這裡頭,寫滿了柳家所有的「關係戶」的資料,全是她在這一個月裡自己整理出來的。

  完成了這項「艱巨」的工作之後,華南大學中文系的錄取通知書也寄到了她的案頭。

  即將遠行,柳蔚虹自然要當面和二哥道別。

  舒緩的音樂聲中,葉家明端起面前的紅酒輕呷一口,放鬆地靠進了身後的沙發靠背上。

  柳蔚虹坐在他身邊,手裡捧著一杯果汁慢慢喝著,臉上滿是笑意。

  「唉,這下你高興了吧?」

  葉家明斜瞥了柳蔚虹一眼。「方家那小子聽說到現在也沒出門見人。連方局長都請了好久的假,這星期才來上班呢。」

  「那是他應得的。」柳蔚虹淡淡一笑,並沒有多少喜色。「倒是他們有沒有查到二哥你頭上來啊?」

  她比較關心這個。

  「算了,反正你馬上也要去南方讀書,這邊的事你就別管了。」葉家明一揮手,笑道:「應該不會想到這裡頭有我的首尾。查到了也不怕!」

  作為頂級豪門葉家的嫡孫,葉家明的確有說這話的資格。

  他既然敢插手,就不怕被方家找上門來——方家的人的確也不敢對他怎樣!

  已經惹惱了柳家,再惹上一個葉家?方家人不會這麼沒眼色。

  「南方也不錯。這幾年,南方那邊發展很快,我有機會也想去看看。」

  「好啊好啊!」柳蔚虹雙眼放光,拍手說:「反正有直達班機,二哥你有假期就過來嘛。我保證會當好地頭蛇,把你招待得妥妥當當的。」

  「行,那我就先謝你好意了!」

  葉家明哈哈笑著,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易青鋒還是沉默地坐在稍遠的位子上,他喝的是茶。當司機和警衛的人,不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喝酒,葉家明也不會勉強他。

  兩人都知道易青鋒就是這麼個悶葫蘆,也無需刻意招待他,依然自顧聊著天。易青鋒靜靜看著柳蔚虹在霓虹燈光下光彩四溢的晶瑩小臉,眼底有著深深的眷戀,只是他把這份感情隱藏得很好。

  連敏銳的葉家明,也並沒有注意到易青鋒看著柳蔚虹的眼神中有何異樣。

  這是一個小型的舞會,與會的自然也都是些權貴家中的「衙內」和「公主」。不過這聚會的格調明顯比方東林那種「特色派對」要高得多,大家都很斯文,只是三三兩兩坐在一塊聊天說話。

  「哦,換了慢四的曲子。來,薇薇陪二哥跳支舞吧。」

  葉家明站起身來,像一位真正的貴族般優雅地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柳蔚虹笑吟吟地應邀起身,把小手放到葉家明的手掌上。

  「好呀,好久沒和二哥跳舞了呢。」

  其實她的舞技還是葉家明「親傳」的,當年葉家明教她跳舞的時候,可沒少被她踩腳板。

  兩人蝴蝶般滑進舞池中,同樣優美的舞姿吸引了周圍不少同伴的目光。

  葉家明的舞跳得非常好,帶動著柳蔚虹在舞池中自如旋轉,很是輕鬆悠閒。相比起快步,他更喜歡慢步舞曲的輕柔慵懶。

  柳蔚虹隨著音樂輕輕擺動著身體,揚起頭來對葉家明笑了笑。她穿著芭蕾舞鞋一般的平底圓頭軟皮鞋,站直了身子也只到葉家明的肩膀,是以不得不仰視他。

  「二哥,我還有個事情想求你幫忙。」

  「說吧,怎麼搞得神神秘秘的。小丫頭又有什麼想法了?」

  葉家明低頭看著柳蔚虹,發現她的眼睛在七彩的頂燈映照下發出亮晶晶的光芒,顯然又在轉動著什麼古怪念頭。

  「先說好,這次可不能像上回那麼胡鬧了啊。」葉家明馬上「警惕」起來。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妹妹老是卷到這種麻煩事裡去。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這種事做得多了,會惹上大禍的。

  即使她是尊貴無比的柳家小公主也一樣!

  「唔……不是那樣的事。」但是絕對比那個還難辦,柳蔚虹在心裡補上一句。

  可是不找葉家明幫忙,她能找誰?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啊!

  她只好硬著頭皮,懇求地看著葉家明,低聲說:「二哥,能不能先借我二十萬?」

  啥?

  葉家明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

  二十萬!

  在這個時候,二十萬是個什麼概念?就算是高級國家幹部,每個月的工資也只有幾百塊!普通人每個月能有幾十塊錢的收入就很了不得了,小妹居然一開口就是二十萬?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6 PM


017:柳老爺子臨別叮嚀

  柳老太太走進屋子,看柳蔚虹已經收拾好了大半行李,愈發悶悶不樂。看來孫女兒真是急著要到南方去看她爸爸呀。

  「大內」的生活,其實也蠻枯燥無趣的。柳老爺子地位太高,等閒之人也不敢往老太太跟前湊。而柳家的子女們也忙於各自的事業,另外也是為了避諱,不好常常到青松園裡來看望老人家。

  幸好還有柳蔚虹在身邊,讓青松園裡多了許多歡聲笑語。如今柳蔚虹要去南方,老太太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這些天來比往日囉嗦了不少,老是念叨著老頭子不該答應讓薇薇去南方。

  柳老爺子卻很看得開。

  「小鳥兒長大了,總是要離巢的。我們也不能照顧薇薇一輩子!」

  其實這道理,柳老太太又何嘗不懂。只是感情上,她還是希望她一手帶大的柳蔚虹能多陪陪自己。柳蔚虹也捨不得奶奶,一再向奶奶保證,只要一有假期就回京來看望她。

  柳老太太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了些。

  「薇薇,你到書房去吧,爺爺有話要叮囑你。」

  嗯?

  柳老爺子讓老太太親自來叫她,那一定是有比較重要的話交代了。不然的話,讓容嫂過來招呼一聲也行。

  柳蔚虹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旋即笑道:「好的奶奶,我馬上過來。」

  柳老爺子坐在書房沙發上,雪眉微垂,像是在閉目養神。柳蔚虹看到爺爺略顯頹態的模樣,心裡就是一酸,忍不住雙膝一屈半蹲在爺爺身前。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開爺爺身邊。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距離上輩子爺爺去世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年了。然而,如果她不走,父親也許就會在南都市那邊闖下大禍,到時……整個柳家,還是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爺爺,您叫我?」

  柳老爺子睜開雙眼,看到柳蔚虹微微仰起的小臉,他眼裡不禁流露出幾分慈愛之色。

  「嗯。你先坐。」

  柳老爺子一指旁邊的沙發。柳蔚虹輕輕落座,雙手交叉搭在膝上,坐姿端正而優雅。

  柳老爺子看在眼裡,對孫女兒更是滿意。但他又聯想起,自己居然曾經想過,將這又聽話又乖巧的小孫女「許配」給方家那個混蛋小子,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英明半世,差點還是被人蒙蔽了去。當然,就算兩個小輩定了親,方東林出事了柳家也一樣不會將柳蔚虹嫁給他。但是這樣對柳蔚虹的名譽自然也是一種傷害。

  幸虧那天沒有訂成婚!不然的話,柳老爺子真會對這孫女兒愧疚不已。

  經此一事,柳老爺子對方家是徹底的失望了。以前還以為方如海雖說格局不高,尚算是一員能吏。現在看來,還是爛泥扶不上牆!

  可是將方家從柳家的大船上踢下去,對柳家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

  方家的人雖然不成器,可作為京城小世家,還是有一定作用的。方家過世的老爺子,在地方上也有些殘餘的勢力,如果用得好了,對柳家的整體佈局不無裨益。

  主要還是現在的時局不太穩吶。要是在別的時候,這種小卒子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可惜。然而眼下時機卻不太對。

  柳老爺子的心思沒有在大事上停留太久。他慈祥地看了柳蔚虹一眼,說:「薇薇啊,你從小就跟著我和你奶奶過。現在你想去和爸爸一起生活,這也很好……不過,你從沒離開過京城,到了外地,總會有些不適應。」

  「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種嬌氣的孩子。但是南方的天氣也好,民風也好,和京城這邊或許有很大的差距。你要是覺得不習慣,那也是正常的,可是你總得努力適應學校的生活,好嗎?」

  柳蔚虹微笑回應。「爺爺,我知道了。」

  事實上,她前世的後幾年,就是在南方省度過,對南方省的生活十分適應。

  說完,她又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咯咯笑道:「我聽說南都市那邊,如今可比比咱們京城還繁華哩。早就想去那邊玩玩了!」

  柳老爺子顯然心情不錯,大笑了兩聲,點了點她的額頭。「小丫頭,還說想你爸爸呢,原來是想著去玩兒?」

  「哎呀,爺爺,人家哪有。不過人家都說,南都市那邊這些年經濟發展得很好,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和地方,我是真的很好奇嘛。」

  柳蔚虹抿嘴一笑,眼底卻帶著些試探的神色。

  她不是無緣無故和爺爺提起這話題的。

  前世她被家族保護得太好,對家裡的情況也渾渾噩噩的,根本不知道家裡大人在煩惱什麼。直到柳家垮台後很久,她才從許多長輩口中得到了一些線索。

  柳老爺子的去世固然是一個導火索,但是柳家衰敗的原因卻早在柳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埋下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改革。

  最高首長制定的改革路線,當時還只是初具雛形,在高層遇到了很多阻力。柳老爺子因為種種原因,也成為了這些「阻力」中的一個。說得簡單點,他老人家的政治理念比較保守,對改革並不太支持。

  然而從十幾年後回來的柳蔚虹卻知道,爺爺乃至整個家族的選擇是錯誤的!她現在還無法影響老爺子的決定,但不代表她不能慢慢努力。

  潛移默化,從旁慢慢為老爺子引入新的思路,也很重要。

  果然柳老爺子聽柳蔚虹說起南都市的繁華時那嚮往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動。

  柳蔚虹接著說:「爺爺,又不是我一個人對南方省好奇。我的同學也說,人家南都、江口那邊一天一個樣,不知道我們京城什麼時候也能變得那麼好玩……」

  「你的同學們也這麼想?」柳老爺子狀似無意地問道。

  柳蔚虹點點頭,說:「嗯!大家還說,這兩年,京城裡總算比以前多了些好去處,以後京城應該也會越來越熱鬧吧……」

  柳老爺子眼皮子又垂了下來,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柳蔚虹「見好就收」,不敢多說,只吐了吐舌頭笑著說:「所以爺爺您就放心吧,我在那邊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嗯,我對你當然還是很放心的……」柳老爺子雙目閃過一絲精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已經十七歲,懂的事也不少了,做得也不錯。」

  呃?

  做得也不錯?這話什麼意思?

  柳蔚虹心頭莫名一跳,卻又聽得柳老爺子說:「葉家那個二小子,好像是叫家明吧?」

  這……柳老爺子為什麼問起二哥來了?

  柳蔚虹知道爺爺絕不會無緣無故提起葉家明。難道……自己暗中指使葉家明對方東林下手的事,讓柳老爺子曉得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9 PM


018:動心忍性

  想到這個可能性,柳蔚虹心裡猛地一顫。

  她猜得沒錯。

  以柳老爺子的政治智慧,焉能看不出方東林出事背後大有問題。方東林固然是個混帳,但那些員警怎麼能及時趕到?誰給的線報,又是誰策劃了方東林「襲警」,乃至在京城紈絝圈子裡散播這件醜聞,更推動團中央開除了方東林的實習資格?

  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柳老爺子從慍怒中平靜下來後,立刻派人去仔細探個究竟。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這些事情,居然是柳蔚虹暗地裡偷偷搞出來的。

  再聯想到他八十壽誕上,柳蔚虹「無意中」點破方如海與況老三私下來往的舉動,柳老爺子推測她是早就察覺到方家有二心了。

  不過,柳老爺子震驚之余,倒也沒有責怪柳蔚虹的意思。恰恰相反,他為孫女兒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手段,深感欣慰。

  不簡單啊!

  柳老爺子推想,孫女兒撞上方如海和況老三坐在一處或許真是巧遇。但一般的小字輩卻不會對此多做聯想。薇薇這小姑娘能看出其中的道道來,可見眼界見識都要高出常人一等。

  柳老爺子不可避免的有著「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從來也沒想過將柳蔚虹培養成柳家在政壇上的接班人之一。當然,他現在也不會如是想。然而大家子弟,能夠有一些政治智慧卻是很必要的。

  別的不說,有頭腦的世家子弟,起碼不會給家族惹禍!

  看到孫女兒那心虛的樣子,柳老爺子故意板起臉來,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可柳蔚虹早就把爺爺的脾氣摸得透透的,看柳老爺子如此作態,知道爺爺是在嚇唬她。

  她吐了吐舌頭,嬌憨地拉著柳老爺子的手搖了幾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柳老爺子見孫女兒露出求饒的神色,黑臉也裝不下去了,輕笑著搖了搖頭。

  「薇薇啊,這回就算了。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胡鬧。」

  柳蔚虹以為自己已經做得足夠隱秘,其實手法還是相當稚嫩。之所以方家沒能順藤摸瓜查到她,那還是因為柳老爺子出手替她抹平了尾巴。

  聽到柳老爺子「明示」他已經瞭解她暗地裡動的手腳,而且語氣裡也沒有生氣的意思,柳蔚虹大大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還是把政治上的事想得太簡單了。還得繼續修煉才行啊。

  她很聰明,明白不該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笑著岔開話題和爺爺聊起他當年在南方率領大部隊與敵人作戰的往事,倒是引得老爺子感慨不已,又追憶了一會兒自己的崢嶸歲月。

  接著,柳蔚虹不經意地問起柳老爺子如今在南方省的舊部下。柳老爺子點了幾個人,柳蔚虹暗自將這些人的名字都記在心裡。這些都是柳家在南方省的關係戶,她得好好記下來,將來或許會用得上。

  柳老爺子贊許地看了孫女兒幾眼,他大概也猜到柳蔚虹故意引他說話的用意。想不到一向被他認為是小孩子的薇薇,也開始關心這些事了。

  這樣也好。他們這樣的人家的孩子,本來就應該多懂一些事情。

  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兒心智逐漸成熟起來,柳老爺子臉上不自覺多了幾道笑紋。

  趁著爺爺心情不錯,柳蔚虹笑道:「爺爺,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嗯?說說看。」

  柳老爺子雙眼一瞇,倒要看看小丫頭又有什麼古怪想法。

  「我想讓您給我寫個斗方,寫點鼓勵的話就好。」柳蔚虹笑咪咪地:「我好每天看著,就像天天聆聽您的教誨一樣啊。」

  柳老爺子雖是以武將起家,文化底蘊卻很足,當年乃是一員著名的「儒將」。這些年來他閒暇之余依然勤練不輟,書法已臻大家境界。只不過柳老爺子何等身份,輕易不會為人題詞,墨寶也少有現世。

  但是心愛的小孫女給他要個斗方,柳老爺子也不會拒絕。

  「好!」

  柳老爺子很爽快地點頭,把手一揮:「給我磨墨!」

  柳蔚虹自然忙不迭跑到書案邊上忙活去了。替爺爺磨墨鋪紙這些活計,她平時都是做慣的,手腳伶俐得很。

  柳老爺子拿起一管狼毫,飽蘸濃墨,四個大字一揮而就。

  「動心忍性!」

  說實話,柳蔚虹要這幅斗方,也是有她的深遠用意的。看到「動心忍性」四個大字,她立刻領悟到這才是今天柳老爺子找自己談話的最大用意。

  柳老爺子是在告訴她,她的心性還需要好好磨練,可不要只懂得逞小聰明!

  「爺爺,我明白了。」

  她恭恭敬敬地捧著墨蹟未乾的斗方,向爺爺鄭重鞠了一躬。

  八月中旬,柳蔚虹在易青鋒的陪伴下前往南都市。

  葉家明特意到機場為她送行,臨別時遞給她一個信封。信封裡,是一本薄薄的存摺。

  「吶,你要的東西。」葉家明聳聳肩,把信封送到柳蔚虹手裡。柳蔚虹有些感動,自己一開口就跟二哥要二十萬,二哥也沒多問什麼,這麼爽快的就把錢給她了。

  「好好保重!」

  葉家明又伸手捏了捏柳蔚虹的小鼻子,惹得她嬌嗔不已,才哈哈笑著走了。

  實際上,柳蔚虹最初還想借五十萬呢。但怎麼想也不現實,只好把數目降低到二十萬——如果有一百萬,就最理想了!

  因為她記得清清楚楚,馬上就有一個極佳的賺錢時機擺在眼前。只要給她幾個月的時候,她不但能將這筆本金還清,還能賺到一筆常人無法想像的鉅款。

  柳蔚虹不貪財,她前後兩輩子,也沒對錢產生多大的興趣,更沒有什麼物質欲望。上輩子她再潦倒,也沒有跟人借過一分錢,有多少用多少就是了。

  曾閱盡世間繁華的她,又怎會把人生目標放在所謂的「奢侈享受」上?

  她之所以著急賺這筆錢,是有大作用的。沒有巨額的資金,她的計畫就無法啟動。

  想到即將在南都市開始的新生活,柳蔚虹也不禁有些激動……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3:59 PM


019:飛機上的小插曲


  坐在飛機的頭等艙裡,柳蔚虹靠在座椅地看著窗外的雲海,心中思緒也如這翻滾的雲浪一般起起伏伏。

  再過幾個小時,飛機將要抵達南都市青雲機場。很快,她就要和她闊別已久的父親見面了。

  真的分別很久了……

  前世父親臨終前的一幕又浮現在她的眼前。

  「薇薇……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父親因為疾病而變得乾枯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說完這句話,他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之中,再也沒有醒來。

  當時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父親枯槁的遺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現在,她的父親還正當盛年,穩穩地坐在南都市第二把交椅上,意氣風發。

  她決不能讓歷史重演,定然要想方設法將父親從原本的錯誤軌道上扳回來!

  只是,這又談何容易呢?

  「頭痛?」

  易青鋒看她揉著太陽穴,關切地問了一句。只不過他的話總是簡潔得「令人髮指」,也只有親近的人才能接受他的說話方式。

  「也沒有,大概是沒睡好。青鋒,讓我靠著睡一下。」說罷,柳蔚虹也不管青鋒的反應,把頭一側就靠在了青鋒寬闊的肩膀上。

  易青鋒的臉微微一紅,但看柳蔚虹表現得如此自然,也只好稍稍調整好坐姿讓她倚靠。

  她纖細的髮絲有一些散落到了他的脖頸上,輕柔的觸覺喚起了易青鋒深藏心底的柔情。他低下頭無比溫柔地注視著他心愛的姑娘,想起了初次見到她時,那種難言的悸動。

  那時,他才剛剛滿了十八歲,第一次跟著父親走進了青松園。她穿著潔白的校裙,坐在庭院中的葡萄架下看書。

  午後微醺的暖黃陽光,少女圓潤瑩白的側臉,淡淡粉唇上掛著愜意的微笑——真如一副美好恬靜的水彩畫。

  他還記得她主動向他打招呼時咯咯直笑,神態天真嬌憨,全無世家千金的高傲樣子。儘管他是這般木訥內向,她卻很快與他親近起來,常常一聲一聲地喚他:「青鋒,青鋒……」

  少女清脆又柔和的聲音直傳進他心底裡去。

  「青鋒,你在發什麼呆啊。」

  柳蔚虹靠著他睡了一會兒,覺得頭暈的感覺似乎好了些,便又睜開眼來。結果卻看到易青鋒在愣愣地不知想著什麼。

  「哦……你不睡了?」易青鋒有些慌亂,像是被窺見了心中的秘密一般。

  「不啦,這樣你會坐得很不舒服的。」柳蔚虹打了個小呵欠,剛想坐直身子,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呼,緊跟著響起了杯盤碰撞的聲音。

  「啊,先生對不起對不起……」

  柳蔚虹側過頭去,從座位的縫隙間看到一位端莊秀美的空中小姐正略帶慌張地替某位乘客擦拭著身上的水漬。

  大概是給乘客端飲料的時候沒站穩吧?剛才突然有一陣強大的氣流衝過來,機身稍微晃動了一下,空姐一時失手也是可能的。

  「喂,你手腳麻利點!弄髒了天哥的衣裳,你賠得起麼!」

  坐在那男乘客身邊的粗魯男子,操著一口帶著南方省口音的普通話嚷了起來。

  空姐漲紅了臉,再次連聲道歉。

  「阿廣,不要亂來。」

  那位被潑了飲料的「天哥」大約是三十五歲左右,穿著得體的西裝,看起來倒也氣度不凡,只是臉上略帶一絲戾氣。不過此刻他卻是很溫和地微笑著,向空姐道歉道:「小姐,對不起,他是個粗人,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不不不,是我不對。先生您請稍等,我再給您端一杯咖啡過來。」

  「快點!」

  那叫阿廣的粗魯男再次不耐煩地發難,又被天哥瞪了一眼。

  頭等艙的空姐素質極高,當然不會因為客人的些許刁難而影響她的服務態度。等她第二次送咖啡來的時候,天哥依然笑著向她道謝。

  被人尊重總是很開心的,空姐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很多。天哥又一次為他那小弟的粗暴道歉,順勢問道:「小姐,給你造成了困擾,真是不好意思。請問你的芳名,可否等飛機落地後請你吃頓飯,也好表達我的歉意。」

  呃?

  柳蔚虹本來已經沒有注意後排的動靜,聽到天哥如此說法,頓時好笑起來。

  啊,原來是帶著手下泡空姐啊。那剛才粗魯男的叫囂應該全是裝出來的囉?為的是給他的「主子」製造機會嘛。

  那空姐也明白過來,笑容淡了下去,勉強笑道:「不用了先生,是我要向你們道歉才是。如果您沒有別的需要,我先去為別的旅客服務了。」

  「喂,你別給臉不要臉!」

  這種時候,那位阿廣又來出頭了。空姐雖然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終究年輕臉皮薄,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罵上臉來,也覺得難堪。她只能假裝沒聽見,低著頭想走開。

  「哎!等等!」阿廣居然伸手去拉扯那空姐。

  空姐漲紅了臉,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又不好和他起正面衝突,委屈地直往後退。

  周圍已經有旅客對這邊的騷亂指指點點。這年月坐頭等艙的客人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不管性情人品如何,總歸有些修養。阿廣的行為無疑是頭等艙客人中的「異類」,是以人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天哥眉頭直皺,他也不喜歡被人指點。原以為要泡個小空姐並沒有什麼難度,誰知道事情並沒有按照他的預想進行,他如今也沒了什麼興致。

  他剛想叫阿廣回來,忽然看見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攔在空姐身前,一雙妙目怒瞪著阿廣。

  「這位先生,請你尊重空乘人員。」

  柳蔚虹微仰起頭直盯著那叫阿廣的粗魯男,臉色滿是不悅之色。

  她倒也不是喜歡胡亂替人出頭,只是看不慣這些人囂張的樣子。那空姐的遭遇,她也曾有過……

  那是在她前世落魄之後,在職場上不止一次被類似「天哥」和阿廣這樣的人騷擾。正因為有過同樣的經歷,她才會忍不住出來替那空姐說話。

  阿廣本來就是個暴躁的脾氣,抓不住那空姐,一下子就衝著柳蔚虹爆發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0 PM


020:事情鬧大了


  「死丫頭你多管閒事!」

  阿廣惱羞成怒,衝著柳蔚虹咆哮了一聲。

  這時機上的保安人員已聽到騷亂之聲匆忙趕來。天哥終究不想把事情鬧大,沉聲叫阿廣趕緊回到座位上。

  柳蔚虹輕蔑地看了阿廣一眼,也回到原位去了。易青鋒從剛才起就一直護在她身後,只要阿廣對她有任何不軌的舉動,易青鋒就會斷然出手。

  但是阿廣似乎也沒徹底傻掉,儘管臉上黑得像鍋底一樣,還是很聽天哥的話偃旗息鼓了。

  雖說有了這麼一段不愉快的插曲,柳蔚虹的心情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她的心理年齡比較不止十七歲,對於不相干的人,不會去計較太多。

  那位空姐大概是和別人調了班,直到飛機降落也不曾出現在頭等艙裡。

  此時日近傍晚,柳蔚虹出了機場,立刻置身于南國悶熱潮濕的空氣之中,身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她反手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笑著拉易青鋒一塊坐上機場大巴回市區去了。

  她比大學報到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月過來,也沒特意通知父親讓他安排人來接機。家裡兩位老人家以為她已經和柳成邦說過了,就沒再追問,誰知她卻是想著給爸爸一個驚喜。

  再說南都市的青雲機場她來過好多次,熟門熟路,完全不需要人接應。

  大巴在市區停站後,柳蔚虹催著易青鋒去打車。在這個時候,京城的計程車行業剛剛萌芽,南都市卻已是遍地計程車,果然比京城繁華了許多。

  這個站等著打車的人也不少。易青鋒等了幾個人,好容易攔下一輛車子,卻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來。

  「天哥,這有空車,您請!」

  易青鋒濃眉一蹙,認出了那和他搶車的就是今天在飛機上鬧事的粗魯男阿廣。

  真是冤家路窄!

  「喲,又是你們這對小鴛鴦!」阿廣同樣認出了他們,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青鋒,我們走吧。」

  柳蔚虹不想和這種人糾纏,直接開了計程車副駕座的車門就想上車。

  「慢著!」

  阿廣嘭地一聲把車門壓住,指著柳蔚虹叫囂道:「你們兩個滾一邊去,這車我們天哥坐定了!」

  他倒是把自己狗腿子的地位拎得很清,時時刻刻把天哥放在首位。

  天哥貌似悠閒地站在阿廣身後,雙手插兜冷冷地看著柳蔚虹二人,眼底盡是陰霾之色。看來,他表面上不聲不響,心裡也記恨著柳蔚虹在飛機上阻礙他的「好事」。

  「這是我們先攔的車,憑什麼讓你們坐?」

  柳蔚虹涵養再好,被人一再挑釁也忍不下這口氣。她是不喜歡擺千金的架子,可是自幼養成的傲氣,也是不容她被人如此輕忽對待的。

  「嘿!你們兩個小傢伙,這可是南都市!」阿廣翹起大拇指一指身後的天哥:「到了南都市的地頭上,你們還敢對天哥不敬,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麼?知不知道我們天哥是什麼人?」

  在飛機上,柳蔚虹就早已聽出阿廣和天哥是南都市本地人,因為他們的普通話都帶有濃濃的南方省口音。剛才他們沒有繼續鬧事,但回到了自己的「老巢」,氣焰一下子就漲起來了。

  「啊,是嗎?」柳蔚虹笑得很冷:「原來是大人物呢。那怎麼沒有專車到機場接送啊。」

  她可不僅僅是青松園裡的單純小公主,也是在紅塵裡打過滾的。惹急了她,她也不介意刻薄一下。

  天哥臉色就是一變。

  他在南都市確實有一定的勢力,但那都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不好顯擺出來。當然,過了幾年以後,像他這種身份的人也敢明目張膽出來炫富了。

  但在當時,天哥這類人在大面上還是比較低調的。

  沒想到卻被一個小丫頭生生剝了臉面!

  「你們是想找死?」

  阿廣別的不會,看天哥的臉色卻最為擅長。他回頭一看天哥板下了臉,知道天哥是在示意自己出手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孩子,也就叫嚷得更加厲害了。

  這時那計程車司機看雙方爭執不下,他也不想得罪任何一邊,索性一踩油門呼地把車開走了。周圍的人見這邊吵架,也都紛紛朝他們看來。

  有人看出天哥和阿廣滿身煞氣,又看看易青鋒和柳蔚虹這對少年男女,都不禁暗暗為他們感到擔憂。

  阿廣剛向柳蔚虹逼近一步,易青鋒立刻攔在柳蔚虹身前。他比阿廣要高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逼視著阿廣。

  「你想幹什麼?」

  易青鋒警惕地將柳蔚虹護在身後。

  阿廣猛然揮出一拳,桀桀怪笑,讓這小子逞能!很快他就裝不了英雄好漢了!

  阿廣對自己這一擊很有信心,要知道他可是南都市地下拳市裡的一把好手。不然,他也不能成為天哥的貼身跟班吶!被他打傷打殘的拳手們可不在少數!

  「呀!」

  旁邊的人看到健碩的阿廣虎虎生威的一拳,都嚇得尖叫起來,有些膽小的姑娘還情不自禁捂上了眼睛。

  「嗷——」

  一聲殺豬般的殘嚎刺痛了人們的耳膜,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阿廣粗壯的小臂被易青鋒一手抓住,朝反方向狠狠一扭!

  「哢嚓!」

  在場的人們都清楚地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阿廣再次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可易青鋒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易青鋒一手擒住阿廣的手臂,一手壓住他的後頸,用力一腳將他踩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阿廣疼得眼淚鼻涕一個勁地往外冒,一股股冷汗迅速濕透了背脊。他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易青鋒的束縛,可易青鋒再次往他斷裂的手臂處使力,他終於被巨大的疼痛刺激得昏了過去。

  反觀易青鋒,雖然經過了一場打鬥,卻還是衣衫齊整,整個人清清爽爽,似乎剛才根本沒出力似的。

  天哥的臉色由白轉青,一路黑了下去。

  「你們兩個小崽子……想把事情鬧大是吧?」

  天哥陰測測地冷笑起來,從隨身的皮包裡掏出了一個碩大的「磚頭」——那可是當時極為少見的「大哥大」。能用得起這東西的,絕不會是普通人。

  柳蔚虹根本不去理他,拉起易青鋒的手就往人堆外走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0 PM


021:地頭蛇

  易青鋒一言不發,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護著柳蔚虹,撥開人群就往大路上走。

  「到廣場另一邊去,那邊還有一個計程車停靠站。」柳蔚虹的話,讓易青鋒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怎麼會知道?

  柳蔚虹也不解釋,只是催著他過去。難道她要告訴他,上輩子她在這廣場附近不知逛過多少次?

  他們走得並不慢,但這市中心的天鵝廣場本來就很大,所以一時也到不了目的地。不過柳蔚虹回頭看到天哥並沒有追過來,心下稍安,腳步漸漸緩了下來。

  她倒不是怕這麼個流氓頭子似的人物,只是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煩。要不是剛才阿廣要和他們搶車子,她早忘記飛機上那段小插曲了。

  「前面那兩個人!站住!」

  就在他們即將走到計程車停靠站的時候,一群痞子從後方呼啦啦追了過來,用南方省的方言大聲叫嚷。

  易青鋒聽不懂南方省方言,但他立刻判斷出對方是衝著他們來的。一眼掃去,對方起碼有十來個人,都打扮得流裡流氣。有的穿著緊身二股筋背心,有的甚至光著膀子,全長著一臉匪相。

  易青鋒也不去管行李了,隨手扔到一邊,雙手翼張將柳蔚虹擋在身後。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些人是那天哥叫來的援兵。剛才柳蔚虹遠遠看見他拿出了那個「大哥大」,就知道這人不打算善罷甘休,但沒想到才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天哥就叫來了這麼多人馬。

  柳蔚虹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早知道就老老實實通知父親自己何時到達南都市,也就省去了這些麻煩。可如今也不是後悔的時候,先脫身是正經。

  如果是別的事,她會直接亮明身份。可對著這些痞子,說自己是市長的千金,只怕也不會有人信吧,根本起不到震懾作用。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這本來是天鵝廣場周圍群眾出來散步的時間,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可看到這些人兇神惡煞的模樣,等閒人也不敢輕易靠近。

  而且,那二年也沒有撥打110報警的制度——打電話在當時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天哥如果沒有帶著「大哥大」,也叫不來這麼些人。

  「小子,打傷了我的人就想跑?」

  天哥陰沉著臉從痞子們身後走到易青鋒跟前,冷笑著一揮手:「給我狠狠教訓這小子!打殘打死了算我的!」

  柳蔚虹的臉色不住下沉,這天哥真的太囂張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竟敢聚眾打人,還放出這樣的狠話來。看來,他果然是本地好大的一條「地頭蛇」!

  易青鋒濃眉緊緊擰在一處,渾身肌肉緊繃,身上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

  他並不把這些小混混放在眼裡,可是他的任務不是打倒他們,而是保護柳蔚虹。這就比較麻煩了。

  柳蔚虹輕聲說了句:「青鋒,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

  易青鋒哪能放心得下。但眼下形勢危急,他也顧不得多說,只來得及交代一句「待會緊跟著我跑」,那群人就沖了上來!

  柳蔚虹心知自己是易青鋒的累贅,儘量往包圍圈的死角躲去。她伸手到隨身背包裡摸索著,掏了幾下從裡頭抽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藏在手心裡。

  坐飛機是不能帶管制刀具的,這把折疊水果刀不過手指長短,殺傷力極為有限。但多把小刀防身總是好些。

  前世柳蔚虹上下班時,和許多單身姑娘一樣,不得不在包包裡放上這麼一把小刀和防狼噴霧之類的東西。單身的姑娘總是一把辛酸淚啊,傷不起啊!

  她只是出於習慣往背包裡放了一把水果刀,沒想到還真有機會派上用場。

  「啊呀!」

  一個小痞子慘叫著被易青鋒一腳踢飛,他飛起的身體剛好撞在身後另一個混混身上,兩人立刻失去平衡像滾地葫蘆般咕嚕咕嚕滾倒在地。

  易青鋒腿勁極強,打倒了兩人之後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又一腳蹬在一人的胸口上,手肘同時旋風般撞上了從後頭襲擊他的某人的腦袋。

  天鵝廣場上的遊人們都被這身手強橫的青年吸引住了視線,本來大家都還在擔心著他們兩人的安危,誰知眼看著易青鋒一個人就要把十幾個痞子給打倒了!

  「嘭!」

  隨著又一個人被他的肘擊撞倒,天哥原先那一臉的陰笑消失得一乾二淨。沒想到這外地佬還真能打!

  「薇薇,跑!」

  易青鋒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完全打敗這些人,這是不現實的,他只能盡力把他們的包圍圈打開一個口子。趁著幾人倒地,其餘眾人一時失去銳氣沒有圍上來的機會,易青鋒扯著柳蔚虹就跑。

  柳蔚虹的反應委實不慢,易青鋒一發喊她就發力狂奔,兩人一下子就跑出老遠。天哥完全被激怒了,大吼一聲「給我追」,自己就先追了上去。

  柳蔚虹在學校的時候還是田徑隊的隊員,跑步算是她的強項。可女孩子怎麼能跑,也不如一群強壯的男人,漸漸的後面的追兵又逼近了他們。

  「啊!」

  昏暗的光線讓柳蔚虹一時不察,撞到了一個路人的身上。那人猿臂一伸扶住她,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柳蔚虹哪有空和他解釋,趕緊掙脫了他的手繼續跑路。但就是耽擱了這麼一下,那些人就又追上來了。

  真是麻煩!

  柳蔚虹真的生氣了,她索性站定不動,怒視著再次堵住他們的這些痞子。

  「你們不要再亂來!」她將一縷亂髮撥到耳後,冷冷地看著天哥說:「天哥,讓你的人走開。否則,咱們到公安局見!」

  「哈哈,公安局?好啊!」天哥邪笑兩聲,誇張地一攤手說:「不如就去天鵝廣場派出所好不好?」

  方才那被柳蔚虹撞上的路人,沒有像別人一樣避開,反而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

  一般像她這年紀的小女孩,被這麼些混混圍著,早就嚇得哭哭啼啼了吧?難得她居然還敢和那流氓頭子對峙。

  很有膽量!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1 PM


022:顛倒黑白

  天哥顯然很少被人如此「得罪」,陰笑著調侃了一句以後,立刻又沉下臉來,讓他的人繼續圍攻易青鋒。

  這時他們已經鬧了有一陣子,四周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這年月人心淳樸,遠不到後世那種「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冷漠程度,人們也開始議論著想讓天哥等人別再亂來。

  天哥才不理這些路人的想法,依舊堅持要「教訓」易青鋒到底。今天他要是就這麼偃旗息鼓,他日道上的人聽說了他賀天運帶著一群小弟都弄不倒一個外地人,他的臉往哪裡擱?

  易青鋒無奈又和那些撲上來的痞子們混戰起來。柳蔚虹剛想退開一步,突然一個小混混居然朝她抓了過來!

  柳蔚虹一驚,忙閃身避過那人的祿山之爪。那人一抓不中,更是心頭火起,怒道:「小丫頭你跑什麼!」

  「呼!」

  易青鋒及時一個回身截住了那痞子,雙手狠狠一抓他的膀子,「哢」的一聲就把那人的手臂關節給卸了下來!

  他惱恨這人朝柳蔚虹出手,當然不會留手。可伴隨著這人的慘叫,柳蔚虹也驚呼一聲,似乎被另外的人纏上了。

  原來是天哥看手下們久戰不下,心裡煩躁無比,索性不顧「身份」主動朝柳蔚虹出手了!

  他果然比手下要能幹些,一出手就揪住了柳蔚虹的胳膊。可下一刻,他抓著柳蔚虹的手卻被一陣劇痛擊中!

  「啊——」

  天哥嚎叫著鬆開了手,另一隻手卻狠狠地朝柳蔚虹臉色甩去,想要扇柳蔚虹一個巴掌。

  柳蔚虹已感覺到掌風掃在了她的臉上,她一瞬間無法避開,只能緊咬牙關,試圖減輕這一巴掌給自己帶來的傷害。

  沒曾想,一個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現在她身前,替她擋下了這一掌。

  「夠了!統統給我住手!」

  從那人微帶磁性的低沉嗓音,還有那地道的京城話,柳蔚虹判斷出這就是剛才被自己撞上的那路人。

  他怎麼沒走,還出來替她擋巴掌?見義勇為麼?

  易青鋒這時也回到了柳蔚虹身邊。隨著那人的一聲怒吼,周圍的小混混們像是受了震懾一般,動作稍稍一滯。之後他們才發現,天哥的左手背上插著一把折疊小刀,鮮血正一個勁地往外冒。

  「天哥,您……您沒事吧……」狗腿子們都嚇住了。看不出這小丫頭如此烈性,說動刀就動刀,一點也不含糊啊!

  「員警!都別動!」

  柳蔚虹總算心頭一鬆,員警來了就好。

  不然的話,她還真不知該怎麼安然脫身了。

  來的自然是天鵝廣場派出所的巡警。剛才天哥的人圍住柳蔚虹二人時,就有熱心人跑到派出所裡去報警了。但是派出所的位置和這邊距離稍遠,所以巡警此時才趕到。

  「小姑娘,你很勇敢。」

  剛救下柳蔚虹的那人對她低頭一笑,柳蔚虹才大致看清了這人的相貌。

  他的年紀介於二十到三十之間。之所以感覺比較模糊,是因為他身上過於沉穩的氣質讓他年輕的五官平添了幾許成熟感。如果單論長相,他似乎比葉家明還英俊些,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顧盼神飛,在黑夜裡看來尤為懾人。

  「謝謝。」柳蔚虹喘息初定,不好多聊閒篇,只得向他頷首道謝。

  出乎他們意料的,面對這隊巡警要他們一行人到派出所去做筆錄的要求,天哥居然沒有抗議,只是陰著臉緊緊按著手上的傷,乖乖地跟在巡警們身後走了。

  易青鋒不願意讓柳蔚虹到派出所這樣的地方去,可柳蔚虹卻想到,事到如今還是讓爸爸派人來接自己的好。到派出所去做筆錄什麼的是其次,重要的是要到那裡去打個電話。

  可當巡警讓她的「恩人」也一道過去的時候,柳蔚虹忍不住出聲解釋說,這事和他沒關係。

  一直沒開口的天哥卻陰陰地說:「員警同志,這個人也打了我。」

  「你……」

  柳蔚虹剛想再說什麼,那青年卻微笑著攔住了柳蔚虹。

  「好的,我也去一趟吧。」

  他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這些痞子,也太容易就範了……這不正常。

  雖然他今天只是個完全的過客,但好歹也和這小姑娘是「患難之交」,不想看她惹上更大的麻煩。他先跟過去看看,到時候不需要他出面是最好,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可以幫個忙。

  「你不必……唉,算了。」柳蔚虹有些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她是不會讓他出事的。

  到了派出所,他們一大堆人熙熙攘攘坐了一屋子。柳蔚虹三人坐在一處,她剛想去借個電話,忽然看到門外大踏步走進一個穿著警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他那肚子委實壯觀,隨著他的走動一顫一顫的,不知裡頭裝了多少油水。

  天哥一看到那人,立刻站起沖他笑了笑,態度倒不顯得如何謙卑,還略帶點矜持。

  「韋所,你好。」

  「啊,是天哥!」

  相對於天哥,這叫「韋所」的員警態度就熱情多了,甚至還主動伸出手去想和天哥握手。

  當他看到天哥手上有傷時,愣了一愣,天哥就是一哼。

  「韋所,就是這幾個人打傷了我的人,你看著辦吧。」

  易青鋒聽不懂南方省的方言,柳蔚虹卻是能聽懂的,當下臉色便是一凜。

  看來到派出所來,又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啊。

  坐在她身邊的「路人甲」,唇邊揚起一絲淡然的微笑。

  果然和他設想的差不多……

  「你們幾個!竟然在公共場合毆打他人,造成嚴重的人身傷害!小強,過來給這幾個人做筆錄,讓他們老實交代!」

  韋所剛聽了天哥那一句話,就迫不及待地沖到柳蔚虹三人面前來叫嚷起來。饒是柳蔚虹活了兩輩子,還真是沒接觸過這樣顛倒黑白的執法人員!

  只憑對方的一面之詞,還沒有問過他們一句話,就已經給他們「定罪」了!聽聽,「毆打他人」、「造成傷害」,本來是受害者的他們馬上就變成了施暴者……

  有沒有搞錯,對方可是有十幾個人,他們這邊連上柳蔚虹這小姑娘也就是三個人而已。

  看來想在這派出所裡「討公道」是很難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2 PM


023:我叫倪嘉澤

  眼看著這「韋所」要拉偏架,替天哥倒打一耙把他們當施暴者抓起來,柳蔚虹不怒反笑。

  看來不知死活的人還真不少呢。

  一個猴瘦猴瘦的小個子員警拿著筆錄本來到他們面前,大概是看柳蔚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比較容易欺負的樣子,先對她嚷嚷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趕緊老實說清楚!」

  柳蔚虹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嚇得哭泣著求饒,反倒悠然一笑,很平靜地說:「我叫柳蔚虹,是華南大學中文系大一的新生。我的爸爸叫柳成邦,是南都市的市長!」

  什麼?市長?

  柳蔚虹平淡的一句話,讓原本喧鬧不已的屋子瞬間靜了下來。

  「市長?哈哈哈……」

  天哥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揶揄地大笑道:「原來是市長千金呢,那怎麼沒有專車到機場接送你啊?」

  這是剛才柳蔚虹諷刺他的話,現在他也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送回來。可見天哥剛才被這句話刺激得不輕!

  那英俊的「路人甲」聽到柳蔚虹自報家門,本來保持著平和微笑的臉色首次出現了驚詫的神色,不住打量著柳蔚虹。

  柳蔚虹早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身份,不然剛才在外頭被天哥追打的時候她就把柳家的招牌打出來了。

  「是真是假,我打個電話你們就知道了。」柳蔚虹聳聳肩,自顧朝屋裡辦公桌上的電話走去。

  「站住!沒讓你動你亂動什麼?」

  韋所又大喊起來。這還是看在柳蔚虹是個長相頗為可愛的小姑娘份上,要是個男人,他早就一警棍招呼過去了。

  柳蔚虹才不去理會他。韋所看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釁,又想向天哥表功,竟親自動手想去拉扯柳蔚虹。

  「哎呦!」

  韋所龐大的身軀突然被人從後面猛地一拉,順著這股大力,他重心不穩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好小子,你敢襲警?」

  天哥指著將韋所推倒的易青鋒大叫起來。

  好啊!這小子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進了監獄,自己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屋裡本來沒幾個員警,聽到天哥的叫喊,走廊上的員警呼啦啦湧進來一大群,幾乎要把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易青鋒審時度勢,又一手提著那韋所的後脖子,就這麼把他沉重的身子給拖了起來,一個擒拿手使勁將他按在辦公桌上!

  「你……你幹什麼!放開我!」

  韋所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拼命地蹬腿掙扎著,誰知就是掙不開這個比自己的體型小了一半的年輕人。

  「路人甲」站在角落裡,靜靜笑著不出聲看好戲。他從柳蔚虹的淡定和易青鋒的身手上,已經做出了判斷,今晚這屋裡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必插手了。

  員警們正想沖上來解救他們的所長——其實是個副所長,畢竟對方只有一個人不是嗎?可當他們剛要行動的時候,卻驚恐地發現……

  這小子瘋了!他居然用槍指著韋所的腦袋!

  「給我安靜點!」易青鋒不耐煩地下了手槍的保險,又用力把槍口朝韋所的太陽穴抵了抵。

  韋所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靈魂出竅。他……他什麼時候把自己腰上的槍摸走的?這種時候,他全身發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懂得渾身瑟瑟發抖。

  好漢不吃眼前虧,小命要緊啊!

  天哥等人顯然也沒料到,這個外地小子膽子會大到這種程度。他們哪裡知道易青鋒的出身?中央警衛團的戰士們,在接到守衛任務後都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為了保護目標人物,可以不必顧忌一切。組織會替他們解決任何後續問題。

  這些地方上的小員警,在易青鋒眼中,也只如螻蟻一般!

  這時屋裡反常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聲斂氣,只聽到柳蔚虹打電話的聲音。

  「爸爸,我是薇薇……」

  柳成邦還在辦公室裡,柳蔚虹這電話是打到他那部很少有人知道的直通電話裡去的。

  那時候的電話還沒有來電顯示,柳成邦沒看到來電的區號,一時還不知道柳蔚虹人已經到了南都市。

  「爸爸,我和青鋒現在在南都市天鵝廣場派出所裡,員警要抓我啊。」

  「什麼?」

  柳成邦再沉著冷靜,也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求救電話」嚇得不輕。柳蔚虹不好多說,簡單說了幾句眼下的情況,柳成邦整張臉都黑透了。

  「胡鬧!」

  柳蔚虹被老爹的咆哮震得耳朵發癢,趕緊把話筒拿開一點。也不知道爸爸是在罵她胡鬧還是罵流氓和員警,估計兼而有之。

  「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那裡,我讓我的秘書楚立衡去接你們。現在把電話給那裡的負責人!」

  「哦,知道啦。」

  柳蔚虹一點也不緊張,吐了吐舌頭,把話筒放在被摁在辦公桌上的韋所耳邊。

  韋所歪了脖子顫抖著聽電話,頭腦一片空白。

  「我是市政府柳成邦。你是天鵝廣場派出所的負責人嗎?」

  聽到柳市長威嚴的聲音,韋所腿肚子一個勁地發著抖,結結巴巴地應著:「是,市長,我是……」

  「那好,你必須保證我的女兒和她的朋友在貴所的安全!我馬上讓人去接他們!」

  韋所還沒說話,柳成邦已經掛了電話。平日裡他對基層的同志還是很和氣的,但是眼下這種情形,哪個當父親的也和氣不起來。

  韋所就拿著電話像一團爛泥般癱到了地上。完了,完了,自己真的得罪了柳市長的千金……

  看到韋所這個表現,天哥等人對柳蔚虹的身份不再生疑。原來天哥還以為這是兩個普通的富家子弟,雖然坐的是頭等艙,但既然坐著機場大巴到市區,大概不會是什麼大人物才是……

  他還以為自己是地頭蛇不必顧忌什麼,誰知道人家卻是過江猛龍!

  天哥也算是極有決斷,二話不說就招呼他的人撤退。再不走,等著人家的人馬來把自己當場截住嗎?

  韋所還在傻愣著發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哥的人早已走得一乾二淨。他這才慌張起來,這坑人的賀天運,自己是為了他才得罪了市長的千金,他居然這麼沒義氣丟下自己跑了!

  易青鋒看場面得到了控制,便不再用槍脅持著韋所,但依然保持著高度的戒備。

  屋裡的人空了一半,柳蔚虹這才注意到那位一直站在牆邊的「路人甲」。怎麼說人家也是因為救自己被捲進來的,柳蔚虹主動走到他面前打招呼說:「你好,我是柳蔚虹,請問您是……」

  「我叫倪嘉澤。」那青年對柳蔚虹笑了笑,露出兩個並不顯眼的小虎牙。

  倪嘉澤……他不會是那個倪嘉澤吧?

  柳蔚虹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4 PM


024:未來的大人物

  倪嘉澤這個名字,在如今當然是默默無聞的存在。可是在十幾年後,卻是一個舉國皆知的大人物。

  倪嘉澤和柳蔚虹、葉家明一樣,同是京城世家豪門出身。但是倪家的家勢,比起柳家、葉家還是略有不如,當然比一般的小世家要高許多。

  主要是因為,倪家的老爺子,並不是武將出身,而是一直在中央行政部門工作。沒有了軍隊裡的支持,倪家底氣並不太足,前幾代的子弟表現都較為平庸。

  直到倪嘉澤的橫空出世。

  世家子從政,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好成績的。聰明如葉家明,也沒混成什麼大官,葉家的底蘊可比倪家要好得太多。後台、運氣固然很重要,個人的能力就更重要。

  別人升遷得快,往往被人用「坐飛機」來形容,可倪嘉澤坐的是火箭!

  柳蔚虹清楚的記得,倪嘉澤三十歲前已經是團中央書記處副書記,一年一個新台階,外放地方後從市委書記起步,同樣升遷神速。她重生前,不滿四十歲的倪嘉澤已是某中原省份的省長,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

  其實別說省長,就是省委書記,在柳蔚虹這樣的世家子弟看來也算不得什麼需要仰視的人物。比如柳蔚虹,打小就在青松園裡長大,眼見的都是華夏國裡頂尖的高層,地方上的大員們一般也進不了她的眼界。

  可倪嘉澤卻不能等閒視之。

  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樣的人才,又有那樣雄厚的背景,是絕不會在省長位置上終老的。倪嘉澤最終能走到何等的高位,誰都說不好。

  不過,兩人如果換一個場合相見,比如在京城的某個聚會上,柳蔚虹也不會表現得如此震驚。主要還是覺得這巧遇太過離奇,她才會格外驚訝。

  柳家和倪家的關係並不親近。倪嘉澤年紀比柳蔚虹要大許多,甚至比葉家明都要大幾歲,又是男女有別,所以兩人之間並無交集。柳蔚虹隱約記得他是比自己大個七八歲的樣子,如今應該是二十五歲左右。

  她回來以後要忙的事情太多,倒是忘記打聽這位倪家的千里駒了。難道倪嘉澤如今也在南都市工作?

  「怎麼,你知道我?」倪嘉澤自報家門後,看柳蔚虹一副大受驚嚇的樣子,很是納悶。

  要說倪嘉澤也是紈絝子弟中的異類,從小就和別家的公子哥兒玩不到一塊去。他天生早慧,讀書連跳幾級,二十一歲就從全國首屈一指的名校水木大學研究生畢業了,之後便以無比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之中。

  才工作了四年,別人還在副科級上熬資歷的時候,他卻已是國家體改委某處處長,堂堂正處級幹部。

  不過,他並不是那種典型的工作狂。世家子出身的幹部,和從底層熬上來的草根,氣度上還是有區別的。

  柳蔚虹這時已恢復了平靜,儘管心中有些想法,但此刻已不會太過外露。她對倪嘉澤微微一笑,說:「當然了。早就聽說倪家哥哥年輕有為,是我們小一輩學習的榜樣,想不到竟在這裡見著了。」

  倪嘉澤也笑,說:「哪有那麼誇張。」

  他當然知道南都市市長柳成邦,是華夏國元老之一柳震梁老爺子的長子。柳蔚虹既然是柳家的女兒,聽過自己的名字倒也沒什麼奇怪。

  京城權貴的圈子,實際上也並不大,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只是他們兩個之前沒什麼機會見面罷了。

  他們兩個「敘舊」的時候,易青鋒就在一旁默默警戒著,沒有任何插嘴的意思。倪嘉澤看了他這做派,大致上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心裡頭倒是頗為驚訝。

  這柳家的小姑娘看來頗受長輩重視。可不是每一個世家子都能有貼身警衛保護的,一般只有家族中最核心的成員或者最受寵的子弟,才能有這個特殊待遇。

  他隱約聽說過,柳家有位小公主跟著老爺子住在青松園裡,看來就是這個小姑娘了。

  他們才說得兩句話,就聽見派出所外響起嗚嗚的警笛聲,緊接著一輛輛的小車魚貫衝進了派出所的小院裡。

  原本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員警們面面相覷,韋所更是臉色死白,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外傳來,隨後便從門外旋風般快步走進一群人來,韋所自然認得打頭的那位中年人就是他的頂頭大上司,市公安局局長農益漢。

  「韋浩金,柳……柳同學呢?」農益漢原本想稱呼「柳小姐」,話到嘴邊才覺得不太恰當,迅速改口。

  「農、農局長,柳同學……在、在這邊。」

  韋所搖擺著龐大的身子,腰幾乎彎成了直角,也不知道他頂著大肚子是怎麼彎得下腰的。

  農益漢也早就看到了柳蔚虹,再也不去搭理其餘的閒雜人等,異常熱情地對柳蔚虹伸出了手。

  按理說柳蔚虹只是個大學女生,他一個堂堂公安局長無須如此多禮,但耐不得人家有個好老子啊。

  柳蔚虹象徵性地搭了一下農益漢的手,矜持地微笑著,並不主動說話。

  既然都表明了身份,千金小姐的架子倒是不妨擺一擺,不然哪能顯示出自己被「抓」到這裡來的不滿呢。她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自己,而是她的父親。

  什麼時候該如何表態,柳蔚虹頗懂拿捏分寸。倪嘉澤看在眼裡,對柳蔚虹的評價又更高了一些。

  果然不愧是在青松園裡長大的世家千金,和一般的大小姐行為舉止上的確不大相同。

  剛才柳蔚虹毅然捅了天哥一刀,倪嘉澤就覺得這小姑娘真是好膽色。現在他見她與農益漢交談時表現出的成熟淡定,覺得似乎又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實的樣子呢?

  倪嘉澤居然少有的對一個小姑娘產生了好奇之心。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5 PM


025:後母

  繼公安局長農益漢帶著一干相關領導和天鵝廣場派出所的所長趕到現場後,柳成邦的秘書楚立衡也來了。

  楚立衡年紀在三十上下,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一看就是那種精明強幹的精英人物。不過在大領導身邊做事,氣質上肯定趨於內斂含蓄,柳蔚虹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也無需再做什麼了。只要乖乖被人接回去就好,至於那跑掉的天哥一夥,她當然會跟他們秋後算帳!

  不過今天這樁意外也不是沒有收穫的,起碼讓她無意間結識了倪嘉澤。雖說大家同為京城世家子弟,她非要上門去找他,他也不會避而不見,但是卻不像現在這樣誤打誤撞結下私交的好。

  再世為人,柳蔚虹不再是那個活在象牙塔裡的單純姑娘,看人待物的時候,無法避免地會帶上許多現實的考量。

  比如眼前的倪嘉澤。如果是前世的她,大概只會心存感激,想要向倪嘉澤好好道謝,卻絕不會聯想到其他。而此刻的柳蔚虹,更多的是在考慮——如何將這「意外」的交情變得更牢固些。

  她再也回不去那種純淨無暇的心境了。那個曾經天真無邪、毫無機心的柳蔚虹,被硬生生溺斃在命運的洪流裡。

  「倪家哥哥如今在體改委工作?」柳蔚虹聽倪嘉澤說起他的工作情況,訝然道:「那可真不簡單。」

  體制改革委員會在這一階段是比較重要的職能部門,直接隸屬於國務院,不過柳蔚虹知道不久之後這個部門就會被停止,權力會被分流。其中的人員大多加入了後世大名鼎鼎的「發改委」,那可是國家重要的決策部門。

  倪嘉澤還不到二十五歲,就能夠在體改委裡擔任某處處長,沒有過硬的本事也坐不穩這個位子。

  得知倪嘉澤只是偶然到南都市出差,過幾天就要回京,柳蔚虹略感遺憾。不過她還是細心地留下了倪嘉澤的聯繫方式,說好了在他回京前要好好請他吃頓飯向他致謝。

  因了倪嘉澤的出現,柳蔚虹原本被天哥等人破壞殆盡的好心情,又恢復了不少。易青鋒看到柳蔚虹與倪嘉澤分別後愉快的表情,心裡略有些愀然不樂。

  「青鋒,你把手給我看看。」

  坐在汽車後座上,柳蔚虹突然拉過青鋒的手來。

  易青鋒愣了一下,卻聽得柳蔚虹「哎呀」一聲:「我就說肯定腫起來了……疼不疼?」

  這時易青鋒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拳指關節都紅腫了不少,大概和剛才用力過猛有關。

  這點小傷,連皮肉傷都算不上,易青鋒哪會在意。他搖了搖頭,心裡卻有些暖洋洋的。薇薇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對不起啊青鋒,今天都是我不好。下回我會注意不要招惹這些麻煩。」柳蔚虹是在很認真的反省自己的魯莽。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為今天這場大麻煩付出代價了——父親肯定會把她罵個狗血淋頭的。

  ※

  「成邦,待會薇薇回來了,你可別見面就罵呀。」

  政府大院某棟小別墅的客廳裡,柳蔚虹的年輕後母廖碧瑩看著坐在沙發上不住抽煙的丈夫,擔心地勸了一句。

  廖碧瑩也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廖家在京城裡還算是小世家裡較為體面的一家,和方如海父子的方家地位相仿佛。不過廖碧瑩並不是本家嫡系,嫁給頂級豪門柳家的長子柳成邦做繼妻,並不辱沒了她。

  半年前柳成邦從中原調任南方,她也跟著來到南都市工作,目前在南方藝大擔任講師,專業是聲樂。和許多豪門少奶一樣,廖碧瑩最主要的工作還是照顧好家裡的大老爺。

  作為市長夫人,廖碧瑩平時的小日子還是過得很滋潤的。丈夫敬重、兒子聽話,看起來生活真是完美得不得了。然而廖碧瑩最大的心病,就是丈夫前妻留下的這個長女柳蔚虹。

  和很多敵視繼女的後母不太一樣,廖碧瑩對家裡這位大小姐並沒有什麼惡感,更不可能有機會虐待她。那些人家裡後母和繼女之間衝突連連,是因為有許多利益糾葛——後母怕繼女分去了丈夫的家產,覺得繼女是家庭的累贅,等等。

  可是到了柳家這樣的層次,她再鬧出這些事來,那真是太可笑了。

  廖碧瑩很清楚,在柳老爺子和老太太的眼裡,她這個續娶的兒媳婦,還不如柳蔚虹這嫡親的長孫女來得重要。她要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鬧得柳成邦後院起火影響工作,柳家絕不會輕饒了她。

  這也是許多豪門大族為何要娶名門閨秀的緣故。蓋因大家族裡養出來的姑娘,才能真正的識大體、懂分寸。有些世家子或因美色、或因所謂的「愛情」娶了些草根女子回來,日子久了往往鬧出許多笑話,弄得一家子都不尷不尬的。

  並不是說出身底層的姑娘就不好,但是她們不能適應豪門大族的生活,也是鐵錚錚的事實。如果她們嫁了同樣階層的男子,也會是賢慧能幹的小妻子,或許比嫁入豪門過得更幸福。

  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永遠都只是傳說。

  人只有和自己同一階層的人才能夠實現真正的溝通。當然,也有些特殊的例子,不過那就需要極高的天分和運氣了。

  總的來說,廖碧瑩在世家女中算是中上資質。柳成邦對自己這個後妻還是很滿意的,但是長女卻一直不喜歡她。

  「不罵她行嗎?」柳成邦還是氣呼呼的。他在外人面前當然要保持沉穩剛毅的形象,回到家裡就放鬆多了。

  他不止是氣,還有後怕!到了南都市半年,他太知道這裡的流氓勢力橫行霸道誇張到什麼樣的地步了。

  「她來南都也是想和你多相處相處……」不管心裡怎麼想,廖碧瑩這個姿態還是要擺出來的。

  挑撥丈夫和繼女之間的關係,她有什麼好處?扮演好大度體貼的後母形象,才能贏得丈夫的疼愛。這一點,廖碧瑩拎得很清。

  「爸爸!」

  家政人員聽到敲門聲趕緊去開門,大門一開,柳蔚虹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中間一臉陰沉的爸爸,柳蔚虹卻不如何畏懼,只覺得滿心歡喜。

  她終於又見到父親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6 PM


026:女兒長大了

  「爸爸!」

  柳成邦聽到女兒的聲音,心裡也很是激動,卻下意識地板起臉來想要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

  可他還沒來得及擺出最威嚴的表情,柳蔚虹卻加快了腳步,蹬蹬蹬從大廳門口一路跑過來,乳燕投懷般撲進了柳成邦的懷裡。

  「爸爸,我好想你!」

  她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感受著父親熟悉的煙味,幸福得想哭。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直到失去了父親,她才知道他是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男人。

  而她卻忽略了他這麼多年!

  柳成邦一下子愣住了。

  印象中,女兒從來沒有和自己如此親密過。只有極小的時候,她才會這般依戀他。

  廖碧瑩在一旁也被柳蔚虹的舉止嚇了一跳。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自打嫁進柳家以來,柳蔚虹對她父親的態度一直都比較冷淡,少有親近的時候。

  當時聽說柳蔚虹要到南都市來讀大學,廖碧瑩內心是不太樂意的。哪個後母願意和繼女朝夕相處?像之前那樣,隔得遠遠的久不久見上一面,廖碧瑩還比較能接受。

  真要放到自己眼前來,自己還不能輕易得罪了她,廖碧瑩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裡膩歪。

  怎麼柳蔚虹這會兒卻真像變了個人似的?

  柳蔚虹先禮貌地衝廖碧瑩點了點頭,省得忽略了人家,怎麼說也是長輩不是?

  「爸爸,您還抽這麼多煙?對身體不好呢。」

  她看到桌上那一堆堆煙頭,秀眉輕蹙,嗔怪地看了父親一眼。前世父親就是因為積郁成疾,加上心情抑鬱抽煙過多,對肺部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才會急病去世的。

  既然她回來了,決不能再讓父親像以前那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挽回父親的生命,在她看來比家族的興衰榮辱更重要。

  柳成邦先是被女兒關心的語氣小小感動了一下,但他總算想起自己最初的想法,冷哼了一聲:「還不是被你給氣的!」

  「對不起嘛,爸爸,我原本想給你個驚喜來著,哪知道會碰上這種人。」她吐了吐舌頭,還是摟著柳成邦的脖子撒嬌說:「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呢,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說著,她又跑到行李箱旁邊去找禮物。

  她故意把話題岔開,柳成邦何嘗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是和女兒久別再見,女兒又表現得如此乖巧討喜,他也狠不下心再罵她。

  「青鋒,你坐。」

  面對易青鋒,柳成邦當然不能擺家長架子。易青鋒本身就是老爺子的警衛員,柳成邦作為兒子當然得尊重父親身邊的工作人員。另外,易青鋒的父親易京亮將軍,也是柳家的一員嫡系大將,柳成邦同樣得給易將軍面子。

  「你父親身體可好?」柳成邦溫和地問。這也是一種應有的禮節。

  「好呢,謝謝市長關心。他也托我向市長和廖阿姨問好。」

  「哦,以後你要住我們家裡,還是叫我柳叔叔好了,不必叫得這麼生分。」

  「好的,柳叔叔。」易青鋒從善如流。

  易青鋒自從進了客廳後便恭謹地肅立一旁,此時坐在沙發上,背脊依然挺得筆直,軍人氣質表露無遺。

  廖碧瑩略帶好奇地打量著這位中央警衛局局長的公子,心裡再次感歎柳蔚虹的得寵。連柳成邦這個長子,柳老爺子都沒給他配警衛呢,柳蔚虹這待遇絕對是柳家的獨一份。

  柳老爺子將易青鋒派過來,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態度。廖碧瑩掂量出了柳蔚虹在柳家的分量,更加警惕起來,一再告誡自己「能忍則忍」,儘量不要和柳蔚虹起正面衝突。

  「爸爸,你看。」柳蔚虹笑吟吟地從行李箱裡取出一個紙袋,說:「我給你帶了兩條領帶,是二嬸陪我去選的呢。你看看合不合適?」

  「哦,你和二嬸一塊去買的?」

  柳成邦的注意力放在女兒和弟媳的關係上。他知道弟媳對自己女兒住在青松園裡頗有微詞,女兒也對這二嬸不太感冒。她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還一起去逛街?

  「是呀。二嬸的眼光很不錯的,爸爸你快試試嘛。」柳蔚虹取出一條棗紅色的領帶在父親胸前比劃了一下,又對廖碧瑩笑笑說:「廖姨,我也給你和弟弟帶了些東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啊,你也給我帶了禮物?」廖碧瑩先是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隨即又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你過來南都住,我們就很開心了。」

  「要的要的。」柳蔚虹說著便又取出另一個紙袋,裡頭裝的是一條進口的灰色羊絨披肩,面料高檔自不必說,款式和顏色也很配廖碧瑩知識女性的氣質。

  看得出,這份禮物也是柳蔚虹用心挑選的。

  廖碧瑩當了柳蔚虹這麼多年的後母,還從沒被她這般尊重過,心裡還是很舒服的。

  「廖姨,世暉呢?我也有禮物想親手交給他。」柳蔚虹另外拿出了一個大袋子,裡頭裝著一套圖書和幾樣精緻的文具。

  廖碧瑩忙笑著讓她先坐,到裡屋去把還在寫暑假作業的小世暉叫出來。

  柳世暉今年七歲,正準備上小學二年級。柳成邦中年得子,對這小兒子不免溺愛了些,不過也沒把他寵壞。

  「姐姐!你來啦!」柳世暉咯咯笑著跑出來和姐姐打招呼。

  他天性活潑,雖說和這異母姐姐相處不多,但是見面的時候還是蠻親近姐姐的。相反柳蔚虹之前就一直不怎麼和他說話。

  其實當時的柳蔚虹並不是討厭這個弟弟,而是看到他就想到父親的再婚,心裡總是不那麼痛快。可是經過了一次生死別離,她早就沒有了當初那種幼稚的想法。

  不管怎樣,這是她的親弟弟,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哎!快讓姐姐看看我們世暉,長高了好多呢!」柳蔚虹高興地站起來把世暉摟在懷裡,和他比劃著彼此的身高。

  「世暉,你看,姐姐給你帶了圖書哦,你春節回京城時不是想找這一套小人書嗎?我替你找到了。」

  「哇,謝謝姐姐,你真好!」

  小孩子是最容易滿足的。柳世暉抱著那套圖書,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直發光,立馬就對這姐姐更加親熱起來。

  柳成邦看著女兒進屋以後的種種舉止,心中甚感寬慰。原先還擔心薇薇過來,會和妻子兒子相處不來……

  看來,女兒真的長大了不少啊!

  柳成邦看向女兒的眼神越發慈愛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6 PM


027:你們的單,我買了!


  「倪家哥哥,我敬你一杯。」

  柳蔚虹眼含笑意看著對面的倪嘉澤,站起身來向他舉杯。

  「呵呵,搞得這麼正式?」倪嘉澤也同樣起身還禮,和柳蔚虹對飲了一杯。

  一杯白酒下肚,柳蔚虹還略帶著稚氣的臉上漸漸泛起了桃紅,顯見得酒量並不怎麼好。

  其實她一個小姑娘家,以飲料作陪也未嘗不可,但柳蔚虹還是堅持給倪嘉澤敬酒。這也是一種尊重。

  當然,若不敬酒的時候,她也還是喝手邊那杯果汁。

  這是南都市最高檔的天南大酒店一間小包廂,說是小包廂,也是按照招待一桌十位元客人的規格安排的。但是現在坐在包廂裡的卻只有四個人。

  今天是柳蔚虹做東,和易青鋒一起請倪嘉澤吃飯,感謝他那天的仗義出手。另外還有一位客人,是倪嘉澤帶過來的陪客。

  這位名叫利斌的青年男子,是倪嘉澤讀研究生時的同學,目前就在南都市工作。他是南都本地人,柳蔚虹猜測他應該也是出身於某個本土世家,只不過人家很低調沒有提起而已。

  而倪嘉澤之所以會帶他一道過來赴宴,卻是因為利斌是華南大學的講師。雖說他在數學系,柳蔚虹在中文系,但有一位元認識的老師在校內關照關照她還是不錯的。

  儘管柳蔚虹是市長千金,不過縣官不如現管。尤其是在學校這種相對單純的環境裡,當時又還不流行崇拜「官二代」,千金小姐的招牌很多時候也未必管用呢。

  「倪家哥哥大學是讀數學系的?水木大學的數學系,可是咱們華夏國精英人才彙聚的地方,兩位真是厲害!」柳蔚虹適當地流露出一點小女生的仰慕,隨手給二人奉送一頂高帽子,聽起來卻不會惹人生厭。

  倪嘉澤和利斌同時失笑。

  利斌鏡片後的雙眸閃過一絲讚賞,心道這些世家子弟果然教養不同常人。他在學校裡待了一兩年,普通的大學新生是個什麼樣子,他可太清楚了。

  這小姑娘看起來稚氣未脫,應對舉止卻相當得體,由此可知其家教之嚴。

  其實柳蔚虹今天請倪嘉澤吃飯,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趁熱打鐵和倪嘉澤多聯繫聯繫而已。就算他是未來的高層人物,但眼下柳蔚虹確實也沒什麼需要他幫忙的事情。

  先熟絡了再說,不著急!柳蔚虹一再告誡自己,事情要一步一步來,千萬不要仗著自己有重生者先知先覺的優勢就胡亂出手。要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不僅救不了父親和家族,反而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也不一定呢。

  易青鋒雖說不太愛說話,但也不是自閉症患者。今天這種場合,大家都是年輕人,總會有些共同的話題的。倪嘉澤猶罷,利斌卻對易青鋒中央警衛團的背景很是好奇,時不時會問些他們軍隊裡的事情。

  所謂千古文人俠客夢,像利斌這種讀書人,對軍隊的生活有些嚮往也很正常。說到軍隊裡的訓練,易青鋒的話也多了起來,隨口和利斌說了些他們平時鍛煉的情形。

  包廂門被輕輕敲了兩下,一個眉清目秀的女服務員進來上菜。

  忽然從半開著的門外傳來陣陣吵嚷,有人站著他們門外用本地方言大聲叫喊著:「你們趕緊給我騰個包廂出來!知道我今天請的是什麼客人嗎?」

  一個像是領班的年輕男子很有禮貌地解釋說:「對不起先生,今天是週末,包廂已經坐滿了。大堂裡有幾個位置環境也是很幽靜的,要不我帶您去看看?」

  「不行!一定要包廂!」那人粗嘎著嗓子還在叫嚷著:「包廂費我可以加倍!」

  領班哪裡能這麼辦?只得一個勁地賠笑解釋,但無論如何是沒法騰出包廂來了。

  主要是這年月的大酒店並不多,上檔次的更少,包廂才會這麼緊張。

  柳蔚虹是能聽懂南都市方言的,聽到這人胡亂叫喊,破壞她吃飯的心情,就有幾分不喜。她對上菜的服務員吩咐了一聲,請服務員去將房門關上。

  服務員剛剛歉然一笑,突然房門一下子就被全部推開了。

  屋裡的人同時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們看到剛才那在外頭大叫的男子無禮地闖了進來。

  這人穿得好不花哨,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粗大的足金鏈子,十足的暴發戶模樣。他大概是從門外看到這包廂裡只有四個青年男女在吃飯,幾人又都不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子弟,所以就起意來和他們「商量商量」。

  柳蔚虹等人的確穿戴得很低調。柳蔚虹是個學生,自然不會刻意打扮自己,青春就是最好的化妝。三個年輕人都是穿著襯衫西褲,看起來很是清爽,可在那暴發戶眼裡這或許就是寒酸了。

  「幾位,請原諒我的打擾。」這人一開口,卻還不算過分失禮,沒有剛才跟服務員嚷嚷那種胡鬧勁。看來也是個出來混的人,知道對什麼人該說什麼話,甚至還用了普通話。只是眼色不大好,看不出這屋裡人的來歷。

  「我今天想宴請一位重要的客人,可否請幾位將這包廂讓給我呢?當然,我會補償各位的損失的,今天你們的單,我買了!」

  柳蔚虹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倪嘉澤也微微一笑,覺得這人說「你們的單我買了」的時候,那種正兒八經炫富的感覺……真是可笑啊。

  這種「大款」也是沿海省份才有的特色,在京城等內陸城市還是比較少見的。

  那「大款」見柳蔚虹嘲笑他,心裡頓時就不爽了。可他還記得大事為重,耐著性子說:「各位還不滿意?那我可以再給各位一點小小的補償,這裡是一千塊,算是我的一點小小意思,好吧?」

  哇,一千塊呢,真多啊。柳蔚虹看那人真的拿出一疊鈔票來,還一一數給他們看,那副施恩的表情透著說不出的傲慢。

  她倒不覺得生氣,畢竟人家也沒對自己無禮嘛。不過吃個飯還不得清淨,的確是挺煩心的。

  倪嘉澤很自覺地擔當了四人中的發言人角色,微笑著把那人的錢推了回去。

  「先生,沒什麼事的話,就請你出去吧,我們還要吃飯呢。」他身上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儼然氣度,雖然是笑著說話,但那種拒人千里的意味還是很明顯的。

  那「大款」就變了臉色。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7 PM


028:批文?

  「幾位,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那人倒也頗有倔勁,還真和他們卯上了。「我的確是很需要一個包廂,你們就不能……」

  「出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易青鋒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因為易青鋒已經看見柳蔚虹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其餘兩人雖說沒什麼表示,可臉上的笑容卻已淡了。

  易青鋒一站起來,就比那「大款」高了不止半個頭。他也不動手,只是直直逼視著那人,一步一步將他往門外逼出去。

  「喂,喂!」

  那人手裡還抓著十張百元大鈔,腳步踉蹌地往後直退,就是不敢和易青鋒硬頂。酒店的領班和服務員們看兩方客人真的起了衝突,生怕他們打起來,忙都圍過來勸解。

  易青鋒幾步就把那人逼出了包廂,正想反手把房門關上,忽然從旁邊又走過幾個人來。

  「富林,你在做什麼。」

  當頭那中年男子衣著頗為光鮮,大熱的天裡還正兒八經地穿著夏季面料的西裝,打著飽滿的領帶,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倒是個頗有身份的人。但是細心一點觀察,又會發現他和一般高級幹部的派頭不太一樣,可氣派似乎又在普通的富商之上。

  那叫富林的「大款」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臉上的窘態頃刻間變成了尷尬,額上汗水潺潺而下,垂著頭走到中年男子身邊叫了聲「四叔」。

  聽富林說打算請這幾位客人出讓包廂來招待自己,中年男子本來就緊皺的眉頭更是擰成了一個「川」字。

  這本家侄兒,平時看著辦事還利索,怎麼也如此上不得台盤?

  中年男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剛轉頭想向易青鋒說句抱歉,眼睛忽然一下子瞪大了。

  「哎呀,倪處長,您也在這裡用餐?真是太巧了!」中年男子原本微微揚起的胖臉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瞬間堆滿了笑容,從半開的包廂門縫裡對倪嘉澤打起了招呼。

  倪嘉澤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異色,大概這種突然被人認出後巴結奉承的事情遇得太多了吧。

  聽到素來眼高於頂的四叔對包廂裡的人態度如此恭謹,還一口一個「處長」,富林的嘴巴張大得可以塞下一個足球。

  完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處長,總不會是什麼企業裡銷售處長之類的人吧?那也當不起自家四叔這樣恭敬啊!

  本來富林今天是想好好宴請這位從大都市來的富豪四叔,多討好討好他,讓他給自己安排幾樁好生意。現在看來,全砸了!

  叫四叔的中年男子極有眼色,不住向他們賠禮道歉,那客套話真是有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中心思想就是想進來和倪處長打個招呼。易青鋒把著門口,回頭以眼神詢問倪嘉澤是否要讓這人進來。

  倪嘉澤眉毛略動了動,淡淡說了句:「薛總太客氣了。」這話一出,中年男子的骨頭都輕了幾兩,這位太子爺還記得自己姓薛!

  這算是善意的回應,易青鋒便把門打開了一點,讓那四叔進了包廂。至於那個富林,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在走廊裡幹晾著,不敢再貿貿然闖進來。

  待得那人走到近前,柳蔚虹心裡微微「咦」了一聲,認出了他是什麼人。

  原來是他!

  薛辟疆,香都市大財團薛氏集團的股東之一。在柳蔚虹重生前,他已是薛氏集團核心決策層中的一員,經常代表薛氏集團到內地參與各種商業活動,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作為國際大都市的「東方之珠」香都市,富豪遍地,薛氏只能算是中等規模。如今的薛辟疆還沒有像十幾年後那樣手握財閥重權,在薛家排不上什麼座次。所以他才會對倪嘉澤這麼一位年輕的太子爺如此巴結,就是想借助倪嘉澤的家族力量,開拓薛家在內地的市場。

  當然,倪嘉澤讓不讓他借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在柳蔚虹暗自思索的時候,薛四已經向倪嘉澤和眾人不住賠禮。柳蔚虹從他和倪嘉澤的對話裡分析,這兩位前些天是在某些場合裡見過面的,薛四貌似還有求于倪嘉澤。

  薛四很會做人,賠禮的話點到為止,又請倪嘉澤為他介紹在座的幾位貴賓。倪嘉澤只是隨便地說了句「都是我的朋友」,並沒有為他逐一介紹各人的姓名來歷。

  太子黨的傲氣,是傲在骨子裡的。

  薛四不敢打擾倪嘉澤太久,儘管他心裡萬分想懇請倪嘉澤替他辦事,但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只好恭恭敬敬地再次賠禮後離開了包廂。自然,一會兒這桌上就擺滿了各色生猛海鮮、魚翅燕窩,都是薛大老闆的「一番心意」啊。

  在座的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會真把這桌幾千塊的酒席放到心裡去。吵人的「蒼蠅」總算走了,四人繼續喝酒聊天,氣氛倒是越發融洽。

  「嘉澤哥。」柳蔚虹很懂得把握時機和人拉近距離,原本剛進包廂的時候她還管倪嘉澤叫「倪家哥哥」,吃了一頓飯就改成「嘉澤哥」了。

  「嘉澤哥,薛四想求你辦什麼事?看他那著急的樣子,呵呵。」柳蔚虹也只是隨口一問。

  剛才薛四有幾次想開口說事,才提了個話頭就被倪嘉澤不鹹不淡地堵了回去,柳蔚虹當然看得出其中問題。

  倪嘉澤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還不是想讓我替他拿批文?這些人,我才來南方市出差幾天,就有好幾撥人找上門來。懶得搭理他們。」

  批文?柳蔚虹眼中神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關鍵。

  的確,在這一兩年間,搞「批文」是一件很賺錢的事情。

  國門剛剛打開,香都、寶島兩地的富商們嗅到了發財的氣息,紛紛爭先恐後地進入內地想要撈金。可是他們有專案、有資金,卻沒有過硬的上層關係。很多項目,沒有國家的批文,是根本無法開展的。對於再賺錢的專案,他們也只能乾看著,吃不到。而「衙內」們,卻能輕易地走通上層關係,替他們拿到批文,順手賺取一筆「辛苦費」。

  柳蔚虹知道倪嘉澤是一心要向上發展的政壇天才,這些金錢上的事情,他並不熱衷。不過……他不熱衷沒關係,她倒是很感興趣啊。

  批文……不錯的路子哦。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8 PM


029:跳板


  「二哥,還好吧?」

  葉家明在電話那頭故意「哼」了一聲,說:「不好!」

  「啊,誰惹我們葉二少生氣了?我去替你捶他!」柳蔚虹笑嘻嘻地跟葉家明耍花槍,惹得葉家明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今天怎的這麼狗腿?無事獻殷勤,肯定不安好心啊。」

  應該說,葉家明還是蠻瞭解柳蔚虹的。果然柳蔚虹咯咯一笑,說:「二哥你真是料事如神,怎麼知道我又是來求你了?」

  「你啊,沒事的話嘴巴哪會這麼甜。」葉家明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說吧,又有什麼麻煩事要我替你解決了?」

  「這次真是好事啦!」

  柳蔚虹便對葉家明說,有個香都市來的大老闆,想求她幫忙搞個批文。葉家明是在國家計委工作的,這事自然要落在他身上了。

  就在和倪嘉澤聚餐後的次日晚間,柳蔚虹在易青鋒的陪同下,來到薛辟疆下榻的酒店,一通電話就將薛四爺請了下來。

  要查出薛辟疆的行蹤並不難,但要說服他相信自己有能耐替他拿下批文,這個倒是比較考驗人。

  畢竟柳蔚虹橫看豎看,也只是個青春靚麗的小女生,半點也不像出來做事的人。

  薛四當然認得這俏麗的小姑娘是倪嘉澤的座上賓,對她也相當客氣。但是當柳蔚虹提出可以替他辦通批文的時候,薛四看向她的眼神不免多了幾分疑慮。

  柳蔚虹並不打算將她的身份和盤托出。要不是柳蔚虹氣質優雅,又是倪嘉澤的朋友,薛四簡直要以為碰上想「空手套白狼」的騙子了。

  柳蔚虹既然敢過來,自然不會是毫無準備的。她淺笑著將薛氏集團正在爭取的幾個項目說了個大概,還點出了薛四想搞的這個批文要通過國家部委哪幾個部門才能批復下來。

  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她做很多事。打聽薛氏的動態,搞清楚批文的內容和要走的流程,她才有了和薛四談判的本錢。

  柳蔚虹本就聰慧過人,在京城待的一小段時間裡下了不少功夫去瞭解這些體制裡的門道,辦起事來倒是有紋有路。

  薛四看她說得似模似樣,重點是她在說正事時表現出的老練沉穩,足以讓人忘記她的真實年齡,漸漸收起了輕忽之心。

  尤其當薛四想到,或許這小姑娘是代替倪大少來辦事的時候……態度變截然不同了。

  是呢,倪少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不好親自出面和他「談生意」。讓個小姑娘來溝通,不就方便多了?

  薛四在想什麼,柳蔚虹心裡明鏡似的,卻不去點破。

  最後還是柳蔚虹的一句話,讓薛四徹底下了決心,將這事託付給柳蔚虹。

  「薛總若是覺得我沒有能力辦好,那也容易,等批文下來咱們再談報酬好了。」

  薛四一聽,驚詫不已。看來小姑娘底氣很足啊!她不怕他時候賴帳?

  葉家明聽柳蔚虹說完,沉默片刻,說:「這方面的批文,不好辦呢。」

  「二哥,你別糊弄我啦。你的能耐,我還不知道?」柳蔚虹笑得像隻小狐狸。

  葉二少在京城紈絝圈子裡威名顯赫,關係網極廣。要到國家部委裡去辦理相關手續,對外商來說難比登天,不知要跑多少衙門、請多少飯局,送多少大禮才能搞定一步。然而對葉二少這種頂級豪門的嫡系子弟來說,還真就是舉手之勞。

  誰敢不給葉二少幾分面子?再說,又不是什麼壞事,正正規規的辦手續,只不過比別人來辦要容易了無數倍而已嘛。

  「就你精!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柳蔚虹心中一喜,知道二哥這就是答應下來了。「不多,才十五萬,還得事成之後才拿得到手裡呢。到時候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好不好?」

  「你想得倒美,我在京城跑斷腿,你動動嘴皮子就拿個幾萬塊。哼哼哼……」葉家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滿,但柳蔚虹知道他此刻一定在笑。二哥那麼寵她,這麼點小事不會不幫她的。

  「行了,你讓薛氏集團的人到京城來聯繫我,我替他們看看吧。可不敢打包票啊。」

  正事說完,葉家明順便跟柳蔚虹說了個八卦。那就是方東林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不知道跑哪裡躲羞去了。

  「他不走可不行啊,偶爾出來一趟,大家都能笑個半死。」葉家明說起這事的時候還挺感慨的樣子,好像還替方東林惋惜似的。

  但事實上,將方東林的「笑話」在京城紈絝圈裡散播開來的幕後推手就是葉家明。都不用葉家明親自出手,讓底下的小弟們出面就夠了。反正薇薇說了,她就是要方東林「好看」,那自然怎麼狠怎麼來啦。

  方東林自來心高氣傲,仗著自己各方面都很出色,在那些不成器的紈絝們面前不免有些驕矜。看他不爽的人,可不是一兩個!

  痛打落水狗,這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嘛。

  外頭人倒也罷了,據說方家的大佬們也對此事大發雷霆,在家族會議上大罵方東林是「不肖子孫」,連他老子娘都跟著吃了不少掛落。沒了方家的支持,方東林在京城裡就跟過街老鼠似的,哪裡還敢出來見人?

  柳蔚虹剛離開京城,方東林也走了,據說是出了國。也是,這種情況下再留在京城裡,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對於方東林的「慘狀」,柳蔚虹並不關心。在她心裡,方東林早就沒有了任何位置。

  薛氏集團的代表得到柳蔚虹的準信後,即日從南都飛往京城。葉家明如約接待了他們,親自帶著他們不到一個星期就把批文辦了下來。

  薛四得知後喜不自禁,隱約也猜到那姓柳的小姑娘定然是和倪少一樣,是一位世家千金。不然,怎能在上層有如此過硬的關係?

  如今批文到手,若是他們賴帳,這些世家子弟焉能放過他們?

  再說薛氏集團也是香都大財團,格局不小,絕不會做出賴帳這種鼠目寸光的蠢事。

  就在薛氏集團代表帶著批文從京城回來的當天,柳蔚虹的帳戶上便多出了十五萬存款。

  「薛總,您很有信譽。」柳蔚虹對於自己第一次出手便大有斬獲,很是滿意,笑得無比燦爛。

  「希望我們還能再次合作!」

  搞批文這條路子,果然不錯,可以繼續下去。不過,柳蔚虹很明白,這麼一點蠅頭小利還不值得她真正高興。這僅僅是她的一個跳板,等她積累起一定的資金……她會有更大的謀劃!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9 PM


030:獨立

  南都是一座奇妙的城市。

  柳蔚虹記得自己前世初到南都時,就被它迥異於京城的南國風情迷住了。它是極古老的,又是最開放的,民俗與時尚渾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這城市的每一個側面,都是一道絕佳的風景。

  還有幾天就是到大學報到的日子。柳蔚虹今天起了個大早,和易青鋒先到她以前喜歡的小茶樓裡享受了一頓美美的早茶。

  茶樓熱鬧依舊。然而一壺儼儼的鐵觀音,兩籠玲瓏剔透的蝦餃,一碟甜潤細滑的馬蹄糕,就足以在這塵世的喧囂中讓人品味到滿滿的幸福。

  「青鋒,好不好吃?我們再叫一籠叉燒包好嗎?」柳蔚虹意猶未盡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碟子,總有種「肚飽眼不飽」的感覺。

  易青鋒含笑看著柳蔚虹,說:「好呀,只要你想吃就叫吧。」

  「算了,下次再來吃吧,再吃下去肚子就圓滾滾的了。還是去辦正事要緊。」柳蔚虹為自己不大的食量遺憾地歎息一聲。

  她所說的「辦正事」,是要到華南大學附近去租房子。

  原先柳成邦心疼女兒,怕她在青松園裡住慣了,到大學宿舍去住會受委屈,便說讓她住在家裡上下學。

  後母廖碧瑩心裡雖然未必喜歡丈夫這個提議,可這回柳蔚虹過來和以前的態度完全不同,和她相處的時候極守規矩,一點也不跋扈。廖碧瑩作為大家少奶,自然也不能失了氣度,反對讓她住在家裡。

  這話要是傳回京城老爺子耳中,她廖碧瑩可真要吃不了兜著走!

  可柳蔚虹卻壓根不想住在家裡。

  開玩笑,住在有重重守衛的政府大院裡,進進出出麻煩不說,重點是要在父親的眼皮底下生活。那她還怎麼自由行動啊?

  至於住宿舍,柳蔚虹更是沒想過。她倒不是嫌宿舍裡生活條件不好,只是在宿舍裡住宿掣肘也多,同樣不方便行事。

  所以她對父親說,她想在大學附近找個小房子自己住。

  真正的理由自然是不能直言的,她只好說,政府大院離華南大學太遠了,每天上下學花的時間太多,耽誤學習。自己租個房子,清清爽爽,既不用在宿舍裡和人擠衛生間,上學也方便。一天三頓盡可以在學校食堂解決,一點也不麻煩。

  柳成邦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倒沒有懷疑女兒另有圖謀,只覺得一個女孩子孤身住在外頭太不安全。

  可柳蔚虹鐵了心要辦成這事,便早晚磨著父親答應,還說她去打聽過了,人家華南大學家境好些的學生都是這樣的。又說華南大學附近租房子的都是學生,環境單純得很,父親根本不需要擔心。

  「爸爸,我是大人啦,也該獨立生活了。爺爺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當上團長了呢。」

  柳成邦被女兒的撒嬌逗笑了。「爺爺那時候能和現在比嘛?壓根不是一回事。」

  話雖如此,柳成邦還是被女兒說動了。廖碧瑩自然是不會有異議的,哪個後母也不樂意有個這麼大的繼女在面前晃來晃去。為此,她對柳蔚虹的態度更和煦了,簡直有點親熱過頭的意思。

  只有柳世暉捨不得姐姐搬出去。他和姐姐剛剛混熟,感情正好著呢,恨不得天天纏著姐姐給他講故事。柳蔚虹只好答應他,每到週末就回家來陪他玩半天,他才不再鬧了。

  弟弟對自己的依戀,讓柳蔚虹心裡感觸頗深。感情,都是靠培養出來的啊。自己上輩子,真的太忽略這個親生弟弟了。

  柳成邦原打算讓秘書楚立衡替女兒物色房子。可柳蔚虹堅持一定要自己找,又施展水磨工夫讓父親無奈投降。

  柳成邦也就作罷了——女兒大了,心裡有了自己的主意,他這做父親的也不能管太多。這主要還是因為柳蔚虹並不在柳成邦跟前長大,柳成邦下意識裡對女兒是有著幾分愧疚的,也就不免寵溺了些。

  再說,柳蔚虹如今的言行舉止愈發沉穩,柳成邦看著也放心許多。還是老爺子老太太會教孩子啊。

  「嗯,就是這一家。」

  柳蔚虹站在一戶人家面前,仰頭看了眼門牌號碼,又對了對自己手上的報紙。她是從報紙副版上找到的租賃資訊。

  這處房子在華南大學西面大街的一條巷子裡,外形是那種典型的南都老民居,但修葺得很好,無論是巷子還是屋舍都齊整乾淨。門前台階下還擺著兩盆半開的月季,為略舊的老屋增添了幾許亮色。

  柳蔚虹按下門鈴,片刻後便聽見門裡響起咯啦咯啦的腳步聲,似乎有個清亮的女聲在喚著「來了」。

  「吱呀」,大門一開,一位花信少婦探出了半個身子,笑著問他們:「你們找哪位?」

  那少婦年約三十上下,長著一張討喜的圓臉,一頭油亮的黑髮松松挽在腦後。她身上穿著半舊的夏衫,腳下是一雙竹織木屐,正是典型的嶺南婦人打扮。

  柳蔚虹一看便覺得親切,也笑著說:「我們是來看房子的。」

  「啊呀?好,請進吧。」

  少婦微微一愣,旋即回過神來將他們讓了進去。

  這屋子在外頭看起來不大,裡頭卻很寬敞,還有一個不大的天井,搭了個小巧的葡萄架。八月裡,正是葡萄枝葉繁密的時候,一串串青嫩的小葡萄藏在葉間,讓人一望之下便覺得了清涼。

  雖然這小院格局傳統,裡頭的裝修卻很現代。少婦介紹說她和家人住在東屋,西屋這邊空置下來,就打算把它租出去。

  東屋和西屋間隔著天井,兩邊互不相干,卻是清淨。柳蔚虹進了西屋一看,是一間套間,一室一廳、衛浴齊備,足夠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了。推開屋裡的窗戶,卻正對著那綠意盎然的葡萄架,很是賞心悅目。

  易青鋒的著眼點卻和柳蔚虹不同,他主要是從安全角度考慮。從屋外巷子到室內,他都認真考察過一番,認為這裡不容易被盜賊入侵,才暗暗點頭。

  「好的,就租這裡吧。」

  柳蔚虹是個乾脆的人,當下就做了決定。

  少婦立刻笑彎了眼。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09 PM


第二卷:初露崢嶸


  我若不勇敢,誰替我堅強?

031:尋找大亨


  時針指向八點的時候,柳蔚虹的新居房門被輕輕敲響。

  「篤、篤、篤」,不多不少只有三聲,柳蔚虹便知道易青鋒已站在自己門外了。

  她搬到新居來住以後,易青鋒還是留在政府大院柳家別墅裡,和柳家的工作人員一同居住。但他的工作任務就是全天守衛柳蔚虹,除了晚間回到大院休息外,他就像影子般追隨在柳蔚虹左右。

  在她需要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如果她不需要,他就在暗處守護她,旁人絕難發現他的存在。

  「青鋒,走吧。」柳蔚虹順手把房門帶上,一轉頭就看到美麗的女房東陳嬌正在天井裡澆花。

  陳嬌是很有生活情趣的女子,不僅在天井裡搭了葡萄架,天井周圍還種滿了各色鮮花,日日精心料理。雖然柳蔚虹才搬來兩天,和陳嬌已經相當熟稔了。

  她也是住進來才發現,陳嬌的「家人」竟只有她不到七歲大的小兒子,家裡並沒有男人和老人。柳蔚虹當然不會去追問人家的私事,只是猜想著,或許這是一位年輕的寡婦吧。

  「薇薇,早啊。」陳嬌看到易青鋒和柳蔚虹相攜從西屋過來,很是熱情地向她打招呼。

  「你們還沒吃早餐吧?我做了蠔油拉麵,要不要嘗嘗?」

  柳蔚虹笑著擺手說:「下次吧。嬌姐的手藝,肯定是沒得說!」

  離了陳家的房子,易青鋒才對柳蔚虹說:「你的房東人不錯。」

  「是啊,嬌姐人很好的。你不知道,她還特意送了她煮的糖水給我喝……」

  糖水是南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南都人一年四季都要喝糖水,認為多喝糖水能夠清潤消暑、生津益身、健脾開胃,是以不僅大街小巷盡是糖水店,百姓家中也是時常煲煮。

  南都的湯水品目繁多如天上星星,可以連續喝一百天都不重樣。紅豆沙、綠豆沙、眉豆沙、芝麻糊、杏仁糊、花生糊、百合蓮子、清補涼……數也數不過來。

  陳嬌煮的綠豆沙又甜又潤,口感極好,柳蔚虹才吃了兩天就上癮了。她的確是個好房東,於是柳蔚虹更滿意自己租到的這處房子了。

  她今天一大早趕著出門,同樣是有「要事」要辦。眼看著大後天就要開學,她可得趕在開學前找到「某個人」。

  在來南都市之前,她就已將此人列為她的目標之一。按照時間推算,此時的他應該尚未發跡。若能提前將此人抓在手裡,用得好了,大有裨益。

  「青鋒,你查清楚了?就是這裡?」

  柳蔚虹行走在南都老街坑窪不平的路面上,身邊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與車流。狹小的老街卻是店鋪林立,只不過這些鋪面簡陋的小店裡賣的全是杯碟、絲襪、頭花……這些最日常的小東西。

  這一帶,是南都老城區的中心區,如今正在漸漸沒落下去。然而老南都人還是喜歡在這一帶生活。年邁的阿嬤,牽著牙牙學語的小孫子,信步走到相熟的面店,去吃一碗料足味正的鮮蝦雲吞面。回頭的時候,或許他們還會到樓下甜品店買一份芒果雪糕,權當飯後甜點。

  柳蔚虹有些難以把那個十幾年後意氣風發的大亨,和這充滿底層百姓生活氣息的地方聯繫起來。儘管她知道,那個人,如今也還是個平頭百姓。

  易青鋒一直將柳蔚虹護在靠騎樓內側的一面,用身體為她擋去周圍行人偶爾的襲擾。不多時,他又帶她拐進一條小巷,指著巷子中間那小攤子說了聲:「到了。榮記魚皮。」

  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柳蔚虹看到了一個油膩膩髒兮兮的木板招牌,上面寫著「榮記」二字。在那招牌下面,是一個正在忙著招呼食客的少年。

  這少年剃了個精幹的平頭,穿著一件緊身背心。那背心被他的汗水濡濕了一半,緊緊貼在他半赤的身上。背心外露出的肌肉結實精壯,略泛古銅色,如果認真看的話,會注意到上面有不少橫七豎八的淺淺傷疤。

  少年臉上的笑容略顯頑皮,又似乎有種懶洋洋的味道,但並不惹人反感。不僅如此,這個衣著打扮極為平凡的少年,身上卻似乎有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土氣的背心、平常的髮型、一身的疤痕、黝黑的膚色……這些完全不能掩蓋他全身散發出的奇特魅力。當人們看到他的時候,第一印象卻都會覺得這是個美少年,極為出眾的美少年!

  沒錯,就是他,李榮添!

  柳蔚虹認得他左眉上那個小小的刀疤,那疤痕將他粗黑的眉毛幾乎截成兩半。更何況他的容貌是這樣的出色,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走吧,我們先去吃一碗魚皮再說。」

  柳蔚虹定了定心神,拉著易青鋒來到小吃攤前,對李榮添展顏一笑。

  「老闆,兩份魚皮,兩碗艇仔粥。」

  「好咧,馬上來!先請坐吧!」

  那叫李榮添的美少年回了她一個熱情的微笑,手腳麻利地盛起粥來。

  易青鋒看了看小吃攤旁邊的桌椅,看著都不太乾淨,眉頭微微一皺。他自然絕不會挑剔環境,卻擔心薇薇會坐不慣。

  他的小公主,怎麼能坐在這樣醃臢的地方吃東西呢?

  柳蔚虹自己卻並不介意,只拿手絹在小板凳上擦了擦浮塵,便自顧坐了下來。

  她並不關心飲食環境,也不關心東西好不好吃。她在意的是李榮添這個人。

  隔著一張桌子,她默默地觀察著這個看起來很「淳樸」的南都土著青年。誰能知道,不過短短十幾年,他便從一個魚皮檔的老闆搖身一變,成為了叱吒風雲的商界大亨?

  李榮添的發家史,並不怎麼能見光。他本人也十分低調,柳蔚虹只是因緣際會在某些場合見過他幾次,那時候他就已經是國內富豪排行榜的常客了。

  但是此時,柳蔚虹之所以選擇來找李榮添合作,是因為她恰好知道他的一些「發家秘史」。既然知道,那就得好好利用利用了!

  「來,你們的魚皮和艇仔粥!」

  李榮添笑容可掬地將他們點的吃食送了過來。事實上,他這小攤就自己一個人忙活,所賣的也不過是魚皮、艇仔粥和豬腸粉三樣傳統美食。可是他功夫好、料子足,大家都喜歡來吃,「榮記」在這一帶還是小有名氣的。

  十幾年後,李榮添總說自己是靠賣魚皮積累起了第一桶金。柳蔚虹卻知道,他的「第一桶金」,絕不是從這個小攤子裡頭「挖」出來的。

  「青鋒,你吃呀。南都的魚皮很好吃呢。」對李榮添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柳蔚虹先把正事放到一邊,專心品嘗起美食來。等早餐檔過去,她再慢慢找他「聊天」好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0 PM


032:美少年的獠牙


  柳蔚虹夾起一筷魚皮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這涼拌魚皮是用提前炮製好的魚皮加自釀醬油、香蔥、豉油、花生、芝麻來調配,很是講究。細嚼之下,只覺爽脆而利口,毫無腥味,惟餘滿口鮮香。

  不是所有的魚的魚皮都能使用,只有新鮮的草鯇才堪一用。魚身還得勻稱,不能過於肥大,不然就不夠爽脆。刮魚鱗、扯魚肉、入滾水、過冷河,時間手法樣樣都是學問。

  而且,一條魚只能刮出兩條皮,極為費時費力。

  但更費時費力的,是用刮完魚皮剩下的那些魚肉,慢工細火地熬制艇仔粥。李榮添做的艇仔粥,即使是挑剔的本地食家來品嘗,也會嘖嘖贊好。

  柳蔚虹品嘗著美味,琢磨的卻是李榮添這個人。

  這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年,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懶散,做起正事來卻不含糊。能沉得住氣,做好每一份魚皮,熬好每一鍋粥,足以證明他的細緻和認真。

  於細微處見個性。從這頓簡單的早餐,柳蔚虹便大致把握到一些這未來的商界大亨身上的特質。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少年,能夠從草根底層一躍而上,躋身這個國家最豪富的階層,本身就足夠傳奇。

  柳蔚虹對李榮添「發跡秘史」的瞭解,還是從葉家明那邊聽來的。

  那是前世柳家倒台、柳成邦病倒後,葉家明特意從羅剎國回國趕到南都市來探望柳蔚虹。在葉家明下榻的五星級國際酒店,她見到了被人前呼後擁而出的李榮添。

  那時的李榮添已是頂級富豪,和葉家明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是以也過來向葉家明打了個招呼。柳蔚虹見他外形出眾,氣度不凡,偶爾多看了他一眼,葉家明順口就跟她簡單講了講這位商場新貴。

  李榮添是靠「帶私貨」發家的。他有個本家叔叔,在困難時期逃到了香都市去討生活,華夏國開放後回鄉探親,只找到了已是孤兒的李榮添這麼個親人。

  李榮添就是這樣通過香都市的叔叔搭上了「帶貨」的路數。他從香都「帶」到內地的緊俏物資,賣了很好的價錢,後來因為他膽大心細生意越做越大,成為了這一行的風雲人物。再後來,他就轉行做了別的生意。

  為何葉家明會知道李榮添的「秘史」?因為葉家明和他是同一類人,但葉家明走的是北方羅剎國邊境路線。只不過葉家明背靠著葉家這棵大樹,做起生意來更容易。

  但在柳蔚虹剛找上李榮添的這個時候,他只不過才和本家叔父認親不久,剛剛開始帶一點「小貨」,比如香煙之類。

  不然,柳蔚虹也不會在魚皮攤子上找到他——當他生意逐漸做大之後,自然不會再把時間精力放在一個小吃攤上,即使這小吃攤是他早逝的父母留給他唯一的遺產。

  柳蔚虹慢條斯理地吃完她那份早餐,又給易青鋒叫了兩條豬腸粉。她知道易青鋒食量不小,每天都要鍛煉的人,得多吃點東西才好。

  太陽漸漸升高,小吃攤的客人越來越少。李榮添備下的食物也差不多賣完了,不多時,攤子上就只剩下柳蔚虹和易青鋒兩位客人。

  「謝謝,一共二十塊。」李榮添見柳蔚虹起身來到他面前,拿出錢包結帳,便微笑著說了句謝謝。

  美少年燦爛的笑容正如這夏末的陽光一般炫目。柳蔚虹淺笑嫣然,拿出一張五十塊放在他手上,輕聲說:「這錢,不用找了。不過我可否借用你幾分鐘時間呢,阿添?」

  「阿添」是街坊鄰居們對李榮添的昵稱,來吃早餐的鄰里都這麼稱呼他,倒也沒什麼特別。然而李榮添卻知道自己並不認識這笑容甜美的外地少女,她這麼稱呼自己,卻是為何?

  他笑容微微斂起,眼睛微一瞇縫,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錢,他很喜歡。但是莫名其妙送到眼前來的錢,他可得好好考慮一下。

  「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罷了,可以嗎?」

  柳蔚虹依然笑得很無邪,李榮添卻更多了兩分警惕。

  這兩個外地人,想做什麼呢?

  不過他不是怕事的人,柳蔚虹的所作所為也惹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聳聳肩,恢復了原先輕鬆的表情,笑道:「商量?我們素不相識,有什麼可商量的?」

  「素不相識,可以從現在開始認識嘛……」柳蔚虹勾起嘴角,稍稍壓低了一點聲音,笑道:「至於商量什麼……自然是商量『帶貨』的事情了。」

  她話音剛落,李榮添的臉色便陰沉下來,雙眉高高揚起,眼睛炯炯地盯著柳蔚虹。他原先隨意靠在牆上的身體一瞬間挺得筆直,身上散發出一陣危險的氣息。

  易青鋒也毫不相讓地緊盯著他,同樣繃緊了身體,時刻警惕著對方出手。

  而柳蔚虹,卻還好整以暇地微笑著,好像剛才只是說了句「天氣真好」。

  李榮添沒有回應,心裡卻想著這個小姑娘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做些見不得光的「撈錢」生意?

  難道,有人看上了他的生意,想從他碗裡搶食?可是,也不該是這麼個外地小姑娘啊……

  「不要緊張嘛,我不是來跟你搶生意的。我只是來給你指條明路,讓你可以賺更多的錢。」

  李榮添突然就笑了。

  「是嗎?有這種好事?」

  他壓根就不相信柳蔚虹的話。

  他們非親非故,她一個外地姑娘,憑什麼巴巴地來給自己送好處?在最底層的市井長大的李榮添,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他微仰起頭,斜瞥了柳蔚虹一眼,隨手從一旁的桶裡撈出一塊完整的魚皮。

  「刷」,不知何時,他手上多了一把寒光森森的菜刀!易青鋒飛速上前一步將柳蔚虹擋住,李榮添嗤笑一聲,舉起了菜刀。

  「嚓嚓嚓嚓嚓」,菜刀在他熟練的操控下舞起一團雪光,那塊魚皮轉瞬間就被切成了勻稱而纖細的魚皮絲。他切完魚皮,猛然「篤」地一聲將菜刀剁在案板上,挑釁地看著二人。

  快,狠,準。雖然他是在切菜,柳蔚虹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他眼中的煞氣。

  這乍看之下溫和慵懶的美少年,就像被人踩入領地的小獸,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啊……真不錯。

  柳蔚虹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她笑得很開心。

  馴服這樣一隻小獸……或許會比她想像中的更有趣哦。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1 PM


033:只要你和我合作

  「果然名不虛傳呢,阿添的快刀。」柳蔚虹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被他所散發出的煞氣逼退,態度反而更淡定了。

  「我知道,你原先就是這老街上出名的『刀手』,十四歲那年就跟著老大『沖街』,硬是靠一把砍刀逼退了六個壯漢。」

  說起他的「光榮事蹟」時,柳蔚虹的語氣極為平淡,李榮添帶著刀疤的左眉卻微微一跳。

  所謂「沖街」,就是兩個混混團夥為了爭奪地盤所進行的劇烈私鬥。「沖街」的規模可大可小,少則十數人,多則上百人,都是在街面上「混」的古惑仔。

  一旦雙方決定要「沖街」,就代表著雙方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他們所要爭奪的那段街市的老百姓們,則會早早關上房門窗戶,在家等待著外頭的混戰結束。

  沖街的過程極為慘烈,雙方都是動真格的,一定會將對方追砍到街尾,趕出這一區域才算結束。但是沖街結束後,被趕走的一方不能再有異議,這一帶就歸「勝利者」所有了。

  在沖街中擔任前鋒的刀手,往往是最不怕死最有戰鬥力的組織成員。而李榮添,十四歲就一戰成名。直到一年多前他父母意外身亡,他才開始後悔沒有早點孝敬父母,從此金盆洗手,不再參與這些無謂爭鬥。

  也正因為他上岸得早,年紀又輕,後來才逃過了全國性的反黑活動,反而成為了上流社會的一員。

  「你調查我?」

  李榮添雙手撐在魚皮檔的案面上,身體略為前傾,敵意更濃。近來,已經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些事。她到底想做什麼?

  「對呀。既然想和你合作,自然要多瞭解你一點嘛……你有沒有感受到我的誠意呢?」柳蔚虹輕輕點出了她的目的。

  合作?李榮添愣了愣。這麼個小姑娘,嬌滴滴的,和他合作什麼?帶貨?

  「阿添,你反正也收攤了,不如先陪我走一趟?我想請你,和我去逛一逛三元街。」

  啊?這都哪跟哪啊?

  李榮添發現他真的被這小姑娘弄迷糊了。她一上來就揭他的老底,又說要和他合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居然叫他陪她去逛街?

  李榮添被柳蔚虹這一連串的舉動弄糊塗了。他畢竟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少年人,渾身上下都是冒險細胞,把心一橫,連攤子也不管了。

  「走吧!」

  他倒要看看,這小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三元街離李榮添擺攤的小巷很近,正是老城區中最旺的商業街。

  據說,這裡從清代以來就有經商的歷史。到了華夏國開放的這個時候,三元街的居民們將祖宗留下的傳統發揚光大,自發在三元街開出了一個市場,在街道兩旁擺起檔口,做起了「地攤檔」生意。

  這裡是南都第一批個體戶的集聚地,沿街的鋪面後面幾乎都是家庭小作坊。前面吵吵嚷嚷做生意,後面直接敲打、縫補、做成衣。

  而隨著南都市和一衣帶水的香都市聯繫越深,三元街的老闆們通過各種管道從國際大都市香都市進貨,全國各地的「倒爺」蜂擁而至。三元街迎接來了它的黃金時代。

  此刻還未至中午,三元街上的店鋪剛剛零零散散地開張,那熱鬧活躍的勁頭卻已遍佈在每一個店主和顧客的臉上。到得午後,乃至夜間,這裡會被擠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興旺得常人難以想像。

  「你把我叫到這裡來,就是讓我陪你呆呆地站著?」李榮添看著身邊這個奇怪的女孩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柳蔚虹伸手一指街邊的某一家雜貨店,回頭對李榮添笑道:「我知道,你從香都帶回來的香煙,就是賣給他們家對不對?啊,當然,還有別家……」

  有易青鋒在,要查出這些東西,並不困難。李榮添已經不會輕易被柳蔚虹所說的話激怒,他冷冷地看著柳蔚虹,說:「有話直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嗯,那我就直說好了……」柳蔚虹從善如流。

  「你帶貨,很賺錢,比你做魚皮要賺得多。他們替你賣貨,又比你賺得多……你看,這條街很旺吧?這裡的小老闆們,你看看他們的笑容,多麼滿足……」

  「可是你能帶貨帶多久?能保證每一次都不被逮住?他們在這裡開鋪子,做生意,一批批的賣香煙、內衣、襪子、拉鍊,看起來也很賺錢。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要不了幾年,這條街就會沒落下去。」

  「你怎麼會知道?」李榮添譏諷地牽了牽嘴角,這股子痞氣卻為他俊美的面孔平添幾許魅力。她在說什麼胡話,誰看不出三元街的生意會越來越好?他原先的想法,就是「帶貨」存錢,存夠了錢,他也在三元街開一家小鋪子,賣衣服褲子,利潤可大了。

  柳蔚虹搖搖頭。

  「這裡太窄,也太亂了,交通更不方便。老城區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她歎息一聲:「不要三年,市政府就會出面規劃幾個真正規範的批發市場,顧客會被分流,到時候……要麼這些老闆搬到那些大市場去做生意,要麼死守在這裡吃老本。虧倒是虧不了,想發大財,卻是不能。」

  「……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榮添隨著柳蔚虹的說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但他還是想弄清楚,這小姑娘東拉西扯的,真正的目的在哪裡?

  柳蔚虹看著他燦然一笑。

  「我是想告訴你,『帶貨』不是長久之計,你的能耐也不止是當個小老闆那麼次。只要你和我合作,我會讓你真真正正的發大財,成為……」

  「成為站在所有這些商人之上,不不不,成為站在華夏國商界頂端的大人物!」

  「你說夠了沒有?」

  李榮添覺得自己是碰上了個瘋子,雖然這個瘋子長得還蠻可愛的,但她的的確確就是個瘋子!

  他?李榮添?站在商界頂端的大人物?

  太可笑了吧,他自己都沒想過!

  「要發瘋回家瘋去,我沒時間陪你玩!」他揮了揮手,正準備轉身走人,柳蔚虹卻遞給他一個小本子。

  李榮添眉頭一皺,接過那本子一看,竟是本嶄新的存摺。

  「這是我借你的本金,三十五萬。」柳蔚虹平靜地注視著他,像是在說「三十五塊」那麼稀鬆平常。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1 PM


034:大生意

  日近中午,少年阿球雙手插在破牛仔褲的褲兜裡,吹著口哨晃晃悠悠往「榮記」走。

  阿球並不是他的大名。他的大名叫何耀波,很響亮的名字。可惜家裡從小就被大人「阿球阿球」的叫,連帶著認識他的人全叫他阿球了,就沒幾個人知道他這大名。在南方省方言裡,「波」就是「球」,市井百姓以此為名的極多,不過是取其圓通順達之意。

  阿球是李榮添當小混混時的「小弟」,算是關係很硬的死黨。後來李榮添洗手上岸,他也跟著退出不幹了。平時他就幫著家裡人擺個夜市攤子,每天中午過來「榮記」一趟,和李榮添一塊去鄉下收購魚皮。

  遠遠的,他看到李榮添坐在「榮記」的攤子後靠著牆頭發呆,直勾勾地看著手裡的一個小本子,神情恍惚。

  「添哥,在幹嘛呢?」

  阿球比李榮添小半歲,可是兩人之間的交往一直以李榮添為主,他自覺屈居老二,叫李榮添「添哥」是叫慣了的。

  奇怪,很少看到添哥露出這種表情啊。別看添哥年紀不大,平時看著也和氣,其實為人極有主見,做起事來風風火火乾脆俐落,怎麼今天……

  李榮添被阿球從沉思中驚醒,他抬起頭來看了阿球一眼,突然說:「哎,阿球,你扇我一巴掌。」

  嚇?

  「添哥,你發燒啦?說什麼胡話?」阿球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添哥讓自己打他?

  「叫你動手就動手,囉嗦這麼多幹什麼!」

  李榮添很不耐煩地吼了他一聲。

  阿球習慣了凡事聽李榮添拿主意,被李榮添吼了一嗓子,下意識一抖身子,還真的給了李榮添一巴掌!

  「哎喲!」

  阿球也是打慣了架的,手上有幾把子蠻力。這一巴掌雖然並沒出死力,卻也打得李榮添臉頰發紅,猛地蹦了起來。

  「呃,呃,添哥對不住,我不是有意打痛你的……」

  阿球傻眼了,自己幹嘛打那麼狠?照李榮添的爆脾氣,肯定會給自己回上一拳!

  「打痛了好,打痛了好!」

  出乎阿球的意料,李榮添居然哈哈大笑著拍打著他的肩膀,臉上的笑容比大中午的太陽還耀眼。

  「阿球,我不是在發夢!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什麼跟什麼啊……阿球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榮添又笑又跳,還不住地揮舞著手上那個褐色的小本子,吞了吞口水,決定問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添哥,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去鄉下了?」他們要騎著單車到南都市的鄉下去收購第二天用的魚皮,一來一回要四五個小時呢。現在不出發,就不能趕在天黑前回來了。

  「還去什麼鄉下!」李榮添很豪氣地一揮手,又抓住了阿球的肩膀:「我不擺魚皮攤了,做大生意!」

  大生意?

  阿球想起添哥的本家叔叔,恍然大悟,自以為想通了李榮添怪異表現的根源所在。是了,前些日子隱約聽添哥說,他在替他叔叔「帶貨」,比做小吃攤好賺。添哥如此高興,是因為這件事吧?

  「哦,添哥,你是打算專心做香煙生意了?」阿球試探著問道。

  「不!」

  阿球又一次意外了。添哥不做香煙,那……

  「香煙生意算什麼?我們要做更大的,做家電!電視機,電冰箱!這才是大生意!」李榮添顯得很興奮。

  阿球大吃一驚。

  「啊?添哥,這些……好賺是好賺,可要大本錢呢……」

  他也聽說從香都市那邊往內陸帶這些大傢伙,尤其是外國名牌的,很是賺錢。可也得有本錢啊!在這個時候,一台電視機就要幾千塊,而普通家庭一個月的收入頂多一兩百。幾千塊一台,進貨少了也生意也做不大。況且,這東西還不好出手……人家花得起錢買電視機的人,哪裡會信得過一個小混混,不怕買了水貨?人家都要去大商場買貨的……

  阿球不是普通的少年,打小在街面上混大的,這些道理他是門兒清。按理說,添哥比自己更精明十倍,他能想不到?

  李榮添知道阿球在想什麼。他把一隻抓在手裡的小本子拍了拍,呵呵笑道:「阿球,不怕。本錢,我有了。接貨的門道,也有人解決。我們只要負責把東西從香都『帶』過來,就能賺大錢!」

  李榮添做了一段時間的「帶貨」買賣,當然知道「帶」家電是最賺錢的,也是上頭的人默許的。

  當時華夏國國內的經營環境,對外國商品的控制很嚴,剛剛崛起的電器銷售商們想要從正規途徑買進國外品牌家電,可能性基本為零。

  可是偏偏此時國內對於這些家電的生產力也極差,逐漸富裕起來的人們,尤其像南方省這種經濟比較發達的地方,老百姓就喜歡買外國貨。

  一方面是消費需求的增長,另一方面是貨源的稀缺,那麼各種灰色經濟的潛滋暗長便不可避免地發展起來。

  在香都與南方省連接的口岸,很多人以探親為名頻繁進出,攜帶進口電器入境。國家本身,也有合法的收購站,專門收購這些大型家電,再批發到各大商場出售。當然,私下收貨的人也有,而且出的價錢更高。

  柳蔚虹向李榮添提出的合作方式,就是由她出本錢,並且負責買家這一塊。李榮添只要想法子在香都找到廉價貨源,並且把東西帶回來就行。所得利潤,柳蔚虹很大方地提議,五五分帳。

  面對如此巨大的誘惑,李榮添實在無法拒絕。

  聽李榮添這麼說,阿球也跟著興奮起來:「真的嗎,添哥?」

  「當然是真的!」李榮添又大笑起來。「走,我們今天就過對岸找我叔叔商量去!以後你就跟著我混這行了!」

  「好!」

  兩個少年幻想著日後發達時的情景,興沖沖地離開了這條乍逼的小巷。以後,李榮添再也沒有回來。

  坐在回程的公車上,柳蔚虹嘴邊始終掛著一絲恬靜的微笑,似乎很滿意今天出行的結果。

  既然上一世,沒有她的幫忙,李榮添也能出人頭地。那麼如今有了她這般強勁的助力,他沒理由做不好。

  臨別時,他問她:「你不怕我拿了這三十五萬就跑路到香都不回來?」

  她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淺笑道:「我敢把錢給你,就不怕拿不回來。你盡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跑掉?只怕這錢……會咬手呢!」

  「阿添,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只要按照我指點的路子走,不到半年,你就能賺好幾個三十五萬。何必只把眼光放在這區區的小錢上?」

  李榮添聽得咋舌不已,三十五萬是小錢?好大的口氣!

  通過李榮添來賺錢,只是柳蔚虹的其中一個目的。更重要的是,她身邊很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只有「搜集」越來越多的人才,她才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2 PM


035:當代陳世美


  回到賃居的小巷,柳蔚虹便發現似乎有些不對。怎麼會有一堆街坊圍在屋門前指指點點,莫非這家裡出了什麼狀況?

  「哎呀,真是造孽……」

  「怎麼會有這樣的混帳!」

  「就是,太過分了!」

  易青鋒護著柳蔚虹分開人群,還沒進陳家就聽見裡頭傳來陣陣吵鬧的聲音。

  雖然才搬來兩天,柳蔚虹對陳嬌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生怕陳嬌被人欺負,忙加快了腳步往屋裡走。

  才穿過門廊,就看到陳嬌和一個高瘦男子一人一頭站在天井兩邊,隱成對峙之勢。

  那男子正背對著門口,柳蔚虹看不清他的相貌,卻見陳嬌雙手緊抱胸前,顯然正處於極度緊張戒備的狀態。

  「阿嬌,我又不是不管你。那邊的屋子都給你租好了,不比這裡小,足夠你和小凡住的……」

  「邵陽,你別說了,我是不會搬走的!當初你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誰給你阿嬤送的終?你還有沒有良心!」

  平時陳嬌並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此時她卻連珠炮似的拋出一連串問句來,胸脯不住起伏,分明是氣到了極點。

  柳蔚虹繞過那男子,徑直來到陳嬌身邊,輕聲問道:「嬌姐,怎麼了?」

  她一面說話,一面抬眼打量對面那人。

  那男子乍一看也算是相貌堂堂,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穿著面料挺括的襯衫西褲,腳上的黑皮鞋也擦得鐙亮。第一印象,便讓人覺得這不會是個在街面上討生活的閒散人,一定是在單位裡上班的幹部。

  縱使五官端正,可他鬆鬆垮垮地站在那裡,仍然給人一種頗為輕佻的感覺。柳蔚虹想了想,終於找到了一個比較貼切的詞來形容這人的氣質——猥瑣。沒錯,就是猥瑣!

  猥瑣男和陳嬌糾纏半日,心裡好不耐煩,卻又被人半路插話,更是不爽。他看柳蔚虹面生,只是個嬌怯怯的小女孩,便吼了她一聲:「小丫頭一邊去,這是我的家務事,你插什麼嘴!」

  「邵陽,你別太過分!」還沒等柳蔚虹還擊,陳嬌先爆發了。「這是我的房客,你沖人家小姑娘叫什麼!家務事?誰和你有家務事,我們都離婚好幾年了!」

  離婚?

  啊……柳蔚虹頓時明白過來。

  她一直沒過問陳嬌的家事,還以為陳嬌是個寡婦,原來是離了婚的。陳嬌人不錯啊,這男人真是走寶了。話說既然都離婚好幾年,突然又上門來和前妻吵架,是為了什麼呢?

  「嘿嘿,阿嬌,我們是離婚了沒錯,所以這屋子我要收回來!讓你白白住了幾年,我一直沒出聲,夠對得起你了!」

  猥瑣男邵陽見自己說了半天軟話打動不了陳嬌,也收起了好臉。

  陳嬌氣得發抖,指著邵陽說:「當時你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邵陽,你薄情寡義,為了娶那個女人和我離婚,我就當自己眼瞎好了……可你連兒子都要趕出去,哪有你這麼狠心的親爹!」

  嘩!柳蔚虹頓時被這邵陽的作為激起了不平之心。原來是個當代陳世美?

  不止柳蔚虹,門外的街坊也聽到了陳嬌的罵聲,遂跟著連聲譴責起來。當時民風比較淳樸,這一帶又是傳統民居,街坊們在一條街上住了幾十年的,遠非後世社區那種冷漠情況可比。

  邵陽也知道自己理虧,見外頭這麼多鄰居議論紛紛,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他低聲吼道:「誰說我不管兒子了?不是說好了,給你們租了房子麼?我只是要收回祖屋而已,這不過分吧?另外,我還可以給你們一筆錢補償……」

  「這屋子我們離婚的時候就過戶到我名下了,你有什麼理由要回去!」

  陳嬌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一句話就給他頂了回去。

  眼看著陳嬌不肯就範,外面又是群情洶湧,邵陽知道今天是完成不了任務了。也罷,先回去找人商量商量,再來和這女人算帳!

  「哼,反正這是邵家老屋,怎能給你一個外姓人!這屋子我要定了!」邵陽扔下這話就走,陳嬌死死咬著牙關,強忍著拿起腳下的花盆砸過去的衝動,轉身回了東屋。不久,屋裡便傳出她壓抑的哭聲。

  柳蔚虹讓易青鋒先回西屋等她,也跟著進了陳嬌的屋子。

  雖然她不喜歡干涉人家的私事,可眼下陳嬌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柳蔚虹也不會顧忌太多。

  「嬌姐,先喝杯水吧。」

  柳蔚虹坐在陳嬌身邊,輕拍著她的後背,等陳嬌哭了好一陣子,才溫言勸了一句。

  「薇薇,謝謝你……」陳嬌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接過水杯喝了一口。也許是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情不自禁跟柳蔚虹訴說起她和前夫的糾葛來。

  她和前夫邵陽剛結婚的時候,兩人感情還過得去。等到她懷了孩子,邵陽便開始常常以工作忙的緣故早出晚歸,或是乾脆夜不歸宿。

  她全心信賴著丈夫,從沒想過他會在外面做出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誰知兒子邵小凡還沒滿周歲,邵陽卻突然要跟她離婚!

  當時她簡直驚呆了。原來,邵陽是市政府某個小部門的辦事員,還是編外人員。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勾搭上了市建委主任的親妹妹,一個風騷的寡婦。為了娶這位大小姐,邵陽決定老婆孩子統統不要了,一切重新開始!

  一邊是無權無勢的小媳婦,一邊是可以帶給他光明仕途的「官小姐」,邵陽的選擇沒有絲毫遲疑。

  邵陽和陳嬌的父母都不在世了,只有邵陽的奶奶和他們住在一起。邵陽的奶奶非常喜歡陳嬌這個孫媳婦,堅決不同意他們離婚。可邵陽心意已決,即使是親奶奶也阻止不了他攀附富貴。

  最後他們離婚時,這間屋子歸到陳嬌的名下,也是邵陽的奶奶一力主持的。他奶奶絕不肯搬過去和他的新夫人同住,而那位大小姐同樣不想贍養老人,就把老人當成包袱一樣扔給了陳嬌。

  陳嬌和邵陽離婚後,對邵奶奶依然非常孝順。她靠著微薄的積蓄和房租維持生活,每日只是侍奉老人、撫養孩子,贏得了街坊們的一致讚譽,不然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街坊來替她說話。

  邵奶奶去年壽終正寢,也是陳嬌給送的終。邵陽只是來走了個過場,而他那位新夫人,連面都沒露過!

  「那……他今天來,是想做什麼?」柳蔚虹陳嬌的不幸遭遇唏噓一番,提出了她心中的疑問。

  陳嬌冷笑道:「他想來搶回這間老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3 PM


036:彪悍後妻

  「他想來搶回這間老屋!」

  聽了陳嬌這話,柳蔚虹眉尖一蹙,剛想說些什麼,忽然聽見屋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陳嬌慌忙將臉一抹,強自歡笑,朝柳蔚虹使了個眼色。

  「媽媽!」

  一個穿著運動背心、懷裡抱著個髒足球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了進來,咯咯笑著直嚷:「外頭好熱啊,我想喝糖水!」

  柳蔚虹認得這是陳嬌的兒子邵小凡,今年剛剛七歲,她遠遠見過一眼。但這孩子極為活潑,趁著沒開學天天都在外頭和夥伴們踢球玩耍,她還沒和他說過話呢。

  「哎呀,看你這一頭的汗!快擦擦。」陳嬌趕緊給兒子擦汗,又指著柳蔚虹對兒子說:「快叫人,叫姐姐。」

  「姐姐好!」

  小凡響亮地向柳蔚虹打了個招呼,又是一串清脆的笑聲,果然很是開朗,一點也不怯生。

  他圓乎乎的小臉上沾滿了汗水和泥塵,但依然顯得十分俏皮可愛。尤其是那雙神氣活現的溜圓大眼,看著就討人喜歡。

  柳蔚虹想起這孩子的身世,心中微酸,對陳嬌更多了幾分佩服。一個女人家又當爹又當媽把孩子拉扯大,還將他教育得這麼好,可見陳嬌在兒子身上傾注了多少的心血。

  「來,這碗甘蔗馬蹄水是你的。你端到自己屋裡去吃,媽媽要和姐姐說話。」

  陳嬌給兒子拿來一碗涼浸浸甜絲絲的甘蔗馬蹄糖水,也在柳蔚虹面前放了一碗。小凡卻沒聽話,小泥手端起糖水就咕嚕嚕灌了個飽,隨即長長地打了個嗝。

  「不嘛,我也要聽媽媽和姐姐說話。」

  小凡一口氣「解決」了他那份糖水,又轉過頭來膩著媽媽。看得出,他對媽媽極為依戀,母子之間感情很深。

  原本陳嬌被邵陽的絕情刺激得不輕,跟柳蔚虹哭訴了一會兒,又被兒子纏著撒嬌,心情舒坦多了。

  「你啊,也不怕姐姐笑話你!看你這身髒兮兮的,來,我先給你洗洗。」

  陳嬌對柳蔚虹歉然一笑,想帶著兒子到屋外廊下水龍頭處洗個手。

  就在這時,大門處突然傳來一把尖銳的女聲:「陳嬌!你出來!」

  陳嬌霎時間變了臉色。

  小凡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媽媽,稚聲問:「媽媽,怎麼了?」

  「沒……沒事。你先跟姐姐在屋裡待著,媽媽去去就來。」陳嬌懇求地看了柳蔚虹一眼,柳蔚虹會意,拉著小凡的手說:「來,小凡,姐姐陪你玩一會好嗎?」

  「陳嬌!」

  那女人又在外頭大嚷起來,聽聲音就知道主人不是善茬。

  陳嬌才剛拭去淚水的眼角又紅了紅,一咬牙出了房門,迎面就遇上了一對男女。

  柳蔚虹從東屋對著天井的視窗朝外看去,一眼便看到那走在後頭的男人竟是去而複返的邵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一個臉兒尖尖的乾瘦女子,像傲慢的孔雀般高昂著頭,雙手交叉在胸前輕蔑地看著陳嬌。

  這女子臉上畫著濃妝,一頭卷髮仿若鳥窩,身上穿得倒是洋氣。柳蔚虹猜測這就是邵陽娶的那位大小姐。架子倒是端得挺足,若說貴氣卻是一絲也無。

  「你們來幹什麼?」

  陳嬌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意,緊盯著那濃妝女子。

  那女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敵意,心中暗嫉。這陳嬌明明和自己同齡,又天天操勞家務帶孩子,怎麼看著還挺水靈,跟個姑娘家似的?怪不得自家男人來了一會兒就垂頭喪氣回去了,看來是還對這黃臉婆有舊情呢!

  「陳嬌,這屋子是我們邵陽的,你趕緊搬出去!」

  她倒也乾脆,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半點矯飾也沒有。柳蔚虹頓時被她這種理直氣壯的無恥折服了,得多良好的自我感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啊?

  陳嬌顯然不是第一次和這女人打交道,對她這種無恥霸道的作風早已習慣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和地說:「你們不必囉嗦,房產證土地證上都寫著我的名字,這屋子和邵陽早就沒關係了。現在,請你們離開!」

  濃妝女子卻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她嗤笑道:「你以為這些證件寫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了?告訴你,看在邵陽的面子上,我給你三天時間讓你搬家。你識相的就自己走人,我還可以給你一筆補償。不然的話,別怪我直接讓人把你們扔出去!」

  「你!」陳嬌被她氣得渾身發抖:「米蘭,你不要太過分!你還是當幹部的人,一點法律常識都沒有嗎?」

  米蘭得意地大笑起來,「法律?嘿嘿!我當然是守法的人,你那些房產證土地證都是不合法的,邵陽會到相關部門申請重新辦理!」

  陳嬌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們這是要硬搶了!

  柳蔚虹在屋裡聽到米蘭這話,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陳嬌說這米蘭的哥哥是市建委主任。有這麼硬的後台,怪不得米蘭敢攛掇著邵陽來硬搶老屋……不過據陳嬌方才所說,他們都離婚好幾年了,邵奶奶去年也過身了。為什麼這兩個人渣現在才想到過來搶屋子?

  陳家大門敞開著,剛剛散去的鄰居們聽到這裡頭的動靜又紛紛聚集過來。邵陽始終是在這裡長大的,有點受不了街坊們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拉了拉老婆的袖子想勸她收斂點:「米蘭……」

  「給老娘滾一邊去!」米蘭板下臉來對丈夫吼了一聲,一雙三角眼像要把他臉上的肉剜下一塊來。「你是不是對這女人余情未了?是不是還瞞著我和她有來往?」

  「沒……沒有……」剛才在陳嬌面前還趾高氣昂的邵陽,對著囂張的後妻卻像個軟腳蟹一般懦弱。

  「哼!」米蘭再狠狠瞪了邵陽兩眼,才轉過頭來面對陳嬌。

  「總之,你給我立刻搬出去!」

  「我不搬!」陳嬌哪能這麼容易屈服?搬出去,她就要和兒子流落街頭了!

  「你搬是不搬?」米蘭怒氣衝衝地跨前一步,逼近了陳嬌,那張狂的樣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准欺負我媽媽!」隨著一聲稚嫩的叫喊,一團黑乎乎的圓球從側面夾著風聲飛朝米蘭的臉直砸過來!

  「嘭!」

  米蘭猝不及防之下,被這黑影砸個正著,鼻樑處霎時傳來錐心劇痛!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6 PM


037:嚇得屁滾尿流

  米蘭尖叫著朝後倒下,邵陽手忙腳亂地衝上去想扶著她,結果被她在空中亂揮的爪子撓中了眼睛!

  「嗷!」

  邵陽不提防被戳了一下,下意識地一閉眼,瞬間就被米蘭撞到了身上。他這些年在外頭交際應酬多,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下盤虛浮得很。這一下,兩個人都失去了平衡,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啊,血!」

  米蘭掙扎了半天撐起身子,只覺得鼻樑痛得要命。反手一抹,竟發現手上多了幾抹血痕,顯然是被撞出了鼻血。

  當然,現在她也看到了「罪魁禍首」——那顆躺在她腳邊、髒兮兮的破足球!

  「小凡,你怎麼跑出來了?」陳嬌一把抱住兒子。

  小凡撲到媽媽懷裡,卻還指著米蘭說:「媽媽,她欺負你,我要保護你!」

  「小凡……」

  陳嬌鼻子一酸,險些又落下淚來。柳蔚虹剛才一時大意,光顧著看外頭的情形,忽略了小凡,這時也緊忙跑到母子倆身邊。

  「好哇,是你這小崽子!」

  米蘭剛爬起身就想衝過來打小凡。陳嬌一手將小凡拉到身後,像老母雞張開翅膀般緊緊護著她的小雛,仿佛米蘭真敢過來打人就要跟她拼命。

  女子為母則強。方才還略為弱勢的陳嬌,此時卻如怒氣勃發的母獅,令人望而生畏。

  米蘭卻不管那麼多,她只知道自己剛剛被這小混蛋砸傷了鼻樑,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傷疤。她失去理智地大喊著:「你們馬上搬!馬上給我滾出去!」

  「該出去的是你們。」

  在旁冷眼看了半日,柳蔚虹終於忍不住了。極品果然是成雙成對出現的,這倆人渣夫妻真是欺人太甚!

  「這裡不歡迎你們,出去!」

  柳蔚虹雖然年紀不大,發起號令來卻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米蘭原先注意力只在陳嬌身上,這時才看見柳蔚虹的存在,頓時雙眉倒豎又嚷嚷起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野丫頭,也敢來管我米蘭的閒事?」她還以為柳蔚虹是附近的街坊鄰居,把臉一甩就沖柳蔚虹發火。

  柳蔚虹才不和這些低素質人群一般見識。她只是冷冷地掃了二人一眼,說:「你們走不走?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

  「喲,好大的口氣!」

  邵陽被柳蔚虹的態度刺激了,這小女孩竟敢跟他擺譜?還沒等他靠近柳蔚虹,突然眼前一花,緊接著就被人抓住了後脖子!

  「哇!你你你是誰!」

  身材並不算矮小的邵陽被易青鋒一手抓著脖子提了起來,還沒看清易青鋒的模樣,就被一路拎著扔出了門口!

  「吧唧!」

  邵陽以一個完美的狗吃屎姿勢摔到門外台階下,四周圍觀的鄰居們不僅沒人去扶他,還齊聲低低竊笑,一個個丟給他好大的白眼。

  「你幹什麼……啊!」米蘭尖叫著想去推搡易青鋒,卻反而被易青鋒抓著胳膊一把甩了出去,正好跌倒在邵陽身上。

  這邊廂,邵陽好容易才撐起半個身子,誰知米蘭這一跌,又把他活活撞向地面,額頭再次狠狠地磕上青石地板!

  「嘭」,陳家的大門就在夫妻倆眼前狠狠關上了。

  「好了,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柳蔚虹籲出一口氣,甩了甩頭。雖然上一世她後幾年也過得頗不如意,但是這種生鮮火辣的市井爭吵,卻也很少遇到。被這倆人吵得她頭都暈了。

  「薇薇,謝謝你……」

  陳嬌心知事情絕不會那麼容易解決,這麼做或許還會招致更瘋狂的報復。但柳蔚虹他們也是一番好意,她還是很感激他們的仗義出手。

  「大哥哥,你好厲害!」

  小凡對邵陽沒什麼感情,倒也沒有「爸爸帶著後媽來欺負我和媽媽」那麼刻骨銘心的感覺,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他兩眼亮晶晶地抱住易青鋒的腿,歡快地叫著:「哥哥,你是不是會功夫?」

  「……」易青鋒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一張臉雖然還冷著,額角卻開始見汗。呃……他該說什麼?

  柳蔚虹輕聲安慰陳嬌說:「嬌姐,你別怕。他們搶不走這屋子的。」

  「唉……」

  陳嬌卻一點也不樂觀。米蘭剛才說的話,陳嬌情知並不是她隨便唬人的。以她家的後台,硬要把這屋子再過戶到邵陽名下,也不是做不到。

  當時的各種法制並不是特別健全,有很多地方可以鑽空子。尤其是米蘭的哥哥正是管著這些事情,權力不小,事情更加不容樂觀。

  「薇薇你不懂……」

  「我知道,建委主任嘛。」柳蔚虹輕鬆一笑,搖頭道:「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呃?

  薇薇在說什麼呀。陳嬌一瞬間被她自信的笑容所感染,差點就要相信她了。轉念一想又覺得可笑——她一個外地來的大學新生,知道什麼呢?這些孩子,還是太單純了。

  「砰砰砰!」

  大門又被人猛烈地拍打起來。陳嬌還以為是那兩人不肯死心離開,誰知卻聽見有個陌生的男聲在喊著:「員警,開門!」

  員警?他們居然找來了員警?

  陳嬌臉色大變,柳蔚虹卻沒什麼反應,只朝易青鋒看了一眼。

  易青鋒會意,把身邊的小凡輕輕推開,徑直朝大門處走去。

  「還是我去吧……」陳嬌不想再麻煩別人了。不管怎麼說,這事和柳蔚虹他們沒關係啊。

  「沒事,青鋒會解決的。」柳蔚虹拉住了陳嬌。

  「開門!開門!」

  易青鋒走到門口時,也聽到了邵陽和米蘭的叫嚷聲。他冷著臉把門打開,外頭台階上站著幾個穿著員警制服的男子,個個面色不善地瞪著陳家大門。

  「韋隊長,就是這人,就是他打傷了我們!」米蘭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指著易青鋒尖叫道。

  那被她稱為「韋隊長」的員警,卻在看見易青鋒的第一眼就瞬間石化了。

  頃刻間,他迅速彎下了肥腰,滿臉惶恐地後退了兩步,一張胖臉上堆起了諂笑。

  「您、您好,真巧……真巧哈……」

  韋隊長的顫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周圍只要不是個聾子都能聽得出,他內心是如何的害怕。

  這個男子……難道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不成?

  易青鋒的嘴角向上一勾,難得的說了句:「嗯,真巧呢。」

  這位前倨後恭的韋隊長,就是那位在天鵝廣場派出所裡衝撞了柳蔚虹,被易青鋒用槍頂著腦袋的韋副所長。

  別人不知道易青鋒的厲害,他還能不知道?這下子,又把可憐的韋隊長嚇了個屁滾尿流!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7 PM


038:把他們抓起來!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

  邵陽和米蘭被易青鋒「丟」出來了以後,邵陽本想先回去再說,米蘭卻無論如何不肯就這麼算了。她長這麼大,從來只有她欺負人,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所以她才會去附近派出所搬救兵,要把那可惡的外地小子先抓起來,起碼也得讓他在拘留所裡關上十天八天的!

  雖說米蘭在這小派出所裡沒熟人,但是她一衝進來,把她哥哥市建委主任米強的招牌一打出來,還是蠻管用的。

  畢竟邵陽和米蘭兩人渾身的打扮,看著的確不是一般老百姓,很像是單位裡的幹部。

  說來也巧,今天在派出所裡值班的治安隊長,就是那位倒楣的韋浩金。誰讓他當日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市長千金?活該被從市中心派出所副所長的位子上擼下來,扔到這偏僻的小派出所來當個治安隊長。

  「哎,韋隊長,你們快把他抓起來啊!」米蘭仗著哥哥的勢囂張慣了,極不會看人臉色,更不懂得審時度勢。現在這種情形,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不對勁。連邵陽心裡都開始打鼓了,她還不知好歹地嚷嚷著。

  「吵什麼!員警做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韋浩金忽然拉下臉來衝米蘭爆喝一聲,差點把米蘭嚇得從台階上掉下去。

  這這這……這小員警吃錯藥了?他剛才對自己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啊!

  而韋浩金接下來的表現更讓米蘭詫異。當他轉頭對著易青鋒時,那一臉諂媚討好的笑容都快把他的胖臉擠爆了。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是您在這裡……那個……」

  易青鋒冷冷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現在你知道了。」

  韋浩金被他這冷冰冰的話刺得打了個激靈,知道這位大爺可是隨時會發飆的主兒,趕緊又點頭哈腰說:「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周圍的街坊們都驚訝不已,這幾個員警剛才還來勢洶洶的,態度變得可真快!

  「不但你們要走。」易青鋒指了指邵陽和米蘭。「把這兩個人也帶走。」

  「是是是,您說得對!我馬上就把他們趕走!」

  韋浩金現在哪裡還記得米蘭是什麼大領導的親戚,反正也不知是真是假,眼前這位才是絕對不能惹的彪悍人物!

  「什麼!」

  米蘭瞪圓了眼睛又一次尖叫起來,瘦巴巴的身子像裝了彈簧一樣,一個勁地蹦躂:「把我們趕走?你知道我哥哥是誰!我哥哥是市政府的米主任!」

  「還愣著幹什麼!快動手!」

  韋浩金壓根就不理會米蘭的抗議,催著手下幾個小員警快點趕人。要是動作太慢,人家可要不高興了!

  「等等。」

  就在米蘭氣得跳腳的時候,陳家大門裡又走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韋浩金一看到這清麗的少女出現,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柳……柳同學,您好您好!」

  如果說剛才韋浩金對易青鋒只是討好,那對著柳蔚虹的態度簡直就是惶恐。圍觀的人們個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肚大如籮的韋隊長,像是小雞啄米一樣拼命向柳蔚虹鞠躬,比拜菩薩還虔誠幾分!

  韋浩金能不緊張嗎?上回得罪了柳蔚虹,他馬上丟了副所長的位子;這回自己好死不死的,居然又帶著人來「抓」人家,怕是連這身警服都保不住了!

  「呵呵,韋隊長不必如此客氣。」

  柳蔚虹笑得很和氣。然而她越是和氣,韋浩金心裡越發不托底,咕嚕嚕地直冒寒氣。

  剛才柳蔚虹在門裡,將外頭的動靜聽了個七八成,知道外面來的居然是那個胖乎乎的「韋所」,也暗自好笑。怎麼這樣巧?

  不過,既然是老熟人,他又知道自己的底細,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柳同學,我錯了,我向您檢討,您大人有大量……」韋浩金渾身都被汗浸透了,身子抖得厲害。柳蔚虹純真的笑臉,讓他想起了當日在天鵝廣場派出所裡的情景。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淡定地微笑,然後……他就倒了大黴!他這還是好的。聽說那個賀天運,也就是當時的「天哥」,當晚就被農局長直接下令逮進了監獄,連他的老窩都端掉了!

  柳蔚虹對韋浩金的心裡洞若觀火,也不點破,只是微斂笑容,指著待在一邊的邵陽和米蘭說:「這兩個人,剛才擅闖民宅,威脅這裡的房主,還想動手打人。被我們趕出去以後,他們居然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報假案……請問韋隊長,他們的作為,是否已經觸犯了法律法規啊?」

  「你胡說!是你們打我!還有,還有他們家的小崽子打我!」

  米蘭快要瘋掉了,也不顧員警在場,就要衝上去拉扯柳蔚虹。

  「大膽!」

  韋浩金在警察局裡混了十幾年,早就是個老油條,一聽柳蔚虹這麼說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正愁沒機會「將功折罪」討好柳蔚虹呢,眼看著米蘭竟敢當著他的面冒犯「柳大小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當下韋浩金一把攔住了向前衝去的米蘭,二話不說,直接給她上了手銬!

  「把這兩個人抓起來!帶走!」

  韋浩金一聲令下,雙手被銬住的米蘭立刻被兩個小員警一左一右地夾住拖著走。而邵陽的待遇和米蘭也是一模一樣的,不同的是,既然他是個男人,那員警對他就更不客氣了。

  「讓你報假案!」

  韋浩金非常懂得領會領導的意圖,先上前「啪啪」給了邵陽兩個耳光,把他本來就被撞腫的面孔扇得跟豬頭一樣。接著,他才大手一揮,讓人把邵陽也帶走了。

  「嘩!」街坊們看到這突然逆轉的驚人結果,又是驚奇又是興奮,紛紛朝陳家指指點點。而柳蔚虹和易青鋒,卻早已退回門裡去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19 PM


039:「不好得罪」與「不能得罪」

  韋浩金大著膽子跟了進來。

  被打發到這偏僻的學院區小派出所後,韋浩金本來疲遝得很。今天邵陽和米蘭來報案,壓根不想搭理這對男女,看起來也沒傷得有多嚴重嘛。

  不過聽到市裡領導的名字,他還是強打起了精神。說不定自己幫了這女人一個忙,還能攀上哪位領導的路子,重新調回原來的職位呢?

  因此,他才會如此積極地帶著幾個小員警跑過來。誰知竟又遇上了他的命中煞星!

  照常理說,之前柳韋浩金因為得罪柳蔚虹倒了黴,他本該恨上柳蔚虹才對。可是「結怨」這種事情,往往只會發生在同一階層的人身上。對於韋浩金這樣的底層小人物來說,壓根就不敢對柳蔚虹和易青鋒起什麼怨恨之心,只會深深地敬畏恐懼。

  就像現在,他唯恐柳蔚虹對他還有不滿,哪敢隨隨便便就走掉?

  「呵呵,柳同學……」

  陳嬌摟著兒子驚魂甫定地站在天井裡,聽到員警突然把那兩人帶走就已經夠驚奇的了,如今見了這員警對柳蔚虹畢恭畢敬的樣子,更是驚詫莫名。

  柳蔚虹並沒有拉下臉來斥責韋浩金,只是把頭朝陳嬌偏了偏:「韋隊長,這位就是受害人陳女士。」

  「哦,陳女士你好你好。」韋浩金對陳嬌的態度也極客氣。他摸不清柳蔚虹和這花信少婦之間的關係,不過柳蔚虹要護著她,這卻是毋庸置疑的。

  別看韋浩金一副狗腿樣,實際上也是個人精。他腦子轉得飛快,馬上就從眼前這樁意外中看到了好處。

  自己以前是得罪了柳大小姐沒錯。但如果自己替柳大小姐辦好了這件事,將功折罪得了柳大小姐的青眼,說不定反而是個發達的大好機會啊!

  他一想通裡頭的厲害關係,渾身上下都有了勁頭,馬上笑呵呵地對陳嬌說:「陳女士,我是學院南區派出所的治安隊長韋浩金,想跟你瞭解下情況。」

  「哦,好的。」

  陳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她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柳蔚虹聽在耳裡,對陳嬌的觀感卻更好了些。

  蓋因陳嬌講述事情時口齒很是清晰,並且沒有多少個人感慨,可見陳嬌是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怪不得她能把小凡教育得這麼好。邵陽離開她,是邵陽的損失!

  「好的,大致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韋浩金眼睛看著柳蔚虹,試探著問了句:「陳女士,還得請你跟我回派出所做個筆錄。」

  畢竟要拘留兩個人,正規的程式還是得走一走的。但他又怕這話引起柳蔚虹的反感,不住諂笑著向柳蔚虹表示自己的「不得已」。

  柳蔚虹很清楚,要想把來頭不小的米蘭正式拘留幾天,沒有證人到場做筆錄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有了陳嬌的證詞,米蘭也絕不會乖乖待在拘留所裡。

  韋浩金在這件事裡的作用,頓時變得重要起來。

  所以柳蔚虹對韋浩金微微頷首,向陳嬌溫言道:「嬌姐,咱們走吧?我和青鋒陪你一道去。小凡就先請陸家阿嬤幫看一下好了。」

  她這話一出口,韋浩金大吃一驚。

  柳大小姐要陪這少婦到派出所去?那就是說,她是絕對要整那兩個人了。

  韋浩金當下便下定決心,既然都決定要抱緊柳大小姐的大腿,那這事他就一定得替大小姐辦漂亮了!至於那女人說她哥哥是什麼領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事。就算是真的,難道能大過柳市長去?

  陳嬌有些猶豫,真要去派出所作證,將那兩個人抓起來嗎?她可是很清楚米家的勢力。

  不過陳嬌雖然只是個弱女子,也頗有決斷。想到那兩人對這房子志在必得的模樣……反正他們都把事情做得這樣絕,她還有什麼可退的?

  「好,我跟你們走。」

  陳嬌點頭同意和韋浩金到派出所去。

  學院南區派出所的值班室裡,幾個小民警看著平時最喜歡擺架子的韋隊長像小蜜蜂般圍著一個小姑娘轉,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這是那位牛皮哄哄的韋隊長嗎?

  別看韋隊長只是個治安隊長,平時架子卻大得很,就連所長、副所長的帳都不怎麼買的。所長和幾個副所長似乎也挺忌憚他,平時很少使喚他做什麼事。

  聽說韋隊長原來就是副所長級別的人物了,人家「上頭有人」!只不過近來犯了點小錯,被打發到這不起眼的小派出所來捱苦。但這也不代表大家可以輕忽他。說不定什麼時候,上頭的人給他出出力,人家又鹹魚翻身了!

  韋浩金到這小派出所裡上班的時間不過幾天,大家就已經領教到了他的牛氣。

  可是現在,韋隊長卻哈著腰,親自給那小姑娘斟茶倒水。聽說,這小姑娘不過是陪受害人來做筆錄的而已,怎麼能讓韋隊長這般狗腿?

  莫非,她是個大有來歷的人物?

  柳蔚虹泰然自若地享受著韋浩金對自己的禮遇,絲毫不覺有異。她平時對人很和氣,不過眼下還是該立起體統來。人的心理就是這麼怪,你對他客氣,他未必服你。你不給他好臉,他才會正經把你當回事,覺得這是大人物應有的態度!

  忽然,有個小民警來向韋浩金通報說,他辦公室裡來了電話。

  韋浩金不敢擅動,待得柳蔚虹朝他點點頭,他才一溜小跑地到旁邊辦公室去聽電話。

  「喂,阿浩,你怎麼回事?連建委米主任的妹妹妹夫,你也敢抓?」

  電話那頭傳來一把略帶不滿的男中音。這就是韋浩金的「恩主」,他的本家小叔韋克良。要不是有這麼一位在市局擔任副局長的本家小叔護著,韋浩金早被一擼到底了。

  韋浩金拿著電話犯起難來。怎麼,那對男女還真是有來頭的?這麼快就把消息捅到小叔那裡去了。

  可是,米主任不好得罪,柳大小姐卻是不能得罪啊!

  這其中的差別,韋浩金焉能分不清楚?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0 PM


040:越來越好玩了

  米蘭簡直要瘋掉了。

  哥哥在電話裡不是說馬上就讓人過來嗎?怎麼她還被關在這裡?

  剛被帶回派出所的時候,米蘭差點就要把派出所給鬧了個天翻地覆。

  小民警們儘管對付犯罪分子經驗十足,可是和潑婦纏鬥起來戰鬥力還是略有不足啊。無奈之下,只好讓米蘭搶過電話機打了個電話。

  米蘭這電話,當然是直接向她哥哥米強求援。

  米強接到這電話也極愕然,隨即讓妹妹在派出所裡待著稍安勿躁,他即刻便會解決此事。

  對於哥哥的能耐,米蘭從沒懷疑過。過往的無數事實都證明了嘛!只要她把哥哥的招牌打出來,幾乎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在米蘭這種井底之蛙的心目中,早把自己哥哥當成南都市的一位大人物了,甚至沒想過比米強權位更高的人,其實多得是。

  不行,她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喂,你們快放我出去!」

  她暴跳起來不停拍打著審訊人員的辦公桌。給她做筆錄的兩個小員警見她如此不配合,也動了火氣,衝她嚷了一聲:「坐好!再吵就直接關起來!」

  「你們敢!等我哥哥來了,你們統統得撤職!」

  米蘭把辦公桌上做筆錄的本子直接掃到了地下,氣呼呼地指著他們開罵。

  邵陽明顯沒有他老婆的底氣,只是蔫蔫在坐在一邊,等待大舅子出面把他撈出去。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韋浩金肥胖的身子頓時出現在門外。聽到米蘭那句叫囂,他不禁覺得好笑。撤職?她以為她是誰?

  這女人的自我感覺不是一般的良好!

  瞧瞧人家柳大小姐,那風度,那氣派,人家那才是正宗的高幹千金。這麼個市井俗婦,也敢在他韋浩金面前充什麼大瓣蒜?

  剛才他小叔韋克良給他打過電話來,說米強已經把事情直接捅上了局裡,找的還是和韋克良極不對盤的另一位副局長喬萬開。

  喬萬開當然知道學院南區派出所的治安隊長是誰,當下不陰不陽地讓人給韋克良來遞了句話,「請」韋克良命令韋浩金放人。

  韋克良聽說本家侄子又給他惹事,還讓他在喬萬開面前丟臉,心裡別提多窩火了。

  韋浩金面對小叔的怒火,卻沒有如平常一般惶恐,而是神秘兮兮地笑著說:「嘿嘿,小叔,這下你的機會來了!喬萬開要幫米強找場子……這回註定要吃大虧!」

  哦?韋副局長一聽這話就來了興趣。在公安局裡,韋克良分管治安大隊等工作,喬萬開管的則是刑偵大隊那一塊,兩人頗有點「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沒事都要明爭暗鬥一番。

  而韋浩金卻說這回喬萬開要吃虧……莫非這案子還有什麼內幕不成?

  韋浩金不敢隨便暴露柳蔚虹的身份,只是含糊地說米家人惹上的那位才真正有來頭的人物。韋克良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掛了電話以後直接對來傳話的人回應說,他不管這事!

  韋浩金情知柳大小姐要整治這對惡夫妻,對撒潑的米蘭哪有客氣的。他沉著臉對米蘭冷喝道:「老實點,這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場!」

  米蘭氣到了極點,正想撲過去和韋浩金撕扯,忽然聽到門外又再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問話。

  「這是怎麼回事?」

  韋浩金聽到這聲音,臉色突然變了變。哼,喬萬開和米家關係很鐵啊!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親自趕來了!

  他轉過身來,果然看到市局副局長喬萬開就站在門外,冷冰冰地審視著他。

  別的員警這種時候肯定要去討好喬副局長,但韋浩金當然沒這個必要。他小叔韋克良和喬萬開的爭鬥人人皆知,就算他怎麼討好也得不到喬副局長的一個好臉,何必呢?

  所以韋浩金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對喬副局長行了個禮,假作驚奇地說:「報告喬局,我們正在審訊兩名犯罪嫌疑人。喬局您怎麼有空過來指示檢查我們工作了?」

  「哼!」喬萬開架子極大,理也不理韋浩金,只拿眼看了看米蘭和邵陽。

  「米蘭是吧?你哥哥讓我來接你。走吧。」

  按說公安局的副局長,權位也不在建委主任之下。只不過喬萬開和米強在私底下也有不少勾結,稱得上是死黨,才會「降貴紆尊」走這麼一趟。

  米蘭和邵陽大喜過望,自然是忙不迭往外走。韋浩金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攔住了二人。

  「對不起喬局,這兩個嫌疑人還沒做完筆錄,他們現在還不能離開!」

  什麼?這小員警是瘋了嗎?連市局副局長親自出面,他都敢攔著?

  米蘭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瞪著韋浩金,而喬萬開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這個不識好歹的韋浩金!就算他叔叔和自己別苗頭,他一個小小的治安隊長,連跟自己多說幾句話的資格都欠奉,居然敢這麼做?

  這邊的吵鬧早已傳到了小派出所的各個角落,柳蔚虹在易青鋒的陪伴下,也來到走廊的另一頭靜觀事態的發展。

  看到突然出現的喬萬開,柳蔚虹雖然不認識他是誰,卻認得出他那身一級警督的制服。看來此人就是米家搬來的救兵了?估計是市局裡的某個領導,而且在局裡的地位也不低呢。

  只不過此人一臉黃氣,腳步虛浮,就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似的,看來也是好人有限。

  「喬局,這不合程序。」韋浩金已經平靜下來,再次硬邦邦地甩出這麼一句。

  他這人倒也光棍,反正肯定會得罪喬萬開,索性得罪到底好了。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

  「韋浩金!你連上級命令都敢違抗?」喬萬開眼中盡是陰霾,雙頰上的肌肉輕輕抖動,顯示出他心中強烈的不滿。

  「對不起,我只是在照章辦事,請喬局見諒。」韋浩金寸步不讓,硬是不肯鬆口。

  「你……」

  喬萬開也想抓狂了,這韋浩金平時看起來沒那麼軸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敢下他喬局的面子,以後還想在南都市的公安系統裡混?就算他叔叔也護不住他!

  眼見二人對峙,柳蔚虹嘴角彎了彎,眼裡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事情,似乎越來越好玩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1 PM


041:救兵

  喬萬開的跋扈在市局裡也是出了名的。這人是純粹的本土幹部,在本地的根基很硬,社會關係錯綜複雜。若有人敢去捋喬局的虎鬚,下場絕對會很慘。

  在南都公安系統裡,也只有市局局長農益漢可以壓得住他。而韋浩金的小叔韋克良,與他的實力只在伯仲之間,儘管排名在他之前,實際權力卻還略有不如。

  就因為韋克良在局裡的排名比他高,喬萬開沒少找韋克良的茬子。幸虧韋克良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然早被他陰下去了。

  這次,喬萬開親自出面來要人,竟被人生生頂住了,怎能不怒發如狂?

  「韋浩金,你要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承擔應有的後果!」喬萬開從牙縫裡蹦出這句話,冷冷掃了米蘭一眼。

  米蘭也不是笨人,立刻領會了喬萬開的意圖。

  米蘭是碰上一點小事都要撒潑的脾氣,眼看有市局副局長撐腰,她還怕什麼?一收到喬萬開的眼神,她馬上叫嚷著「放人」,直接就把韋浩金往一邊推。雖說她這乾瘦的身板想和韋浩金那胖子抗衡很有難度,可韋浩金總不好真和她糾纏起來啊。

  被她這麼使勁一推,韋浩金下意識就偏了偏身子,米蘭和邵陽趁機從他身側鑽了出來。

  「你們不能走!」

  韋浩金也急眼了,真讓這兩人走掉,他拿什麼跟柳大小姐交代?恰在此時,他一眼看到柳蔚虹正站在走廊對面靜靜地看著這邊發生的一切。

  他身上的汗刷地又下來了。好容易有個讓柳大小姐對自己改觀的機會,就這麼被喬萬開攪和了,他就等死吧!

  韋浩金絕不是笨蛋,他一瞬間就做出了選擇——他居然就在喬萬山的眼前,撲過去一手一個揪住了米蘭和邵陽!

  只有抱緊柳大小姐的大腿,才是最重要的!若柳大小姐肯罩著他,喬萬開能對自己怎樣?

  「韋浩金!」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打喬萬開的臉了,喬萬開情不自禁怒吼一聲,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這人是在自己找死嗎?

  「嗯……不錯嘛。」韋浩金的表現倒是讓柳蔚虹挺滿意的。她還是小窺了這老油條,看來,以後倒還可以讓他幫手做點小事。

  她側頭看了看青鋒,青鋒微微頷首,正想舉步,忽然又一道人影施施然走了進來。

  「呵呵,老喬,什麼事值得你這樣生氣啊?」

  聽到這聲音,喬萬開臉色驟然一變。

  他的死對頭韋克良,正笑咪咪地朝他走近。

  韋克良比他的本家侄子韋浩金大不了幾歲,保養得還算不錯,是個很精幹的中年人。同樣的一級警督制服,穿在韋克良身上,硬是比喬萬開那身看起來精神。

  在市局裡,韋克良素有「笑面虎」的「美名」。他看起來很隨和,該出手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含糊,尤其在和喬萬開爭鬥的時候更加是強硬無比。

  喬萬開雙眼瞇起,迅速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淡淡地與韋克良打了個招呼。

  「是老韋啊。」

  但他的心裡卻並不平靜。怎麼,韋克良竟也親自摻和到這案子裡了……難道,和米強妹子妹夫起衝突的另一方,是什麼有來頭的人物不成?

  想到此處,喬萬開悚然心驚。

  剛才米強沒說得太細,只說自己妹妹妹夫和人吵架引起了事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輕忽了。應該先搞清楚這兩人和什麼人爭吵再過來的!

  然而事已至此,喬萬開也不能退。院子裡這麼多小員警看著呢,他要是現在退縮,傳出去豈不是他喬萬開怕了韋克良叔侄?這個慫,是絕對不能認的。

  「韋副!」韋浩金欣喜若狂,也不再揪著米蘭邵陽不放,趕緊把額頭的汗一擦走到韋克良身邊。小叔怎麼來得這樣及時!

  其實韋克良原先沒打算摻和這事。然而韋浩金所說的「機會」,卻讓他動了點心思。他剛才掛了電話後一直留意著喬萬開的動向。自從聽人回報說,喬萬開聽說他不肯插手後就黑著臉離開了辦公室,韋克良就想到喬萬開是打算親自過來要人了。

  關於喬萬開和建委主任米強過從甚密、甚至合股做生意的傳聞,韋克良自然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喬萬開親自出馬,侄子肯定吃不住勁。

  韋克良可不想自己的侄子在喬萬開面前吃癟。這倒不是他護短,而是體面問題——你韋副連自家人都護不住,怎麼讓屬下放心投靠你啊?你實力不行嘛!

  所以韋克良這一趟,是必然要來的。

  「小叔,就是那位。」韋浩金附在韋克良耳邊小聲地說,眼睛朝柳蔚虹瞟了瞟。

  韋克良快速打量了柳蔚虹一眼,心裡微感詫異。這就是侄子所說的大人物?不過是個小姑娘嘛,一臉孩子氣,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

  不過她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看起來確實不簡單。韋克良也當過兵,一看易青鋒的架勢氣度,暗自判斷這男子定然是軍人出身,而且不是一般的軍人。

  就在韋克良打量柳蔚虹的同時,喬萬開也注意到了韋克良的舉動,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柳蔚虹。

  憑著直覺,喬萬開也在猜測,這小女孩或許就是韋克良出現在此地的原因。

  一個莽漢是不可能坐上喬萬開如今的位子的。他或許囂張,卻絕對夠精明。喬萬開隨即想到——這個小女孩並不一定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可她背後的人,卻不能輕視。

  就像米蘭和邵陽,算得什麼東西,卻能勞動他喬局的大駕?還不是因為他們背後的米強主任?

  那麼……能夠出動韋克良的,最起碼,也該是不遜於米強的人物才對。

  喬萬開越想越有可能,卻不知道韋克良其實壓根就不清楚柳蔚虹的來頭。

  不知不覺間,柳蔚虹和易青鋒竟成了眾人注目的中心。面對一道道審視的目光,柳蔚虹竟展顏一笑,拉著易青鋒又回了方才的值班室。

  她可沒興趣被這些人看來看去。既然韋浩金搬來了救兵,她靜觀其變就是了。倒是要看看,米家的後台有多硬?

  柳蔚虹突然離開走廊,讓許多人都頓感愕然。就在此時,喬萬開腰上那磚頭般的「大哥大」,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

  那時節可沒有來電顯示這回事。喬萬開按下接聽鍵,只聽得電話那頭傳來他死黨米強嘶啞低沉的聲音:「老喬,事情怎樣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2 PM


042:秘書對秘書

  米強放下電話的時候,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對方竟連韋克良也能使得動?那就怪不得能指使韋浩金把妹妹妹夫逮進去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又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梁處,對,我是米強……」

  派出所中,韋克良含笑看著喬萬開到一邊打完電話,才慢悠悠地說:「哎呀,老喬,咱們還是到屋裡說話吧。光這麼站著也解決不了問題嘛。」

  平心而論,韋克良這話很是正確。兩位堂堂的市局副局長,就這麼站在走廊裡吵嚷,也太失體面了。

  然而喬萬開心裡還是感到了一陣膩歪。原因無他,韋克良說話的時候聽起來是商量的語氣,可還是掩不去那種發號施令的味道。誰讓韋克良在局裡排名在他之上呢?人家有資格這麼說話!

  喬萬開吃了個暗虧還沒法反駁,心情更加鬱悶。幸好韋浩金還略知好歹,彎著肥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領導,會議室在這邊,請隨我來。」

  米蘭和邵陽情知一時半會走不掉,只好緊緊跟在喬萬開的屁股後面,一起進了會議室。

  這時候,外出辦事的派出所長曹有方總算得了消息也趕到了會議室裡。他一路小跑著進來,心中不住叫苦,額頭上的汗水不住往下流。

  「哼!」

  喬萬開總算找到個出氣口,指著曹有方一通臭罵。「你們這是怎麼辦事的?明明是來報案的群眾,卻反倒被羈押審訊,到底想做什麼?」

  誰都能聽得出他是在指桑罵槐,可憐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曹有方也只能把這只死貓吞下去,苦著臉一個勁地認錯。

  但韋克良卻不緊不慢地插嘴說:「老喬,事情還沒搞清楚,先不必忙著批評同志嘛。韋隊長,先把案情向喬副局彙報一下。」

  喬萬開再次被韋克良噎住了。這個「笑面虎」!每次都是這麼一副笑咪咪的樣子,說話時也不見得如何高聲大氣,卻總讓自己難以還擊。

  「是,韋副!」

  韋浩金便正兒八經地「彙報」起來。自然,他彙報的都是柳蔚虹和陳嬌提供的內容。

  在值班室內,柳蔚虹坐在待客沙發上靜靜翻看著報刊架上取下的報紙。報紙大多是南都市的日報、晚報,市長柳成邦同志的大名自然經常出現在頭版新聞裡。

  當然,出現頻率更高的,是市委書記郭其鶴同志。

  柳成邦並沒有和女兒說起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可自覺「肩負重任」遠來的柳蔚虹,在來到南都前定然對父親的這些「搭檔與敵手」們都進行了充分的研究。

  柳成邦絕不會想到,女兒對郭其鶴的瞭解,起碼對其履歷的瞭解,絕不在自己之下。

  看著報紙照片上郭書記那張儒雅溫和的笑臉,柳蔚虹卻沒法對他產生任何好感。前世,這位郭書記給她父親下的絆子也不少呢!

  在柳蔚虹的資料中,郭其鶴在高層的後台,就是柳家的死對頭況家。所以郭其鶴與柳成邦的對立,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在官場上,一二把手關係不睦,基本上是一種常態。那些一團和氣的表現,只是假像罷了。

  值班室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柳蔚虹無需抬頭,也知道這種小心翼翼的敲法,肯定是韋浩金過來了。

  果不其然,她才剛揚起臉,韋浩金那堆滿諂笑的胖臉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柳同學,剛才先過來的那位領導,是我們市局的喬副局長……另一位,則是市局的韋副局長。」

  「韋?」

  柳蔚虹笑了笑。原來,韋浩金的根基在這裡。市局的副局長,確實是不錯的後台。

  韋浩金也不敢囉嗦,低聲將喬萬開和建委主任米強是死黨的「內情」,以及韋克良和自己的叔侄關係都和盤托出,狗腿子的姿態擺得很正。

  「喬副局長認為,這是一樁普通的家庭糾紛……」

  「嗯。這的確是由家庭糾紛引起的治安案件。」柳蔚虹嘴角一揚,韋浩金立刻明白了柳蔚虹的意思。他連聲道:「是的,我也是這樣對喬副局長彙報的,韋副局長也認同我們的做法。但是現在情況又起了新的變化。」

  「什麼新的變化?」

  柳蔚虹大致能猜到這「變化」是什麼。

  韋浩金略略有些緊張,低聲說:「就在方才,肖副市長的秘書梁毅,給我們派出所打了電話過來,也關注了此事。」

  「肖副市長?」柳蔚虹對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的主要成員都有所瞭解,聞言便笑道:「哦,是肖蒙副市長吧……肖副市長是管市政方面的,怪不得呢。」

  韋浩金就是一驚。

  他對柳蔚虹畢恭畢敬,是畏懼柳蔚虹這塊「市長千金」的金字招牌,對柳蔚虹這麼個小女孩卻未必有多少尊敬。

  可是柳蔚虹今天的言行,尤其是剛才她說出來的這句話,卻讓韋浩金發現了她與別的高幹子女全然不同的出眾之處。

  一個才上大一的小女生,對南都市的主要領導如此瞭解,一口就叫得出肖蒙的名字。不僅如此,她那句「怪不得呢」,是針對著肖蒙與米強的關係而來的。

  肖副市長管市政建設,建委主任米強自然是他的心腹,這也就是米強能請動肖副市長的秘書為他出頭的原因。也不是說副市長的秘書就比公安局副局長權力大,問題是他往往還可能代表著副市長的意志。

  這種小小的家庭糾紛,居然引起了兩位公安局副局長和一位副市長的關注,也算得上是這小派出所裡的奇聞了。

  這些官場上的彎彎道道,在普通的官員們看來毫不稀奇,在韋浩金這種一門心思鑽營的老油條看來也還不太複雜……可是,柳蔚虹只是個學生,還是個女孩子!

  這位柳大小姐,絕對和別的千金小姐不一樣!

  柳蔚虹才說了一句話,就在韋浩金內心引起了一陣震動。但是她接下來的話,才更讓韋浩金驚訝。

  「韋隊長,我剛才給市委的楚立衡楚處長打了電話。他很快就會過來處理此事。」

  柳市長的秘書楚立衡也要過來?

  韋浩金自然不會對柳蔚虹請楚立衡出面感到奇怪,上回在天鵝廣場派出所,也是楚立衡過來帶走了柳蔚虹。

  想到喬萬開聽到肖副市長的秘書也打電話來「關注」時,看向韋克良那挑釁的眼神,韋浩金就心頭暗爽。

  喬萬開,有你丟臉的時候!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2 PM


043:完美解決

  楚立衡來到學院南區派出所的時候,並沒有直接進會議室,而是先去和柳蔚虹見了面。

  會議室,卻已是煙霧繚繞。喬萬開和韋克良坐在大會議桌的兩端,默默對峙,不約而同抽起了煙。

  「案情已經很明朗了嘛!」

  喬萬開抖了抖手上的煙灰,假笑著看了韋克良一眼。「不過是一起普通的家庭糾紛,治安大隊的同志們,這回也太小題大做了!」

  說到「小題大做」的時候,他刻意往韋浩金掃了一眼。韋浩金才不理他,只衝著小叔恭謹微笑,完全把喬萬開當成了空氣。

  這態度讓喬萬開很生氣。他把臉一沉,撚熄了手上的香煙,略略提高了音量。

  「你們這樣輕率辦案,是要出大問題的!」

  米蘭和邵陽站在喬萬開身後,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鎮定多了。米蘭甚至在韋浩金陳述案情的時候幾次想插話,被邵陽扯著衣袖阻止了。她也算略知好歹,明白該讓喬萬開出頭,只得把一肚子惡罵都吞了下去,心裡不知道把陳嬌和韋浩金、易青鋒幾個咒罵了多少次。

  「哦?」韋克良臉上的笑容也淡了,悠悠抽了一口煙,才說:「喬副認為會出什麼大問題?」

  人家啪啪打到臉上來了,他也不能老是裝老好人,立刻對喬萬開改了稱呼。

  喬萬開竟一拍桌子,理直氣壯地說:「受害人過來報案,反而被當成犯罪嫌疑人逮了起來,還惡意羈押審訊!這樣的事情,是合理的嗎?是正常的嗎?傳揚出去,對我們公安機關的威信是一種嚴重的傷害!眼下,連肖副市長辦公室的梁處長都來電關注,足以證明這起案件已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嘛!」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只有最後一句是重點。

  「肖副市長」!

  喬萬開是在提醒韋克良,你要替那邊出頭,可得掂量好了!米家人身後可是站著一位副市長呢!

  韋浩金突然插了一句:「喬副局,我已經向您彙報了,這兩人報的是假案!」

  在領導說話時插嘴是極為不禮貌的,不過韋浩金卻還是照做不誤。喬萬開再次怒瞪了韋浩金一眼,米蘭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

  「誰報假案!都是那個女人,對,還有那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在誣陷我!你們是一夥的!我要告你們!」

  米蘭的尖叫大嚷讓韋克良皺起了眉頭。喬萬開雖然也很鄙薄米蘭的粗俗,但他並沒有出聲阻止米蘭。無論如何,讓米蘭來剝一剝韋克良的面皮,也挺好。

  其實韋克良心裡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該不該和喬萬開這麼硬頂下去。尤其是剛才喬萬開提到的,副市長肖蒙的秘書梁毅特地打來電話說情,這讓韋克良也不禁有些動搖了。

  米蘭還在叫囂著:「把那個小丫頭叫出來和我對質啊!就是那個叫什麼薇薇的!她敢誣告我,我一定要把她告到底!」

  「你要告薇薇?」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無框眼鏡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現在會議室門前。米蘭正在氣頭上,也不管這來人是誰,依然大喊著:「對,我就是要告她!她別想跑!」

  青年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臉色沉靜如水。而喬萬開與韋克良,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迅速站了起來,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

  不過仔細觀察下來,就會發現韋克良的表情是驚喜,而喬萬開卻黑了臉。

  米蘭終於也意識到會議室裡的氣氛不對。待得看到連喬萬開都換上了笑臉,主動上前和那男子打招呼叫「楚處」的時候,她的身子漸漸冷起來。

  這人,似乎是那個什麼薇薇的熟人?連,連喬局都得討好他……

  她張口結舌地站在原地,冷汗不住往外冒,心中追悔莫及。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

  韋克良總算相信了侄子的那句話——米強這回踢到鐵板了!

  由於楚立衡這位「市府一秘」的出現,事情自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南都市裡,誰不知道楚立衡是市長柳成邦的絕對心腹?他本人親自出馬,使得梁毅的那個電話,立刻就變得輕飄飄的了。

  喬萬開看到楚立衡後,雖然極力裝出客套的笑容,心裡卻是鬱悶到了極點。看來這事情絕對難以善了,而自己出面卻帶不走人——這個臉,絕對是丟定了!

  除非他下定決心不賣楚立衡的面子。可是,喬萬開哪裡敢冒這種險?柳市長剛到南都履新不久,說不定正想拿幾個刺頭來開刀立威呢,自己可千萬別當了出頭鳥!

  今天這事真是晦氣!除了在心裡暗暗埋怨米強一家子以外,喬萬開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陳嬌之前一直在別的辦公室裡做筆錄,雖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吵鬧,但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人帶到值班室來和柳蔚虹會合後,柳蔚虹竟然對她說,待會米蘭和邵陽就會給她寫一份保證書,書面保證不再對她所擁有的那些土地證、房產證的所有權提出異議。

  也就是說,只要有這份保證書在,米蘭和邵陽是無論如何也沒法搶走她的房子了。

  「薇薇,這是真的嗎?他們肯保證?」陳嬌又驚又喜。

  柳蔚虹笑道:「當然是真的了。嬌姐,你就放心吧,沒有人能搶走你和小凡的房子。」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他們怎麼肯……」陳嬌又猶疑起來。也難怪她會疑惑,邵陽也就罷了,米蘭那種無恥又霸道的性格,怎麼會願意寫這種保證書呢?

  這可是在公安機關的監督下做出的保證,米蘭不會不知道它的效力啊?

  柳蔚虹笑得很純真:「我也不清楚啊。」

  事實上,她不但很清楚,而且這最終的結果就是在她的推動下達成的。

  從一開始,柳蔚虹讓韋浩金將這兩個人帶回所裡關起來,就不僅僅是為了教訓這兩個惡人。

  她早瞭解到米蘭的親哥哥是實權幹部,自然就能想到,米蘭會向她哥哥搬救兵。所以,想把他們倆照章拘留幾天,基本是不可能達成的目標。

  可是她明明知道關不住他們,為什麼還要韋浩金動手抓人?

  因為她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讓這兩個人在無可抵賴的情況下,寫下書面保證,從而一勞永逸地為陳嬌解除「房子隨時可能被搶走」的煩惱。

  而要得到這份書面保證,第一步自然得把米蘭和邵陽帶到派出所。第二步,則是稍微展露一點實力,讓他們明白不寫這份保證書的後果。

  聽起來很麻煩,不過用小混混李榮添的話來解釋就簡單多了——

  「想讓人聽話,就先把人狠狠打一頓再說!打到他怕為止,自然就老實了!」

  不過在柳蔚虹原先的設想裡,只是想請楚立衡打個電話過來就夠了。在見到喬萬開出現,再聽說肖副市長的秘書也在「關注」後,她果斷請楚立衡本人過來解決。

  要做事就一步到位,沒必要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薇薇,走吧!」

  面帶微笑的楚立衡出現在值班室門前。微微彎腰的韋浩金跟在楚立衡身後,依然一臉的狗腿相。

  柳蔚虹挽著陳嬌的手站起來,笑嘻嘻地走到楚立衡面前。「楚哥,事情都辦妥啦?」

  「嗯。保證書,你拿著吧。」

  楚立衡和柳蔚虹見面的次數不算多。但柳蔚虹本著和父親身邊的工作人員打好關係的原則,和楚立衡相處得非常好,一口一個「楚哥」地叫著,兩人也就迅速熟悉起來。

  對於楚立衡來說,和市長千金處好關係,當然是最好。在柳蔚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樁益事?她再是市長千金,大多數時候也不能讓父親替自己出面撐腰。還是依靠楚立衡這些工作人員來幫她辦事,最是實在。

  「嬌姐,這份保證書你收好。我們回去吧!」

  陳嬌把那份保證書反復看了幾遍,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純樸,但也不是笨人,知道今天的事情能夠完美解決,絕對是托了柳蔚虹的福。先是有易青鋒替自己把那兩人丟到了門外,又讓那員警翻臉抓人,眼下還逼得他們寫下了保證書……看來,柳蔚虹的確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然而陳嬌很機靈,並沒有急著追問柳蔚虹的背景。反正,她不還是自己的房客嗎?以後多的是機會接觸呢。

  如果陳嬌知道,米蘭和邵陽不僅被迫寫下了這份保證書、摁了手印,還被硬是留在拘留所裡關押四十八小時,肯定更加開心了!

  這是楚立衡給米蘭的一個小小教訓。誰讓她口出狂言要告柳蔚虹來著?

  韋浩金一直將柳蔚虹一行人送到派出所門前,直搓著雙手,眼巴巴地看著柳大小姐。柳蔚虹暗笑不已,明白他是想問她可還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

  「韋隊長,今天多得你幫忙。」她依然對他不冷不熱,韋浩金對她這態度倒是甘之如飴。

  柳蔚虹接著說:「往後,我在華南大學讀書,或許有時還會請你幫個小忙,可以嗎?」

  「可以可以可以!」

  韋浩金笑得眼睛都瞇成了兩道縫。大小姐的意思,是往後就將自己收為「小弟」了。韋浩金一點也不覺得掉價,給市長千金跑腿,好處那是大大的有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3 PM


044:新生報到


  九月,又到了各大高校新生報到的時節。

  各種顏色的彩旗四處招揚,廣場上豎滿了寫著「中文系」、「數學系」、「外語系」大字的招牌。彩旗與招牌下,人頭攢動,無數的新生與家長,還有來接待的學長學姐們,匯成了一片歡鬧的海洋。

  和所有提著大包小包手忙腳亂的新生不同,柳蔚虹穿著一身輕便的休閒裝,兩手空空地隨著人群往中文系的新生接待處走去。

  易青鋒肩上背著一個大包,陪在她的身邊,時不時替她擋去一些輕微的碰撞。

  「同學,你是來報到的嗎?」

  中文系新生接待處裡正在忙活的幾個男生,看到柳蔚虹走近接待桌邊,全都眼睛發亮圍了過來。

  哎呀,忙了大半天,總算見到一個漂亮的小學妹了!

  柳蔚虹膚色白皙,杏眼含笑,與一眾南方省本地姑娘的皮膚五官相比確實較為突出。其實南方省的姑娘,也自有其美態,但見多了南方女生的學長們對於這位北地胭脂顯然更感興趣。

  柳蔚虹才剛點了點頭,那四五個男生就興沖沖地跑到她身邊來。這個指點她填新生入學表、那個給她發入學手冊,剩下的則殷勤地笑著問:「同學你的行李呢?我們來幫你提吧?」

  柳蔚虹禮貌地笑了笑:「謝謝,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們都是中文系的學長,有義務幫助新同學嘛……哎,我們一起送你去宿舍吧?」

  「可是,我沒有什麼行李啊。」

  柳蔚虹好笑地填完表格,取過手冊,衝眾人隨意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就逕自離開了接待處。

  那幾個男生正不死心地想追上去,才發現小美人身邊跟著一位高大健壯的護花使者。

  他們只能悵然若失地看著柳蔚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其中一個還很文青地感歎了一句:「普希金早說過,凡擁有有幸福的地方,都會有人把守著——唉,果然是真理!」

  柳蔚虹並不清楚自己無意間又踩碎了幾顆脆弱的少男芳心,她依然邁著悠閒的步子,慢慢走進了自己分配到的女生12號樓130宿舍。

  她來得比較晚,六人間宿舍裡另外的五個人都已經到位,早就在打理著自己的床鋪了。

  看到柳蔚虹與易青鋒走進宿舍,五人不約而同朝他們看來。

  柳蔚虹很自然地對幾人打了個招呼,看了眼屋裡唯一剩下的那張上鋪。她剛想自己找塊抹布擦擦床鋪上的灰塵,易青鋒卻低聲說了句:「你坐,我來。」

  他把床前的一張椅子放到柳蔚虹面前,先快速擦了一遍,才讓柳蔚虹坐下。接著,他很俐落地翻身上了床鋪,有條不紊地打掃起衛生來。

  對於受過嚴格軍事化訓練的易青鋒來說,整理床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柳蔚虹受人照顧慣了,卻不覺得有何不妥,宿舍裡餘下的幾人看著她的眼神卻微微起了些變化。

  剛入學就帶著男朋友過來,男朋友長得又高又帥不說,偏偏還這麼體貼。對於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說,這樣的事情絕對會引起她們的高度關注。

  有人羨慕,有人不屑,有人卻主動和她攀談起來。最先和柳蔚虹說話的,是這宿舍裡唯一的東北姑娘,一位叫鮑娜娜的蒙族妹子。

  她身材很高挑,五官卻挺秀氣,整個人感覺頗為爽朗大氣。柳蔚虹和她說了兩句,對這蒙族妹子的觀感委實不錯,她向來很喜歡這種直爽的女孩子。

  接著,其他的幾個人也加入了她們的談話。柳蔚虹發現這宿舍裡,除了她和鮑娜娜之外,另外四個女生都是南方省人。準確地說,有三個是南都市本地人,另一個的老家也離南都不遠。

  華南大學作為南方省最富盛名的大學,學生之中南方省人占的比例高也不奇怪。

  這幾個人裡,最漂亮的是一個叫姚茜的女生。容長的鵝蛋臉,俊眼修眉,略嫌豐潤的嘴唇和高高的鼻樑搭配起來卻並不顯得突兀,是典型的南方美女。她的衣著也很洋氣,不過眉眼間的驕傲神色,卻讓柳蔚虹暗暗蹙眉。

  和姚茜同為南都市本地人的那兩位,身材微胖、戴著一副圓圓眼睛的女生叫簡遙,比較瘦削的女生叫馮細娟。這兩個女生都帶著些小家碧玉的氣質,和柳蔚虹說話時不住拿眼打量她,顯然對她很是好奇。

  最後一個皮膚黝黑的姑娘叫岑雪,性情似乎有些拘謹,言語不多。柳蔚虹注意到她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鄉音,估計她的家鄉並不在城鎮而是在鄉下。

  不管她們對她的態度有何不同,柳蔚虹對她們卻是一視同仁,都客氣得緊。論起生理年齡,她比她們大了十多歲,早過了和小姑娘別苗頭鬥閒氣的年紀。再說,她又沒打算和她們住在一塊,只要保持著表面上的客套就好。

  這張床鋪,就是個擺設罷了。

  原本大一的學生是不能在校外住宿的,不過有利斌這位本校老師在,卻輕而易舉地替她搞定了外宿手續。不僅如此,他還替她請好了軍訓假。

  整整一個月的軍訓呢,柳蔚虹是完全沒有參加的打算。讓她再當一回循規蹈矩的大學生,饒了她吧!

  她到南都市來,可不是為了上學那麼簡單。除了軍訓,大學四年裡的體育課,她也打算讓利斌老師替她搞定。柳大小姐沒法想像如今的自己和一群小男生小女生排排站做體操的樣子……呃,沒法子,心理上難以接受啊。

  「薇薇,手續都辦完了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在易青鋒整理好柳蔚虹的床鋪回到地上的時候,華大講師利斌從宿舍門外走了進來。

  「啊,利斌哥,你怎麼過來了?」

  柳蔚虹正打算去拜會這位「地頭蛇」,沒想到利老師卻先過來了。

  要知道柳蔚虹被安排到哪間宿舍,是很容易的事情。利斌到新生接待處一查,聽說柳蔚虹剛來報到,就直接過來找她了。

  「青鋒,你好。」利斌和青鋒打了個招呼,對柳蔚虹笑道:「專門過來請你吃飯啊!沒法子,誰讓嘉澤特意讓我多關心關心你呢?走吧,我請你們到小食堂吃炒菜去。」

  「好啊,那今天我們就專打利斌哥你的土豪了!」柳蔚虹嘻嘻笑著,和利斌一道離開了宿舍樓。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4 PM


045:我相信你

  南國秋日的早晨,與北地的清冷不同,依然還帶著絲絲暑熱與潮氣。

  陳嬌一大早起來,催著小凡起床洗漱穿戴後便送他去上學。回程時,她在附近的小菜市買了兩把青菜一條魚,慢悠悠地往家裡走。

  令她有些詫異的是,自家門前竟站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仰著頭打量門上的門牌。

  「你們找誰?」陳嬌上前問了一句。

  那剃著平頭的男孩轉過頭來,陳嬌不禁怔了怔。

  這竟是個絕頂的美少年!

  「請問,柳蔚虹是住在這裡嗎?」

  美少年對陳嬌笑了笑,陳嬌才注意到他揚起的左眉上似乎有一道淺淺的刀疤。然而,這道疤完全無損他的俊美,反倒讓人對他容貌的印象更加深刻。

  「嗯,在的。你們來找她?先請進來吧。」

  阿球跟在李榮添身後走進小院,心裡直犯嘀咕。添哥說要帶他來見那「合夥人」,還說對方是個和他們同樣年紀的小姑娘。他還以為能夠一次性拿出幾十萬的人,起碼也是住在豪門大宅之中,怎麼卻是窩在這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民居裡?

  等他見到柳蔚虹,更是驚訝之極。

  就算早就知道對方同樣是十七八歲,可稚氣未脫的柳蔚虹出現在他眼前,還是將他狠狠震驚了一把。

  橫看豎看,都只是個漂亮單純的女學生而已啊!

  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姑娘,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陸續拿出了一百多萬給他們當本錢!靠著這一百多萬本錢,李榮添走通了香都的路子,帶了兩三批豪華進口家電回來。

  原先李榮添還心中惴惴,怕他把貨帶回來,柳蔚虹卻不能兌現諾言幫他出貨。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柳蔚虹讓那個叫易青鋒的男子,帶他去和南都市最大的私人家電賣場老闆嚴達志接洽,對方很乾脆地就把他的貨用高價收購一空。

  一趟轉手,李榮添就淨賺了好幾萬!這讓他的「工作熱情」空前高漲,對柳蔚虹這位合夥人也漸漸從懷疑變成了佩服。

  而柳蔚虹對李榮添的辦事效率也很滿意。「帶貨」這種事固然是暴利,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幹好的。不然,這條路早就被人擠爆了,還輪得到她來做?

  她是出了不少本錢,也替他找好了下家接貨。可從香都找到最物美價廉的貨源,再把大批的貨物通過秘密管道安全運回南都,這中間的崎嶇艱難也是超乎了一般人的想像。

  沒有容易賺的錢。你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甚至更多。

  顯然,李榮添幹得極漂亮。

  「昨晚我又運了一批貨回來。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先來結一次數吧。」

  李榮添今天是來給柳蔚虹分錢的。他說話從來都不拖泥帶水,更是甚少稱呼柳蔚虹的名字,大多數時候就叫個「喂」。

  他身上那股草莽的氣息,可不是那麼容易磨平的。柳蔚虹對他的「無禮」不以為意,還是柔柔地笑著,認真翻看了他帶來的帳目,然後說:「嗯,帳目沒有問題。這筆利潤,繼續算在本錢裡吧,我不急著用。沒有充足的資金,周轉不方便……對了,下個月初,我會再給你三十萬。你讓香都那邊提前把貨準備好。」

  阿球看柳蔚虹輕描淡寫地吐出「三十萬」這樣的字眼,像是覺得這點小錢壓根不值一提似的,真是大大地開了眼。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聽到柳蔚虹說還要再加本錢,李榮添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你把這麼多錢放到我手上,真的就那麼放心?」

  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柳蔚虹不禁笑了笑。「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不是做得很好嗎?我相信你。」

  李榮添心中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若有所思地看了柳蔚虹一眼,揮了揮手便拉著阿球走了。

  這種感覺……比起賺了幾萬、十幾萬、幾十萬更讓他開心。

  貧寒的家境,讓他過早地明白了世間冷暖。從懂事起,他就是個無人管束的街童,小小年紀就和比他大許多的混混們一道混飯吃。他們拉攏他、畏懼他,是因為他夠狠,能打,砍起人來不要命……可是,除了死黨阿球和過世的父母,有誰曾對他有過些許真感情?

  沒事,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那些軟弱的東西。只要能夠賺到錢,只要能好好活下去,這就夠了不是嗎?

  可是她說「相信他」。而且,她也並不止是說說而已,一百多萬的鉅款就那麼輕易地放到了他的手上,一句廢話也沒有。

  被人信任的感覺真好呢,李榮添愉快地想,腳下的步子似乎也更輕快了。

  李榮添剛走,柳蔚虹手邊的「大哥大」就響了起來。雖說她極為不待見這磚頭一樣累贅的玩意,可奈何「業務」繁忙,也不得不配備了一個。

  在她的同學們忙著軍訓的這個月裡,柳蔚虹可也沒閒著。一邊要注意李榮添的「帶貨」情況,通過某些途徑幫他搞定出貨問題。另一邊,她還替薛氏集團又拿到了兩份要緊的批文。

  還有兩三家薛氏的合作夥伴,同樣是香都和寶島那邊過來的財團,聽說柳蔚虹有中央部委的路子,也都透過薛四爺委託柳蔚虹拿批文。

  否則,柳蔚虹哪來的一百多萬?不過這些錢,也並非都是她的「辛苦費」,其中有五十萬是她以私人名義向薛四借的款。

  薛辟疆怎會有二話。區區五十萬,也無需動用公中款項,從他自己戶頭上撥到柳蔚虹帳戶上就是了。

  能讓出名難搞的葉二少替她跑腿的人,還有什麼可懷疑的?薛辟疆從柳蔚虹的姓氏,已然猜到了她的來歷。雖然不清楚這位柳大小姐是不是頂級世家柳家的嫡支出身,但也足夠讓薛辟疆落力巴結了。

  柳蔚虹按下接聽鍵,葉家明微帶磁性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二哥!」她咯咯笑了起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4 PM


046:拆遷?

  「二哥!」

  電話那頭,葉家明嘴角微微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顯然心情很好。

  「小丫頭,你好像很高興啊。」

  「接二哥的電話當然高興啦。」柳蔚虹順嘴賣了個乖,笑道:「二哥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哼,還不是你那些批文。薛氏集團那個新送過來的批文,大概沒問題了,可以通過。」

  柳蔚虹忙道:「這麼快?啊,看來又可以敲他們一筆了。」

  通過葉家明,柳蔚虹著實賺了薛氏集團不少「辛苦費」。不過這些錢裡很大一部分,都是葉家明的酬勞。只是柳蔚虹和葉家明打了招呼,先借用他的這筆款子,等她資金寬裕了再撥回葉家明的戶頭。

  葉二少哪會缺錢,很爽快地讓柳蔚虹繼續給他記著帳就行。幾筆批文生意下來,葉家明的分成也有差不多幾十萬了呢。

  「聽說,你和倪嘉澤有來往?」葉家明話鋒一轉,語氣似乎也起了點微微的變化。

  柳蔚虹微怔,「哦」了一聲:「二哥你怎麼知道的?」

  「哼哼。」葉家明從鼻子裡哼出兩聲,語調有些怪怪的:「倪嘉澤跟人誇你來著,把我們小薇薇誇得跟一朵花兒似的,我能不知道?」

  柳蔚虹失笑道:「二哥你太誇張了吧。怎的,你見到倪嘉澤了?」

  她發現二哥似乎和倪嘉澤有點不對盤,以前她倒是沒注意過。應該說,倪嘉澤這人太低調,和跋扈紈絝葉二少活動的範圍沒什麼交集,所以柳蔚虹也就沒聽葉家明提起過他。

  「嗯。」

  葉家明沒有多說,柳蔚虹猜測大概倪嘉澤也就是禮貌地和葉家明說了兩句自己的情況。

  葉家明對倪嘉澤的確不太感冒。對於葉家明來說,倪嘉澤就是那個討厭的「鄰居家的小孩」——葉家的長輩對他們這一代子弟總是恨鐵不成鋼,動輒就拿其他世家中幾個傑出的同齡人給他們做榜樣。其中頻率最高的,就是倪嘉澤的名字。

  倪嘉澤如何聰明、倪嘉澤如何懂事、倪嘉澤的工作如何出色……葉家明被自家老子念叨得快要發瘋,對倪嘉澤有好感才是怪事。

  柳蔚虹敏感地察覺到葉家明情緒不對,立刻轉移了話題。

  「對了,下周我要到南方省出差一趟。」

  「真的?太好了。」柳蔚虹幾乎要拍手慶祝。她如今在南都熟人不多,葉家明來了總是件開心的事情。

  雖然葉家明說只能停留兩天,之後他還得去江口特區辦事,不過柳蔚虹還是很高興。

  柳蔚虹剛掛了電話,邵小凡就抱著他那髒兮兮的足球跑來敲門了。

  「薇薇姐,大哥哥呢?」

  這些天裡,邵小凡一有空就來找易青鋒玩。對於易青鋒,邵小凡崇拜得不得了。

  從心理層面上說,邵小凡自幼缺少父愛,因為自然而然地會想親近出現在身邊的成年男性。尤其是易青鋒這種形象特別「威武」的款色,更是小男孩永遠的偶像。

  能夠輕易把「壞人」掃出門去,多厲害啊!

  「大哥哥不在哦。」因為葉家明的電話,柳蔚虹的心情特別好。她微微蹲下身子,對露出失望神色的邵小凡說:「要不,姐姐陪你去玩球?」

  「好呀!」

  邵小凡一聲歡呼,興沖沖地拉著柳蔚虹往外跑。難得的周日,他可要好好瘋玩一整天!

  真是個活潑的孩子啊。柳蔚虹笑著搖搖頭,跟在邵小凡身後出了院子。她雖然不願參加軍訓和體育課,其實還是很喜歡體育活動的,只是不耐煩像真正的學生妹那般排隊聽訓而已。

  前世讀大學的時候,她還是女排校隊正選呢。

  邵小凡邊踢邊跑,時而高聲招呼巷子裡的小夥伴們出來玩耍,渾身上下活力四射。柳蔚虹陪他踢了一會兒球,發現巷口聚集了好些個街坊不知在嘀嘀咕咕什麼。

  「小凡,我們到這邊來玩。」

  柳蔚虹看那些街坊都是賦閒在家的阿公阿嬤,怕邵小凡的足球傷了老人,忙招呼著他往另一頭跑。

  忽然,幾聲激動的議論傳入她的耳中。

  「都在這住了大半輩子,我不搬!」

  「我也不搬,誰愛搬誰搬!」

  「哎呀,不是這麼說。我聽說新區那邊也很漂亮的……」

  「是呀是呀,如果能夠搬到新區,小孩讀書就方便了。」

  搬家?

  柳蔚虹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恰好那些街坊說了半天也都忙著買菜做飯,各自走散了,柳蔚虹忙叫住其中一位。

  「陸家阿嬤,你們要搬家?」

  這位陸家阿嬤是陳嬌的鄰居,平時常常替陳嬌照顧小凡的,和柳蔚虹也打過幾次照面。

  「也不是,不過,聽說我們這一區要拆遷啦。」陸家阿嬤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憂色,像是為自己乍起波瀾的晚年生活發愁。

  拆遷……柳蔚虹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陳家小院,心裡的疑團總算解開了一部分。

  怪不得時隔幾年,米蘭會逼著邵陽回來搶老屋,大概就是看中了老屋要拆遷,可以拿到一筆賠償金吧?

  「陸家阿嬤,這消息是真的嗎?」柳蔚虹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人人都這麼說,大概不會是假吧?」陸家阿嬤唉聲歎氣地走了。像她這種在舊巷住了幾十年的老人,難免有故土難離的情緒。

  這個時候,柳蔚虹還不知道,這場看似普通的拆遷事件,將會給她帶來什麼。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5 PM


047:偷拍!?

  「小凡!快回來吃飯了!」

  陳嬌站在屋前的台階上,不住呼喚著小凡的名字。

  「小凡,咱們回家吧。」

  陪精力充沛的小凡玩了半個上午,久未運動的柳蔚虹也大感吃不消。反手抹去額上晶瑩的汗珠,她招呼小凡一塊回家。

  「哦……」

  小凡儘管還沒玩夠,不過素來聽話的他還是乖乖地抱起足球,隨柳蔚虹一道朝家門走去。柳蔚虹剛踏入小院,卻聽到小凡在後頭說了句:「啊,又是那個人。」

  「誰?」柳蔚虹停下腳步,隨口問了句。

  還在門外的小凡朝巷子的另一邊指了指:「那個拿著相機的人啊。好奇怪呢。」

  柳蔚虹聞言,探出頭去順著小凡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在離陳家小院十來米遠的地方,有個穿著短袖獵裝的男子,正獨自拿著一台相機在四處拍照。

  「啊,或許是遊客吧?」

  雖然這一區的遊客比較少見,不過柳蔚虹覺得也算不上什麼怪事,便催著小凡快進來洗手吃飯。

  小凡把足球一腳踢到小院的角落裡,一蹦一跳跑去洗手了。不過他還是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每天都看見他在拍照啊……」

  嗯?柳蔚虹眉尖一蹙,又再移步走到門外,多看了那人一眼。這麼一會兒工夫,那人卻已走得很遠了,只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經過米蘭和邵陽那回的騷擾,反而拉近了柳蔚虹和陳嬌母子倆的距離,陳嬌主動提出要替柳蔚虹做飯。一開始柳蔚虹還推辭過幾次,後來卻不過陳嬌的熱情,在東屋吃了一頓午飯。

  她馬上就後悔了——自己以前為什麼要拒絕呢!

  陳嬌做的南方省家常小菜,清淡而鮮美,食材用料明明很是普通,偏偏卻做出了極豐富的口感。這種口味最合柳蔚虹的心意,她從此打定主意,就吃定陳嬌的飯了!當然,伙食費她是全額照付的,絕不會占人家的便宜。

  尋常的香菇菜心、蠔油生菜、芙蓉滑蛋,陳嬌做出來的就是特別好吃。至於她偶爾做的比較繁複的鹽焗雞、薏米鴨、鱸魚球……更是讓柳蔚虹讚不絕口。

  儘管柳蔚虹原本就是嬌養大的千金小姐,更高級一百倍的料理她也嘗過,可這種家常小菜才是她最喜歡的。

  因為這些家常小菜,是做菜人本著「要為家人做好吃的」這樣的愛心做出來的。再高明大廚的手藝,也無法與家人的愛相比擬。

  「哇,今天吃白切雞啊!」小凡剛跑進東屋的小飯廳,看到桌上擺著一盤他最喜歡的白切雞,興奮地笑著就要去抓雞腿。

  「哎!先坐下,要等大家都坐好了,大人說『吃飯』才能動筷子,知道嗎?」陳嬌忙攔著兒子,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

  「知道啦,媽媽!」小凡還是笑得很燦爛,聽話地點點頭。

  柳蔚虹內心暗暗感歎,陳嬌真的把小凡教育得很好。這可不是一般的單身母親能做到的,不知要付出多少的精力和心血呢。

  吃飯的時候,陳嬌看著兒子歡快地啃著雞腿,嘴角始終帶著溫馨的微笑。每個母親最快樂的時刻,就是看到孩子開心地大口大口吃飯吃菜。

  「對了,小凡,你說每天都看到那個拿相機的人?」

  吃完飯,柳蔚虹幫手收拾好碗筷,把小凡叫過來問了一句。

  小凡偏頭想了想,說:「嗯,對啊,好幾天了吧。他老是拿著個相機拍拍拍,有一次……阿冬踢的球還差點砸到他的相機呢。」

  柳蔚虹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果是遊客,為什麼每天都在這條舊巷子裡拍照?這裡又不是著名的風景區……如果一兩次還說得過去,連續來拍好幾天,他不膩嗎?

  他每天拍照的目的是什麼呢?真讓人心裡不舒服啊,這種神神秘秘的事情。

  柳蔚虹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把這事擱置一邊不理會。午飯後她小憩片刻,便換了身外出的衣裳打算回學校一趟辦些手續。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這條古老的青石小巷裡,連空氣裡的塵埃都透著些懶洋洋的味道。這種時段,小巷裡來往的人很少。柳蔚虹很享受這種靜謐的秋日情調,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哢嚓」「哢嚓」的輕響。

  她警覺地轉身,發現那個神秘的男子站在離她不遠處,手裡的相機鏡頭不偏不倚正對著她本人!

  「你幹什麼!」柳蔚虹雙眉一揚,原本微帶笑意的面孔一瞬間滿是寒霜。

  那男子被她這般厲聲質問,也有些呆住了。柳蔚虹快步走到他身前,劈手就把相機奪了過來,仰頭逼視著他。

  「你偷拍我?」

  「呃,沒有,對不起……請你聽我解釋……」那男子略略有些慌亂,大概他沒估計到柳蔚虹會有這般激烈的反應。

  柳蔚虹的表情絲毫沒有和緩的跡象,依然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這個男子。

  出乎意料地,這個「偷拍狂」長得並不猥瑣,相反還俊美得令人驚歎。他的身高大約與易青鋒相當,但氣質上卻偏於儒雅,並沒有易青鋒那種淩厲的煞氣。一頭原是深棕色的短髮略帶點自然卷,在陽光的照耀下顯現出奇異的琥珀色,而他深邃的瞳孔竟也煥發出同樣的色澤。

  柳蔚虹的目光從他的臉移到他那身亞麻色的短袖獵裝上,雙眼又是一瞇,流露出些深思的神色。

  這種獵裝在國外算是男士們最常見的休閒服裝,不過如今國內這般穿著的人卻是少見。看他的長相和打扮,倒還真有那麼幾分歸國遊客的味道。她再瞥了眼手裡的相機,德國萊卡,昂貴的經典款式——如果拿來偷拍女孩子,還真是可惜了點。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呃……」

  這男子或許真沒想過會遇到這般尷尬的情形,俊臉漲得微微發紅,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柳蔚虹並沒有因為他的外貌與表現而放鬆下來。會叫的狗不咬人,長得帥也未必不是變態。她必須好好弄清楚,這人到底在這巷子裡搞什麼名堂!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6 PM


048:神童

  「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

  那男子還在期期艾艾地解釋著。柳蔚虹哪會這麼容易被人混過去,還是冷著臉直瞪他,質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從國外來的遊客,呃……」

  如果光從口音上判斷的話,這男子大概也沒說謊,他的確是一口歸國華人的腔調。不過柳蔚虹還是很懷疑地上下打量著他:「遊客幹嘛老來這邊拍照啊?你不是第一天來我們巷子了吧?」

  「哦,是這樣的。我是學建築的,覺得這一帶的老屋實在太經典,想用影像將這些老建築保留下來……你看,這是我的名片……」

  嗯,還有名片?

  柳蔚虹又是一陣意外。

  在這個時候的國內,隨身攜帶名片還不流行。柳蔚虹接過那男子雙手遞來的名片,卡片的質感很好,入眼全是英文。

  那男子似乎也才意識到自己名片上沒有中文,又尷尬起來:「啊,我沒印中文名片,不過我不是騙人,真的!」

  這時,柳蔚虹看出這男子的性格似乎是有些呆氣,還真不像是什麼壞人。她再次把目光放到名片上,全英文的內容對她而言也不會構成什麼障礙——

  「WillieCheng……」

  程文思?

  柳蔚虹猛然抬起眼,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這正在發窘的斯文男子,心裡的感覺頃刻間從懷疑變成了震驚。

  不是吧,這也太巧了,隨便在南都市裡逛逛,都能給她撿到一個大建築師?

  準確地說,是未來的大建築師。

  在她重生前的世界裡,美國華裔建築師程文思,乃是被稱為「華人之光」的傑出人物。他曾被美國權威雜誌評為「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五十位建築大師」之一,還是其中僅有的亞裔建築師。據說經常獲得總統的接見,並曾經獲得美國國家藝術獎章。

  他被稱為建築界的「神童」,二十歲讀大學的時候就曾擊敗了全美兩千多位設計師,擔任了一項重要廣場設計的總設計師。雖然因為他的亞裔身份,一直被美國建築界的主流極力排擠,然而他不斷用層出不窮的天才設計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柳蔚虹記得她常常在國外和國內的許多大型廣場,看到他設計的紀念碑、公園、雕塑,無一不是地標性的著名建築。

  不過這位低調的大師很少接受媒體訪問,加上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長相並不為公眾所知,柳蔚虹就更沒留意過了。

  想不到……她居然能在這古老名城的小巷裡,邂逅了這位「神童」。

  她不大記得程文思的年紀,不過就眼下看來,大約是在二十五六歲之間吧。這時的他,應該已經獲得了著名的耶魯大學建築學院的博士學位,在業界內薄有名氣了。

  柳蔚虹不是沒想過這是個冒牌貨,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這個時候,程文思的名氣遠未傳至國內,有誰會煞費心思地去冒充他啊?

  程文思看來真是有些呆呆的,居然沒有發覺柳蔚虹態度異常,連連點頭說:「對對,我叫威利,中文名叫程文思,你叫我威利或者文思都可以。」

  柳蔚虹的警戒放鬆下來,對於程文思所說的拍攝古建築的說辭,大體上是相信了。

  不過,她還有個疑問。「你拍建築就拍啊,為什麼偷拍我?」

  她面上依然一派冰霜,就算是知名建築師也不能隨便偷拍女孩子吧?成功人士裡的變態也是很多的。

  柳蔚虹不是尋常的小姑娘,沒有「名人崇拜症」,不會因為程文思將來的成就而放過眼前這樁事件。

  程文思更尷尬了,撓頭道:「我覺得你太美了……」

  呃?

  這……好吧,她前後兩輩子加在一起,聽過的好話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可是……當面誇她「太美了」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碰到啊!

  這就是美國人的直線思維麼?

  程文思很不好意思,低聲說:「我剛才在拍那家的屋簷,鏡頭一落下來,剛好對著你的背影……覺得這畫面很美……」

  灰牆、青磚、暖暖的午後陽光,梳著馬尾的白裙少女逆光而行。橙黃的陽光給她渾身鑲上一層淡淡的金邊,就像誤落凡間的安琪兒般,充滿了空靈的美感。

  程文思情不自禁對著這畫面按下了快門。誰知道瞬息之間,甜美的安琪兒變成了渾身是刺的玫瑰花,那淩厲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全身紮出無數小洞來。

  「好啦,我知道了。」

  柳蔚虹看他臉越漲越紅,失笑道:「我有那麼嚇人嘛?」

  她這一笑,程文思才鬆了口氣。他是那種一心撲在自己所喜愛的專業上的學者型性格,並不太擅長和人交往,尤其是女孩子。剛才那事,如果換了另外一個人,說不定聳聳肩就走掉了,或是和柳蔚虹爭執起來。

  程文思卻是一心想得到對方的諒解,不然他的心裡始終很不舒服。出身書香世家的他,儘管在國外長大,但接受的卻是最傳統的東方式家庭教育,溫良恭謙讓的思想早就深入了他的骨髓血液之中。

  既然是一場誤會,柳蔚虹也不會繼續咄咄逼人,自然把手上的萊卡相機還給了程文思。她看著程文思微微笑道:「威利,要不要到我家裡坐一坐?」

  「好啊!」

  如果是土生土長的華夏人,大概會認為柳蔚虹這是純客套的話,推脫一番。性格單純的程文思卻一口答應下來,他就是想去拍些民居內部的照片呢,求之不得啊!

  柳蔚虹也沒什麼複雜的心思,只是覺得有緣相逢,多交個朋友也不錯。反正學校那邊的手續明兒再辦也無所謂,大建築師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呢。

  程文思隨著柳蔚虹進了陳家小院,頓時興奮起來,指著天井裡的葡萄架感歎了好幾句,又拿出相機來想拍照。柳蔚虹忙阻止了他,請陳嬌出來和他見面,讓他徵求陳嬌的同意後再拍。

  陳嬌很爽快,直笑著說請客人隨意。程文思拍了好多張小院的照片,才應柳蔚虹的邀請,到她的西屋裡來喝茶歇息一會兒。

  「威利,你是專門找我們這種老屋來拍嗎?」

  兩人落座後,柳蔚虹給他上了一杯清茶,隨意問了句。

  「哦,算是吧……不過,也是因為這一區要拆遷了,我覺得很可惜,才趕過來多拍一些……」

  嗯?又是拆遷……

  柳蔚虹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秀眉微顰。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6 PM


049:前世命運的拐點!


  本地居民知道拆遷的事情,並不稀奇,可是程文思一個從國外來的遊客怎麼也會關注這件事?

  柳蔚虹看出程文思並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也就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原來,程文思這回歸國,是和他的博士生導師一塊回來做學術交流的。他說,南都市和臨近的江口特區,集結了國內外一些知名建築師,在進行一項關於「新城市建設」的課題研究。南都市這邊,主題就是舊城區的改造與發展。

  程文思說,這項課題,是南方省省委副書記、南都市市委書記郭其鶴首倡的。

  乍一聽,並沒有什麼不妥。按照南都市和江口特區的發展速度,的確也需要對城市建設做一個整體的新規劃。

  可是柳蔚虹聽到這事後,臉色卻比方才蒼白了幾分,臉色的笑容也漸漸隱去。

  她就說呢,為什麼她聽到「拆遷」的時候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重生後,她把過去發生在自己和家人身上的重大轉折都記錄下來,提醒自己該如何針對這些事情逐一解決。可是有很多事,她並沒有親身參與其中,所得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只能記得些週邊的情況。

  比如,她記得父親就是在南都市市長任上吃了大虧,敗走麥城。這其中牽涉到的激烈博弈,她卻並不太清楚,只知道父親被郭其鶴壓制得很厲害。而父親成為南都市長後,與郭其鶴的第一次衝突,似乎就是關於舊城區的改造。

  從根源上說,就是經濟改革保守派的柳成邦,與激進派的郭其鶴代表著各自的派系,在南都市展開的一場局部戰役!

  柳蔚虹才到南都不久,還沒有和官方的人有太多接觸,這方面得到的消息不多。她原先還想著徐徐圖之,通過楚立衡等父親身邊的工作人員瞭解下這些情況,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

  這件事,是前世柳成邦政治命運的拐點!就因為在這次博弈中失敗,柳成邦痛失先機,而郭其鶴則步步緊逼,把柳成邦手中的權力一點點架空了。

  柳蔚虹並不完全認同爺爺和父親的執政理念。但他們認為經濟發展必須「穩健、謹慎」的觀點,在大方向上是沒有錯的,只是步子還邁得不夠大。她瞭解自己的祖父和父親,他們都是一心為公的人。

  日後,她會努力促使柳老爺子和柳成邦扭轉保守的理念,和整個時代的大勢相融合,讓柳家能夠繼續輝煌下去。可是眼前這一仗,卻是她必須先幫助邁過的一個坎。

  「威利,你可以再給我說說這個『新城市建設』的事情嗎?」

  柳蔚虹努力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柔和些,想從程文思口中打聽出更多的內情。

  當然,只靠一個程文思是不夠的。她還得多做準備,幫父親打贏這場硬仗才是!

  程文思怎會想到,自己面前這恬淡微笑著的小姑娘,腦中竟轉著如斯驚人的念頭。他本身就是個建築癡,對於自己的專業有著近乎狂熱的喜愛,說起這項研究課題自然是滔滔不絕。

  從程文思的講述中,柳蔚虹瞭解到南都市即將掀起一場巨大的「建設新高潮」。不僅僅要改造老城區,還要在周邊衛星城鎮建設多個新開發區,在市區內更是要加建眾多地標建築,力求迅速「與國際接軌」。

  聽著聽著,柳蔚虹的眉頭越發緊蹙。

  竟是這麼龐大的工程……毫無疑問,要做出這樣大的動作,根本不可能是郭其鶴一個人的決定。他身後的大派系,大概是要將南都市作為一個前鋒堡壘經營起來,為他們的執政理念樹立一個標杆。

  可是,太快,太急了!

  柳蔚虹很清楚,這個巨大工程牽涉到的問題有多廣泛。光是一個舊區居民拆遷安置,就夠讓她父親頭痛的了……

  對了,就是這個,居民安置!

  柳蔚虹猛然想起來,前世父親落敗的「罪名」之一,就是沒有安置好拆遷居民,導致了大規模的群體性事情。

  明明是郭其鶴借市委書記之威強行通過了這項議案,最後的黑鍋卻讓她父親來背!

  柳蔚虹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她越發感到自己肩上擔子的沉重。不但要想方設法替父親頂住郭其鶴的進攻,最好還能反手陰郭其鶴一把,讓他偷雞不著蝕把米就最理想不過了。

  唉……說起來簡單,真要做起來,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啊。

  這可不是替薛氏集團拿個批文,或是指點李榮添帶點私貨那種簡單的小事——雖然這些動輒關係到幾十萬上百萬金錢的事情,在平頭百姓看來決不能稱之為「小事」。

  然而在柳蔚虹看來,那的確就是小事。她只要打個電話,或是讓人稍個信,就能把事情解決。

  而這一回的「新城市建設」議案,干係委實太大太大,直接威脅到了她父親的前途命運。

  她不遠千里來到南都市,就是為了不讓父親重蹈前世的覆轍。可她沒有料到,還沒等她積蓄力量,做好準備,敵人的攻擊就逼到了眼前!

  該怎麼辦呢才好呢……

  「薇薇,你也對建築感興趣?」

  一個下午的閒談下來,兩人也算熟稔了不少。程文思見柳蔚虹聽得很認真,還以為她對這方面的東西有興趣,頗有點遇上知音的興奮。

  柳蔚虹抿嘴一笑,說:「還行,你說得很有趣呀,真讓我長了見識。對了,你剛才不是說,你們在南都市的工作室,還有這個新城市建設的藍圖和模型?我好想去看看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8 04:27 PM


050:郭夫人

  雖然和程文思剛剛認識,便提出這樣的要求,似乎不太合情理。但柳蔚虹確實有些等不及了。

  父親的危機迫在眉睫,她卻連這事的輪廓還沒摸清。再慢吞吞地拖下去,事情說不定又會往更危險的方向滑去。

  幸而程文思在國外長大,思維方式直來直去,卻不覺得柳蔚虹的要求過分。在他想來,這小姑娘純粹就是對他研究的課題產生了興趣,想去看看熱鬧而已。

  反正這課題又不是什麼機密,恰恰相反,當地政府還想通過各種管道大力宣傳呢。他帶柳蔚虹去看看建設藍圖,並不違反研究室的規定。

  程文思到南都市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和導師、同事們在一塊,根本沒結識幾位新朋友。柳蔚虹看出他對南都文化的喜愛,刻意說些有趣的市井風俗引起他的興趣,並說可以帶他到處走走——如果程文思知道她也只是比他早到南都市一個月的時間,說不定就不那麼容易「上鉤」了。

  年輕人總是很容易成為朋友的。在柳蔚虹的懇求下,程文思答應帶她一塊到研究室去參觀。

  起初,柳蔚虹還以為這研究室設在政府大樓裡。結果程文思說,他們這些應邀而來的國外建築師,都是在南都市最豪華的五星級賓館星光賓館裡辦公。

  怪不得可以隨時邀請朋友到研究室來參觀呢,柳蔚虹想。

  高達三十層的星光賓館是南都市、也是國內第一家五星級賓館,坐落於一座眺望南江的美麗小島上。當時能夠入住這家高級賓館的,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士。

  柳蔚虹自然不是頭一回進星光賓館。在前世,她多次入住星光賓館的豪華套間,在露台上遙望著整座美麗的南都古城。

  在制服整齊的門童迎候下,兩人步入星光賓館的酒店大堂。光亮耀眼的大理石地面反映著穹頂般的天花板上垂下的一盞盞水晶吊燈,大氣而奢華的氣息撲面而來。

  「薇薇,這邊。」程文思很紳士地將柳蔚虹引到電梯口,自有笑容可掬的電梯小姐為他們服務。

  電梯小姐剛按照程文思的要求按下十八樓的按鈕,還敞開的電梯門外又走進了幾位客人。

  柳蔚虹突然眉頭一皺,即刻轉過身去。她站在電梯的角落裡,這一轉身恰好被程文思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半個身子,新進來的那些人卻是看不清她的面孔。

  她之所以要暫時回避,是因為剛剛走進電梯的人裡,有她的冤家對頭米蘭!

  倒不是柳蔚虹怕了這潑婦。可她如今有要事在身,若是和這女人糾纏起來,只怕會節外生枝,對她沒什麼好處。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雖然不是大丈夫,卻也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才是成熟的做法。

  米蘭顯然沒注意到柳蔚虹,因為她的精神全在別人的身上。從電梯的鏡面映照中,柳蔚虹看到米蘭微弓著身子,對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貴婦不住諂笑,人家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們一行共有五人,除了米蘭之外,其餘四人年紀都不算輕了,大都在四十歲左右。柳蔚虹側起耳朵,聽米蘭稱呼其中一個婦人「嫂子」,心中恍然,這就是那建委主任米強的妻子了吧?

  但此刻這位米主任夫人也和米蘭一般,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容,顯然是在對那中年貴婦獻媚。米夫人與米蘭身旁還站著個化了濃妝渾身肥肉的中年女子,也使勁對著那貴婦直笑,柳蔚虹看了都替她難受。

  那位貴婦的確打扮得很是貴氣,一頭齊耳的短髮燙成了微卷的小波浪,烏油油地一絲白髮也無,就不知是天然還是染黑的,估計後者居多。得體的化妝讓她看起來很年輕,從眼神中看得出,她的年紀不會太輕了,可整體的風度依然大方迷人。

  名貴的套裝讓她保養得宜的身材顯得更加窈窕,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度,絕非一般人能擁有。

  雖然在這星光賓館裡出入的不會是尋常百姓,但這位夫人還是十分出挑,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會的貴婦。

  能讓米蘭和米夫人如此奉承的,或許是體制內的高官夫人吧?一般的商人,還得不到她們這般尊敬呢。

  想到此處,柳蔚虹不禁更加留意起這位夫人來。

  這位夫人根本沒搭理米蘭姑嫂,只偶爾和站在她左側的另一名貴婦說笑兩句。柳蔚虹聽她稱呼那人「肖夫人」,心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

  肥胖女子顯然在眾人中身份最低。她只得笑著和米蘭嘀嘀咕咕,說什麼:「米科長,我家錢剛那天還和我提起你家邵科長呢,真是能幹……」

  她們要達到的樓層是十二樓,柳蔚虹對星光賓館很熟悉,知道十二樓是高級女性會所,專為女性提供保養、美髮、桑拿等服務的。看來,米蘭姑嫂是要陪這兩位貴夫人去做做保養。

  這也是上流社會女眷們「交流感情」的常見方式。眼看著電梯已到了十二樓,她還沒能得知那位貴婦的身份,柳蔚虹略感遺憾。

  就在她們走出電梯的時候,那肥胖女子忽然恭恭敬敬地說了聲:「郭夫人,這個會所的服務不錯的,我有她們的金卡……」

  郭夫人?

  啊,是她!

  柳蔚虹頓時想到了一個人。沒錯,就是她,南都市市委書記郭其鶴的妻子白玉芳!

  那被稱為「肖夫人」的,自然就是副市長肖蒙的妻子了。

  從上回米蘭、邵陽強搶老屋未遂的事件中,柳蔚虹得到了一條資訊,那就是建委主任米強是副市長肖蒙的心腹,而現在……她又有了新的發現。

  看來肖蒙是郭書記一黨的啊!

  但這些應該也不算是太重要的資訊。官場上沒有秘密,誰和誰是一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米家、肖家的人爭著討好南都市的「第一夫人」,並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

  然而細心的柳蔚虹卻注意到了一個名字。

  那就是從肥胖女子口中提到的「錢剛」——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南都市最大的房地產商之一,隆昌地產的掌舵人,就是叫錢剛。

  一個房地產商的夫人邀請幾位高官夫人,到豪華會所裡來消費……

  柳蔚虹眼中掠過淡淡的笑意。看來,她又得到了些有用的線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4 AM


051:出大事了!


  在柳蔚虹面前,擺著幾份資料。

  其中最厚的一份,是南都市「新城市建設」的規劃案與相關的研究資料。從這份資料看來,郭書記想要施行的這一新方案,果然是好大的手筆!

  衛星城鎮、超高地標、高新開發區、涉及全南都五個舊區將近一萬八千戶居民的舊城區改造……

  連程文思都對柳蔚虹說:「這個方案真正要實施起來,難度很大啊。」

  意思就是,這是一份很浮誇的方案。

  他是那種很純粹的專業人士,生長的環境相對單純許多,在柳蔚虹這新朋友面前說話沒多大顧忌。或許到了官面上,他不會說出這麼「不懂事」的話來,不過和一個小女生聊聊天而已嘛,沒必要顧慮太多吧?反正只是閒聊而已嘛。

  他哪能想到,這個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少女,腦子裡想的卻是如何阻止這個不切實際、勞民傷財的龐大工程。

  她從沒想過靠自己一個人的努力就能成功。就算她是擁有先知先覺的優勢,也不代表她的能力就是無限的。

  她現在所要做的,是盡可能先搜集一些情報資訊,再決定從何處入手協助父親在這場交鋒中勝出。

  「唉,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柳蔚虹歎了口氣,把這份資料先放過一邊。

  要是她是個兒子,到了如今這個年紀。稍微參與下家族的政治話題還是能夠獲得大人許可的。但她卻是個女孩。

  在他們這樣的世家裡,女孩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增加修養,努力將自己修煉為完美的名門淑女,然後為家族締結政治婚姻奉獻自己。就算是最疼愛她的爺爺。大概也沒從沒想過,把她培養成家族的接班人之一吧。

  想到爺爺,柳蔚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書桌上方懸掛著的那幅斗方上。

  柳老爺子所寫的「動心忍性」四個大字。再一次讓她平靜下來。

  是的,她必須先冷靜地思考,千萬不能被急迫的心情沖昏了頭腦。不要因為心疼前世父親的遭遇干擾了自己的思路。

  她沉下心來。又翻開了另一份資料。

  這份資料。是她讓易青鋒調查的一些情況,主要是關於隆昌地產和它的老闆錢剛。

  也就是在這一兩年,國內才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房地產商」。並且這些房地產企業大多只建在南都市、江口特區這種大城市裡,內陸城市很少。

  柳蔚虹也知道,沒有官方背景,根本不可能涉足房地產行業。從資料上看,錢剛是南方省本地人,在成為「隆昌地產」的老闆前曾是機關裡的小職員。這兩年。他的隆昌地產發展得很快。

  從表面上看,隆昌地產和主管市政的副市長肖蒙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柳蔚虹注意到。錢剛的妻子也姓肖,叫肖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和肖蒙有些親戚關係才是。

  聯想到那天胖婆肖芸對肖蒙夫人的恭謹態度,柳蔚虹覺得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或者也不算太親近。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勾結在一起嘛……

  這麼大的城市建設計畫,涉及到的地產工程不知有多少。只要肖蒙從指縫裡給隆昌地產漏一點,就夠錢剛賺得盆滿缽滿了。

  當然,如果錢剛賺到了大錢,對肖蒙的孝敬也不會少。

  唔……可不可以,把這個錢剛和他的隆昌地產,作為一個突破口呢?

  柳蔚虹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又無奈地搖搖頭。

  政府發包工程給地產商人開發,是正當的程式。也不能主觀上認定錢剛就是無良商人啊。況且這麼一個小小的地產商,對大局似乎也不能產生什麼影響……

  看來,還得另尋突破才是。自然,錢剛這條線還是不能斷的。畢竟,那天在場的可不止肖蒙的夫人,郭書記的夫人才是主賓。

  如果能讓她通過這女人,揪住郭其鶴的小辮子,那就最理想啦,哼哼哼……

  正在苦思冥想間,她的「大哥大」又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

  「喂,哪位?」

  她剛接通電話,便聽到李榮添在那邊叫著:「哎,今天我不能去香都了,估計要明天才能啟程。」

  柳蔚虹很大方,給自己配備了「大哥大」的同時,也自己掏錢給李榮添配了一台,方便聯絡。

  原來他對柳蔚虹說今天再去香都帶一趟「貨」,現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讓從不失約的李榮添也不得不推遲出發了。

  柳蔚虹原先並不在意,只是聽到他那邊人聲吵雜,順口問了一句:「你那邊吵什麼?」

  「阿球的姑婆老了。」李榮添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沉一些,柳蔚虹自然知道「老了」是什麼意思。原來,是李榮添的小弟家裡人去世了,他要去幫忙治喪麼?

  誰知接下來李榮添的話,卻讓柳蔚虹驚得一下子蹦了起來。

  他說:「他們家親戚抱著姑婆的屍身堵在市政府門口了,亂得很!阿球拉我過來看看,別讓他家人出什麼事。」

  別看李榮添一身痞氣,對阿球卻很講義氣,和街坊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也還過得去。不然,他那個魚皮檔也不會有那麼多客人。

  「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他親戚要抱著老人家屍身堵政府門口?」柳蔚虹臉色鐵青,急促地追問道。

  怎麼會這樣?突然間就出了這種大事!

  柳蔚虹太明白,如果事情鬧大,對她父親將會有多麼不利的影響!

  李榮添不知道柳蔚虹為何一下子緊張起來,不過還是飛快回答說:「還不是那些什麼拆遷安置的事!」

  拆遷安置?這麼快就來了?

  柳蔚虹回身撲到書桌邊,翻開那疊舊城區改造的資料,果然發現已經有兩個區開始搶先拆遷改造了。只是這兩個區面積比較小,牽涉到的居民不多,柳蔚虹並沒有過多地留意。

  「阿添,你聽我說。」柳蔚虹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現在,馬上讓阿球攔住他們家的人,把他們勸回去!一定要攔住,不能把事情鬧大,知道嗎?」

  李榮添還從沒聽柳蔚虹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竟有些命令的意思了。

  按他的性格,本來極度反感別人對自己發號施令。就算以前在街上跟老大混,要是老大說話太不客氣,他也會翻臉的。

  可是不知怎的,他對柳蔚虹的「命令」卻並不生氣。只是略怔了怔,他便應道:「知道了。」

  柳蔚虹說了句「我立刻過來」就掛了電話。

  在外間客廳靜靜看書的易青鋒聽到屋裡的動靜,早就站起來在門邊等著她。

  「青鋒,走吧,我們馬上去市政府廣場!」柳蔚虹顧不上多說,叫上易青鋒就快速出了門。

  希望李榮添能夠攔得住阿球的家裡人,不要鬧出什麼大亂子來!

  從學院南區趕到市政府,整整花了差不多四五十分鐘的時間。可當柳蔚虹從公車上下來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眼中不禁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原本寬敞開闊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群。易青鋒盡力為柳蔚虹開路,才讓她擠進了人牆之中。

  好容易擠了出來,柳蔚虹來不及整理微亂的髮梢,忙朝市政府門前望去。

  只見幾個人正跪在地上又哭又叫,年齡有老有少,看起來像是一家人。他們面前躺著一個緊閉雙眼的老婦人,柳蔚虹估計這就是那位剛剛過世的姑婆了。

  這家人周圍,聚集了幾十個同樣吵罵著的人,都在朝市政府大門的方向指指點點。而有一些穿著襯衫西褲的、顯然是政府工作人員的男子,正在苦苦勸他們離開。

  她再定睛看去,果然見到了李榮添和阿球正站在那家人身邊,低下頭不知說些什麼。

  「薇薇,你要過去?」

  易青鋒看情況這麼混亂,不放心讓柳蔚虹去涉險。眼看著雙方要起衝突,萬一出了點什麼事,他可沒法原諒自己了!

  柳蔚虹沉吟片刻,說:「青鋒,你先把李榮添叫過來,我問清楚事情再說。」

  她貿貿然過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還是先瞭解內情,再做打算。

  不一會兒,李榮添過來,看到柳蔚虹真的出現在這裡,心裡又是一驚。

  怎麼,看來她對這事的確很在意啊。可是……這些事,和她能有什麼關係?

  李榮添當然對柳蔚虹的背景很好奇,也曾猜想過她是哪個道上厲害人物的子女,或者大官的千金。不過,他還是沒法把她跟這裡發生的騷亂聯繫起來。

  「他們剛才還想抱著姑婆衝進去,被我攔住了。」李榮添歎了口氣,說:「可是他們現在也不肯走啊。」

  柳蔚虹點點頭,問他:「阿添,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他們要到這裡來鬧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4 AM


052:最大的考驗

  李榮添很拎得清,不會在這種時候反問柳蔚虹插手的動機,而是簡單交代了這事的內情。

  事情的確也不複雜。阿球和李榮添一樣是老街的居民,他的姑婆則住在離市中心比較近的一處老城區裡。這處老城區也就是那種被稱為「城中村」的存在,屬於第一批被拆遷的對象。

  該區拆遷的消息,早在將近一年前就有了。後來區裡的工作人員就開始動員居民搬遷,雙方談到了補償方案。那時候,大家還是很平靜的,並不覺得搬家有什麼不好。

  補償方案看起來很美,有兩種選擇——按平方折價賠償現金,或是一房換一房,直接補償一套新房子。

  有新房子住,誰不想?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後者。簽了拆遷協議後,大家都在熱切得等待著住上傳說「寬敞明亮」的新房子。但等待他們的,卻是一盆兜頭冷水,把人們的心都澆了個透心涼!

  新房子的確是有的,在郊區,不不不,稱之為郊區都很勉強了。不僅交通不便,而且房子也只是那種一室一廳的最簡陋的格局,比他們現在的居住環境還差!居民們當然不樂意了,集體商議後決定抗爭到底。在他們的合理要求得到滿足前,絕對不搬。

  區裡的人來了好幾趟,勸說他們搬走。但本地居民的彪悍也是出了名的。一來二去,事情就僵住了。

  本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還不算太壞,大家只是在補償安置上有爭議,不是不能協商解決的。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區裡的工作人員卻來得更勤了。不僅是區裡的工作人員。還有房地產公司的「員工」,也來「協助」那些工作人員強制居民搬遷。

  這些「員工」個個滿是紋身,膘肥體壯。痞氣十足,都是南都市裡的混混出身。他們一出馬,立刻把拆遷戶們嚇得不清。有些人家不得不被迫搬家。

  而阿球的姑婆。卻是個執拗的老人家,脾氣很強。每次這些人過來,她都搬個小凳子坐在家門前大罵,就是不讓他們動自己的房子。

  一開始這些人也沒和她起衝突。可是有了姑婆當榜樣,大家的膽子也大起來,紛紛和他們作對,原來搬走的人家又想搬回來繼續守著老房子。

  一來二去,他們就恨上了阿球的姑婆。今天。這些人又過來恐嚇他們搬家。姑婆和平時一樣,拿著蒲扇坐鎮在巷子口,說不準他們進來。

  不知怎的。他們這回比平時更加兇狠,居然對七十多歲的姑婆動起手來。想將她推開。姑婆守寡一輩子,就靠這間房子養大了兩個兒子,對老屋很有感情。被他們這麼一推搡,姑婆也生起氣來,非要扯住他們不放,還大聲叫嚷著讓街坊們來幫手。

  其中一個光頭佬,見姑婆如此「不識相」,竟暴怒起來,狠狠地把姑婆甩到了牆邊。

  姑婆慘叫一聲撞到牆上,就那樣昏了過去。當時那些混混還不以為意,繼續叫囂個不停。可居民們看到老阿婆出了事,也都激起了義憤,青壯年男子們都抄起菜刀、木棍沖了出來。這些人見識不好,才丟下幾句狠話走人了。

  大家還以為姑婆只是暫時被嚇暈了而已。誰知道,姑婆年紀太大,心臟也有毛病,居然——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所以,阿球他兩個阿叔和嬸嬸,就帶著姑婆的屍身過來堵政府大門了?」

  柳蔚虹聽完李榮添的敘述,俏臉掛上了厚厚的一層寒霜。這些人……真是太過膽大妄為了!

  李榮添聳聳肩,說:「唉,可不是嘛?他家兩個阿叔是很孝順的,姑婆她老人家又去得這麼突然……」

  柳蔚虹很明白死者家屬的心理,也知道這些緊跟著何家人過來鬧事的街坊們是什麼想法。

  姑婆的死,只是一個導火索。這些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只不過是想有個能安心居住的小家,卻被一逼再逼,眼看著連自己的家園也快要保不住。換了誰,也會拼死抗爭的!

  柳蔚虹知道,到了後世,有些拆遷方行為比這更惡劣百倍。他們連派人威脅居民都懶得做了,直接半夜把推土機開到民房前,衝進去把居民一拖出來,就開動推土機將他們的房子夷為平地!

  「阿添,不能讓他們在這裡鬧下去。這樣是沒有結果的。」

  柳蔚虹說的是實在話。她看到政府大門裡又出來了幾個工作人員,看那年紀打扮,大概是信訪辦的負責人之類。也對,鬧到這一步,光是普通的辦事員,是沒法解決問題的了。

  「來,阿添,這裡是一千塊,你先替我給阿球的家人,讓他們把老人家好好安葬。」柳蔚虹從隨手錢包裡拿出一千塊,遞到李榮添手裡。「這件事,我會盡力幫忙,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的。你先去幫我將他們勸回去,好嗎?老人家過世已是慘事,再讓她老人家在這裡躺著,就是孝順嗎?」

  李榮添眨了眨眼睛,對於柳蔚虹那句「我會幫忙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感覺很是詭異。

  雖然他估計她來頭肯定小不了,但是……這種事,她也要插手?為什麼?

  柳蔚虹看出他的疑慮,輕聲說:「等事情過去,我再和你細說。現在先幫我的忙,好不好?」

  被柳蔚虹軟語懇求,李榮添頗有些不太習慣,耳根微微一熱。他乾咳了兩聲,說:「行,我去勸他們。」

  「嗯,我們隨時保持聯繫。有什麼情況。馬上通知我。」為了保險起見,柳蔚虹又加了一句。

  何家人大概哭鬧了半日,初時那種激憤的怒意稍稍宣洩了一些。市政府裡出來的工作人員,也向他們做出了許多保證。這時李榮添再來提醒他們說,讓老人家躺在這冷冰冰的地上。確實不孝,他們才哭泣著同意先回去等消息。

  看到何家人在李榮添和阿球的陪伴下離開,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柳蔚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幸虧那電話來得及時,她才能讓李榮添及時攔住了何家人。不然,真讓他們抱著屍體衝擊政府大門。就算成不了事。也夠鬧騰的了。

  「青鋒,我們回大院去!」

  柳蔚虹在心裡盤算一番,決定立刻回到父親家裡去。

  回到大院裡那棟小別墅時,天色剛剛擦黑。後母廖碧瑩看到柳蔚虹回家,略感意外,隨即笑著迎上來。

  「薇薇,回來啦。」

  柳蔚虹對廖碧瑩態度很尊重,聞言便笑道:「是呀。廖姨。爸爸還沒下班嗎?」

  廖碧瑩搖搖頭,苦笑一聲,說:「哎呀。你爸爸那個人,幾乎是天天都加班。你回來正好。替我勸勸他。工作固然很重要,可也不能不顧身體啊。」

  在一般的家裡,後母和繼女說話大抵不會這般客氣有禮。但他們柳家,本來就不是尋常人家。

  既然是世家,自然要有世家的風範。廖碧瑩還是比較滿意自己與繼女這種相處方式的。大家面子上一團和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遇事商量著辦,不是挺好嗎?像那些什麼香都電視劇裡,豪門家族之內居然像鬥雞般撕破臉吵鬧不休,真是好笑。

  那不過是外人所想像的豪門生活罷了。真正的世家,絕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柳世暉看到姐姐回來,興奮得纏著她說個不停。柳蔚虹見弟弟如此高興,心裡微感愧疚。自己對這個弟弟,還是關愛不夠啊。

  吃過晚飯,她陪著柳世暉寫完作業,才聽到父親進門的聲音。

  「爸爸。」

  柳成邦抬起略帶疲色的眼睛,見到亭亭玉立的大女兒站在客廳裡迎候他,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微笑。

  「啊,你回來吃晚飯?」

  「是的,爸爸。您快吃飯吧。」柳蔚虹從方才廖碧瑩的話裡,還有柳成邦的神態上,都看得出父親擔任市長工作並不輕鬆。官場上,磨人啊!

  她雖然已經吃過飯,還是讓家政人員李嫂給她拿了碗湯,坐在飯桌上陪父親用飯。廖碧瑩見到這一幕,心中暗歎,柳老爺子教出的女孩兒果然很懂事。這些該有的禮數,是半點也不缺的。

  所謂家教,就在這種細節上體現出來了。

  柳成邦用過飯,坐在沙發上品茗休息,柳蔚虹也端著一杯茶坐到他身邊來。柳成邦儘管工作繁忙,見女兒回家還是很開心的,詢問了幾句她在學校裡的情形。

  柳蔚虹和父親閒聊了一會兒,突然話鋒一轉,說道:「爸爸,我有事想向您彙報。」

  「哦,什麼事?」柳成邦還以為女兒要和他談學校的事情。

  誰知柳蔚虹卻鄭重其事地說:「今天那家人,我認識。」

  「那家人?」柳成邦眉頭一緊,語氣有些疑惑。隨即,他訝然地看向女兒,果然聽到柳蔚虹說:「就是帶著屍體堵大門的那家人。」

  「你認識他們?」柳成邦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雙目直視女兒。

  柳蔚虹緩緩點頭:「是的。」

  「你跟我來。」柳成邦沒有猶豫太久,即刻站起身來,率先朝書房走去。

  柳蔚虹緊隨在父親身後,面上神色平靜如常,手心卻微微冒汗。

  她即將面臨重生以來,最大的考驗!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5 AM


053:我是柳家的女兒!


  柳成邦的書房布的置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很像。深色的原木書櫃、書桌,棕紅的暗紋地毯,配以同色系的天鵝絨窗簾,整體風格偏於沉穩厚重。

  正如此刻坐在沙發上的柳市長一般。

  「坐吧。」

  柳成邦在書房沙發上坐下,向著旁邊的位置指了指。隨後,他習慣性地點起一根香煙,狠狠吸了一口。

  父女之間的談話,原本無需如此慎重正式。可既然談話內容涉及到今天的突發事件,柳成邦便自然而然嚴肅起來。

  柳蔚虹盈盈落座,挺直了楊柳般的腰肢,剪水明眸直視著父親的雙眼。

  「說說你知道的情況。」柳成邦揉了揉眉心。

  見父親不經意間流露出倦色,柳蔚虹有些不忍,覺得自己讓父親下班後還為政事操心,實在不孝。然而,有些話、有些事,她是不得不說、不得不做。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將李榮添所說的情況複述了一遍,並且儘量使用較為中立、客觀的字眼。這也是做正事應有的態度,帶有感性色彩的煽情敘述,往往會影響聽者的判斷,或許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柳成邦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他小半年前才從中原某省份調任南都市任職,這些問題,並不是在他的任上開始的。可是作為市長。治下百姓遭遇了這樣的慘禍,卻是他的失職!

  今天事情發生的時候,柳成邦已在辦公室裡拍了桌子,將相關的負責任叫來開了個緊急會議。

  想不到回到家裡,女兒又從側面為他補充了這些資訊。

  他的心情很沉重。

  柳成邦抬起眼裡看著女兒:「你怎麼會認識這家人?」

  柳蔚虹早想好了答案。只說她常到三元街附近吃魚皮,才認識了那魚皮檔的小哥。今天她也是「湊巧」路過廣場,恰逢其會。這才上前去瞭解情況。

  柳成邦並不完全相信女兒的話,但也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他只是略略有些奇怪,女兒怎麼會主動去接觸這些事情?

  在他的心目中。還是把女兒當成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來對待。

  「好的。我知道了。」片刻後,柳成邦點點頭,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你難得回家一趟,和弟弟玩去吧。我先處理些公事。」

  柳蔚虹這回卻並沒有聽從父親的命令,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父親,欲言又止。

  「還有事?」柳成邦察覺到女兒的異樣,他溫和地問了一句。

  卻見柳蔚虹輕咬下唇,一字一頓地說:「爸爸。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什麼?

  柳成邦睿智的雙眼亮起精芒,凝視著女兒,沉聲道:「什麼好機會?」

  既然開了頭,就沒有退縮的道理。柳蔚虹一挺背脊,字字鏗鏘:「爸爸,我認為,您正好以此為契機,將整個『新城市建設』的各項工程緩一緩,查查問題!」

  正在抽煙的柳成邦情不自禁將香煙從嘴邊拿開,睜大了雙眼直瞪著女兒。

  女兒剛剛說的這些,正是他心中所想!

  從事件發生以後,柳成邦就敏銳地意識到,這將是自己在南都市反轉形勢的一個機會。

  市委書記郭其鶴無論年紀、資歷都遠在柳成邦之上,不僅是本土幹部,還得到了高層的支持,更站著一把手的優勢。這個人,性格極為強硬,最喜歡處處伸手,把柳成邦壓得喘不過氣來。

  比如城市建設這部分,市長的話語權應該更重,郭其鶴也毫不猶豫地拿主意。柳成邦到南都市半年,相對而言稍微弱勢,很多工作都施展不開。

  而這次的事件,看起來像是個危機,實際上卻是很好的機會。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才十七歲的女兒,竟然會有與他相同的看法!

  還有一件事,也令柳成邦極為驚訝。女兒才來南都市多久,怎能脫口說出「新城市建設」這項計畫的名稱?

  在世家之中,所謂「男女平等」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夫人不干政、千金不議事,乃是世家的常態。世家子弟們從懂事起,就會被家族長輩有意識地引導和培養。可是女孩子,卻是從一開始就被排除在培養目標之外的。

  她們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當個聽話的乖乖女就好了。

  如果柳蔚虹是個兒子,那麼柳成邦決不至於像如今這般驚詫。

  面對父親審視的目光,柳蔚虹不必避免的感到絲絲緊張。然而她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

  「新城市建設的計畫,你從哪裡聽說的?」又吸了一口煙,柳成邦略頓了頓,才緩緩問道。

  要是柳蔚虹是一直在柳成邦膝下長大,現在柳成邦或許就不是這樣鄭重的態度了。父輩們對於孩子發表超乎自己年齡、身份的意見時,第一反應往往不是這個意見是否正確,而是覺得「胡鬧」。

  小孩子家家,懂什麼?胡亂摻和,好沒來由!

  可是柳成邦父女倆的相處模式,卻和一般的父女略有區別。因為沒能親自撫養女兒,柳成邦對柳蔚虹總是感到有些愧疚,往往儘量用和藹的態度來對待她。更重要的是,柳蔚虹是在青松園裡、在柳老爺子跟前養大的!

  柳成邦拿不準,柳蔚虹在老爺子面前是否也如眼下這般,常常發表一些個人的見解。若是柳老爺子刻意栽培、點撥過女兒,那麼女兒的意見,或許也是可以聽一聽的。

  柳蔚虹一笑,說:「郭書記的大手筆,我早就留意到了。」

  她這話有些皮裡陽秋,又讓柳成邦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爸爸,不瞞您說,我不僅關注了這個新城市建設的計畫,還搜集了許多相關的資料。」她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計畫中比較關鍵的幾個部分,如某些高層地標建築的規劃等等。

  聽女兒說得如此具體詳細,柳成邦才相信,女兒真的是針對這項大計畫做過功課的。可是,為什麼?

  「是你爺爺讓你留意的?」柳成邦問道。這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柳老爺子雖然人在大內,卻很關注幾個兒子的工作情況,這也是派系領袖的責任。

  柳蔚虹搖搖頭。「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自己?」柳成邦不大相信,可他又覺得女兒不會騙他:「那你……為何會留意這件事?」

  「是這樣的,我在華南大學旁邊租的房子,那一區也正好要拆遷……」柳蔚虹索性將那天,米蘭、邵陽來搶陳嬌老屋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當然,她自己「仗義出手」大鬧派出所的事情,還是要輕輕摘出去的,也免得連累楚立衡被父親批評嘛。

  「因為這件事,我才注意到南都市很多地方都在進行大拆遷。後來,我就特意去考察了這個情況……」

  她這些話裡,真真假假都有。總不能對父親說——因為我多活了一輩子,所以我知道這件事對您有多重要。理由嘛,說得過去就是了。

  柳成邦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就因為你住的那一帶要拆遷,你就調查全市的拆遷和城市建設?」柳成邦失笑道。「哪有這個道理?」

  「因為,我覺得這個計畫有些不大對頭!」

  「薇薇!」柳成邦板下臉來,冷喝一聲。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但是對外來說,這個建設計畫是市委市政府的一致決定。就算在密室之內,父女之間,說話也要注意。不然的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柳蔚虹都說了這麼多,怎會因為父親的責怪半途而廢。

  「爸爸,真實情況如何,您比我清楚!我新認識了一位建築師朋友,他是應邀從國外回來參加這個『新城市建設』計畫的研究的。連他也對我說,這個方案真正要實施起來,難度很大。」

  「這個計畫繼續推行下去,對南都市和市民,還有您……」柳蔚虹沒把話說完,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尾巴。

  柳成邦被女兒接連不斷的「炸彈」轟炸著腦子,聯手上的香煙快燒到手指都沒察覺。直到手上一燙,他才把香煙往煙灰缸裡一擰,緊緊皺眉看著女兒不說話。

  良久,柳成邦才沉聲吐出一句:「對我?」

  身在局中,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兇險。可為什麼女兒小小年紀,卻能看得這麼透?是偶然,還是天才?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柳成邦沒法不驚歎。薇薇才多大,就能思考到這個層面的問題了?

  她怎麼會想到這些問題?因為她瞭解以柳家為首的整個大派系的執政理念,也瞭解各大集團之間波詭動盪的明爭暗鬥。可是這些,柳蔚虹還不打算向父親合盤托出。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很多事,需要慢慢來。

  她對父親自信地笑笑,說:「爸爸,您別忘記了,我是柳家的女兒!」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5 AM


054:「班花」


  「我是柳家的女兒!」

  這句話,柳蔚虹說得底氣十足,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柳家,站在華夏國金字塔之端的頂級豪門。以柳家為首的大派系,是這片土地上一股巨大的能量,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影響整個國家的政治走向。

  她以生為柳家的女兒而自豪,也自覺地擔負起了與榮耀相伴而來的沉重責任。

  柳成邦像是從沒認識過這個女兒一般,反反復復地打量著她,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奇。

  而柳蔚虹,已經完全鎮定下來。

  她一直在等待著,像今天這樣合適的時機,向父親展露出她內在的崢嶸。

  從重生那時起,柳蔚虹就明白,想要將家族從危險的懸崖邊挽救回來,光靠她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建立起潛在的勢力,慢慢積蓄能量,對她來說固然很重要。但這些只是「陰謀」,她還需要「陽謀」!

  也就是說,她必須獲得父親的認可,從而用自己的想法來影響父親的決定。再通過父親,扭轉爺爺柳老爺子、乃至整個派系的執政方針。

  不然的話……柳家再這樣下去,會與最高首長的執政理念發生衝突,從而被拋下時代的大船,沉淪到馬里亞納海溝去的。

  柳成邦又點起了一支煙。

  隨著談話的深入,他已將今天發生的惡性事件放在一邊。更關注起女兒的問題來。

  柳蔚虹靜靜坐在一側,看父親默默抽了半支煙,才聽得柳成邦開口問道:「你說這次的事件是個好機會。那你說說,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來了!

  父親向她提問。那就是說,他已經存了「考驗」的心思。

  她深深明白,自己往後是否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可。全然在此一舉。

  幸好,這個問題她早就通盤思考過,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朗朗答道:「我認為,該查的查、該抓的抓、該補償的補償,不要捂蓋子。事情越公開、越透明,對我們就越有利!」

  她並沒有提高聲音說話,然而這些話落在柳成邦的耳中,卻又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若是按照一般人的看法,發生了這樣影響政府形象的事件,當然是想方設法地把事情壓下去的。畢竟拆遷、安置這些事情,可是市長的正管,真要追究起來。柳成邦面上須不好看。

  可柳蔚虹卻提出了相反的觀點——這和柳成邦自己內心的考慮,不謀而合!

  「理由?」柳成邦淡淡地追問道。

  柳蔚虹不疾不徐地說:「爸爸,您來南都市也有一段時間了吧。是時候了!」

  她這話說得很含蓄,但柳成邦一聽自明。的確,他到南都市這麼久,是時候發出自己的聲音了!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他是病貓啊?

  柳成邦未滿四十歲,就坐上了南都市長的位子,本身自然也是有極強的能力。被郭其鶴死死壓制著,心裡說不憋氣是不可能的。

  如今爆出這樣的「醜聞」,他固然面上無光,可真正受到的影響不大。無論如何,拆遷計畫也好、安置房的建造也好,也不是他任上的事情,追責不到他頭上。

  就像柳蔚虹說的那樣,事情越公開、越透明,對他就越有利!

  他便能以此為契機,將整個城市建設計畫先暫緩下來。當然,郭其鶴不會這麼好說話,但他本來就沒指望能夠平和地解決問題。

  該戰的時候就要戰!

  他又看了看女兒,心下感慨——自己十七歲的時候,絕沒有女兒如今的智慧和眼光。莫非,女兒真是個天才?

  「好,我知道了。」

  看到父親不欲多說,柳蔚虹輕輕地說了聲:「爸爸,您忙吧,我先出去了。」

  這個時候,她似乎又變成了柳成邦往日所熟悉的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兒。

  柳成邦看著女兒走出書房並掩上房門,身子自然向後一傾倒,陷入了沙發靠背裡。

  兩天後,柳蔚虹就在《南都日報》上看到柳市長親自來到拆遷區,看望死者家屬的消息。報導聲稱,柳市長對發生這樣的事情深感慚愧,不僅向家屬表示了慰問,並要求相關部門對此事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看來,父親來到南都市這段時間,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嘛。起碼,能夠控制宣傳陣地,不錯哦。

  柳蔚虹很清楚,這一區的拆遷安置工作,肯定會停下來了。父親正好借此把某些不聽話的人拿下來,換上自己信得過的人。但是……這只是局部的勝利,甚至都稱不上勝利。

  只能說,暫時頂住了對方的進攻而已。

  真正要推翻這個龐大的「新城市建設」計畫,並不是拿下幾個幹部就能做到的。還有很多功夫要做啊……

  柳蔚虹一面關注著此事的進展,一面也終於不得不去做點「正事」——大學軍訓結束,她必須要到學校裡去上課了。

  上輩子,她在首都大學讀書,讀的正是方東林給她推薦的國際政治系。那時候的她,對方東林是全心的信任,他說什麼好她就覺得那肯定是好的。

  其實,她原本是對中文系更感興趣的。所以這回,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華南大學的中文系。

  華南大學的文學院,有著深厚的人文底蘊和國學基礎,曾培養了無數著名的學者俊彥。柳蔚虹瞭解到,給自己上課的眾多講師、教授,可都是國內學界響噹噹的名師。

  即使她是有過一世經歷的重生者,跟著這些名師讀書。也能夠學到很多東西。

  因而自從學校開課後,她一直很認真地到班聽課學習。班上的很多同學,也直到這時才見到了這位「神秘的班花」。

  沒錯,柳蔚虹是「班花」,儘管這個名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雖然她沒有參加為期一個月的集體軍訓。不過有時也會到學校裡來辦手續、領書本。班上一些男生偶爾見到這位「因病請假」的同學後,回去便和其他同學宣稱那沒來軍訓的姑娘如何如何漂亮。

  實際上,柳蔚虹也沒漂亮到可以讓人一見之下便「驚為天人」的地步。但美人都是比較出來的啊。軍訓期間。無論男女同學都穿著髒兮兮的迷彩服,個個都在日頭底下曬得黑油油的。

  而白皙的柳蔚虹卻總是穿著水彩色的清爽衣裙,出現在這群一身泥土一身汗的青皮後生面前。用通俗點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們狗般生涯中難得的安慰。洗眼睛啊!

  柳蔚虹不在學校,學校卻開始有了她的傳說……

  等她來上課之後,很多男生總是找這樣那樣的藉口想和她親近。對於同學們有意的接近,柳蔚虹並不抗拒,她本身就是很隨和的性子。不過,同學們也逐漸發現,雖然柳蔚虹也和大家一塊說笑聊天,可那種微微的距離感還是隱約存在的。

  她和一般的小女生,感覺上真的很不一樣。無論是遣詞用句,言行舉止,都明顯有別於那些還在嘰嘰喳喳說著八卦的女同學。大概,可以稱之為「成熟」吧?

  純真的面孔,成熟的氣質,二者奇異地結合在一起,為柳蔚虹更增添了許多魅力。

  不過在她的仰慕者日漸增多時,也暗中樹立了不少「敵人」。

  「哼,傲氣什麼呀。」和柳蔚虹同宿舍、卻並未在一起生活過的姚茜,就很看不慣柳蔚虹。看到下課後好幾個男生都搶著和柳蔚虹說再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姚茜在上大學前,也是他們中學的校花,被人捧得厲害。結果到了大學,卻被一個外地來的姑娘搶了風頭,不憋屈才怪,她可沒那麼寬廣的胸懷!

  另一個同宿舍的女生馮細娟,忙附和道:「可不是嘛,她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啊,還是茜茜你比較漂亮。」

  姚茜自得地笑了笑,受傷的小心靈暫時得到一點安慰,不過這還是遠遠不夠的。女生的誇獎算什麼,男生們、尤其是優秀的男生的仰慕和追求,才能滿足她的虛榮心啊。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柳蔚虹那個高高帥帥的「男朋友」,自然又是一陣氣悶。這個柳蔚虹真的很討厭!引人注目就算了,還有那麼帥的男朋友,比追求自己的那幾個滿臉青春痘的小男生好太多了。

  姚茜沒好氣地遠遠瞪了柳蔚虹一眼,快步離開了教室,不想再在有柳蔚虹的地方待下去。

  「哇,茜茜,你看那個帥哥!好英俊啊,是混血兒嗎?」馮細娟忽然很興奮地低聲喊起來。

  不止是她,很多女孩子都在偷偷地打量著那站在教學樓外榕樹下的英挺男子。

  姚茜先是滿不在乎地朝那邊看了一眼,立刻就像被磁鐵吸住了一般,眼睛再也離不開那男子英俊的面孔。真的好帥……

  忽然,那美男子離開了樹下,往她們這邊走來。

  「啊,他走過來了!」馮細娟興奮得臉都漲紅了。「茜茜,難道他是來找你的?」

  姚茜心想不可能啊,我哪有這麼高素質的追求者。不過她又忍不住幻想,萬一,萬一真的是呢……

  下一刻,美男子邁著優雅的步伐從姚茜身邊走了過去,驚喜地喊了聲:「薇薇!」

  姚茜轉過身,正看見美男子將剛剛走出教學樓的柳蔚虹攬在懷裡。

  她的臉馬上垮了下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6 AM


055:葉家明的野望


  星光賓館的西餐廳,是南都市最好的西餐廳之一。大氣的裝潢、柔和的光線,無論是行走其間的服務生、還是客人使用的各色餐具,都與國外的頂級西餐廳並無二致。

  葉家明微笑著向坐在他對面的柳蔚虹舉起了酒杯。

  柳蔚虹抿嘴一笑,舉杯與他輕輕一碰。她呷了一口絲絨般的冰紅酒,隨手將一塊沾了鵝肝油松露醬的海皇塔放入口中。

  她早知道葉家明近日會到南都市來出差。不過在走出教學樓的時候見到葉家明,還是讓她小小地吃了一驚。

  二哥還是和以前一樣隨性,想到什麼就去做,肆意得很。

  難得葉家明來一趟南都,她這自詡「地頭蛇」的小妹當然要好好招待他了。不曾想葉家明卻對她這「地頭蛇」的名頭嗤之以鼻,說自己早來了好幾趟南都市了,估計比她還熟悉得多呢。

  起碼這間西餐廳,他就不是頭一次光顧。

  「青鋒,你把薇薇照顧得很好嘛。才一個月不見,她好像胖了不少哦。」葉家明對身邊的易青鋒笑笑,調侃的對象卻還是柳蔚虹。

  易青鋒和葉家明算是蠻熟悉,知道他們兄妹兩個一見面就要鬥嘴,只是笑著專心解決他面前那盤奶油焗蝸牛,並不接話。

  果然柳蔚虹聽葉家明說她胖了,立刻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地說:「二哥,你眼睛提前老花了,趕緊去配副老花鏡吧。」

  「哈哈哈……」葉家明顯然很享受和小妹打嘴仗,不但不生氣,反而輕笑起來。

  他這一笑,桌上的幾人也忍俊不住,一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威利,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們倆從小鬥嘴習慣了,你別介意!」葉家明又舉起了酒杯,向坐在柳蔚虹一側的程文思笑道。

  程文思忙也與他碰杯,斯文的面孔上同樣帶著微笑:「沒有。你們說話很有意思!」

  程文思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出於柳蔚虹的邀請。

  本來她也沒想到邀請程文思聚餐,但當葉家明說帶她到星光賓館西餐廳來吃飯,她立刻就想起了住在這賓館裡的新朋友程文思。

  她有心結交程文思,便對葉家明說介紹位新朋友給他認識。電話打到程文思房間,恰好他今天沒有出門,正好到西餐廳來相聚。

  葉家明世家出身,眼界很高,一般人也進不了他的眼。不過既然是柳蔚虹的朋友,他自然要對人家客客氣氣的。聽說程文思是耶魯大學的博士,又是一位建築師,葉家明倒是高看他幾分。

  能夠在如此著名的世界性大學拿到博士學位,絕對是真才實學之輩。

  等到真正見面,葉家明對渾身書卷氣的程文思第一印象就很不錯。

  葉二少自己不愛讀書,可對於真正的讀書人還是蠻有好感的嘛。至於程文思,來到國內以後就沒交上幾個朋友,現在一下子又認識了兩位同齡人,也是很開心的。

  柳蔚虹小口小口地吃著她那份甜蝦沙拉,笑吟吟地看著身邊三位同樣出色的男士。真是賞心悅目啊!

  事實上,西餐廳裡不少人都在對這一桌容貌出眾的男女暗暗側目。三位男士各有各的優點,或瀟灑、或酷帥、或儒雅。這種帥哥隨便遇上一個,已經足以讓懷春少女芳心亂跳,可這桌上一下子就出現了三個!要不要這麼耀眼?

  更讓女賓們羨慕嫉妒恨的是,這三個英俊之極的美男子,居然在向同一個女孩子獻殷勤。好吧,雖然那女孩子長得也很可愛,可是她們還是很不爽啊!

  為什麼她們的男伴不是挺著啤酒肚的中年阿叔,就是面目模糊的平庸男人啊,她卻一下子擁有三位美男同伴啊……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柳蔚虹無視女人們洶湧澎湃的怨念,對葉家明笑道:「二哥,你這回到南都工作,要待多久?」

  「不久,三四天吧。」葉家明拿起雪白的餐布優雅地抿抿嘴,再呷了一口紅酒。

  「其實我到南都市來,還是為了看看你這小傢伙有沒有調皮。」葉家明意有所指地看了柳蔚虹一眼。

  柳蔚虹嘟起嘴嬌嗔道:「真是的,二哥你幹嘛一直污蔑我啊?人家一直是乖寶寶。」

  「哈哈,好,你是乖寶寶,那世界上就沒有惹禍精了。」要不是看程文思在場,葉二少說不定又要捏柳蔚虹的小鼻子了。

  眼看著柳蔚虹又瞪起眼來,他忙說:「我這趟過來,主要是要到江口特區考察市場,準備投資點生意。」

  「投資?」

  柳蔚虹奇道:「二哥,你要投資,何必千里迢迢跑到江口來。在京城不好嗎?上班做生意兩不誤。」

  其實按照明面上的規矩,葉二少這樣的國家幹部,可是不能做生意的。但世家子們當然有自己的解決方法。投資公司不將自己註冊為法人代表,而是掛著個「顧問」的名頭,其實一樣是公司的掌舵人。

  但葉二少不在京城裡混,卻跑到江口來?這可讓柳蔚虹有些吃驚。

  葉家明笑道:「京城那地方,我家裡幾個老爺子盯得死緊,再說山頭也太多不好混。還是江口這邊有潛力!」

  這話倒是真的。與香都市一江之隔的江口特區,發展速度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都不為過。柳蔚虹自然也知道,在多年之後,江口市會成為華夏國最大的國際都市之一,與京城、江海並肩。

  此時的江口特區才剛剛起步,葉家明選擇這個時機進入江口市發展,眼光的確不錯。

  可是柳蔚虹記得,上輩子葉家明並沒有在南方這一帶發展,而是在北疆與羅剎國搞邊境貿易來著。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呢,薇薇。」葉家明對柳蔚虹說:「你介紹那幾批人過來,我替他們辦事的時候,和他們瞭解了一下南都市、江口市的情況。這邊,確實很適合我發展!」

  她就說呢……果然是自己的蝴蝶翅膀輕輕一扇,改變了葉家明生命的軌跡!

  柳蔚虹心頭一跳,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紅酒,藉以掩飾自己的異狀。

  蝴蝶效應真的來了,而且來得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快。

  早在重生之初,柳蔚虹就預想過,自己的行動會使得周圍的人和事有所變化,那她所熟悉的世界走勢,也會自然而然地發生改變。於是,她所擁有的先知先覺的優勢,會越來越不明顯。

  但既然她要逆天而行,這些情況卻是她必然需要面對的。她只是在心中提醒自己——柳蔚虹,你千萬不要狂妄自大,以為一切事情都會像前世那樣按部就班地發生。

  她必須時刻警醒,走好每一步棋。

  葉家明告訴他們,他準備留職停薪,離開京城到江口市投資房地產。當然不是獨資,他暫時還沒有那麼大的財力,而是暫時與人合夥。柳蔚虹對於葉家明的決定舉雙手贊同。

  二哥就是二哥,眼光真準!在江口投資房地產,先把土地圈下來,幾年之後就會發達得做夢都想笑啊。

  「對了,二哥,你到江口以後替我多買些江口發展銀行的原始股。」柳蔚虹對葉家明交代了一句。

  這些原始股,現在根本不值錢,但是等到日後……將會是一筆面額巨大的財富。她原本想自己去辦這事的,既然葉家明要到江口發展,那也正好搭他的順風車了。

  葉家明隨口答應下來。反正柳蔚虹讓他辦的事,只要是他能力範圍之內的,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呢?他就這麼一個妹妹,疼她還來不及呢。

  程文思和柳蔚虹認識這些日子,並不清楚她的身份,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女大學生。但現在聽她和葉家明的對答,投資個房地產公司和吃飯喝茶似的輕鬆,才知道他們這些人或許都是大有來頭的。

  如果是在國內生活的年輕人,大概心裡會感到陣陣惶恐,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這幾位新朋友。不過程文思在國外土生土長,對這種「太子黨」認識不深,卻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威利,可惜你很快就要回國了,不然真想請你替我們公司的設計房子呢。」

  葉家明長袖善舞,怕冷落了程文思,時不時和他聊上幾句。

  程文思卻一本正經地搖頭說:「住宅設計並不是我的專長,我還是比較擅長環境設計,就算我還在國內也幫不上你的忙呢。」

  原本葉家明只是說句客套話,但見程文思答得如此認真,卻對程文思的觀感更好了些。看得出來,程文思是那種真正的專業人士,這樣的人才葉家明是很欽佩的。

  幾人說笑間用完正餐,正在品嘗餐後咖啡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驚喜地和他們打起了招呼。

  「葉先生,柳小姐,真是太巧了!」

  柳蔚虹抬起頭來,恰好看到老熟人薛辟疆滿臉笑容地朝他們這桌走過來。在他身後,還有位高挑健美的妙齡女子,也正向他們送來迷人的微笑。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6 AM


056:薛三小姐

  「呵呵,薛總,你好。」

  葉家明稍一怔愣,旋即淡淡一笑,等薛辟疆走到近前才起身與他見禮。

  薛辟疆略顯激動地主動伸出手來和葉家明相握,姿態放得比較低。

  因為批文的緣故,薛辟疆曾親自上京拜會過葉家明,二人自是認識的。對於能夠搭上葉家二少,薛辟疆很是興奮。對於他們這些香都商人來說,這可是難得的際遇啊。

  葉家在華夏國的勢力之雄,誰人不知?葉二少雖說不是葉家的掌舵人,但堂堂葉家嫡孫,也足夠薛辟疆落力巴結的了。

  薛辟疆忙又與柳蔚虹、易青峰握手,對程文思也極盡恭謹。程文思看起來單純,但他的家族也是海內聞名的書香世家,名人學者輩出,在與人交接應對上也並不會失禮。不過他看薛辟疆這派頭甚大的大老闆對他這幾位朋友如此態度,心裡確定這幾個定是世家子弟無疑。

  此時,薛辟疆才對眾人介紹他身後那位高挑的美女。

  這位美女年紀與葉家明相當,約在二十三四之間,長腿蜂腰、笑靨如花,一看那就是那種明媚的都市女郎。在這個時候,華夏國內還很少有這般風情的現代女性,定然是香都美女無疑。

  「諸位好,我叫薛麗佳。」大美女落落大方地對眾人微笑,伸出青蔥玉手與幾人一一相握。她握手的力道恰到好處,並不會給人一種借機獻媚的感覺,頗有大家風範。

  柳蔚虹她的名字就知道,這位大美女是薛氏集團的小姐。果然聽得薛辟疆補充說,這薛麗佳是他的親侄女兒,在姐妹間行三。

  薛麗佳的妙目在三位英俊男士的面上輕輕掃過,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欣賞的神色,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特意與柳蔚虹攀談起來。

  儘管薛家叔侄恨不得和這幾位世家子熱烈交談,但是在西餐廳這樣的場合,雙方的交情又沒到那個份上,他們卻是不好打擾太久的。再說了幾句客套話,二人便依依不捨地道辭,一再堅持改日定要專門宴請幾位。

  葉家明不置可否,隨意點了點頭也就罷了。

  薛家在香都再富貴,也不過是尋常的商賈,給不給他們這個請客的面子,還得看葉二少的心情呢。

  不過,第二天柳蔚虹就接到了薛麗佳的電話,約她出來逛街喝茶。

  柳蔚虹就笑了。

  薛家果然很識相。才見過一次面,就迫不及待地讓嫡親的三小姐充當「公關小姐」,來和自己拉關係。

  只是以柳蔚虹的身份,薛三小姐死命巴結她也是應該的。薛辟疆的確是老狐狸,讓女人來對女人施行公關,她還真不好拒絕了。

  恰好她也有很多地方用得著薛家,卻是不妨和薛麗佳見見面,給他們點甜頭也好。

  她身份再尊貴,沒有一批能替她效力的人,威風也施展不開啊。

  出乎柳蔚虹意料之外的是,薛麗佳的公關能力確實不錯。

  「麗佳,你是在英國讀碩士的?」

  坐在天鵝廣場一座高層商廈的旋轉咖啡廳上,柳蔚虹與薛麗佳一人一杯咖啡,慢悠悠地聊著天。

  「是呀,讀的是酒店管理,挺無趣的。我們香都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去英國讀書,其實我倒是想去瑞士呢……」

  薛麗佳一開始對柳大小姐這麼個天真甜美的小姑娘,可未必有多尊敬。不過相處下來,她發現這小姑娘的確如四叔所說的一般,不能以外表來度量。

  薛麗佳作為薛家的嫡女,自幼受到的都是最好的精英教育。來到內地後,接觸到的許多所謂「官太太」、「官小姐」,都讓她覺得「土氣十足」。在她看來,這些女人對於奢侈享受、作威作福確實學得很快,但是風度和氣質,那叫一個差!

  至於那些暴發戶家裡的女眷,更加不能看,偏偏這些人卻是最自以為是的。薛麗佳和她們交際的時候,心裡著實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

  可是在柳蔚虹面前,她一點優越感也感受不到,反而有種隱隱落在下風的感覺。

  其實柳蔚虹也沒有故意做作什麼,更不曾對薛麗佳顯示過自家的權勢,可她身上自然而然表露出的高貴氣度,卻讓「識貨」的薛麗佳微感自慚。

  人家這才是內斂含蓄的世家風華,自己和柳蔚虹比,還是張揚了些啊——薛麗佳暗自反省。

  「酒店管理專業不錯啊。」柳蔚虹抿了一口咖啡,對薛麗佳笑道:「你剛畢業回來,就被派到這邊來單獨管理一家酒店,家裡一定對你寄予厚望吧。」

  「唉,哪裡啊。」薛麗佳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不過暫時先給我找點事做做罷了。」

  她這話也不全然是謙虛。如果她真有那麼受家族倚重,就不會被「發配」到華夏國內地來管一家新酒店,而是直接將她派到香都市內薛氏著名的幾個大酒店去管事了。

  別說世家,商賈人家的姑娘,想做出點事業來,也一樣的不容易啊。

  柳蔚虹也有些理解薛麗佳的處境,不過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同為大家族中的嫡出千金,同為想要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的剛強女性,她和薛麗佳在某一程度上其實是頗為相似的。

  這也是她與薛麗佳相處比較愉快的原因。可不是什麼關係戶,都能往柳大小姐跟前湊!得看緣分吶。

  薛麗佳沒有借機向柳蔚虹訴苦,而是換了話題:「薇薇,逛了大半天怪累的吧?我們到星光賓館去做SPA好不好。」

  「哦?」

  星光賓館的美容會所?柳蔚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次在星光賓館的電梯裡,遇上以郭書記夫人為首的一群人的情形。

  「也好啊!」柳蔚虹點頭同意了。雖然說她這具年輕的身體根本不需要什麼保養,不過女孩子哪有不喜歡美容的?

  重生之後她天天殫精竭慮地為家族事業奔波勞碌,還真是很少有放鬆的時候呢。薛麗佳這一提議,卻是深得她心。

  星光賓館是按照國外頂級標準建造的五星級賓館,它的美容會所也同樣具備了國際先進水準。薛麗佳在星光賓館住了一段時間,覺得這裡的SPA美容雖然比香都市那邊還略差了一點點,不過也算過得去了。

  柳蔚虹與薛麗佳回到星光賓館,來到十二樓的美容會所。立刻有幾位笑容可掬的美容師迎了上來,將她們請到休息區先坐下,再奉上香茶。

  「薛小姐您好,今天想要進行什麼項目的保養呢?」領班的美容師顯然和薛麗佳很熟稔了。

  薛麗佳笑了笑,對領班說:「你先為柳小姐介紹一下你們的服務吧。」

  領班心裡一怔。這位傲氣的薛小姐來會所很多次了,有時也見她陪些女賓過來,不過態度如何恭敬的還是頭一次。這小女孩是什麼來頭?

  但作為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人才,領班很快就又堆起了更恭謹的笑容,向柳蔚虹介紹起她們會所的SPA項目來。

  柳蔚虹含笑聽了一會兒,很隨意地說:「那就先做個水療吧。」她逛了小半天街,身上有些累倒是真的。做個水療舒緩一下酸痛的肌肉,很是不錯。至於臉部護理,她暫時還不需要。

  十七歲的肌膚細滑如紙,何必做那些多餘的護理?

  薛麗佳把陪客的姿態擺得很正,也表示自己只做水療。

  她今天的任務就是陪伴柳蔚虹,盡快和柳蔚虹建立起私人的友誼。柳蔚虹當然知道她是帶著任務來的,但也不會點破就是了。

  兩人由美容師引領到更衣室先換上了美容服,再來到水療室,接受美容師們的服務。

  柳蔚虹伏在美容床上,被淡淡的香薰味道包圍,身心都漸漸舒緩下來。

  這些日子,她的確繃得太緊了……

  美容師柔軟的指尖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按捏著,渾身的肌肉都得到了很好的放鬆。柳蔚虹輕輕打了呵欠,把臉埋在疊起的雙臂間,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忽然間,她聽到有人說了一句:「表嫂,我們先去蒸桑拿吧?」

  這聲音……

  柳蔚虹驟然清醒過來,猛然豎起了耳朵。

  她記憶力極佳,只不過瞬息之間,就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儘管她只聽過一次,不過這種破鑼也似的女中音,還真是很特殊啊。

  這就是那位隆昌地產的老闆娘,錢剛錢大老闆的夫人肖芸女士的聲音!

  被她稱為「表嫂」的,莫非就是……

  果然,她隨即聽到了另一個女人的回應。

  「嗯,先去蒸一蒸也好。」

  聽到這聲音,柳蔚虹更加清醒了。其實,從肖芸叫出那聲「表嫂」,她就大致能猜到對方的身份。

  肖芸的表嫂,便是南都市副市長肖蒙的妻子肖夫人。

  這兩位又勾搭到一起了啊……

  她們大概原先是想做水療的,到了水療室又臨時改了主意。

  柳蔚虹稍微抬起一點身子,看到肥胖如豬的肖芸緊跟在肖夫人的身後,相攜離開了水療室,心中掠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7 AM


057:千金女諜


  美容會所的桑拿房裡,隆昌地產的老闆娘肖芸正陪著她的表嫂、副市長肖蒙的妻子吳曉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其實肖芸一點也不喜歡蒸桑拿。她身材極胖,體重早已超過了一百七十斤,肚皮上好幾個「游泳圈」層層疊疊,殊為不雅。對於她這種身材體質的人來說,熱乎乎的桑拿浴,還真是挺難受的。

  儘管聽說這桑拿浴能夠減肥美容,她也一樣受不了!肖芸可沒什麼減肥的毅力,不然也不至於放縱自己胖成豬一樣了。

  早在幾年前,她的丈夫錢剛就對這癡肥的老婆失去了「性趣」,每次「交公糧」的時候都是勉強行事的。可是就算肖芸身材再變形、長得再可憎,錢剛也不敢真的冷落了她,更不敢讓她發現自己在外頭養了好幾個千嬌百媚的外室。

  原因無他,肖芸是副市長肖蒙的表妹!雖然不是嫡親的表妹,隔著好幾層親戚關係,但往來還是比較密切的。隆昌地產想在南都市發展,沒有肖副市長罩著,能行嗎?

  所以肖芸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因為外形問題失去丈夫的歡心。錢剛對她好著呢,簡直是把她當皇太后一樣捧著。

  相對的,她也得替家裡的生意出力,好好巴結她的表哥表嫂。這才是她在家裡能夠將丈夫呼來喝去的根基。

  因此儘管肖芸並不喜歡桑拿浴,可她知道吳曉君喜歡。所以還是主動建議她們一塊先來蒸蒸桑拿,再做別的護理。再說了,在桑拿房裡說話,也比較隱秘不是?

  「表嫂,你怎麼能把身材保持得這麼好啊!唉。我真是羨慕死了!」肖芸很誇張地對吳曉君說。

  吳曉君嘴角一翹,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顯然心情很不錯。她對自己的身材確實也很自信,雖然她早過了四十歲,不過因為窈窕的身材,遠遠望去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

  「你呀,早叫你要減肥,你不聽……」

  「哎呀表嫂,我是沒法子了,哪像您這樣天生麗質?我表哥娶到您哪,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肖芸的奉承話一堆一堆地從嘴裡湧出來,聽起來也很「粗」,不過吳曉君一樣很受用。她同樣在機關裡上班,同事屬下說話都比較斯文含蓄,遠不如肖芸這種直接的奉承聽著那麼「舒坦」。

  女人,即使到了八十歲。也還是喜歡被人誇獎自己的外表!

  就算知道是假話,又怎樣呢?

  肖芸就是摸準了表嫂的脈,才會這麼拼命地阿諛討好她。事實上。肖芸可也不是那種毫無心機的婦人,她只是在吳曉君面前扮得「粗鄙低俗」,來讓吳曉君獲得心理上的優越感而已。

  能幫著老公把地產公司做大,肖芸又怎會是愚蠢之輩?

  「對了,表嫂,那個拆遷死人的事……」肖芸看兩人談話氣氛差不多了,壓低聲音剛想提起「正事」,卻聽到桑拿浴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她馬上閉嘴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個與她們一般圍著長浴巾的少女,盈盈走進了桑拿室,走到離她們較遠的另一邊坐下。

  那少女身形苗條,膚色很白,但臉上卻敷著青灰色的海藻泥面膜,看不清五官。

  不過肖芸可以肯定這不是她認識的人,也就放下心來。一個普通的小女孩罷了,不會和她的生活有什麼交集的。

  看到那少女靠在木板牆上,閉上雙眼開始享受蒸浴,肖芸繼續回頭和吳曉君說起剛才中斷的話題。

  「表嫂,姓柳的不能這樣搞嘛!這是要把我們隆昌往死裡整啊。」

  「小芸,說話注意點,什麼姓柳的。」吳曉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下次注意……不過表嫂,他真的太過分了,幹嘛別的地產公司都不查,就死盯著我們一家啊!那老太婆自己撞到牆上去的,人家都查出她早有心臟病了,怎麼還老是找錢剛去問話!」

  肖芸氣呼呼地向吳曉君「告狀」。

  坐在桑拿房裡另一側的少女,自然是經過了「喬裝」的柳蔚虹。原先柳蔚虹還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堂堂柳家千金大小姐,像個地下工作者似的跑到桑拿房裡來偷聽人家說話。

  但是此刻她卻不這麼想了,居然真的讓她聽到了一些消息呢——原來,派惡棍去逼拆遷戶搬家、害死阿球姑婆的人,是隆昌地產的手下!

  肖芸口中「姓柳的」,當然是指柳成邦了。父親已經開始行動了嗎?看來是這樣沒錯。從隆昌地產下手,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但是……

  吳曉君淡淡地說:「你怕什麼。讓他查!」

  肖芸慣於在吳曉君面前「裝傻」,因為這樣可以套出更多有用的話來。她急急追問道:「我就是不懂,他為什麼非要找我們麻煩?」

  「你當然不懂。他呀……這是要立威呢。」

  「啊?那,會不會拿我們公司……」肖芸立刻憂心忡忡起來。

  吳曉君說:「不至於。他這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讓人家知道他是市政府的『一哥』。你們只要好好配合他做戲,他讓賠錢你們就賠錢,這事自然就過去了。我可告訴你們啊,這筆賠償不能省!」

  柳蔚虹聽得暗暗點頭。吳曉君算是比較聰明了,知道這種時候決不能和柳成邦對著幹。

  「賠錢我們是不怕,可是,那邊還說要取消我們合作的資格啊。」肖芸很委屈的樣子:「我們可是簽了合同的,說取消就取消,哪有這種道理?」

  「你說得對,既然你簽了合同,就不要怕。」吳曉君還是很淡定。「現在你們得先穩住,別亂動,小心被人拿住把柄。別的事情,我來想法子……」

  「那表嫂,郭夫人那邊……」

  吳曉君聞言立刻板下臉來,「郭夫人那邊,是你能夠得上的?別胡思亂想!我自然會去和她說……」

  「好的好的,表嫂我都聽你的。」肖芸點頭如搗蒜,溫馴得不得了。

  她們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可柳蔚虹有心偷聽,還是能聽清個七七八八。她把二人的對話牢牢記住,心裡早就分析開了。

  看來半年多前的這項拆遷安置工程,是由肖副市長主持進行的。找的合作開發商,就是他表妹家的隆昌地產。通過這項工程,肖家估計拿了不少好處吧?不然肖芸和吳曉君也不會談得這麼直白了。

  而郭其鶴的夫人那邊,卻不知有沒有摻和進來?不過這個暫時不去管她,目前還是先把肖蒙和隆昌地產的事情理清了再說。

  剛才吳曉君那句「小心被人拿住把柄」,讓柳蔚虹明白兩家之間一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很好……

  看來,隆昌地產真的有問題!不過看吳曉君那麼自信的態度,官方一定查不到什麼很有用的內容。隆昌地產在表面上,除了阿球姑婆意外死亡那樁事情之外,肯定很是「遵紀守法」。

  嗯。沒關係,明裡查不到,她可以暗裡查嘛。

  今天來一趟美容會所,能夠有此意外收穫,她很滿意!

  如果她真能抓住這個機會,順著隆昌地產的藤蔓摸到肖蒙副市長的頭上……那就更好了。

  ※

  還是在柳家小別墅的書房裡,柳家父女如上次一般相對而坐。

  柳蔚虹看到父親拿起香煙,主動拿起打火機為父親點火。可以看出,她對於和父親談話,心理上更加放鬆了一些。

  有一就有二嘛,聊著聊著就不緊張了。

  這一次,她自然是要來向父親彙報她發現的新情況。

  「……你太魯莽了。」柳成邦聽完柳蔚虹的轉述,第一反應卻是把女兒教訓了一頓。「簡直胡鬧!」

  柳蔚虹扁了扁嘴,稍有些委屈地垂下眼:「我也是想替爸爸您分憂……」

  「哼!」柳成邦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

  說起來,也不怪柳成邦生氣。好好一個市長千金,卻做出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情來,真以為自己是女間諜啊?

  不過柳蔚虹才不怕父親罵她呢。要知道,剛才柳成邦可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聽完,才開口訓斥她的,可見父親是把她說的情況聽進去了,不然的話,在她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打斷她狠狠開罵了。

  嗯,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父親會漸漸接受她的「多事」。這才是柳蔚虹最關心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這個事,你別再插手。」柳成邦沉吟了一會兒,對女兒下了指示。

  柳蔚虹卻說:「爸爸,對不起,我還是想替您出一份力。」

  「薇薇,你是越來越放肆了!」柳成邦這回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他讚賞女兒的政治智慧,可他心理上真不能接受一個才上大一的女兒經常「不務正業」,老是摻和到這些大事裡去。

  「爸爸,請相信我!」柳蔚虹面對父親威嚴的逼視,毫不退縮。「我一定能幫得上您的!」

  「不行!」柳成邦斬釘截鐵地說:「你給我乖乖回學校讀書去!」

  柳蔚虹還想再說什麼,柳成邦已經揮了揮手,表示談話結束。和父親重逢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對她說重話。

  然而……柳蔚虹是不會就此收手的。她一咬下唇,起身離開了書房。

  父親,很抱歉,我會按照自己的計畫繼續進行下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8 AM


058:佈線

  阿球跟在李榮添身後走進「明珠酒店」,立刻被酒店典雅豪華的裝潢晃花了眼。

  在此之前,他可從沒進過這麼高檔的消費場所。

  和李榮添一樣,阿球自小也是南都市老街上的一名街童。像他們這樣家境貧寒的孩子,基本上就是天生天養,長成啥樣算啥樣了。勞苦的父母除了供給他們一日三餐外,也沒法給他們更多的生活保障。

  小學畢業後,阿球再讀了一年初中,就再也沒去過學校。家裡人也不管,就由得他在街上晃蕩,直到他在混混隊伍裡認識了李榮添。

  和李榮添成為死黨,大概也是一種緣分吧?無論如何,如今的阿球是死心塌地要跟著李榮添「混」了。

  跟著添哥,能賺大錢啊!

  添哥跑一趟香都市,回來把那些名牌家電一出手,就能賺上好幾萬。他跟在後頭打雜,也能拿上個千兒八百的,對於阿球和他的家庭來說,這就是了不得的鉅款了。

  但是阿球知道,添哥的這條財路,是從那叫「薇薇」的女孩子手上得到的。真不知道那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是什麼來頭?一出手就是幾十上百萬的,嚇死人!

  而當李榮添對他說,「薇薇」要見他,把他嚇了一跳。他……有什麼值得人家點名見他的啊?

  他感覺自己和薇薇那樣的天之驕女。完全沒有交集的可能嘛。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吧。」李榮添很不耐煩地把自家小弟拎起就走。

  實際上李榮添也很好奇柳蔚虹到底為啥要找阿球,不過他大概能猜到和阿球姑婆那事脫不了干係。

  那天柳蔚虹對何家人的行動過分的緊張在意,李榮添不可能沒想法。但柳蔚虹只說過後再向他解釋,他也只能把這啞謎吞進肚子裡。

  如果是一般的人,肯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然而李榮添這種在「道上」行走的人,卻深知有很多事情是不能主動打聽的。

  很多時候,胡亂打聽事情,是要拿命去填的!

  柳蔚虹當然不會這樣坑他——不知怎的,李榮添就是相信柳蔚虹不會騙他害他。能夠讓李榮添產生信賴的感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他們來到酒店三層的一間雅致的包廂,發現柳蔚虹和易青鋒早在房中等候他們的到來。

  「阿球,你好。」

  她向阿球笑了笑,阿球不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

  明明是個和自己同齡的女孩而已,也不見得如何強勢,但那種說不出來的壓力……真是很難解釋啊。

  「呃,薇薇小姐你好。」他決定還是照他所理解的與「上等人」打交道的方式來和柳蔚虹對話。

  柳蔚虹似乎知道阿球有些緊張,也不急著和他說正事,先讓服務員過來點菜。

  「這家酒店的菜式還蠻有特色的,你們喜歡吃什麼隨便點好了。」柳蔚虹示意服務員將菜單拿給二人。

  「啊,不用了,你點吧。」

  話說阿球現在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在老街一帶和兄弟們混在一起,也挺有派頭的。腰包鼓了嘛,捧他的人自然就多了起來。

  可是在柳蔚虹面前,他真是拘謹得厲害。大概是因為李榮添時常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說起柳蔚虹的緣故吧。連添哥都那麼佩服她呢。

  「也好,那我就越俎代庖了。」柳蔚虹並不在這些小節上糾纏,隨口點了幾個招牌菜,讓服務員快些上菜。

  「咱們先吃飯,吃完了再說話。」

  她很懂得把握談話的技巧。明知道阿球心下惴惴,如果一見面就談正事,效果可沒有那麼好。還是先吃飯,讓他把精神放鬆下來,再慢慢和他說事。

  別看易青鋒平時沉默寡言,但眼下這種場合,他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是以他主動讓服務員上了一瓶茅台,向兩個少年勸酒。

  像李榮添和阿球這種街上討生活的少年,喝酒那是必須的。果然喝了幾杯白酒以後,阿球緊繃的神經便鬆弛了許多,動作表情都比剛進包廂的時候放得開了。

  柳蔚虹喝的是果汁,卻也很隨和地與兩人碰杯,說了些客套話。話說回來,這還是她和李榮添合作後,頭一次在飯桌上碰頭呢。

  這卻是自己的疏忽了,柳蔚虹心想。應該多和合夥人聯絡聯絡感情嘛……

  李榮添一面默默喝酒,一面偷眼打量著柳蔚虹。他雖然是個粗人,不過卻也能從柳蔚虹優雅的進餐中,看得出她良好的教養。

  她果然是大官的女兒吧。李榮添暗地裡猜到了幾分,心裡卻有幾分失落。官家小姐,名門千金……和自己這樣的混混,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無論自己掙的錢再多,始終還是生活在黑暗世界裡。而她……

  柳蔚虹並不清楚李榮添朦朧的心事,等兩人用餐完畢,服務員來撤下狼藉的杯盤,給各人斟上熱茶,她才對阿球說:「阿球,你姑婆的喪事,辦好了嗎?」

  啊,果然是這件事。

  阿球也不是笨蛋,他早想到柳蔚虹找他可能與此事有關。

  那天柳蔚虹讓李榮添勸何家人回去,又自掏腰包給了一千塊錢讓他們辦喪事。阿球當時就很疑惑,為什麼這位薇薇小姐如此在意這件事。

  但他還是回答道:「嗯,大體都辦好了。不過,還在和那邊的人談賠償的問題。」

  柳蔚虹注意到阿球說到這事時,表情很是沉重,便溫言問道:「阿球,你和姑婆是不是感情挺好的?」

  「是呀……」

  說起姑婆,阿球的話就多了起來。

  「小時候嘛,我家裡兄弟姐妹很多啊,阿媽就把我送到姑婆家讓姑婆帶我了……姑婆對我很好啊!她有了什麼好吃的,都先給我吃,表哥們搶了去,她就拿著掃帚打表哥……」

  「姑婆命很苦的,很早就守寡啦。那時候好多人勸她改嫁,她不肯。聽說,誰來勸她,她就罵誰,後來大家也不敢說了……其實街坊們也是怕她養不大阿叔他們。可是姑婆真的把阿叔他們都養大了,還給他們娶了老婆啊……」

  阿球說話不是太有條理,可是感情很真。說著說著,他眼角就紅了。

  「姑婆心臟不好是真的,但是如果不是他們那天用力推她,她怎麼會去得那麼快!」

  「姑婆原來還說,天快冷啦,要給我打件新毛衣。我說我不穿啊,那麼醜的,她非要給我打……毛線都買好了……」

  阿球說不下去了。

  柳蔚虹也很難過,甚至開始有些自責。

  不可諱言,她不是感情特別豐富的姑娘,對這位無辜阿婆的去世儘管也很同情,可是……也就是同情而已了。得知有人在拆遷中喪生,要去堵政府大門,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父親的權位。

  就算她給了何家一千塊的安葬費,也是存著先把事情安撫下去的意思。而約阿球出來談話,無非是想利用他對姑婆的感情,再加以利誘……

  她為自己的自私和冷血感到慚愧!

  為了實踐自己的計畫,她卻又要揭開死者家屬心口的傷疤……這樣的她,和一心想踩著她上位的方東林,又有什麼區別呢?

  阿球看到柳蔚虹沉默下來,還以為自己說得太囉嗦,卻怪不好意思的。

  包廂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阿球,你想不想為姑婆做點事?」

  良久,柳蔚虹才開口問道。

  阿球雙眼一亮,「我能為姑婆做什麼?」

  就在次日,同一個包廂裡,南都市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在侄子韋浩金的陪伴下與柳蔚虹正式見面了。

  這段日子,韋克良的日子很難過,不是一般的難過。

  自從和喬萬開撕破了臉,喬萬開在局裡就一直和他大唱對台戲。當然,原來他們兩個也不對盤,可現在的鬥爭卻是有了白熱化的趨勢。

  雖說韋克良在明面上還能隱隱壓著喬萬開一頭,可喬萬開仗著自己和肖副市長關係鐵,就敢明著削他的面子!甚至在局裡的大會上,還陰陽怪氣地塌他的台,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了。

  是個人也受不了啊。韋克良上回拼著和喬萬開作對,就是想搭上更大的人物。後來韋浩金也對他說明了,柳蔚虹是柳市長的千金。可柳市長怎麼就沒流露出一點提拔自己的意思呢……

  難道是自己的表現還不夠好?

  「韋副局長,您好。」

  柳蔚虹對韋克良的態度很客氣,但卻沒有像一般的晚輩見禮般叫他「韋叔叔」。這聲「韋副局長」,真是可圈可點,很有意思。

  韋克良略瞇了瞇眼,心裡閃過好些念頭。這小丫頭專門約自己見面,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柳市長的意思?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29 AM


059:羞憤欲死

  南都市向來有「不夜城」的美譽。這座南國名城中,夜生活十分豐富多彩,每到夜晚,所有的街道上都亮起無數的霓虹彩燈,將整座城市籠罩在如夢似幻的喧鬧中。

  夜市街中,行人如織;宵夜攤上,饕客滿座;江邊茶座,更是人頭湧湧。然而這些不過是小市民的夜生活,還有一些更加「高級」的消遣,卻是平頭百姓們難得參與的。

  那就是形形色色的「夜總會」。

  儘管華夏國的國門才剛剛打開沒幾年,南都市的娛樂業卻開始蓬勃發展起來。市內大大小小的夜總會多如牛毛,不過真正上檔次的還是少數。

  「吉豪夜總會」算是中上檔次的夜總會,雖然沒開在南都市最旺的地段,可是裝潢卻很高級,最重要的是——後台夠硬!

  「吉豪」的老闆,明面上是隆昌地產的老總錢剛,但其實還有另一個「老闆」。這位老闆占著「吉豪」三成的股份,卻並不是以錢入股,而是用權!

  南都主管市政建設的副市長肖蒙,正斜躺在吉豪夜總會的一處豪華包廂的真皮沙發內,懶洋洋地喝著一杯紅酒。

  肖副市長一直是很講究情調的,可不是那種久貧乍富的暴發戶。他可也是正兒八經的重點大學本科畢業生出身,不過官場浮沉多年下來,當年的滿腹詩書都換成了一肚壞水。

  兩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窈窕美人,正一左一右陪在肖副市長身邊。水蛇般的身子扭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簡直像是貼在肖副市長身上一般。

  「表哥,我這些日子可真憋氣啊!」

  錢剛坐在肖蒙對面的沙發上,正拿著一支啤酒往嘴裡灌,似乎要借著這「粗豪」的動作來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

  和他老婆肖芸的體型相反。錢剛的身材比較瘦,一張瘦長的馬臉時常掛著陰冷的笑容。不過在他的「恩主」肖蒙面前,他當然不會把那種陰氣帶出來。而是一貫比較「直率」。

  肖蒙其實只是肖芸的表哥,但錢剛理所當然地跟著老婆這麼叫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親熱嘛!

  「你啊,稍安勿躁。」肖蒙笑了笑,張嘴吃下身邊美人兒餵他的一小塊金黃的哈密瓜。

  「表哥,不能這麼搞嘛!錢我也賠了,還要我怎樣?」錢剛的確很不爽,這樣下去不知要搞到什麼時候呢。

  「放心,有我呢。反正過來查你們公司的工作人員,我心裡有數。」肖蒙還是非常氣定神閒,那些過去「調查」隆昌公司的人都是他手下的人。柳成邦似乎也對他明著幫隆昌地產沒什麼意見,好像也不是要對他下死手。

  證明柳成邦還是顧著自己的面子的。這就很好。那他作為下屬,當然也要好好配合上司的工作了。

  「你要記住,他是市長!就衝這點,你就不能和人家對著幹!要懂事!」肖蒙對錢剛「循循誘導」道。

  其實這個道理,錢剛哪裡會不懂?他在肖蒙面前這番作態。只是想讓肖蒙感受到他的「忠心」——您看,除了您,我誰的大腿也不抱哦!就認準您了!

  「好啦,別說這些掃興的事。」肖蒙擺了擺手,順勢摸了右手邊的小美人一把,引來一聲誇張的嬌呼。

  「呵呵,現在就叫得這麼厲害,那待會呢?」肖蒙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錢剛心領神會,給兩個小姐使了個眼色,輕輕退出了包廂。隨著他把包廂的門緊緊關上,門內必然又是一片旖旎綺豔的風光。這也是肖副市長到吉豪來的「保留節目」了!

  錢剛靠在門邊親自替肖蒙守門,狗腿子的姿態做到了十足。他掏出一根香煙來點燃,狠狠吸了一口。正在吞雲吐霧間,忽然聽見舞廳那邊傳來了陣陣尖叫聲。

  「怎麼回事?」

  錢剛板下臉來,剛想人過來詢問一番,突然看到他手下的兩個經理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老闆,老闆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麼事!站好了給我說清楚!」

  錢剛趕緊把煙撚熄,一把揪著那經理的領子罵了一聲。

  「軍隊的人過來鬧事了!」

  什麼?軍隊的人?

  錢剛只覺得滿眼小星星。吉豪夜總會,居然出現了軍隊?

  可就在下一刻,他還沒來得及放下那經理的領子,就被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腦袋。

  「舉起手來!」

  錢剛徹底傻了。真是軍隊的人來了?

  吉豪夜總會的停車場裡,一輛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轎車靜悄悄地停在燈光的陰影之中。

  葉家明看到一隊隊的戰士從迷彩軍車上跳下來,直撲吉豪夜總會而去,就覺得一陣頭痛。

  「……唉,我一定是瘋了。」葉家明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柳蔚虹。「居然會同意你這麼瘋狂的計畫!」

  柳蔚虹臉上浮起淡淡的笑紋,看起來真是說不出的狡黠可愛。但是葉家明看在眼裡,覺得頭更痛了——他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天使哪裡去了?眼前這隻分明是小惡魔啊!

  五分鐘後,十幾輛鳴著警笛的警車一路呼嘯包圍了吉豪夜總會的大門。隔著十多米的距離,柳蔚虹依然能看得清領頭的那位一級警督嚴肅的面孔。

  那是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韋克良。緊緊跟在韋克良身邊的中年胖子,當然就是他的本家侄子韋浩金了。

  時間把握得不錯啊,韋副局長。柳蔚虹在心裡暗贊了一句,看來韋克良的決心還是比較堅定的嘛。不枉她那天在明珠酒店「苦口婆心」地和他談話呢……

  葉家明還在搖頭歎息。

  「薇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狠手辣了?跟我家裡那些老頭子似的……」

  柳蔚虹不禁莞爾。這就叫心狠手辣了?看來葉二少還真不適合玩政治。她這麼點小手段算得了什麼啊,真正的大博弈,那才叫一個殺人不見血呢。

  此時,她的手機驟然響了起來。

  柳蔚虹按下接聽鍵,便聽到阿球有些緊張的聲音急促地說:「好了,那個姓肖的被逮住了,還是光著屁股被拖出來的呢。」

  「好,你自己小心。」柳蔚虹簡單回了一句,按斷了電話。

  阿球提前幾天就作為打雜小工混入了吉豪夜總會,雖然現在夜總會出了事,但是他這種未成年的小幫工是一點事都不會有的。

  想來,今夜的好戲應該能夠按照她所寫的劇本完美演出。真好!

  「柳市長來了。」坐在司機座位上的易青峰突然說。

  柳蔚虹也同時看到了柳成邦的專車。這種「軍地衝突」的事件,柳成邦當然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趕來處理。

  她點點頭,輕聲說:「嗯,我們走吧。」

  身著黑色西裝的柳成邦面沉如水,在秘書楚立衡和公安局長言肅的陪伴下走近吉豪夜總會。在夜總會大門處,十幾名手持微型衝鋒槍、渾身煞氣的軍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接近夜總會的人。

  楚立衡立刻上前表明了柳成邦一行的身份。為首的一個上尉聽到是市長和公安局長來了,雙腿一併朝二人敬了個禮,喊了聲:「首長好!」

  「哼!」

  柳成邦心頭有氣,冷哼一聲,一股威嚴的氣息撲面而來,使得那十來個軍人不由得都立正敬禮。

  「上尉同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面問話,一面在十來名軍人身上掃視了一圈。

  這在場「守門」的十來名軍人,居然全是軍官,最低的軍銜也是少尉。連一個士兵也沒有,規格夠高的!

  然而現在這些本該是部隊中層小領導的軍官們,卻一個個穿著迷彩作戰服,手持微型衝鋒槍,頭戴鋼盔,一副隨時準備作戰的裝扮。

  這可奇怪了。難道這支部隊,全是由軍官組成的?

  柳成邦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某支神秘而可怕的部隊!

  「報告首長,我們是南方軍區特戰大隊的隊員!我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接到上級的命令來執行任務!」

  果然是他們!

  南方軍區特戰大隊,是部隊精銳中的精銳!全國幾大軍區中,南方軍區的這支隊伍,可是赫赫有名的軍中之王,與東南那邊的特戰大隊並稱一時瑜亮。他們的作戰對象,往往是一些恐怖勢力和境外組織,不是精英又怎能勝任?

  「上尉同志,請帶路!」

  柳成邦世家出身,見慣風浪,眼前的情況還不至於讓他太過震驚。

  「對不起,首長,我需要請示!」上尉也是了得,竟硬是頂住了柳成邦的指示。

  柳成邦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請你立即請示!」

  上尉隨即對著耳麥請示了幾句,才轉身對柳成邦說:「首長,請隨我進來。」

  柳成邦背負雙手,臉色冷峻地隨著上尉的引領走進吉豪夜總會的大廳。

  寬敞的舞廳燈光大亮,幾十名全副武裝的特戰大隊戰士將一群群男女圍在舞池中間。

  柳成邦一進去,猛地和被人用槍指著蹲在地上、只穿著一條內褲的副市長肖蒙打了個照面!

  肖蒙羞憤欲死,恨不得立刻暈過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0 AM


060:算無遺策的柳大小姐


  這個夜晚,許多人註定無法安然入眠。

  不過柳蔚虹的心情卻好得不得了。

  她慵懶地靠在星光賓館頂樓酒吧一角的沙發裡,手裡拿著一杯冰藍色的雞尾酒小口小口地呷著。

  這種雞尾酒有個很美的名字叫「海底迷夢」。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水晶杯中輕輕晃蕩的幽藍液體確實像海水般深邃迷人。冰涼的酒流入口腔的瞬間,會讓人有種突然躍入水中的清爽感覺。

  「嗯……二哥,這酒不錯哦,你要不要來一杯?」她向葉家明舉了舉酒杯,半瞇的雙眼滿是笑意。

  葉家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哼」了聲,把自己面前那杯伏特加一飲而盡。「你倒是高興了!還不知道怎麼善後呢。」

  「怎麼善後,可不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只負責創造機會……英明神武的柳市長,絕不會浪費這次機會就是了。」

  她是真的很開心吶。

  要查到錢剛和肖蒙之間的地下交易不是特別難,而吉豪夜總會裡有肖蒙三成股份的事情,她爸爸柳成邦也未必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也不能出手——用什麼理由出手呢?

  讓公安局直接來個例行檢查?先不說公安局長言肅是不是柳成邦線上的人,光是一個和肖蒙關係密切的副局長喬萬開就很有問題,分分鐘可以通風報信。而且柳成邦這樣做,就是破壞了官場規則,胡亂出手了。

  所以柳成邦再想收拾肖蒙和錢剛,也是不可以亂來的。

  不過柳成邦沒法在明面上出手,不代表柳蔚虹不能在暗地裡使壞啊。

  在易青鋒查到肖蒙在錢剛的夜總會裡占了三成股份,並且偶爾會去「消遣」一下時,她就開始謀劃如何利用這一點。

  應該說,她一開始也有些為難,同樣找不到切入點。然而老天爺似乎也在幫她,在這個時候把葉家明送到了南都市,她一下子就有了「靈感」!

  沒有葉家明,她還使不動軍方的人呢!

  就在柳蔚虹愜意地品嘗著甜美的雞尾酒時,市委書記郭其鶴也來到了吉豪夜總會。

  當然,這個時候的夜總會並沒有像柳成邦剛過來的時候那麼混亂,場面已經得到了控制。

  郭其鶴今年五十出頭,比柳成邦足足大了十歲以上,平時也是很注重官威官體的那種人,特別擺譜。他一進夜總會,沉著臉先把大廳裡的環境掃了一圈,表情越發嚴峻。

  幾十號荷槍真彈的特戰大隊軍官,非常整齊地佔據了舞池的一側,將一位中校打扮的年輕軍官簇擁在前。那青年軍官雖然站得筆挺,但英俊的臉上卻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桀驁笑容,好像根本不覺得這場衝突是多大的事情。

  郭其鶴的目光又掃過舞池另一側胡亂站著的男男女女,看到躲在柳成邦身後披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神情畏縮的肖蒙時,眼中不可遏制地射出憤怒的光芒。

  這個混蛋肖蒙!虧得自己還那麼看重他,把許多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上!結果他卻被人抓了個現行!

  郭其鶴進來之前,已經有人把裡面的情形迅速通報給他了,他得知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把肖蒙捏死,活活捏死!

  不管這場衝突怎麼起來的,肖蒙出了這樣大的醜,以後怎麼在市政府裡施展他副市長的威風?

  柳成邦主動走過來和郭其鶴打招呼,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跟在他身後,眼裡隱隱有一絲興奮的光芒。

  柳大小姐玩真的啊,說幹就幹,也太有魄力了吧!

  韋克良還不知道,這件事是柳蔚虹瞞著柳成邦幹下的。不過,柳成邦儘管剛接到消息時毫不知情,只把這場軍地衝突當成是一件意外,可當他到場看見了肖蒙的時候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市長,現在是什麼個情況?」郭其鶴壓下脾氣,沉聲問道。

  柳成邦朝身側的韋克良看了一眼,說:「克良同志最先進入現場,讓他為書記說明一下吧。」

  郭其鶴看著韋克良,面無表情地說:「克良同志請說。」

  韋克良按捺下心中的興奮,說:「書記,是這樣的。」

  他能夠那麼快接到消息,第一批先衝進來控制場子,當然是出於柳蔚虹的安排了。柳蔚虹安排韋克良帶隊進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自己人第一個進場,那麼往後的「情況報告」,都是由她這邊的人來控制的。

  第一手材料嘛!

  要釘死肖蒙,這一點可不能少。不然,讓喬萬開之類支持肖蒙的人先進來,過後顛倒黑白給肖蒙開脫,那她不是白白謀劃了?

  至於這事發動的時機,卻還得靠阿球這個「內應」。沒有阿球在夜總會裡呼應,她哪能準確掌握肖蒙的行蹤?

  「讓我來說吧!」就在韋克良準備向郭其鶴報告的時候,那英俊的青年軍官竟大步走到郭其鶴與柳成邦面前,自顧說道。

  郭其鶴雙眉一擰,差點就要發作,好容易把幾乎衝口而出的怒罵給吞回去。郭書記的脾氣,一向都不怎麼好!

  「你是?」

  「首長好!」那軍官先是雙腿一併向郭其鶴敬了個禮,雖然禮數一點也不缺,可他插話在前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是南方軍區特戰大隊副大隊長葉霆!」

  「葉大隊,你好。」

  郭其鶴絲毫沒有和葉霆握手問禮的意思。他比葉霆大了二十多歲,是完完全全的長輩。不過「葉」姓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年紀就當上中校的人,要說一點背景都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而在華夏國的世家中,葉家在軍方的力量是比較強的,起碼有一半的子弟進入了軍中服役。雖說隨著葉老爺子的去世,葉家的勢力在漸漸縮水,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葉家子弟,依然是軍中的一股強大力量!

  這個葉霆,會不會也是葉家的旁支?

  如果柳蔚虹知道郭其鶴內心的想法,會對這位郭書記的評價更提高一個台階的。不愧是老狐狸,很敏銳嘛!

  葉霆的確是葉家的旁支子弟,是葉家明的堂哥。不過柳蔚虹在謀劃的時候,只是考慮到了葉家在軍隊裡的影響力,想讓葉家明叫人來幫忙,卻不知道葉家明的堂哥葉霆剛好就在南都市服役。

  天助我也啊……柳蔚虹當時確確實實是這麼想的。有這種好條件還不利用,不是她柳大小姐的風格啊。

  當下,葉霆也不管郭其鶴的臉色有多難看,便把事情再說了一遍。

  葉霆說,今天是部隊休假的日子,他的兩名部下想到這裡來放鬆一下——他朝軍人堆裡兩個穿便裝的人指了指,示意他們兩個走過來。

  「首長,您看,我的部下只是過來喝杯酒罷了,他們為什麼要打人?」葉霆毫不在意自己在市委書記面前大呼小叫是多麼失禮,拉過他那兩個部下就讓他們把手臂、小腿露出來。

  「就因為他們兩個不肯叫小姐陪酒,這裡的人要把他們趕出去!他們不服,和領班講理,結果領班反而扔給他們一張八千多塊錢的天價帳單,說不給錢不讓走!我的戰士很克制,不想和老百姓起衝突,可是這裡的保安卻把他們圍起來打!」

  「首長,我的兵都是萬中選一的精兵,他們一個人可以打倒十幾個恐怖分子,但他們完全沒有對這些保安動手,只是尋機衝出了包圍圈,回來向我報告。」

  「我不能容忍我的兵,被人這樣欺負!這種地方,哪裡還是正當的娛樂場所?是賊窩,是淫窩!」葉霆劈裡啪啦說了一堆,越說越是氣憤。也就他這種世家子出身的人,才會養出這麼跋扈的脾氣。

  柳成邦站在郭其鶴身後,看葉霆義憤填膺地斥責著吉豪夜總會的「惡行」,心裡卻是明鏡似的。

  這個故事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是看在柳成邦眼裡卻滿是破綻。

  首先這兩個戰士沒事幹跑到這種明顯需要陪酒小姐的高消費地方,就足夠可疑了……再說,特戰大隊的人來砸場子可以理解,把每一個包廂裡的客人都揪出來?何必呢?

  郭其鶴同樣想到了這一點,但這個理由卻是不能拿出來說的!無論如何,現在的實情就是——衝突已經發生了,肖蒙恰好在場被揪住了,出了醜!

  柳蔚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們懷疑就懷疑吧,她已經把事情做下了。就像她說的那樣,怎麼善後,可不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

  好吧,親愛的爸爸,我把菜做好端到您面前了,您該怎麼享用這道「大餐」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0 AM


061: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當晚,柳成邦回到家裡的時候,毫不意外地見到了守候在客廳的柳蔚虹。

  「爸爸,您回來了。」

  柳蔚虹早在父親進門的時候就起身相迎,柳成邦卻黑著臉瞥了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同樣留在客廳裡等柳成邦回來的廖碧瑩愣了愣,趕緊跟過去服侍丈夫更衣,疑惑地回頭看了柳蔚虹一眼。

  他們父女這是怎麼了?

  作為後母,廖碧瑩固然並不樂見丈夫與繼女過分親厚,可是一向疼愛女兒的丈夫有這種奇怪的表現,廖碧瑩也不會高興。她可不是那種眼皮淺的婦人,把心思全放在挑撥丈夫和繼女的關係上。

  在他們這樣的高官家庭裡,「和諧」才是最重要的!

  柳蔚虹的表情卻很輕鬆,如果有人認真看的話,還會發現她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她情知父親並沒有真的生氣,不然的話,連看她一眼的動作都不會有。

  柳成邦更衣後,自顧進了書房。廖碧瑩看看關上的書房門,又看看柳蔚虹,略帶躊躇地問了句:「薇薇,你和你爸爸……」

  「廖姨,沒事的。我給爸爸端杯茶去。」

  柳蔚虹手腳麻利地給父親泡了一杯儼儼的熱茶,走到書房門外,敲了敲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

  「進來。」

  柳成邦低沉的男中音從門內傳出,隱隱帶著一絲惱怒。

  「爸爸,您喝茶。」

  柳蔚虹推門而入,順手將門帶上。她見到父親正坐在寬大書桌之後的真皮座椅裡,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你真是膽大妄為!」不等柳蔚虹站定,柳成邦的訓斥便脫口而出。

  如果說他原來只是略有懷疑這事情裡有柳蔚虹的首尾,但當他一回家就看到柳蔚虹在等待他,便知她十足十插手進去了。

  站在父親面前,柳蔚虹只覺得一股威壓撲面而來。要不是她太瞭解父親,早被他這滿面怒容的樣子給唬住了,嚇得腿軟也說不定呢。

  「爸爸,這都是您不好。」

  什麼?柳成邦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剛下定決心要好好教訓女兒一頓,讓她以後別再這麼擅自行動。雖然說他內心也認為女兒這一手玩得真漂亮。可是她怎麼說也是個小孩子,要是這回不壓住她,日後她再繼續「亂來」,說不定會給柳家闖下潑天大禍的!

  柳市長雖然往日素以「平易近人」而著稱,內裡的脾氣,可也並不那麼平和。很多犯了錯誤的幹部,被柳市長訓斥的時候都是兩股戰戰、汗出如漿。

  可他這寶貝女兒不僅不害怕,反而還理直氣壯地說「這都是您不好」!

  柳成邦頓時氣樂了。他冷笑道:「這麼說,我還得向柳大小姐檢討了?」

  「那倒不必。」柳蔚虹笑嘻嘻地把熱茶放到父親面前:「好啦,爸爸,您先喝杯茶消消氣,多大點事啊!」

  柳成邦本來都端起茶杯準備喝了,一聽女兒最後這句話,手上的茶杯幾乎拿不穩。灑出了好幾滴茶水。

  多大點事啊——聽聽這口氣,夠牛的!

  蓄意挑起軍地衝突,給一位省會城市的老資格副市長下套,把市委市政府的領導都掃進去了,連省裡都在關注此事……結果到了柳大小姐嘴裡,就是一句「多大點事」!

  柳成邦作為柳家的未來領袖,確實也不是太把今天這個小事件放在心上,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他十七歲的女兒,就怪不得柳市長「大驚小怪」了。

  其實,柳蔚虹也不是故意胡吹大氣。她需要的是掌握談話的主導權。若是柳成邦一教訓,她就乖乖低頭認錯,那整個談話就會變成很普通的「嚴父訓女」的家庭戲套路。

  所以她才會故意將父親的話,用戲謔的方式「頂」回去。

  她得讓父親大人按照她的思路來思考問題才是。

  「本來就是您不好嘛。我早就向您請求過,請您相信我可以幫您做一些事的……可您卻不給我這個機會。」她在柳成邦對面落座,扁著嘴仿佛真有多委屈似的,一副小兒女的嬌態。

  「於是你就自己動手了?你膽子也太大了吧!」柳成邦怒意未消。聽聽她這話,自己不同意,她就要自己來?

  原來看似乖巧的女兒身上,居然還長著這麼一身叛逆的「反骨」!他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她性子會這麼拗。

  「我這也是出於無奈啊。您也知道的,那家隆昌地產明明有問題,肖蒙卻攔著,不讓您的人來查,把自己的手下派過去做戲……如果肖蒙一直攔在隆昌地產前面,拖著拖著黃花菜都涼了。我看機會難得,您既然不方便出手,我就……」

  「哼!」對於女兒直呼肖蒙大名,柳成邦大感不滿,「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說話注意點!」

  「哦,好的,我一定注意。」柳蔚虹吐了吐舌頭,為成功轉移了父親生氣的怒點而暗暗偷笑。

  她說得如此直白,柳成邦當然明白女兒的話很有道理。只有把隆昌地產面前的這個保護傘肖蒙打掉,才好狠查隆昌地產的各種問題,順著這條線揪出更多的內情。

  隆昌地產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柳成邦也不是完全拿他們沒辦法,他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也不用出來混了。

  可是柳蔚虹這一招卻是最犀利的,可謂是奇兵突出,而且幾乎沒有後患!

  出手的是軍隊的人,和他柳成邦有什麼關係?眾所周知,柳家和葉家之間的關係並不密切嘛。

  至於柳蔚虹和葉家明之間的深厚交情,卻是外人很難瞭解的。

  他到底生了個什麼樣的女兒啊,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謀略和魄力?

  更讓柳成邦驚歎的不是柳蔚虹的智謀,還有她的行動力。她通過葉家明讓葉霆幫她就算了,居然不知不覺間連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都能使得動!

  「韋克良為什麼會幫你?」柳成邦掃了女兒一眼。

  柳蔚虹笑道:「他是在幫他自己。他的死對頭喬萬開和肖蒙的關係可是好著呢,韋克良在局裡的日子並不好過。肖蒙被擼下去,喬萬開就沒法和他搗蛋了。」

  「連韋克良和喬萬開的事你也知道?哼。」柳成邦把茶杯一放,繼續怒視著女兒:「不務正業,整天在背地裡胡搞什麼?我看,得讓你搬回家來住,讓你廖姨好好看著你才是。」

  「好呀,回家來可以天天看到爸爸,也不錯呢。」

  柳蔚虹知道爸爸這種態度,就算是認可了她這回的出手,起碼不生氣了。現在說這些話,也是做老爸的面子問題罷了。

  「爸爸,您看我還是能幫得上一點忙的吧?」她可沒忘記自己最重要的目的。

  「幫什麼?越幫越忙!」柳成邦不置可否。

  「哎呀,爸爸,都說了請您相信我啦。」柳蔚虹說完,變戲法似的從端茶的茶托下面拿出一疊資料。

  「這裡是隆昌地產的一些情況,還有錢剛和市裡一些領導來往的記錄。雖然不可能作為官方的證據……不過,紀委的同志,可以順著這些思路去調查調查嘛。」

  柳成邦隨意看了那疊資料一眼,心裡又是一驚。

  女兒才來南都市多久,怎麼就能掌握到這些東西?雖然他手上關於錢剛等人的黑材料也不少,可女兒一個大學生……

  「你怎麼拿到這些東西的?」

  「嘻嘻嘻,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老師從小就是這麼教育我們的呀。」柳蔚虹依然用撒嬌的語氣和父親說話,卻把她暗地裡的手段含混了過去。

  柳成邦焉能不知她的用意。不過他此時沒什麼心情向她刨根問底,心思已經慢慢轉到了這次事件之後的處理上。

  這下,他的工作會好做許多……唉,不得不說,女兒今天的所作所為雖然是「邪道」,卻真是很有效啊!

  「薇薇,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個學生。」怒氣漸漸平息後,柳成邦也慢慢恢復了平日裡的慈和態度。他認真地看著女兒,說:「你的正業,還是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是的,爸爸,我知道。」柳蔚虹坐直身子,斂起笑容,鄭重點頭應道。

  她的確也該繼續享受她美好的大學生活了。況且,在大學裡,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少呢。

  ※

  這天下課後,她的舍友、蒙族妹子鮑娜娜和她一道下樓,順口問她:「薇薇,我們都上課好些日子了,很多同學都加入了各種社團……你打算加入什麼社團呢?」

  「我啊?」柳蔚虹在校園林蔭道上的廣告欄前站定,指了指廣告欄上的一張公告。

  「我想參加這個社團。」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1 AM


062:華大記者團

  華南大學西區小禮堂裡,正在舉行一場小型的甄選會。

  「顏學長,這是報名參加咱們記者團的新生名單。」一個梳著長辮子的女生,將手上的資料送到坐在禮堂主席台上的一名男生面前。

  正在翻閱資料的男生抬起頭來,隨手扶了扶眼鏡,渾然不覺自己這隨意的小動作讓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生心跳漏了幾拍。

  他柔順的黑髮覆蓋在高廣的額頭上,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非但沒能遮去他深邃的雙眼,反而更突出了他本身清華溫雅的氣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外如是。

  「嗯,謝謝你。」他對學妹笑了笑,又埋頭翻看起資料來。

  芳心鹿撞的小學妹臉兒依依不捨地移步離開,心裡咕嚕咕嚕地冒著粉紅色的小泡泡——哎呀,顏學長對我笑了呢……

  顏帆看著厚厚的報名表,搖頭笑道:「看來這次又要刷掉很多人了。」

  他的副手、記者團的副團長路夏手裡把玩著他心愛的相機,站在他身後瞥了那些名單一眼,說:「今天報名的人好像比去年多了很多?」

  「嗯,說明我們去年的工作做得不錯啊!」

  顏帆回頭對路夏一笑,說:「看來這回可以選到不少人才了。」

  路夏撇了撇嘴:「哎呀,這是團長大人您要操心的問題,我才不管這些呢。多招幾個漂亮的小學妹才是正經事啊!」

  他身邊幾個同為大三學生的男生們一齊哄笑道:「沒錯沒錯!」

  「你們啊……」顏帆無奈地聳肩,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他知道他們也只是說笑罷了,這些同伴們一旦開始工作就會無比投入,態度極為認真。不然的話,他們華大記者團怎麼能成為南方省高校「第一名團」?

  華南大學記者團,可是本校的「王牌社團」,由本校黨委宣傳部直接領導,校報編輯部主管。他們可不僅僅是參與本校校報的報導、編輯工作。而是活躍在整個南都市的各條新聞戰線上的「未來名記」。

  因為許多從華大記者團走出去的前輩,都先後進入了華夏國內的各大新聞媒體。所以華大記者團和這些大大小小的媒體,也時常有各種合作。在華大校園裡,能夠躋身記者團之內,可會收穫不少豔羨的目光。

  作為團長的顏帆自然也是校內飽受關注的風雲人物之一。不過,這可不僅僅因為他卓絕的能力,更多的女生們還是被他玉樹臨風的俊朗外表所吸引。雖然這年頭的姑娘們大多比較矜持,可是這也不影響她們明裡暗裡愛慕著這位華大的「校草」。

  尤其是顏帆入學三年來,除了上課和社團活動之外,完全沒有和任何女孩子有過很密切的交往,更讓少女們對他迷戀不已。

  「顏學長是大家的,這樣最好不過了!」小女生們紛紛認為這是校園偶像最完美的狀態。如果哪天顏帆突然有了女朋友,這個女生絕對會成為華大姑娘們的「公敵」啊。

  「好了,報名的新生們都入場了吧?可以開始甄選了。」

  顏帆看了看台下陸陸續續就座的新生們,招呼路夏到主席台上坐好,準備開始先來一段簡單的社團介紹和演講。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一抹香風輕輕飄至,穿著紫色洋裝的身影來到顏帆身邊的座位輕盈落座。

  顏帆回頭輕聲說了句:「嗯。下次注意開會時間就好。」

  覃寶欣明媚的笑臉聞言頓時有些僵住了,隨後訕訕地扭過頭去,不好再和顏帆搭腔。真是的,人家都道歉了,他說一句「沒關係」不就好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她下不了台……

  有個當校領導的父親,覃寶欣的自我感覺不是一般良好,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被硬塞進記者團裡的。顏帆對工作要求很嚴,因此對總是鬆鬆散散的覃寶欣不太感冒,和她說話常常是硬邦邦的。

  要不是看在她這公關部部長的確在與外界交際上能起點作用,他早就硬把她退出去了,誰的親戚都沒用!除非不讓他當這個團長。

  好幾次覃寶欣暗示過她對顏帆是如何仰慕,都被顏帆顧左右而言他避開了。從此以後,覃寶欣對顏帆就有點「又愛又恨」的情緒。

  周圍幾個同學大多隱約清楚他們倆之間的尷尬情形,都裝作透明人,自顧看著自己手邊的名單,好像那名單上會開出花兒來似的。

  柳蔚虹和鮑娜娜坐在主席台下,並肩傾聽著台上顏帆在對他們介紹記者團的情況。

  「薇薇,這學長好帥啊。」鮑娜娜很陶醉地聽著顏帆的演講:「我決定跟你一起來報記者團真是來對了!」

  柳蔚虹無奈地笑了。唉,懷春少女啊……不過,這個男孩子是長得挺俊雅的。

  她早就打算要進華大記者團了。倒不是為了博得別人羨慕的目光,更不是想出風頭——這種東西,她只怕太多好不好?她可是恨不得低調再低調,哪裡會把高校裡的些許虛名放在心上。

  加入記者團,是出於現實的需要。

  她需要這麼個「學生記者」的身份,可以讓她辦很多事呢。比如以實習記者的身份,在某些報刊上發表敏感的文章,比如進入一些會議場合採訪,再比如摻和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件裡去。

  作為一個中文系的學生,參加記者團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誰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至於日後她如果有心想在仕途上發展,這一段學生時代的經歷,甚至也能為她起到一些幫助……不過,她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先幫家裡度過難關再說吧!對於磨人的官場,她自覺道行還遠遠不夠,要不是為了拯救家族的危機,她未必會摻和進來啊。

  「哇,要馬上寫新聞稿?」

  鮑娜娜的低聲驚呼將她從沉思中喚醒,她才發現顏帆的講話已經停止,而記者團的學長們正在給他們這上百號新生發紙筆,馬上就要對他們進行考核呢。

  「早聽說他們記者團入團很嚴格了,唉……真怕自己過不了關。不管啦,既來之則安之嘛,寫就寫了!」鮑娜娜對著那張簡單的測試卷喃喃自語,突然又高興起來。

  柳蔚虹含笑看著她給自個打氣,覺得這姑娘的豪爽性子真是蠻可愛的。

  她也得和娜娜學習下,凡事多往好處想,別老是把自己憋壞了呢。

  「喂,顏帆,真的有美女啊!」

  攝影癡路夏抱著他的相機小步跑回主席台上。他剛才沒事幹對著新生們胡拍了一氣,才拍了一會兒,就屁顛屁顛回來找死黨顏帆「分享」他的新發現。

  顏帆對路夏的審美不置可否,低聲笑道:「你省省吧,只要是個平頭正臉的姑娘,你都稱之為美女。」

  「哎呀,姑娘們各有各的可愛嘛……」路夏對自己的博愛毫不掩飾,但他還是很興奮地說:「不過,這回真的是美女!你看嘛,第三排中間那個,梳著馬尾的……」

  「哪個哪個?」幾個閒在一邊的男生也過來湊熱鬧。

  覃寶欣剛好從他們身後路過,順著路夏的指引往台下望去,忍不住從鼻孔裡發出「嗤」的一聲。

  也就是眼睛大點,皮膚白點,五官秀氣點……這也叫美女?這些人真是沒眼光!自己這大美女天天在他們身邊晃來晃去,他們居然沒一個人懂得欣賞,切!

  柳蔚虹可不知道自己成為了記者團前輩們圍觀的對象。她刷刷刷寫完了那篇簡短的新聞稿,把卷子往上一交,便拉著鮑娜娜離開了小禮堂。

  「美女走了……」路夏搖頭晃腦地感歎一番,隨後回頭看向顏帆:「她寫的稿子怎麼樣?」

  顏帆頭也不抬,還在仔細研究著柳蔚虹交上來的新聞稿。他們統一出的題目,是對南都市舊城區建設的報導,這也是近期南都市比較熱門的新聞。

  路夏奇怪了,看篇三四百字的小稿子,要看多久啊?團長大人的一目十行可是出了名的……

  連其餘幾個副團長和部長也好奇地圍了過來。

  顏帆把那篇稿子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這才舒出一口氣說:「你們都來看看這篇稿子!」

  覃寶欣站在人堆外,嘴角直往下撇。不過是個大一新生隨手寫的稿子而已,還不知道通不通順呢!至於這麼誇張嘛?

  但是記者團其他的幹部們卻是識貨的人。他們逐一傳閱著那篇短稿,臉上都顯露出驚訝的表情。

  等路夏也看完了稿子,顏帆才問他們,說:「你們覺得寫得怎麼樣?」

  「好!寫得很好!」副團長王彰是個很敦厚的青年,第一個站出來表示讚揚。

  另一個副團長張見鳴也說:「視角很獨到,筆觸也很老辣——和顏帆你的水準差不多了。」

  一些沒看到稿子的大二團員,紛紛驚奇不已。他們都知道,團長可是在南都市乃至南方省都小有名氣的學生記者,這新生……有這麼厲害?

  「不!」

  顏帆把柳蔚虹的稿子拿在手裡,先是搖了搖頭,才說:「她寫得比我深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2 AM


063:天價玉觀音


  五層高的明珠酒店,在南都市的新酒店裡生意和名氣都算不錯,隱有與天南大酒店分庭抗禮的趨勢。

  「哇,為什麼我們的新人歡迎聚餐,會是在大酒店裡啊?」鮑娜娜挽著柳蔚虹的手,跟在記者團的學長學姐們身後走進明珠酒店。

  她聽說其他社團的新人歡迎會,大多是在學校裡的大食堂或是小炒食堂,要麼就是找一間教室開茶話會,哪有這麼好到大酒店裡來吃飯的?

  「哈哈,這是我們社團獨有的福利哦。」走在他們前面的路夏,回頭對鮑娜娜笑道。

  副團長王彰對幾個疑惑的新人解釋道:「這家明珠酒店新開的時候,請了很多記者來做報導,我們記者團也被邀請了,所以他們的經理給我們發了一些折價券,團長專門讓我們留著給這次聚會用呢。」

  哦,怪不得!

  幾個新人頓時對他們的團長大人更加尊敬了。真是好學長啊,把這麼好的福利留著讓他們也跟上沾光,好幸福!

  路夏和王彰對視一笑,心裡不住搖頭。顏帆這傢伙,別看他斯斯文文的,一手鞭子一手糖果的絕活玩得可是順溜了。這些小新人哪,現在就先吃著喝著吧,大夏天氣溫高達四十度被趕著去拍新聞的時候可別哭鼻子哦。

  這一次通過華大記者團甄選的新生連柳蔚虹在內一共有八個人,五男三女,柳蔚虹的舍友鮑娜娜也幸運地過關了。鮑娜娜興奮得一晚上睡不著,同宿舍的四個女生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早知道她們也來報名啊!

  顏帆走上二樓樓梯時,一低頭正好看到鮑娜娜與柳蔚虹手挽手走上來,腳步稍稍一停。

  這個從首都來的小學妹,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寫出一篇堪稱經典的新聞稿,真讓顏帆感到驚訝。一個才剛剛從高中畢業的大一女生,就有這樣的實力,絕對是值得好好栽培的對象。

  覃寶欣從顏帆身邊路過,看到顏帆在注視著柳蔚虹,臉上冷得可以刮下三斤冰磚。

  憑什麼呀,只不過是文章寫得稍微好點嘛!她和顏帆同在一個社團裡三年,顏帆還沒這麼看過自己呢……真是太討厭了,這個新生!

  「寶欣,你別生氣。」和覃寶欣同為外語系的女生焦靜,在一旁偷偷對她說:「不就是個新生嘛,犯不著去搭理她,咱們玩咱們的!」

  覃寶欣總算露出了一絲笑紋,「嗯」了一聲。

  焦靜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因為按照慣例,他們社團的人聚餐向來是男女生分開入席,社團裡的很多女生,和覃寶欣關係都過得去,只要她露出了想孤立柳蔚虹的意思,她們可不敢對柳蔚虹太熱情。

  顏帆對覃寶欣是不感冒,但不代表別人就能漠視覃寶欣那位副校長爸爸呀!對於她們這些大學生來說,如無必要,誰會去得罪副校長的女兒啊。

  果然,當他們這近三十個人在預定的包廂裡落座之後,柳蔚虹就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了。

  她們這三個新進社團的女生裡,她和鮑娜娜是中文系的學生,另一個女生勞宇菲則是歷史系的學生。按理說,學姐們對她們這幾個新生都不熟悉,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可這些學姐不知怎的,都只找勞宇菲說話,卻沒什麼人來和柳蔚虹與鮑娜娜聊天。就算個別學姐和她們說了幾句閒話,馬上就會收到其他的學姐的眼神示意,訕訕地轉開了視線。

  這是什麼情況?

  柳蔚虹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再聰明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大神,哪裡知道由於顏帆對自己的關注,讓覃寶欣吃起了無名飛醋?

  她心想自己也沒有漂亮到讓女人看了都嫉妒的份上啊,平時新認識的朋友、同學也挺樂意親近自己的。這種情況……她大概是在毫不知情之下,得罪了「某人」吧?

  連大大咧咧的鮑娜娜都品出味兒來了,怎麼……她們倆是空氣嗎?為什麼這一桌的學姐們都裝著看不見她們似的?

  柳蔚虹的目光在幾位學姐臉上逐一掃過,最後定格在她七點鐘方向的那位鼻孔朝天的女生身上。從桌上各人的反應中,柳蔚虹大概能猜出這就是今天的「主謀」了。

  她隱約記得這是記者團裡的公關部副部長覃寶欣,入社的時候自我介紹過的。但是……自己和她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啊,何至於對自己敵視到這種程度?

  「好吧,敵視就敵視好了。」

  柳蔚虹決定不去揣度這些小女生們的古怪心思。她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哪裡有空把心機花費在這些小姑娘身上。反正她看自己不順眼,自己看她也同樣不順眼,倒也算是扯平了吧?

  這時候,服務員開始上菜了。鮑娜娜疑惑歸疑惑,但這還是她頭一次到學校以外的地方吃南方菜,對美食的好奇讓她把別的心事放到了一邊,專心埋頭品嘗起這些美味來。

  柳蔚虹也同樣把精神放到了吃菜上,對於同桌學姐們刻意的冷落視若無睹。她倒不是頭一回來明珠酒店了,而且吃的都是高檔菜,這些價格中檔的菜色,在她嘗來也就一般般……唉,同學聚餐這種事,偶一為之還行,常常參加是不可能的。

  讓她和一群小姑娘混在一塊裝天真,有些困難啊。

  「喂,顏帆,你在看什麼呢?」

  路夏雖然不胖,卻是個典型的吃貨,一到上菜就開始狼吞虎嚥。反正這桌上也沒女生嘛!裝斯文給誰看啊。

  他一筷子把整塊肥潤的豬蹄夾到碗裡,啃了兩口才發現身邊的顏帆還沒動筷子。他正想催著團長老大也吃塊元蹄,卻看到顏帆的眼睛並沒有看著桌上的大餐,而是在看向隔壁桌的柳蔚虹。

  顏帆也不是有意要偷窺柳蔚虹,只不過他為人比較細心,一落座後先是和這桌上的幾個新人聊了幾句閒篇,消除一下他們的緊張感,接著就想看看女生那邊,有沒有好好關照新人,卻意外發現柳蔚虹倆人似乎有被冷落的感覺。

  顏帆又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覃寶欣在搞鬼,心裡越發膩歪。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只要他稍微對哪個女生態度好點,她就總是千方百計想找人家麻煩,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

  這回,肯定又是因為自己誇了柳蔚虹,她就開始發神經了。看來真得和學校老師商量商量,把這位難搞的大小姐給勸退了才是,不然都沒法開展正常的工作了!

  顏帆剛想去含蓄地警告覃寶欣幾句,卻看到柳蔚虹淡淡一笑,把鬢邊垂下的一縷髮絲捋到耳後,隨即低頭自顧吃起菜來。

  她像是完全不在意被人忽視的樣子……顏帆又一次感覺到柳蔚虹與普通新生的不同之處。

  看來,自己或許可以先不過去……過後再找覃寶欣說說吧。不然鬧起來,這迎新會估計會搞得挺尷尬的。

  柳蔚虹的態度,讓原本憋足了氣想看好戲的覃寶欣氣得不輕。

  普通的小女生遇到被學姐們集體排擠的情況,不是會很難受、很尷尬的嗎?覃寶欣就想看柳蔚虹被人冷落後,拼命主動和人搭話、卻被人無視的那種出醜的樣子,看你還敢不敢那麼傲氣!

  可她沒想到,柳蔚虹竟然很淡定地吃起菜來,時不時和身邊的鮑娜娜說笑兩句,很是自得其樂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一點不高興。

  她怎麼能不在意呢?

  這種想整治別人、結果反而被別人不當一回事的感覺——真叫一個憋屈啊!就像用盡全身力量打了一拳,結果卻是打在棉花上,那種說不出的難受……覃寶欣就快忍不住了。

  柳蔚虹才不去理會她的感受,她就是氣死了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迎新會進行到一半,包廂裡的氣氛開始熱烈起來。

  上了大學的男生,總要學會喝點啤酒,而女生們也會隨意地喝上幾口。酒一下肚,人的話就多了,三張桌子上的團員們都開始各自敬酒說笑,屋裡的氣氛達到了一個小高潮。

  柳蔚虹的食量不大,吃了幾口菜、喝了半碗湯,也就差不多了。她起身去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覃寶欣正好也起身朝她迎面走來,似乎也是要去洗手間的樣子。

  「哎呀!」

  覃寶欣突如其來的尖叫,將包廂裡的眾人嚇了一大跳。大家紛紛停下酒杯筷子,一齊朝她看去。

  只見覃寶欣跌坐在地上,扶著膝蓋不住喊疼。柳蔚虹很無辜地站在一邊,卻聽到覃寶欣大喊了一聲:「哎呀,我的玉觀音摔碎了!」

  玉觀音?

  眾人皆是一怔。緊接著,焦靜忙把覃寶欣扶了起來。

  覃寶欣不肯起身,激動地指著柳蔚虹怒喊道:「都是你!都是你把我撞倒了,害我摔碎了叔叔送我的玉觀音!」

  「這玉觀音是我叔叔從香都給我帶回來的,要好幾萬呢!你賠我!」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2 AM


064:撐場子

  「這玉觀音是我叔叔從香都給我帶回來的,要好幾萬呢!你賠我!」

  覃寶欣的叫嚷讓原本喧嘩的包廂霎時安靜下來。

  香都帶回來的玉觀音?要好幾萬?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緊盯著地上那個天價玉觀音,眼中盡是震驚之色。

  這是個拇指大的玉石掛件,看得出原本是掛在覃寶欣右手的銀手鐲上做裝飾的。眼下這玉觀音的頭和身子斷成了兩截,靜靜躺在包廂地板上,倒也看不出是否真有那麼值錢。

  說實話,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覃寶欣這所謂的玉觀音能值幾萬塊。幾萬,什麼概念?同學們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就幾十塊錢,這還是多的呢。幾萬塊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

  「薇薇,怎麼辦?」

  鮑娜娜來到柳蔚虹身邊,臉上的表情十分緊張,雖然撞倒覃寶欣的人不是她,但她一樣為柳蔚虹的處境感到擔憂。

  因為她和柳蔚虹都是外地學生,相對於覃寶欣他們這些本地人來說,天然就處於劣勢。再說覃寶欣的父親是副校長,真要和柳蔚虹計較起來,柳蔚虹會有大麻煩的!

  「沒事,別擔心。」柳蔚虹笑著搖搖頭,似乎覺得賴在地上不起來的覃寶欣非常可笑。

  「你還笑!」覃寶欣見柳蔚虹並沒有被她嚇住,惱羞成怒之下倒是很利索地自己站了起來,手裡抓著那兩片碎玉嚷嚷著:「你看看!碎成什麼樣子了!你快賠我啊!」

  「覃寶欣,你不要太過分。」顏帆忍無可忍,沉著臉走到覃寶欣面前說道。

  覃寶欣一咬唇,心裡更是火冒三丈,怒道:「我怎麼過分了?要不是她故意撞倒我,我的玉觀音會碎嗎?」

  「覃學姐,說話要有證據!薇薇怎麼會去故意撞你!」鮑娜娜忍不住和覃寶欣吵起來。她真是看不下去了!這個覃學姐說薇薇故意撞她?她自己故意撞上來才是吧!

  鮑娜娜可也不傻,早從學姐們刻意冷落她們兩人就覺得不對勁了,只是她沒有發作而已。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鮑娜娜才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作為一個能連草原上的烈馬都能馴服的蒙族姑娘,覃寶欣這點小氣焰,她還真沒放在眼裡!

  不止鮑娜娜,其他的團員也認為覃寶欣的所作所為太過分了。除了她的死黨焦靜,連那些被她強迫漠視柳蔚虹和鮑娜娜的女團員們,都有些看不過眼。

  你要擺學姐的威風也沒什麼,可是……故意設圈套來陷害小學妹,這樣的作法,讓這些本性還是比較單純的大學生們很難接受。

  「嗤,不管她是不是故意,反正我的玉觀音是碎掉了。」覃寶欣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可是她一時衝動之下做出這種事情來,現在也難收場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鬧下去,總之不能讓這個柳蔚虹好過!

  大不了她以後不混記者團好了!在團裡待了兩年,她也覺得有些悶了。風光是很風光……可是顏帆也好、其他的副團長也好,都對她愛理不理的,她的自尊心也漸漸有些受不了。

  「你剛才說這個玉觀音價值幾萬塊?」柳蔚虹終於開腔回應覃寶欣了。

  覃寶欣迫不及待地叫起來:「對啊!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是我叔叔從香都給我買回來的!」

  覃寶欣有位叔叔在香都做生意,這是她常常拿來和人吹噓的,大家倒是都清楚得很。

  「嗯,如果是上好的和田玉,倒是值這個價錢的。」柳蔚虹點頭微笑道。

  她這話一出口,本來只顧著氣憤的眾人,全都驚呆了。

  啊?這小姑娘有沒有搞錯?覃寶欣明擺著是要欺負她,這幾萬塊估計也是信口開河說出來的,她難道想就這麼認帳?

  幾萬塊呢!

  這時,包廂的門口被輕輕敲了幾下,一位領班打扮的年輕女子推門而入,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估計是門外的服務員聽到裡頭有吵鬧聲,趕緊去通知領班過來處理吧。

  「諸位,請問還需要我們提供什麼服務嗎?」

  女領班的談吐相當得體,雖然明知這裡的客人都是學生,態度依然十分的恭敬。一般南都市的酒店都達不到這個服務水準,聽說這家明珠酒店是香都的老闆過來開的,果然檔次不一樣。

  覃寶欣沒好氣地瞪了女領班一眼,說:「不關你們事,走開!」

  顏帆怒道:「覃寶欣,你越來越過分了。」他回頭對女領班歉然一笑,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之間的一點小問題。」

  覃寶欣被顏帆當眾數次搶白,臉上早就掛不住了,她索性撕破臉大叫起來:「顏帆,你以為你算什麼,敢來管我的事?反正今天這個柳蔚虹不賠錢,她就別想走!」

  包廂裡的同學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的。可是任由覃寶欣繼續鬧下去也不是法子啊,好幾個女同學交換了下臉色,打算先去把覃寶欣勸走再說。

  不管怎樣,在公眾場合吵鬧真是太丟人了!

  就在她們剛走到覃寶欣身邊的時候,門外又走進一個妙齡女子。

  這女子一走進來,眾人都只覺得眼前一亮。

  她穿著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裝,腳下踩著一雙麂皮高跟鞋。長長的黑髮梳成了高髻盤在頭上,化了淡妝的五官很是突出,一看就知道是位精幹的白領麗人。

  「薇薇,真的是你!」

  薛麗佳恰好從走廊外經過,聽到「柳蔚虹」三個字時稍稍停留了一下腳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透過半開的包廂房門,她隱約看到柳蔚虹的身影,還是決定進來看看情況。

  柳蔚虹並不意外在明珠酒店看到薛麗佳,因為明珠酒店,是薛氏集團在南都市投資的產業之一,薛麗佳便是這家酒店的總經理。

  「麗佳,你好,好久不見。」柳蔚虹對薛麗佳頷首為禮,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她若是對薛麗佳太過親熱,倒是失了身份。

  與薛麗佳的交往,和她跟陳嬌、鮑娜娜這些朋友的交往是不一樣的。應該說,她們之間的交往「功利」色彩比較重,自然就不能過於隨意了。

  柳蔚虹若是連這點輕重都拎不清,也枉為柳家大小姐了。

  呃?怎麼這位美女,是柳蔚虹的朋友嗎?

  大家正在猜疑間,卻見那女領班恭恭敬敬地向薛麗佳行禮,叫了聲「總經理」。

  總經理?她居然是這家酒店的總經理?

  團員們還沒來得及驚訝,又聽到薛麗佳對柳蔚虹說:「薇薇,你過來吃飯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隨即,她也不等柳蔚虹回應,逕自對那女領班說:「這個包廂的消費免單,再讓廚房送幾個海鮮菜過來。哦,還有果盤,也要多上幾個。」

  免單?送菜?

  好吧,現在是什麼狀況……明珠酒店的消費可不便宜啊。他們這三桌菜起碼要幾百塊呢。這在當時就是中上的消費檔次了,要不是有酒店發的折價券,顏帆也不會帶團員們過來吃飯。

  結果人家酒店的總經理一見到柳蔚虹,二話不說就要免單,還生怕服務不周似的,反過來送最高檔的海鮮菜……這巴結的態度也太明顯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看來這柳蔚虹的家裡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啊!

  自從薛麗佳出現,覃寶欣就被人「晾」在了一邊,好不尷尬。看到薛麗佳使勁討好柳蔚虹,覃寶欣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了。難道……這個小新生……

  柳蔚虹對薛麗佳笑了笑,說:「麗佳,不必這麼客氣了,我又不是頭一回到你們這來吃飯,給打個折扣就好。」

  「那怎麼行呢?你到我這裡來吃飯,是給我面子,我哪裡還能收你的錢?」薛麗佳一面把柳蔚虹的話推了回去,一面又去催促那女領班:「還不快去讓廚房上菜?」

  女領班諾諾連聲,趕緊到廚房傳話去了。

  其實柳蔚虹過去幾次到明珠酒店來吃飯,也只是拿著薛麗佳給她的貴賓卡打折而已。薛麗佳這回一個勁地非要給柳蔚虹「免單」,用意卻是給柳蔚虹撐場子。

  這女子精明得很,一進來就看出屋裡氣氛不對,再想到她聽見的那聲嚷嚷,分明是有人在挑釁柳蔚虹了。

  柳大小姐自重身份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她可不能沒眼色!這種時候她對柳蔚虹越恭謹,柳蔚虹在同伴面前就越有面子,也更會記得她的好處。

  出身豪門家族的薛麗佳,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處理起來都不必過腦子的。

  柳蔚虹果然明白了她的用心,側頭對她微微一笑,像是頗為贊許的樣子。

  她是不在乎覃寶欣的威脅,不過薛麗佳如此行事,還是很「懂事」的。看來這位薛三小姐,還真不是那種草包千金,比較能幹。往後若是有些什麼事,倒是可以交給她來辦,試試看她能力如何。

  「好啦,既然今天是免費的大餐,咱們可不能浪費啊!繼續吃飯、吃飯!」路夏看場面鬧得太僵,他這副團長也不能置之不理啊,趕緊出來打圓場。

  在記者團裡,路夏本來就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處理協調團員關係上向來做得很好。

  誰知覃寶欣卻不領情,還是決定要鬧下去。

  「哼,柳蔚虹,你別想躲!我這玉觀音,你賠定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3 AM


065:當眾打臉

  「我這玉觀音,你賠定了!」

  覃寶欣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下巴倨傲地向上一揚。

  不過儘管她的說辭和方才並無二致,但團員們也能看出她是在硬撐著罷了。連焦靜都覺得再撐下去沒什麼好結果,想著怎麼勸她收手。

  任誰也能看出,柳蔚虹並不是她想像中那種可以隨便欺負的小女生。

  柳蔚虹失笑道:「如果你這是真的和田玉,賠你個幾萬塊倒也沒什麼。」

  和田玉來自昆侖山,是極其珍貴罕有的玉種。柳蔚虹清楚地知道,和田玉的價值所在,更知道過得幾年後和田玉會被瘋炒到一個如何恐怖的價位。也就在十年後,和田玉的價格會比現在上漲一千多倍,一塊籽料都要賣到上億元之巨。

  覃寶欣急眼了:「你這什麼意思!我這當然是真的和田玉了,是我叔叔在香都市和福珠寶總店給我買的!」

  「是嗎?」柳蔚虹還是搖了搖頭,笑道:「我還不知道,和福珠寶從什麼時候開始兼賣玻璃了呢。」

  玻璃?

  「你胡說!」覃寶欣兩眼瞪得和鬥雞似的,把手心裡的玉觀音掛件往柳蔚虹面前一攤:「睜大你的眼睛給我看清楚!這是最純種的和田玉,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呵呵,改天我跟和福珠寶的鄭家大少奶喝茶,得去問問她。最近他們店裡在搞什麼啊?連玻璃都賣?」

  薛麗佳原先還不知道覃寶欣所說的玉觀音是怎樣的貨色,結果覃寶欣一拿出來,薛麗佳差點就笑出聲來——還真是個玻璃做的假貨啊!

  像她和柳蔚虹這樣的大小姐,珠寶鑒定什麼的屬於生活必備常識,不懂的才是咄咄怪事。正品和田玉與玻璃假貨的品相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加上那碎片斷裂處明顯的氣泡……不要太搞笑好嗎?

  眾人聽到柳蔚虹和薛麗佳的對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古怪了。雖然他們誰也不會鑒定玉石,但總覺得柳蔚虹的說法更可信。明擺著嘛,覃寶欣那麼愛顯擺的人,要真是有個價值上萬的玉觀音,全記者團的團員早就知道了呀。

  覃寶欣的臉由白轉青,由青變紫,下意識地就把玉觀音又收了回去。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今天這臉是丟定了,再在這裡待下去,不過是把臉丟得更大。

  她猛地一跺腳,衝柳蔚虹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

  覃寶欣還以為自己這麼一作態,肯定會有團員過來拉著她勸解幾句,那她還能挽回些少面子。誰知她衝出幾步,發現居然沒人有過來攔她的意思,差點把肺都氣炸了!

  誰讓她剛才的所作所為實在過分。連平時和她關係還過得去的女生們都看不過眼了呢?

  如果柳蔚虹是個普通的新生,被她這樣誣陷,還不知道會害怕成什麼樣呢。覃寶欣過去在團員們的眼裡。只是刁蠻了一點,人緣還不算很差。但經過今天這件事。卻讓團員們不得不鄙視她。

  但想到覃寶欣那位副校長父親,鮑娜娜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覃寶欣回去攛掇她爸爸,刻意刁難柳蔚虹……那也很麻煩的呀。

  覃寶欣怒氣衝衝地一摔門,直接跑了出去,卻差點和走廊上路過的幾位客人撞了個正著。

  「呀!」

  她想收住自己前傾的勢子,可腳下一滑,幾乎又要摔倒。幸好那位差點被她撞上的客人伸手一擋,她好歹才沒又撞到地上去。

  薛麗佳怕她衝撞了貴客,連忙出去看看情況。卻見那幾位客人皆是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看起來像是頗有身份。

  這一行客人只有三位,當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餘下二人卻都已邁入中年了。

  「小姑娘,你沒事吧?」那位攔住覃寶欣的中年客人低頭看了覃寶欣一眼。

  覃寶欣又羞又氣,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原本不想抬頭。可是仔細一聽,這聲音似乎又有些耳熟,想了想還是把頭抬起來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她不由得有些驚喜,忙站直了身子向那人鞠了個躬,堆起笑容直呼:「費伯伯!」

  「哦?」那被稱為費伯伯的男子,略帶詫異地打量了覃寶欣兩眼,恍然大悟:「啊,原來是覃校長家的寶欣哪。和同學過來吃飯?」

  「……嗯,是的。」覃寶欣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有些淩亂的頭髮理了理,笑得更甜了,還耀武揚威地往敞開的包廂大門看了一眼。

  包廂裡的團員們見到覃寶欣一氣之下衝了出去,都有些呆住了,卻並沒立刻回到座位上。

  路夏眼尖,隔著老遠看清和覃寶欣說話那人的樣貌,不禁驚呼道:「咦,是費社長。」

  顏帆和副團長王彰也認出來了,來者正是南都市最大的官方報紙、《南都日報》的社長費永江。這位費社長也是華大記者團的老前輩,曾經應記者團的邀請到學校裡做過報告,老團員們都是認得的。

  另外,他們也知道費永江社長和覃寶欣的父親交情不錯,所以覃寶欣常常會把費永江的名字掛在嘴邊,時常對團員們吹噓自己和費永江的關係有多鐵。

  對於覃寶欣來說,費永江的出現真是一場及時雨!

  自己剛丟了大面子,費永江就突然出現了。她可是知道,在記者團的團員們心目中,對這位南都市報業的老前輩有多尊敬,更有許多人拼命表現就是想進入《南都日報》實習甚至工作。

  你們為了個小新人嘲笑我?哼!哼!哼!以後你們誰想進《南都日報》社,得百倍千倍地來求我,我還不一定答應呢!

  覃寶欣的自我感覺又在原地滿血復活中。

  她努力維持著「世侄女」的恭敬表情,向費永江再次問好,又向另外兩位客人打招呼。在她想來,和費永江在一起出入的,肯定也是報業有名的人士,自己當著這麼多團員的面,和業內名人寒暄說話,多有面子啊。

  費永江和覃副校長的交情果然很好,沒有立刻走人,而是對身邊兩名同伴說:「呵呵,袁部長,楚處,這是我的老朋友、華南大學覃副校長的千金,華南大學外語系的高材生啊。」

  這算是很給覃寶欣面子了。要不是看在她父親覃副校長面上,費永江可還不會對她這麼客氣。

  覃寶欣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這就是所謂的否極泰來啊!哼,剛才那點小波折算什麼?

  她甜笑著向那兩位部長、處長鞠躬行禮,沒想到才彎下腰去,眼前那位看起來一副精英模樣的楚處長突然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薇薇,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楚立衡倚在包廂門邊,對柳蔚虹微笑道:「好幾天沒見你了……你和同學聚餐?」

  「對啊。」柳蔚虹咯咯笑道:「楚哥,真巧呢。」

  她對鮑娜娜歉然一笑,走到楚立衡身邊,看向他的兩位同伴。「這兩位是?」

  「哦,這位是市委宣傳部的袁副部長,這位是《南都日報》社的費社長。」楚立衡對柳蔚虹介紹了兩人,又向二人介紹說:「這是薇薇,華南大學中文系的學生。」

  他卻沒點出柳成邦的名字來。這也是楚立衡聰明的地方,看這裡人多口雜的,怕柳蔚虹本來就不想暴露身份,自己就別多事了。

  「薇薇,要不要跟我們過去坐坐?」楚立衡有心和柳蔚虹搞好關係,難得私下遇上柳蔚虹,能坐在一塊說說閒話也不錯。

  他的仕途已經和柳成邦緊緊綁在了一起,自然希望能夠獲得柳成邦更多的信賴。有柳蔚虹替他在柳成邦面前多說說好話,肯定更好啊。不然,他也不會經常幫柳蔚虹做事了。

  他本來就是今天的主客,他要邀請柳蔚虹一起吃飯,另外兩人當然沒有意見。

  雖然在一般人看來,楚立衡不過是個秘書,他們二人的權位似乎比楚立衡要高。但是帳不能這麼算的!人家可是柳市長的心腹,年紀又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呢!

  包廂裡的眾人聽到「市委宣傳部副部長」這樣的名頭都徹底暈菜了。

  卻見柳蔚虹明眸一轉,笑道:「好呀!」

  她先轉身回到包廂對顏帆說:「社長,抱歉,我先退席了,大家吃得開心點。」

  又對鮑娜娜揮了一下手,才和楚立衡幾人在薛麗佳的親自引領下,往走廊另一邊的包廂走去。

  而覃寶欣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只得到費永江一個示意「再見」的點頭。兩人的待遇,高下立判!

  剛剛恢復了一點自信心的覃寶欣,再次被柳蔚虹無意間狠狠打臉,還是當著所有團員的面……她完全喪失了信心,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明珠酒店。

  不過她的遭遇可還沒完,當天晚上,躲在被窩裡哭泣的覃寶欣,就被向來疼愛她的父親從被窩裡拎出來,狠狠扇了兩個巴掌!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4 AM


066:實習記者


  「進來。」

  聽到書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柳成邦還以為是妻子找他,沒想到房門一開卻是女兒走了進來。

  「爸爸,今天是周日呢,還在加班?」

  柳蔚虹笑吟吟走到父親書桌前,看到他面前那些厚厚的檔,不由得勸道:「工作是做不完的,先歇歇嘛。」

  柳成邦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筆,身子往後一靠,略略放鬆了些。女兒有一星期沒回家了,難得回來一趟,父女倆正好說說話。

  「你這星期在學校乖不乖?沒有到處亂跑了吧?」

  父親的話讓柳蔚虹忍不住又扁起了嘴,嬌嗔道:「爸爸!我向來都很乖的。嘻嘻,我還給你帶了禮物。」

  其實柳成邦早就看到柳蔚虹手裡提的那一大包東西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問。聽女兒這麼說,威嚴的柳市長也有些好奇:「禮物?」

  不年不節不生日的,女兒給他帶禮物做什麼。

  「是一套功夫茶具,朋友送我的,我就借花獻佛啦。」

  柳蔚虹走到書房沙發區的小茶几邊,將茶具的包裝拆開,一樣一樣擺將出來。「您不是愛喝茶嘛?來了南都,也該入境隨俗試著喝喝功夫茶,蠻有趣的,還可以歇歇腦子。」

  柳成邦來到女兒身邊,打量了幾眼那套典雅精美的功夫茶具,心下便大致衡量出了這套茶具的價值。

  「朋友?什麼朋友,會送你這麼貴重的茶具。」

  柳成邦的語氣並不見得如何緊張,在他們這樣的世家子眼裡,很多放在別人身上潑天大的事情,卻也不值得他們怎麼在意。收幾套值錢茶具,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只是在意女兒所說的「朋友」。

  柳蔚虹笑道:「是香都市薛氏集團的三小姐薛麗佳。我幫薛氏辦過些小事,她便常常來找我去逛街什麼的,還偶爾送些小東西給我。這套茶具我在學校又用不上,還是送給爸爸您吧。」

  事實上,這套氣韻溫雅的紫砂茶具是她托專門托薛麗佳買的。她發現父親越來越像個工作狂了,這對身體可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如今的父親正當盛年、身強體健,可是上輩子父親在她眼前溘然長逝的模樣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還是希望能從細節上慢慢改變父親的生活習慣,讓父親少抽些煙、多喝點茶,時不時放鬆一下神經。

  父親的健康。對她來說比所有的東西都重要!

  柳成邦在沙發上坐下,「你替薛氏辦事?」

  女兒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在柳成邦耳中,卻有些耐人尋味。她一個大一小女生,能替人辦什麼事?

  柳蔚虹倒也沒打算瞞著父親。

  「嗯,他們薛氏有些批文辦不下來,我替他們牽線辦了幾個批文,賺點傭金用用。爸爸,您不反對吧?」

  這種事情,柳成邦聽得多了,也知道現在許多像柳蔚虹一樣身份的「衙內」都靠這個賺外快。

  不過十七歲的女兒社會活動能力之強,還是讓已經開始漸漸習慣柳蔚虹「早熟」的柳成邦暗暗吃驚。

  柳蔚虹卻笑得很坦然。

  她正在用「逐漸滲透」的法子,讓父親接受她的行為方式。雖然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讓父親知道,不過……所謂說假話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句假話裡夾著一句真話。她對父親坦白的事情越多,父親就越不會追究她私底下在搞什麼鬼。

  「批文這些事,你少摻和。」柳成邦板下臉來教訓了柳蔚虹一句。

  柳蔚虹吐了吐舌頭,笑道:「好的,爸爸。那幾次也是因緣際會而已啦,我還是很聽您的話,把心思放在學校裡啊。」

  「真的嗎?」柳成邦半信半疑地看了女兒一眼。沒辦法,一個膽大包天到敢於暗裡挑動軍地衝突的女兒,就是讓人難放心啊。

  「當然是真的啦!」柳蔚虹飛快地答道,她把手上的一份報紙遞到爸爸面前:「爸爸,您先看看這份報紙。」

  「《南都日報》?」柳成邦疑惑地說:「有什麼大新聞嗎?」

  他的秘書們每天都要將全國各大報紙的頭條、重大新聞整理出來供他翻閱,並且如果有緊急的新聞,會直接向他彙報。

  這份《南都日報》,他當然更是每天必看的。雖說宣傳口向來歸書記大人管,但柳市長也不是吃素的,在宣傳這一塊並不完全讓權。

  「您肯定每天只看頭版,看看副版吧。喏,看這篇……」柳蔚虹神秘地笑笑,把報紙翻到副版,指著其中一篇文章請父親觀看。

  柳成邦不知女兒有何「企圖」,不過按照這些日子和女兒相處的經驗,他直覺女兒似乎又在做什麼「壞事」了。

  他看到副版,柳蔚虹所指的那篇文章叫《一座有根的城市》,發表在《南都日報》久已有之的一個叫「南都素描」的專欄裡。柳成邦沒什麼時間看雜書雜報,對這個專欄卻隱約有點印象,似乎是一個散文專欄。

  柳蔚虹見父親低頭看起報紙來,抿嘴一笑,到外間去端來熱水壺,準備為父親泡一回功夫茶。這些茶具她自然早就細心清潔過了,還帶了一包上品鐵觀音過來。這鐵觀音卻不是薛麗佳送的,而是葉家明上回過來時給她帶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附庸風雅的人士送葉二少的禮物。

  葉二少喝烈酒伏特加是一杯接一杯,茶嘛……他還真沒什麼興趣。

  柳蔚虹泡得一手好茶,這也是她上輩子在南都市生活幾年中僅有的收穫之一。那時候她常常心情煩躁,便不時到茶樓裡去喝茶消遣,一來二去自然也學會了。

  不過,她才剛用熱水淋杯,還沒真正開始泡茶呢,柳成邦便打斷了她。

  「嗯,看完了……但是為什麼叫我看?」他把報紙擱置一邊,一手輕輕拍打著沙發的扶手,靜靜看著女兒泡茶。

  柳蔚虹先停下手上的動作,微笑道:「爸爸,你覺得這文章寫得如何?」

  「還行吧。」

  這篇文章,寫的是南都市的老城區風情。作者用頗具感性的文筆,將南都市各個著名的老城區的特點逐一點評,並將老城區稱為「南都的根」。

  在作者的筆下,南都古老的一面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面前。不過限於篇幅,這篇文章也只能走馬觀花,稍作描繪而已。

  「嘻嘻,謝謝市長大人表揚!」柳蔚虹站起來,朝父親像模像樣地鞠了個躬,面上卻盡是戲謔之色。

  「表揚?」柳成邦濃眉一樣,恍然道:「你是這篇文章的作者?」

  他不禁又將那文章拿起來,看了眼作者欄上的姓名,「本報實習記者愛柳」幾個字映入了柳市長的眼簾。

  「這是你的筆名?你什麼時候又成了《南都日報》的實習記者了?」

  女兒真是能折騰啊!柳成邦不由得苦笑起來,給這種愛折騰的姑娘當親爹,還真得有個好心臟才行。每次見面,她總要給自己帶來一些「驚喜」!

  「我怎麼就不能當實習記者啊?爸爸您官僚了啊。」柳蔚虹又撒起嬌來,隨即才把自己通過了華大記者團的甄選,成為一名學生記者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至於她怎麼就成了《南都日報》的記者,當然是和那位費社長有關了。

  那天楚立衡邀請她一共赴宴,她自然欣然前往。席間,她主動向兩位長輩說起了自己的家承,讓袁副部長和費社長大感詫異——原來這小姑娘,就是柳市長的女兒?

  其實柳蔚虹也可以選擇不說,但她盤算之下,覺得她還是應該結交一下這兩位長輩。楚立衡既然暗示她,這二人都是「自己人」,那就是說他們都是屬於「柳派」陣營的人。

  柳蔚虹前生讀的是國際政治系,雖然最後也沒有從政,但是見識胸襟自然不是一般小女生能比。儘管她也不可能和這兩人交淺言深,不過也給他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臨別前,柳蔚虹提出想在《南都日報》實習,費社長當然一口答應下來。

  柳市長的千金,難道還當不起這個臉面?

  不過覃寶欣被她父親教訓,卻不是柳蔚虹給她搞鬼,而是楚立衡出了手。楚立衡私下瞭解到柳蔚虹被人誣陷,別提多生氣了,回頭就跟費永江說了幾句,大意是這覃副校長教女不嚴,云云。

  要是擱在往日,覃副校長倒也不會那麼激動。華南大學的校長級別比楚立衡高,雖然實權不能比,可也不會害怕就是了。問題就在於——老校長年底就要退休,覃副校長和另一位副校長正在競爭接班校長的位子。

  華南大學的校長任免,當然不歸南都市管轄。但是……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5 AM


067:我想做您的眼睛和耳朵


  華南大學的正校長級別很高,是副部級幹部,與副省長亦能平起平坐,而一般的大學校長只是司局級幹部,比華南大學可就差得遠了。

  不過覃副校長目前的級別也只是廳級幹部。在校內,他固然威風八面,但是真正到了官場上,也只有看別人臉色的份。

  他接到老友費永江的電話,含蓄地對他提了覃寶欣和同學「鬧矛盾」的事,並且還點出這位同學「不一般」。

  覃副校長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就是省一級的領導子女在華大讀書,他也不至於去落力巴結。不過當費永江提到這位同學的「根子」在首都,覃副部長馬上就急眼了。

  他正要到首都,去部裡活動一下呢,為自己爭取個好前途呢。不明不白被女兒拖了後腿,這讓官迷覃副部長如何能忍受?

  費永江還真不是胡亂嚇唬覃副校長,反而是因為和他是老友才會這麼提醒。作為消息靈通的省級報社社長,他對首都部委裡的關係拎得很清。柳成邦這個南都市長,或許對華南大學沒什麼影響力,可柳家人在首都的勢力那卻是眾所周知的。

  「這回幸虧沒把事情鬧大,不然……」費永江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省略句,打了幾聲哈哈便掛了電話。

  他這提醒的意味很明顯了——可別讓覃寶欣又去找「那位同學」的麻煩,否則你覃副校長才是真麻煩呢!

  雖然得了楚立衡的提醒,費永江沒有暴露柳蔚虹市長千金的身份,不過覃副校長從費永江話裡話外也能猜出了不少。

  掛了電話後,覃副校長出了一身冷汗,這才有了他把女兒揪出來打了兩記耳光那一幕!

  不過覃家父女如何在家裡折騰,可不關柳蔚虹的事。她早就把覃寶欣「欺負」自己的事情放到一邊去了,反正覃寶欣自那日起就沒有再來記者團,偌大的華大校園裡兩個毫不相干的人要碰上可也不容易呢。

  她的心思還是放在了《南都日報》的實習記者工作上。

  「爸爸,您喝茶。」

  泡好了一小杯澄黃幽香的鐵觀音,柳蔚虹雙手持杯送到父親面前,請父親品嘗她的手藝。

  柳成邦接過香茶,先聞了聞茶香,再小口啜飲,片刻後威嚴的臉色才浮起淡淡的笑意。

  「不錯。」

  柳蔚虹便喜笑顏開,也端起自己那杯香茶慢慢品嘗起來。

  「你怎麼想到要寫這個老城區的報導?」柳成邦放下茶杯,再次看向女兒。

  柳蔚虹也將茶杯放下,稍稍轉過身子坐直,做出了正經應答的姿態。

  她知道,真正的談話,才剛剛準備開始。

  「爸爸,我打算做一個老城區的專題系列報導,這一篇只是序幕罷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新城市建設』計畫中,老城區的拆遷或許不是最關鍵的部分,但卻是對民生影響最大的部分,牽涉到一萬多戶居民的拆遷和安置,我認為,應該更加慎重!起碼,應該深入瞭解下,這些老城區到底有沒有拆遷的必要?是否可以不拆遷,只改造?」

  柳成邦瞇起了眼睛,沉聲道:「這就是你寫這些報導的目的?」

  他倒是沒想到……女兒居然打算「由下而上」地,想要通過從民間發聲的方式來「曲線救國」。

  南都市的「新城市建設」之爭,說到底,還是郭書記和柳市長代表著各自派系政治需要的爭鬥。郭書記所在的大派系,對加快經濟建設十分熱衷,甚至可以說是太熱衷了。

  柳蔚虹也認為,華夏國落後了這麼多年,是應該大力發展經濟。這是時代所需,也是民心所向,最高首長力排眾議開放國門,便是出於這番考慮。

  然而,凡事過猶不及!

  還沒學會走路,就急著想跑了——郭書記大人的腳步也太著急了些!南都市這幾年儘管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較之前繁華了不知多少,可畢竟老百姓才剛吃飽飯也沒多久。

  郭書記卻迫不及待地想把南都在他短短的幾年任期內,便建設為一座「看起來很美」的大都市,為此即使犧牲了眾多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也不在乎……柳蔚虹可以不客氣地說一句,這是踩著老百姓的肩膀往上爬!

  她的父親與祖父,儘管觀念過於保守,確實與時代大流不大合拍,可是……卻是實實在在為老百姓在考慮的。

  「爸爸,其實我很清楚,單憑一份報紙、幾篇散文,對於『新城市建設』計畫而言,根本是螳臂當車。」

  她不再是關在象牙塔裡的小公主,不會以為自己寫幾篇文章,就能夠對這樣的大事構成什麼衝擊。

  「但是我做這個老城區的系列報導,以及往後的對老街居民的採訪,只是想記錄下老百姓自己的聲音。爸爸,我知道您每天會聽到很多很多的報告,但是真正的民生……到了您這個地位,可能很難接觸到最真實的情況了。」

  她站起身走到父親面前,肅然道:「爸爸,我想做您的眼睛,您的耳朵。請讓我代替您,去看看這座城市最本真的一面,去傾聽這座城市居民們心底的聲音,好嗎?」

  柳成邦也不禁直起了身子,微微仰起頭看著立在身前的女兒。她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俏臉上一絲稚氣也無,眼中流露出堅毅之色,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雙眼。

  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了十七歲那年的自己。

  那時候,柳家正遭受著一場席捲全國的巨大風暴的衝擊,柳老爺子被軟禁,老太太也病倒了,身為長子的他,雖然還只是個羸弱的少年,卻毅然站出來對一群弟弟妹妹說:「不要怕,我們都會沒事的!」

  女兒的身上,似乎也流淌著和自己一樣的衝動和勇氣……

  不愧是他柳成邦的女兒!

  「好吧。」他點了點頭。

  「不過,你寫報導的時候,要保持客觀的心態,一些太敏感的東西,不要去碰。」

  柳蔚虹點頭受教:「是的,爸爸,我記住了!」

  她會努力地去思考,尋找一個相對平衡的方案,既讓南都市能夠得到真正的發展,也能保證居民們的實際利益。至於父親與郭書記的鬥爭……目前,卻暫時不必擔心。

  因為主管市政建設的副市長肖蒙在「吉豪夜總會」裡進行不正當活動被抓了現行的緣故,他已經被責令停職反省了,但是這僅僅是個開始。

  既然肖蒙被閒置,他也就無法保護隆昌地產。就柳蔚虹目前瞭解的情況看來,隆昌地產和肖蒙的那些貓膩,父親大概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下一步,就是順著隆昌地產這根藤,把肖蒙這顆小西瓜輕輕拿下,斷掉郭書記的一根小手指——肖蒙還真不夠資格當郭書記的臂膀呢,小手指算是抬舉他了。

  不知道隆昌地產的帳目裡,會不會牽涉到那位「第一夫人」白玉芳?

  柳蔚虹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又被她自己否定了。根據那天她在桑拿房聽到的資訊,隆昌地產的兩口子還沒資格搭上白玉芳的線。

  要找郭書記的把柄,不是那麼好找的……

  「爸爸,郭書記近來似乎很沉默呢。」在短暫的靜默後,柳蔚虹又向父親提出這個問題。

  柳成邦眼皮一抬,淡淡地說:「你怎麼會這樣想?」

  「電視新聞和報紙的報導……」柳蔚虹笑道:「我每天都有在關注哦。咱們的書記大人,近來似乎都沒有發出什麼特殊的聲音。」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柳成邦掃了女兒一眼,沒有接茬,而是警告了女兒一句。不過這警告的語氣也淡得很,看來他已經開始習慣了女兒的「胡亂摻和」。

  女兒果然很聰慧……比很多在官場上混了好些年的小幹部們,還要看得準。最近,郭其鶴是很平靜,似乎自己拿下肖蒙、打了他的臉,他一點也不在意似的。

  應該說,太平靜了……

  事出反常必為妖!

  郭其鶴的平靜,反而讓柳成邦嗅出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這位強勢的書記大人,肯定不會甘心吃癟的,他更不會放棄他的「新城市建設」計畫,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意志,而是他身後整個大派系的決定。

  柳成邦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看來,他得加快腳步,掌握主動權才是!

  柳蔚虹看到父親眼角上細細的魚尾紋,又是好一陣心疼。她必須更加努力,才能為親愛的爸爸分憂!

  看來,自己手上的很多計畫,必須要儘快推進了……

  ※

  「薇薇,你今天怎麼有空陪我到處逛?」

  一身休閒打扮的程文思,還是背著他那台心愛的萊卡相機,與柳蔚虹並肩走在南都市一處老城區的小街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6 AM


068:陋室明珠


  程文思每到周日,依然與原先一般在南都市的各個舊城區裡,尋找他所喜愛的富有南國風情的傳統古建築。

  他雖然是在海外土生土長的建築師,卻深受家庭教育影響,崇尚「天人合一」的設計風格。在他看來,傳統民居就是這種風格的完美體現。

  回廊、騎樓、天井、閣樓,灰瓦覆蓋的屋頂,簷角上翹起的獸頭,還有挑高的堂屋上手繪的仙鶴與祥雲……在歲月的沖刷下,在塵埃的遮蔽中,依然散發出讓他難以抵擋的魅力與光芒。

  所以程文思的工餘時間大多花在了拍攝古建築上,不過有了那一回「偷拍」柳蔚虹,差點被當成登徒子的經歷,他可不敢再輕易把鏡頭對準行人了。

  只是,也不是什麼人能讓程文思產生拍攝衝動的呢。

  柳蔚虹今天沒有穿她喜愛的洋裝,而是穿著清爽的白T恤與卡其色長褲,頭髮依然高高梳起綁成馬尾拖在腦後,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氣息。

  真正的美女,並不需要華服麗飾的點綴。

  「我不是早說過要帶你到處走走,尋找最地道的南都風情嗎?」柳蔚虹微仰起小臉嬌笑道:「好容易能閒下來,當然要趕緊兌現對你的承諾了。」

  「哈哈,那好,我今天就跟著你這個嚮導走了……你打算帶我去哪裡?」

  程文思顯然也很柳蔚虹一起四處閒逛。他每天面對著導師和其他的一些建築界的前輩,雖然工作的時候也很開心,不過還真是沒能見到幾個年輕人。

  難得有機會與年輕的同伴出來逛逛,還是一位可愛的小妹妹,自然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你跟我走就是啦。」柳蔚虹笑嘻嘻地賣了個關子,招呼程文思和她一道上了公車,往南都城西老街的方向而去。

  兩人坐了許久公車,才到了城西老街街口。

  柳蔚虹率先下車,打開手裡的本子喃喃自語:「嗯。第三個岔路口,安寧街……」

  「啊?」程文思不禁愕然。柳蔚虹自己也沒來過這一帶?

  不過程文思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既然說好了「今天就跟著她」。也就不去追究到底會被她帶到哪裡。

  何況這一區的建築,正是他苦苦尋找的嶺南舊民居,他拍照都來不及呢,哪裡會計較柳蔚虹的目的所在。

  柳蔚虹在巷子裡穿來穿去,不停辨認著那些紅漆木門邊上的斑駁門牌。終於,她在一間破敗的屋子面前停下腳步,拍手笑道:「總算找到了!」

  「這是哪裡?」

  程文思打量著那扇已經開始綻開裂縫的大門,心想這種屋子也該算危房了吧,還能住人麼?

  但柳蔚虹卻輕輕拍起門來,還揚聲叫道:「有人在嗎?」

  片刻後,門裡便響起了簌簌的腳步聲,隨後二人聽到有人清脆地應道:「來啦!」

  只是一聲尋常的呼應,卻讓柳蔚虹和程文思同時怔了怔。這女聲婉轉圓潤,清越明亮,一入耳便讓人覺得如飲雪水,有種說不出的清新舒暢之感。

  僅僅聽這把美妙的嗓音,便會令聽者情不自禁地想像起聲音主人的容貌來。

  程文思不是那種外貌協會的膚淺男人,不過連他都覺得——如果這姑娘的長相,並沒有如她的嗓音一般動人的話……那還真是很遺憾啊。

  殘破的屋門吱呀一聲從內開啟,一個梳著黑油長辮的少女探出頭來,笑吟吟地看向二人:「兩位是?」

  這少女膚色並不白皙,身材也偏於嬌小,可是看到她的人大概都會有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挺翹的鼻尖,都是那樣賞心悅目。

  儘管她穿著最普通的白紗衫、黑褲子,但依然無法掩去她清麗無匹的氣質。程文思沒有想到,在這樣破敗灰暗的巷子裡,會走出這樣一位明珠般的少女!

  柳蔚虹對美色的抵抗能力比程文思強,很快回過神來,笑道:「我是早就和薛先生早就約好今天過來採訪的華大記者團的學生,我叫柳蔚虹。」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媽媽在家裡等你呢,你進來吧。」

  少女熱情地將他們迎進院子裡,隨手關上了屋門。

  程文思進來之後,才發現這古老的院子和老屋,比他在外面看到的還要破舊,光用「年久失修」都不足以形容這裡的情景了。可是這麼破的屋子,還是打掃得很乾淨。

  少女帶著他們穿過一道小門,走過天井,邊走邊對柳蔚虹說:「柳同學,你叫我小仙就可以了。」

  「好的,小仙。」柳蔚虹從善如流,微笑應道。

  小仙似乎是個很活潑的少女,又或者是女孩子之間比較容易產生親近的感覺,短短的一段路,她和柳蔚虹說話時經常會咯咯笑起來。她的音色本來就很美,一笑起來更是動聽,真如黃鶯出谷一般。

  程文思聽著她們兩人的對答,知道柳蔚虹今天是來採訪一位名叫「薛瑞仙」的女子。他疑惑地想,這位「薛先生」是哪行的名人,會引起柳蔚虹採訪的興趣?可是,一位名人住在這種爛屋子裡,也太……

  待得小仙帶他們走進堂屋,程文思見到屋裡的情形,才猜到了一個大概。

  只見天花挑得極高的老式堂屋裡,一位長相端莊、氣質嫻雅的中年女子,正在指導幾個穿著傳統戲服的小孩子唱曲。

  哦……原來柳蔚虹今天採訪的對象,是一位元戲曲界的前輩麼?

  程文思想的沒錯。

  柳蔚虹今天來採訪的這位薛瑞仙女士,乃是在整個南方省中都赫赫有名的南戲名伶。

  薛瑞仙出身於戲曲世家,她的父親薛雲飛在世時就是行內的名角。當年薛雲飛被稱為「小生王」,大膽改良了南戲的腔調和板式,自成一派。她繼承了父親在南戲上的天賦與勤奮,十五歲起就在南戲班子裡擔任正印花旦,一唱而紅。

  但與許多傳奇人物一樣,薛瑞仙也有過許多坎坷波折的經歷。此時的她人屆中年,早已寵辱不驚,少有登台演出,只在家中教些有資質的孩子唱戲為生。

  柳蔚虹之所以要來採訪薛瑞仙,卻是源於李榮添。

  她在搜集南都市舊城區的各種資料時,去找過幾次李榮添瞭解情況。他可是她所認識的人裡,對南都市的老城區認識最多的本地土著了。說到城西的老街,李榮添順口說起「仙姨就住在城西老街」,她立刻就來了興趣。

  倒不是李榮添和薛瑞仙有什麼親戚關係,只不過薛瑞仙在南都老居民心目中的藝術地位很高,大家都愛聽她唱的戲,年輕人都稱呼她為「仙姨」。

  她本來就打算進行一系列的「南都老城尋根」報導,每一區都想採訪一兩位本土居民,聽聽他們的心聲。既然城西老街裡住著這麼一位絕世名伶,正是極富採訪價值的好對象。

  至於將程文思帶過來,她卻是有著更深層的考慮。表面上,她是在兌現對朋友的「承諾」,當個好嚮導帶他到處逛逛。

  實際上,她還是更在意程文思的官方身份。程文思和他的導師、同伴,是被政府邀請到南都市來參加「新城市建設」計畫的規劃與研究的。

  雖然郭其鶴當時通過外交部邀請這些海外學者到南都市來,只是想給自己的計畫「鍍金」。讓這個「新城市建設」計畫更加「國際化」,並不是真打算聽取這些建築師的意見和建議。可是。她還是希望能帶著程文思接觸到真正的「南都市」,讓他將這些情況帶給整個研究小組。

  究竟是該一口氣全部拆除老城區,再造一個新世界;還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在儘量保留南都市原有的城市風貌的同時,也能讓南都市建設得更加美麗?

  「薛先生,您好!我是華大記者團的柳蔚虹。」

  柳蔚虹緊著上前幾步,主動向薛瑞仙問好。薛瑞仙風度極佳,對她微笑頷首,招呼兩人到堂屋一邊的小廳上落座。

  和許多嶺南人家一樣,薛家小廳裡擺的大多是藤編的傢俱。這些藤編傢俱經歷了歲月的洗禮,原先澄黃的表皮早就被汗水和空氣氧化,變成了淡淡的棕紅色。和這個家裡的其他東西一樣,舊是舊了點,卻很乾淨,並不會給人不潔的感覺。

  「柳同學,程先生,請喝茶。」小仙端著兩杯熱茶走到他們面前。

  「好的,謝謝。」柳蔚虹忙雙手接過熱茶,呷了一口。她是品茶的行家,茶剛入口便知這泡茶的茶葉並不好,是那種很廉價的毛茶。

  薛瑞仙似乎有些歉然,欠了欠身子,歎道:「真抱歉,難得你們上門,家裡卻沒有好茶葉招待你們。」

  「沒有沒有,這個茶已經很好了!」不待柳蔚虹出聲,程文思忙先應了一句。

  「呵呵,那就好。」薛瑞仙沒有多說什麼。

  柳蔚虹再次介紹了自己的來意,剛想問薛瑞仙一些老城區的掌故,卻忽然聽到大門處響起「嘭嘭嘭」的猛烈敲門聲。

  薛瑞仙秀氣的雙眉緊緊蹙到了一起。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7 AM


069:地下錢莊


  伴隨著大力敲門聲響起的,是聲聲急促的呼喚。

  薛家的院子並不大,那人不住在門外焦急地叫喊著,柳蔚虹和程文思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仙,去開門。」

  柳蔚虹注意到薛瑞仙秀麗的臉龐籠上了一層陰雲,卻不知這來者是誰?

  薛瑞仙打發女兒去開門,回頭對二人勉強笑了笑,說:「兩位不好意思,我去去就來。」

  她想了想,又對柳蔚虹說:「若是客人怕無聊,可以到隔壁堂屋去聽我幾個小徒弟唱曲,權當解悶了。」

  柳蔚虹和程文思當然表示並不介意薛瑞仙先去處理別的事情。不過薛瑞仙的說法,讓柳蔚虹心中一動——薛先生大概是知道自己沒法很快回來,才會建議他們先去找小朋友們玩。

  不過人家的私事,柳蔚虹也不會刻意去打聽。待得薛瑞仙離開了小廳,柳蔚虹就對程文思說:「來,威利,我們去看看那些小朋友吧?」

  「好啊好啊。」

  程文思倒是很有興致,對於他這樣的海外華人而言,這種純粹的中國文化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何況穿著傳統戲服的小朋友看起來真是太可愛了,他正在手腳麻利地換上新膠捲,準備好好多拍幾張呢。

  堂屋裡的小朋友們年紀都在十歲左右,有幾個正在一個年紀較大些的女孩子引領下吊著嗓子,又有幾個在一邊練著身段,雖然沒有薛瑞仙在場監督卻都練得很認真。

  南戲在南方省有很廣泛的群眾基礎,很接地氣,就算在柳蔚虹重生前那個年代,也還是比許多戲種要興旺。這些小演員們似乎都以跟著仙姨唱戲為榮,投入得不得了,讓程文思拍了個不亦樂乎。

  「哎呀,這些戲服真是太美了……」程文思一面拍一面稱讚道。

  柳蔚虹被掛在堂屋牆上的許多劇照吸引了目光。照片大多是黑白照,偶爾也有彩色照片,都是薛瑞仙登台演出的情景。

  南方潮氣大,這老屋子更是黴菌很多,原本裝幀精美的劇照全都逃脫不了泛黃發卷的命運。不過縱使這些照片變得模糊、灰暗,照片上薛瑞仙的絕代風華卻是奪目依舊。

  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薛瑞仙在舞台上是多麼的令人驚豔,尤其是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穿透了數十年的光陰,仍散發出清冷柔和的光輝。

  柳蔚虹想起方才與她同坐在陳舊小廳中。那位樸素而謙和的婦人……真是有些心酸。

  她暗自決定,若是可以的話,她會盡力幫幫薛家母女改善一下生活。早在她過來前,就打聽清楚了——薛瑞仙的父母、丈夫早就撒手人寰,留下她與獨女相依為命。

  這麼一位「國寶級」的老藝人,是該好好保護下!

  咦……

  柳蔚虹在其中一幅不大的劇照前停下了腳步。

  她雖然不是很懂南戲,也看得出這一齣戲大概是《白蛇傳》。薛瑞仙自然是飾演那美勝天仙的白娘子,她身邊的小丫鬟……應該是小青吧?黑白照片就是這點不好。辨認戲服會稍微困難些。

  這幅照片將柳蔚虹吸引住的原因,是那飾演小青的少女,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不過,不可能啊!

  她記得薛瑞仙的年紀都五十多了,這幅照片應該是三十年前拍下的,那照片裡的少女如今大概也年快五十了吧?

  嗯,大概是人有相似罷了。這種瓜子臉柳葉眉的標準美人臉,雖然好看,但也很通俗,沒什麼特別,和薛瑞仙鼎盛時的絕色容光相比,真是相差太遠了。

  啊……這個小青,或許當時,並不是那麼甘心飾演丫鬟的吧?如果認真看的話,可以看出她看向薛瑞仙的眼神裡,似乎透著一絲隱隱的不滿。小青本該是對白娘子恭順無比的,可柳蔚虹卻覺得,這小青的嘴角上翹的角度很不合理,既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賭氣……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戲班裡也同樣如此。能演正牌花旦的能有幾個?那麼多學戲的女孩子,誰不想當女主角呢?以薛瑞仙在行內的地位,她被人在暗地裡羨慕嫉妒恨也是很正常的事。

  柳蔚虹把這張照片扔到一邊,隨後又看起別的照片來。

  這時,薛瑞仙臉色陰沉地快步走進了堂屋,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哈著腰追在她後頭也跟了進來。

  「仙姐,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只能找你救命了啊……」男子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抽煙過多的結果。

  薛瑞仙站定身子,猛然回頭盯著他,搖頭道:「錦聲,我也沒法子救你了。你自己數數,我這幾年借了多少錢給你?啊?你說沒錢還也就算了,但是我如今也難,再沒錢借你了!」

  「仙姐,我知道我混帳……等我賺了錢,一定還你!你先幫我過了眼前這關吧!」男子苦苦哀求著,引得堂屋裡的小朋友們都停下了練習,怔怔地看著他。

  薛瑞仙長歎一聲,聲音放柔了些。

  「錦聲,你可把你賭錢的毛病給戒了吧!再這樣下去,金山銀山也經不住你輸的!」

  「一定戒一定戒……」那叫「錦聲」的男子點頭如搗蒜,可卻還是不住求薛瑞仙再借點錢給他。

  柳蔚虹冷眼旁觀,從那男子和薛瑞仙的交談裡,猜測他們大概是戲行裡的師姐弟關係。這種從小在戲班裡養成的感情,很多時候比嫡親的兄弟姐妹還牢靠,怪不得薛瑞仙會在幾年來一直借錢給這個爛賭鬼了。

  不過這回薛瑞仙似乎是吃了秤砣死了心,無論如何不肯鬆口。

  柳蔚虹見她臉上盡是哀色,也替她感到難過。看來薛瑞仙不是不想幫這個師弟,而是她自己也很難。況且,長貧難顧,她都幫了他這麼久,任憑是誰也會心灰的。

  「仙姐,這次真的很麻煩啊……要是你不幫我,我、我會被他們斬死的!」那男子居然撲通一聲,就那麼跪了下來!

  薛瑞仙臉上勃然變色,趕緊催促他起來,「快起來!別嚇著了小孩子!」

  那幾個小朋友果然被嚇到了,紛紛往屋角退避。小仙走到他們面前安慰他們不要害怕,說很快就會沒事了。

  就在這時,薛家的大門又震天般響起來。

  「是、是他們來了!他們來追殺我了!」

  果然如「錦聲」所說的一般,很快門外就響起了大聲的呼喝:「梁錦聲!別躲了,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快出來!」

  「仙姐,救命,救命啊!」梁錦聲哭得一臉鼻涕眼淚,跪在薛瑞仙腳下不肯起來。

  薛瑞仙氣得臉色鐵青。屋裡還有小徒弟和客人呢,這梁錦聲卻把放高利貸的帶來了!

  「嘭碴!」

  大門居然被人從外頭踹開了!

  這下連小仙都白了臉,驚叫道:「媽媽,他們闖進來了,怎麼辦!」

  「怕什麼!」薛瑞仙戲班花旦出身,走過的碼頭可不少,事到臨頭反而淡定下來。

  「柳同學對不起,看來今天是沒法接受你們採訪了。」她急急道:「你們兩位先在這裡待著,不要出來。小仙,照顧師弟妹們!」

  她低頭對梁錦聲厲色道:「跟我出來!」

  柳蔚虹沒想到初遇時嫻雅大方的薛瑞仙,竟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想來也是,如果薛瑞仙真的是個柔弱的小女子,哪能在競爭激勵的戲行裡闖出偌大的名頭?

  「薇薇,我們現在怎麼辦?」

  程文思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他肯定不會害怕,自己一個大男人能怎樣?他擔心的是柳蔚虹的安全。

  易青鋒被柳蔚虹派去查探事情了,今天她可沒有保鏢,自己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她心想著,反正是薛家的事情,大概也牽扯不到自己頭上吧。

  「我們就在這裡待著吧。」

  既然主人家都這麼吩咐了,她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程文思點點頭,不再多話,反而和小仙一起安慰起小朋友們來。

  柳蔚虹豎起耳朵,想聽聽院子裡的動靜。

  「梁錦聲!你欠我們那三萬塊早該還了吧!居然還敢跑!」

  「十六哥,我真沒錢啊……」

  「有錢還錢,沒錢償命!」前來追債的顯然不止一個人,大聲嚷嚷著:「你既然跑過來搬救兵,就讓仙姨替你還吧!」

  看來這些追債的一樣認識薛瑞仙,說話還算有所保留,起碼沒罵出「臭娘們」之類的髒話。

  柳蔚虹一聽之下,便知道這些是地下錢莊放高利貸的人。

  南都市的地下錢莊……看起來,似乎勢力不小呢!

  她不禁又想起了她初到南都時遇上的那個「天哥」。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8 AM


070:小青是誰?

  「你既然跑過來搬救兵,就讓仙姨替你還吧!」

  柳蔚虹在堂屋裡,聽著外頭地下錢莊的打手們兇神惡煞地大叫著,心裡也為薛瑞仙捏了一把冷汗。

  聽動靜,外頭起碼有四五個人,而且個個都嚷得很厲害。這個也很好理解,不兇猛怎麼幫人追債啊,一點專業素養都沒有鬼才請你幹活咧……

  「仙姐,仙姐你救救我啊!」梁錦聲痛哭流涕,不住向薛瑞仙求援。

  薛瑞仙先是沉默了一陣,隨後才歎了口氣,說:「十六,大家都是街坊,你就先寬限他幾天吧。」

  「嘿,仙姐,我都寬限他好幾十天了啊!」

  那叫王十六的打手冷笑起來,「仙姐,我們是追數的,又不是做善事。當初他借錢的時候拿得那麼爽快,現在賴死不還,我們也很為難啊!」

  柳蔚虹覺得有些奇怪。難道薛瑞仙在老街上地位真的很高?一個過來追債的打手頭子,這樣說話未免太「客氣」了些!

  梁錦聲似乎感覺到了有一絲希望,拼命向打手們懇求道:「大哥們,大哥們,再給我幾天時間籌錢吧!我現在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啊!」

  「滾!」

  王十六突然爆喝一聲,隨之響起的是梁錦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但梁錦聲的慘叫可不止一聲,而是接二連三越叫越慘,似乎正在被幾個打手圍毆!

  堂屋裡稍小的孩子們都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小仙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孩子們,眼睛卻死死盯著院子的方向,顯然非常擔心薛瑞仙的安全。

  「不要打了!」

  薛瑞仙也沒法保持淡定,想要阻止打手們痛毆梁錦聲。梁錦聲再不成器,好歹也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師弟,她沒法眼睜睜看他受罪。

  「仙姨,你要是不想看他被打,就先替他把數還了嘛。」王十六顯然是要債的老手,一面指揮手下繼續毆打梁錦聲,一面懶洋洋地對薛瑞仙說。

  「你們先停手再說!」薛瑞仙急得聲音都變了。

  小仙再也忍不住了,顧不上照料孩子們,從柳蔚虹他們身邊衝了出去。

  母女連心。她可是知道這些放高利貸的是多麼的心狠手辣。

  柳蔚虹和程文思對視一眼,也覺得讓薛瑞仙一個人面對著好些個打手不太好,一齊趕了出去。

  他們三個跑到院子裡來的時候,正看到薛瑞仙擋在躺在地上的梁錦聲身前,試圖阻止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打手往梁錦聲身上踹。

  「仙姨,既然你不肯替他還錢,那就讓開!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了!」一個面上帶著塊硬幣大小疤痕凹坑的壯碩男子,大概就是那叫王十六的打手頭子。伸手就想去拉扯薛瑞仙。

  「別碰我媽媽!」小仙尖叫著衝過去,緊緊抱著薛瑞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蓄滿了淚水,連聲音都在發顫。

  柳蔚虹真擔心小仙會一起被打,沒想到那王十六卻住了手。

  「喲,是小仙妹妹啊!」

  王十六扯動嘴角笑了笑,看起來很是猥瑣,不過他看著小仙的眼神雖然很不正氣,卻也不算太過放肆,還是有所保留的。

  「小仙妹妹,你別怕,咱們可不敢動你。」

  「哈哈哈哈……」

  幾個打手一起哄笑起來。

  薛瑞仙把女兒拉開,青著臉對王十六說:「你們胡說什麼!」

  王十六嘿嘿笑道:「哎呀,仙姨,小妹妹妹是咱們白少看上的人,我們幾個怎麼敢對她動粗呢?」

  「我和白國凱沒關係,你們不要亂說!」

  小仙剛才憑著一股衝動跑了出來,但聽到王十六這樣說話,氣得身子直抖。

  嗯?白國凱又是什麼人?

  柳蔚虹只覺得今天這一幕幕看起來怎麼跟民國劇似的狗血!絕世名伶、地下錢莊、寒門少女、紈絝惡少……這就是南都市底層民眾生活的一個側面嗎?

  若真是如此,那整座城市要建設成某些人心目中的「國際大都市」,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呢。不想著解決民生問題,只把目光放在各種好大喜功的工程上,唉……

  「唉,小仙妹妹,不是哥說你,白少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你看看咱們老街戲班上那幾個小妹,只要是陪過白少幾次的,誰不是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難為白少還對你一片真心,你只要跟了白少,他大福金店的珠寶你還不是隨便戴?」

  「住口!」薛瑞仙再也聽不下去了,厲聲打算了王十六的胡言亂語,從自己手腕上抹下一只玉鐲子。

  「拿去吧,就當是替他抵了這個月的利息了!你們給我出去!」

  「媽媽,不要,那是外公給您留下的……」

  「你也給我閉嘴!」薛瑞仙回頭一瞪女兒,目光如冰雪一般,小仙頓時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

  「好好好,我們走我們走……」王十六接過那只玉鐲子,隨意打量了幾眼,說:「行,就當給仙姨你一個面子,我們再寬限他半個月!死狗,過半個月再不還錢,你就讓你家人替你收屍吧!」

  梁錦聲倒在地上不住呻吟,連句囫圇話也吐不出來了,眼看著幾個打手耀武揚威呼嘯而去,他才長長舒出了一口氣,像一團爛泥般癱軟在地。

  「仙姐,謝謝,謝謝……」梁錦聲趴在地上,嘶啞著聲音向薛瑞仙道謝。

  「你也給我滾!」

  薛瑞仙並不領情,而是指著大門的方向,對梁錦聲說:「從今往後,你我師姐弟之間就不要再往來了!你以前借我的錢,我也不跟你要,但是你決不能再進我家的門!」

  「仙、仙姐……」梁錦聲羞憤之極,可又無話可說。他欠這個師姐的已經太多了,如今又連累得師姐為他丟了祖傳的鐲子。

  薛瑞仙不管他走不走,自顧轉身回頭走回了堂屋。

  在路過柳蔚虹與程文思身邊的時候,她勉強堆出幾絲笑意,歉然道:「唉,讓兩位客人看笑話了……」

  柳蔚虹沒有立刻接話。在這種時候,說什麼「沒關係」顯然是很空洞無力的。看眼前這般情景,她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好對薛瑞仙說:「薛先生,既然府上今日不方便,那我改日再來拜訪吧?」

  「也好,也好。」薛瑞仙的確沒有什麼留客的心情。她聽到堂屋裡的孩子們哭成一片,忙讓女兒替她送客,匆匆忙忙回屋裡去安撫她的小弟子們去了。

  小仙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下來,對柳蔚虹說:「真不好意思……柳同學,程先生,我送你們出去吧。」

  柳蔚虹點點頭。

  梁錦聲早就灰溜溜地自己走了。

  二人與小仙走到大門處時,柳蔚虹看到被人踹壞的大門,眉尖輕蹙:「這門……你們得趕緊請人來修修才好。」

  小仙吐了吐舌頭,看起來略略恢復了些生氣,淺笑道:「沒事,我自己能修。」

  「你?」

  程文思驚詫不已。這麼個嬌弱的小姑娘,做木工?

  「是呀,家裡這些窗戶啊、大門啊,都是我和媽媽兩個人自己修理的,不要緊!」小仙顯然不覺得自己做木工有什麼奇怪。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柳蔚虹看著樂觀的小仙,心裡不由得湧起一陣憐惜。

  原先她並不想管閒事,但看小仙如此可愛,她忍不住問道:「小仙,他們說的那個白少……沒關係吧?」

  「啊,那個壞人。」小仙聽到「白少」兩個字,剛有了些血色的臉蛋又青白起來。

  「那個白國凱,還不是仗著他有個書記姑父,就到處亂來!」

  「書記?」柳蔚虹有些奇怪。什麼書記?

  小仙顯然發覺自己不該多話,期期艾艾地把話頭一轉,說了聲再會就慌忙躲回家裡去了。

  「她這麼害怕幹嘛……難道那個書記是個很厲害的人?」程文思和柳蔚虹一面走一面討論道。

  今天的遭遇對於程文思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奇遇」了。雖然美國也不是什麼淨土,犯罪率比華夏國還高,但是一直在學校裡做研究的程文思,還真是沒接觸過這些市井紛爭。

  「應該吧。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書記……」柳蔚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剛出了安寧街,正想找一家小吃攤吃個午飯,柳蔚虹突然停住了腳步。

  姑父是書記……這人又姓白……莫非,這個白國凱,是南都市市委書記郭其鶴的妻子、白玉芳的家人?

  「啊!」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情不自禁驚呼起來。

  白玉芳!

  她總算想起來了為什麼覺得那張老劇照上演小青的少女眼熟了。那少女,和這位「第一夫人」白玉芳的容貌,起碼有八成相似!

  這只是個巧合,還是……

  柳蔚虹回身朝安寧街看去。

  薛家……她還會再來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8 AM


071:大福金店


  南都市的新市中心一帶,還是頗具時代氣息的。各類新建的商鋪大廈如雨後春筍般,在這極富活力的城市裡不停冒出。

  「嗯,大福金店……就是這裡了。」

  柳蔚虹站在一家裝潢可以稱得上豪華的珠寶店前,微微仰起頭看著店鋪上方金光閃閃的招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易青鋒一如平常般沉默地跟在她身邊,就算心裡好奇她想做什麼,也不會問出口來。

  「歡迎光臨!」

  兩名笑容甜美的售貨員分列玻璃門的兩側,在柳蔚虹與易青鋒走進店面時異口同聲地向他們打招呼。

  柳蔚虹就笑了。

  嗯,很先進嘛,目前南都市的大多數還達不到這個服務標準呢。看來這家珠寶店的老闆是到香都市取經後才開了店。

  就這點看來,柳蔚虹就高看了白國凱一眼。

  沒錯,柳蔚虹今天到大福金店來,就是為了搜集一些關於白國凱的資訊。

  那天在薛家,她無意間從王十六口中聽到了一個詞——大福金店。

  聽王十六的意思,這家大福金店也許就是白國凱開的吧?儘管在她拿到的關於白國凱的官方資料裡,完全沒有這一項的內容就是了。

  柳蔚虹畢竟不是地頭蛇,雖說易青鋒很用心地替她去查探情報,很多東西也是挖不到的。

  比如那位神秘的第一夫人白玉芳,她就拿不到多少有用的資訊。

  白玉芳,五十一歲,目前在南都市總工會擔任副主席,其實也就是個閒職。這個很正常,一般的高官夫人都會有這麼個閒得要命的工作,她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領導的生活」。

  柳蔚虹只查到她父母都是南都市郊區的農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相繼過世了。她本人在官方履歷上寫著「初中文化」,如果是真的話,在那個年代算是很不錯。但真實性嘛……柳蔚虹還沒什麼機會去考證。

  她是柳成邦的女兒,如果大張旗鼓地查郭其鶴家屬的私事,一旦被人知道了,不大不小也是個政治問題。好在她有「年紀小」這個大招牌,倒是不怎麼需要擔心,不過能避免被人發現還是要避免的。

  白玉芳的農家出身,如果是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裡,倒是比較尷尬,或多或少會被人冷落。但在地方上,卻又無所謂了。由於歷史原因,很多地方大員的家眷都是農家女子,或是工廠女工,這並不丟人。

  可是,如果白玉芳並不止是個農家女,還是個女戲子……那可就耐人尋味了。

  至於白國凱的資料,卻更容易取得。這白國凱還真是白玉芳的親侄兒,並且是跟在白玉芳身邊長大的,關係很是親厚。

  令柳蔚虹稍感意外的,是白國凱這位在地下錢莊打手們口中的「白少」,居然是個正經大專畢業生,目前還在機關裡當著個小科長。看來,這位白少的「素質」還蠻高的嘛。

  「小姐,請問您想看什麼首飾?」一位售貨小姐將柳蔚虹引到玻璃櫃檯前。

  雖然柳蔚虹看起來就是個大學女生,但她的風度氣質卻讓售貨小姐無法輕視。再說,人家後頭還跟著一個這麼帥的男朋友呢!一般來說,帶著男伴逛珠寶店的姑娘,都不會是只逛不買的閒客。

  「哦,我隨便看看。」

  柳蔚虹的目的可不是來買東西。說實話,這家珠寶店的東西……她一樣也看不上。

  她並不喜愛佩戴首飾,但不代表她不識貨。一般說來,如果不是世界頂級的珠寶,她是寧可光著脖子手指也不會戴上的。說得難聽點——戴這些低檔首飾,讓她怎麼見人?

  她十七年中所生活的那個圈子,讓她註定無法在這些奢侈品上「湊合」。

  要麼不用,要麼就用最好的!

  售貨小姐很熱情,不住地向她介紹。看來他們的工資發放也很「先進」,肯定和他們的銷售額掛勾,所以她才如此積極。

  她看到柳蔚虹在賣戒指的櫃檯前稍停了停,馬上介紹說:「小姐,我們這的戒指都是香都那邊最流行的款式哦!您看,這裡有一些比較秀氣的戒指,很適合您的氣質……哦,對了,我們還有情侶對戒呢!這個也是香都那邊新流行的,南都其他的珠寶店還沒有呢!」

  啊,情侶對戒?

  柳蔚虹怔愣了一下。是呢,這個時候,國內還沒有所謂的「情侶裝」的概念,年輕人談戀愛,還是很含蓄的……不過這家珠寶店卻是蠻「前衛」嘛。

  原本面無表情的易青鋒,在聽到「情侶對戒」時臉上一熱,不由自主地抿了抿薄唇,似乎有些不大自在。

  偏偏這個時候,柳蔚虹卻回頭朝他看來!

  易青鋒覺得更不自在了,耳根不住發熱。自己在亂想什麼啊!聽了個「情侶」就瞎想起來,薇薇可千萬別看出自己的古怪啊……

  「青鋒,你看我試試這個好不好?」柳蔚虹向他粲然一笑,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他在發窘一般。

  可是她這句話,卻讓易青鋒更加想入非非。

  什、什麼?薇薇幹嘛要試這個情侶對戒,還……還問自己的意見,呃……

  他的大腦頓時空白一片,直愣愣地不知該回答什麼好。

  哈哈哈哈……柳蔚虹突然很想笑出聲來。青鋒平時總是一副酷酷的表情,現在看起來卻是傻乎乎的,好可愛啊!

  她覺得自己真是不厚道,逗弄老實人可太不應該了。可是天地良心,她很想多看一會他這種手足無措的樣子啊。

  「請拿出來讓我試戴一下。」柳蔚虹索性在櫃檯前的紅絲絨椅子上落座,像模像樣地試戴起來。

  售貨小姐立刻拿出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從櫃檯後開了玻璃櫃的鎖頭,將她所選的那情侶對戒拿到櫃檯上來。

  「小姐,您真是太有眼光了,這可是我們店裡賣得最好的款式!」售貨小姐笑得一臉陽光。

  這時候的消費觀念,還是「大家都喜歡的就是好東西」,沒什麼限量版的概念。到了後世,售貨小姐可不能這麼說話了。買貴重首飾本來就是大筆開銷,誰樂意自己買了個戒指,結果滿大街人手一個,有什麼意思啊!

  柳蔚虹無可無不可地把那女款戒指戴到食指上,隨意端詳了幾眼。如今還沒開始流行低調典雅的鉑金首飾,放眼整間金店裡都是黃金首飾,款式也顯得很俗氣。

  然而那售貨小姐卻把柳蔚虹誇得一朵花兒似的,似乎這戒指就是專門為她的手指而打造出來的一般。

  柳蔚虹笑吟吟地聽著,就在易青鋒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的時候,突然回頭問他:「青鋒,你要不要試試戴這個男款的?」

  什——麼?

  易青鋒只覺得自己頭頂上開始冒出一股股的白煙,完全是被他發燙的臉頰蒸發上去的熱氣啊……

  他活了二十年,從沒像今天這一刻般——又是發窘、又是歡喜、又是慌張……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害羞啊!他怎麼會害羞呢?這種情緒完全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好嗎?

  那售貨小姐還在一邊火上添油:「先生,您女朋友戴這個女款真好看,您也試試男款吧!您看看你們多相配啊,這對戒指你們二位戴真是太適合太適合了!」

  啊……他、他、他、他……他和薇薇相配?

  易青鋒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能和薇薇「相配」。

  怎麼可能呢?他只是一個衛士,他只能默默在她身邊守候著她,只要看到她每天快樂地笑著,他就很開心了……怎麼能奢想和薇薇成為「男女朋友」?

  「不,不……我不戴。」他連連揮著手,覺得自己真是太狼狽了!他……完全不懂該做出什麼反應了。

  柳蔚虹知道他其實是個很羞澀的人,也不敢逗他逗得太厲害,只對那售貨小姐笑道:「算了,他不愛戴首飾的。」

  「哦,這樣啊……」售貨小姐的臉色閃過一絲失望。畢竟,賣出一對戒指,她的收入才會更高呢。

  易青鋒聽柳蔚虹沒有逼他試戴戒指,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隨之而來的,卻不是他預想中的輕鬆感覺,而是一陣深深的失落。

  唉,明明是自己拒絕的,為什麼還會失落。不,他不該有這樣的情緒!

  「歡迎光臨……啊,老闆好!」

  就在此時,門口的售貨小姐又朗聲招呼起新進門的客人來。

  這聲「老闆好」迅速吸引了柳蔚虹全部的注意力。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39 AM


072:登徒子

  「老闆好!」

  售貨小姐清脆的招呼聲將柳蔚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還真是巧了!剛想睡覺人家就送了枕頭來。今天她本來只是想看看大福金店的情況,卻不曾想能夠在這裡遇上這店的老闆。

  她先定了定神,再裝作不經意地緩緩轉頭,想看看這大福金店的老闆究竟是何許人也。

  她剛側過頭,只見一胖一瘦兩個男子前後腳走進了寬敞的店堂。

  兩個人?卻不知道售貨小姐稱呼的老闆是指他們中的哪一位。

  柳蔚虹垂下眼簾,偷眼打量了那兩人一會兒。

  兩人中那肥頭大耳的胖子長相很普通,五官特徵和一般的南方省人沒什麼不同,穿著倒是挺上檔次。不說別的,他腰上那條鱷魚皮帶就是世界名牌——當然,是名牌裡比較張揚的那種款式,用品牌LOGO做皮帶扣,別人想看不到也不行。柳蔚虹眼睛毒,隔著一定的距離也能看出這皮帶是真貨。

  總的來說,這胖子渾身上下就是典型的暴發戶打扮,沒什麼稀奇。

  但走在胖子身前半步的那個年輕人,卻似乎有一點「特別」。

  他身材在南方省人中算得上高大,雖然比不上易青鋒、葉家明這樣的身高,但也足以在南方省人中鶴立雞群了。可與他高挺身材形成對比的,卻是他那張斯文秀氣得有些過了份的面孔。細長的眉眼,薄薄的嘴唇,鑲著金邊的眼鏡,整個人透出一股難言的「陰柔」氣質。

  明明是不錯的五官,但放在他那張尖長的臉上,總讓人有種挺不舒服的觀感。

  柳蔚虹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這個人,有點像一條「眼鏡蛇」……

  雖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是前人也說過「相由心生」嘛。從他身上的氣質,柳蔚虹能隱約摸到一點這人的性格……這可不是個善茬。

  眼鏡男身上的穿戴沒有胖子那麼張揚,略為低調一些,最起碼沒戴那種特大號名牌LOGO的皮帶。但柳蔚虹同樣看得出,他穿的這身鐵灰色休閒西裝可是阿瑪尼。

  她憑直覺推斷,這個年輕男子,應該就是白玉芳的侄兒白國凱。

  的確很有「闊少」的款兒——起碼,是在努力地往「闊少」的方向靠攏。不過如果他站在葉家明這種真正的世家大少身邊,瞬間就會被比下去,淪為葉二少身後的小跟班。

  她見到那兩人在售貨小姐的陪伴下在待客沙發區落座,遂移開了視線,回頭對那售貨小姐說:「我還是不看戒指了,把你們新款的墜子拿過來給我看看吧。」

  一般來珠寶店買東西的客人哪有特別爽快的,誰不是挑挑揀揀半天才買——甚至不買。所以售貨小姐不疑有他,依然很得體地微笑著將一托盤的黃金項鍊墜子拿到她面前,讓她隨意挑選。

  柳蔚虹一面假意挑選著墜子,時而回頭隨口詢問易青鋒兩句,眼角卻一直都在留意著待客沙發那邊的動靜。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很快她就發現那個胖子才是售貨小姐口中的「老闆」。兩個經理模樣的男子,從店堂後的辦公室出來向二人問好,嘴裡叫著「白少、老闆」。

  那「眼鏡蛇」果然是白國凱!

  嗯……不過,如果她是白國凱,她大概也不會直接把「老闆」的帽子戴到頭上。一來,白國凱現在的官方身份是機關裡的一個小幹部,大張旗鼓地出來經商可不符合單位的規定。二來,他是白玉芳親近的侄兒,名下掛的財產太多也不科學啊——這才是最重要的。

  估計那胖子老闆也就是個「幌子」罷了。

  柳蔚虹突然有些頭疼。如果白國凱真是把財產帳目什麼的做得很乾淨,就算她明知他手上有很多「來源不明的巨額財產」,也很難抓住他的把柄。

  連白國凱的問題都抓不住,更別說從他身上找到白玉芳的小辮子了。至於把這事用來攻擊郭其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沒有確鑿無疑、數量龐大的決定性證據,就想對郭其鶴這種量級的對手出招,除了拉仇恨之外可沒有任何作用。別說柳成邦了,就是柳蔚虹自己也不能低智商到這種程度啊。

  看來,關於這個白國凱的事情,她似乎還得下更多的功夫。

  「白少,您看,這就是您上回交代的紅寶石項鍊,我們專門托香都的頂級珠寶店從國外定制回來的。」

  那胖子老闆接過一名經理手中的托盤,將托盤送到白國凱面前。

  白國凱顯然很重視這串紅寶石項鍊,不僅細細端詳了很久,還伸出手來,隨口吩咐了一聲:「放大鏡。」

  另一名侍立一邊的經理趕緊送上放大鏡,請白少鑒賞。

  柳蔚虹暗笑不已。這白國凱還真擺譜,裝得像模像樣的。至於白少是不是鑒寶專家,又有誰會在乎呢?

  白國凱手拿放大鏡,將紅寶石項鍊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陣子,臉上才流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

  「嗯,你們做得不錯。」

  胖子老闆和經理們都紛紛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像買彩票中了大獎一樣高興。這種「媚上之術」屬於低層次演技,太過浮誇,但白國凱似乎很是受用。

  「行了,就這串項鍊吧。打個好些的盒子裝起來,包裝得漂漂亮亮的。姑媽她老人家好的就是個體面,你們可不能讓我丟臉!」

  姑媽?

  柳蔚虹一怔,原來白國凱今天到大福金店來「檢閱」,是為了替白玉芳準備禮物?

  那串紅寶石項鍊從柳蔚虹的角度看不清楚,不過如果是比較上檔次的紅寶石首飾,確實很配白玉芳的高官夫人身份。雖然戴這麼一串項鍊稍嫌扎眼,但只要不是在太過正規的場合佩戴,誰也不會故意去挑書記夫人的問題的。

  白國凱對他這位姑媽,真是夠「孝順」的啊!

  柳蔚虹心裡有了許多想法,但面上卻沒有流露出半分,只隨手撿起了一只小兔子造型的吊墜對售貨小姐說:「行了,就買這個,替我包起來吧。」

  那售貨小姐看柳蔚虹似乎一直心不在焉,對自己滔滔不絕的介紹沒怎麼回應,還以為柳蔚虹不打算買東西了。誰知峰迴路轉,這位年輕的小姐還是光顧了自己一筆生意。

  雖說買個墜子比買戒指便宜了很多,她分到的獎金也會少得多,總好過不買嘛。

  易青鋒很自覺地隨售貨小姐到店堂的另一邊去結帳。柳蔚虹從紅絲絨座椅上站起來,假作無聊地繼續在店裡逛來逛去,耳朵可是一直豎著想聽聽白國凱等人的對話。

  可惜聽了一會兒,也只聽到那胖子老闆和兩個經理不住地奉承白國凱,完全沒什麼有用的資訊。她知道在這種公眾場合,能聽到剛才那件事情已經算意外之喜,也不再強求什麼。

  既然再聽不到什麼情況,她也就沒有了繼續逛下去的興致,只在一處櫃檯前站著,等待易青鋒結帳回來就一起走人。

  櫃檯裡的另一名售貨小姐不放過任何一絲推銷商品的機會,雖然知道柳蔚虹已經買了東西,還是很熱情地向她介紹著那些首飾。

  唉,這些老土的款式……柳蔚虹覺得自己看多了真會眼瞎。剛才買的那只小兔墜子,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行動而隨手選的。

  「小姐,這裡的首飾你喜歡嗎?」

  忽然間,柳蔚虹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

  她兩道柳眉輕輕一碰,隨即舒展開來。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白國凱正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撐著櫃檯,很是瀟灑地看著她——嗯,和時下流行的灣灣劇男主角的姿勢很像……

  她差點就笑場了。

  白大少您要不要這麼做作?就差沒在西裝外口袋插一支含苞欲放的小玫瑰了啊。

  唉,山寨闊少就是山寨闊少。偏偏這位白少爺還自以為很是迷人,稍稍低下頭,故意壓低了兩度聲音,很有風度地說:「這位小姐,請恕我冒昧,不過我發現你很適合這一款手鐲。」

  隨後,他對櫃檯裡的售貨小姐說:「把這個手鐲拿出來給小姐試戴一下。」

  啥,這是要泡她的意思?

  柳蔚虹雖然間接地知道白國凱是個極為好色的登徒子,不然王十六能毫無顧忌地說「咱們老街戲班上那幾個小妹,只要是陪過白少幾次的,誰不是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還有他對小仙妹子的企圖,就算不是「人盡皆知」,起碼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但是這是在公眾場合,她還有男伴相陪,白國凱也要來泡她?

  這人還真是囂張啊!

  白國凱見柳蔚虹靜靜看著他不出聲,趁機好好地端詳了柳蔚虹的容貌,心裡更是一陣癢癢。

  好水靈的姑娘,看那吹彈得破的白皙肌膚,絕對不是本地佳麗!今天運氣還真好,給他碰上了這麼個漂亮姑娘!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0 AM


073:郭書記華麗麗的逆襲【上篇】


  「把這個手鐲拿出來,給小姐試戴一下。」白國凱嘴角上翹,表現得還是挺紳士的。

  柳蔚虹卻不等那售貨小姐把鐲子拿出來,妙目輕掃了白國凱一眼,回身就走。

  「小姐,請稍等。」

  白國凱邁開長腿往前一步,稍稍擋在柳蔚虹身前,依然維持著他的「紳士風度」笑道:「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白國凱,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

  柳蔚虹腳步一停,卻看到易青鋒從店堂另一邊快步走來,眨眼就到了身前。他身材比白國凱高壯得多,往白國凱跟前一站,讓陰柔的白國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青鋒,別擔心,這位先生和我打個招呼而已。」柳蔚虹輕輕拍了拍易青鋒襯衣下肌肉緊繃的手臂。

  易青鋒面上的警惕之色可並沒有因為柳蔚虹的安撫而減少分毫,依然目光炯炯地逼視著白國凱。

  白國凱卻也了得,除了初時稍稍皺過眉頭,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怎麼變過。他看也不看易青鋒,只是繼續對柳蔚虹微笑,手上舉著一張雪白的名片。

  「謝謝,白先生。」

  讓易青鋒意外的是,柳蔚虹伸手接過了白國凱手上的名片,才挽著他的手一道離開了大福金店。

  薇薇怎麼會搭理這種人?易青鋒心裡有些疑惑,但他覺得柳蔚虹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卻是半句都不過問。

  白國凱看著柳蔚虹的倩影消失在店堂門外,不由得遺憾地歎了口氣。

  他是好色不假,不過向來自詡「色而不淫」,對漂亮的女孩子一般是使用銀彈攻勢或是水磨工夫,施展各種手段將她們「追」到手。以他的條件,確實也能吸引到很多頗有姿色的小姑娘。

  至於用強嘛,白國凱是不屑的。他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不僅頭腦聰明,而且做事也很有章法。泡妞、搭訕、搶人家女朋友,這些都不當大事。可要是對女孩子用強鬧出什麼事來,那可就不好了。

  他不是怕惹上官非,而是不想讓任何不好的傳聞傳到他那位書記姑父耳中。

  白國凱很清楚,姑母的疼愛與姑父的賞識,是他在南都市立足的根本。不然,人家為什麼上趕著叫他「白少」,拼命往他跟前湊?

  白國凱的心大得很。美女嘛,只要自己有了權勢,要啥樣的美女沒有?

  想到剛才那小姑娘當著男伴的面收下了自己的名片,白國凱的心情更是大好。嘿嘿,那小姑娘只是礙於有男朋友在身邊,不好接受他的搭訕而已,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地將他的名片送過去。

  說不定沒過多久,他就會接到這小姑娘的電話了呢。這種事情……他實在做過太多次,太有經驗了。

  不過讓白國凱意想不到的是,他這張名片,當天晚上卻出現在了南都市市長柳成邦的面前。

  「白國凱?」

  柳成邦隨意掃了一眼那張只印著名字與電話號碼的名片,目光又轉回女兒臉上。

  「爸爸,這個白國凱,是郭書記夫人白玉芳的親侄兒。目前。在市機關單位裡當個小科長。」

  柳蔚虹將她泡好的熱茶端到父親面前。

  柳成邦接過茶杯,卻沒有忙著喝茶,問道:「為什麼專門提起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經濟上很有問題。」柳蔚虹坐直了身子,雙手搭在膝上,直視著父親。

  父女倆在自家書房裡說話,很多時候倒是沒那麼多顧忌,可是她的話還是讓柳成邦愣了愣,旋即板下臉來。

  「薇薇,你越來越大膽了!郭書記的家屬,也是你能查的?」

  對於父親的訓斥,柳蔚虹早就料到了,卻不如何吃驚。

  她直接避開了父親的責問,緩緩說道:「爸爸,白國凱只是一個月薪不到一百塊的小幹部,卻能買得起市價十幾萬一掛的紅寶石項鍊送給他的姑母郭夫人。不僅如此,這家大福金店,我懷疑根本就是他的產業。」

  「你有什麼證據?」柳成邦沉聲道。

  柳蔚虹搖了搖頭說:「暫時還沒有。不過,白國凱可不僅僅是開金店而已,他可能還控制了一家地下錢莊!」

  地下錢莊?

  柳成邦知道南都市目前的確是有地下錢莊,但聽柳蔚虹將她在安寧街的遭遇一說,才知道南都的地下錢莊猖獗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確實,柳蔚虹就像她自己說過的那樣,她要成為父親的眼睛和耳朵,代替他去看、去聽,去瞭解這些最底層的民情。

  「你說的這些,都是自己的推測罷了。」柳成邦沉吟片刻,突然眼中流露出一絲倦色。

  「這些事情我知道了。這個人,你先放一邊,不要管了!」

  父親的意思,是怕她去調查白國凱反而會惹出麻煩。不過,柳蔚虹卻品出了別的味道。

  「先放一邊」……這句話,真是可圈可點。那就是說,這條線還是可以繼續跟著吧……

  「爸爸,近來的風向似乎有點不對。」柳蔚虹突然轉了話題。

  柳成邦面色不變,眼裡卻閃過一絲異色。女兒的感覺還真是敏銳!

  柳蔚虹這話可不是胡說,她人雖然不在京城,但通過葉家明的關係,還是時刻關注著高層的許多情況。本來柳家在京城的親朋眾多,可柳蔚虹卻沒法指望他們。也不是說她的二伯姑父等長輩不堪大用,而是他們不會像葉家明這樣寵著她。

  也只有葉家明這種閒散的性子,才會由得柳蔚虹「胡鬧」。

  葉家明這位「京城第一紈絝」還有另一個「包打聽」的美名,京城大大小小圈子裡各種小道消息,都逃不過葉二少的耳朵。有了葉家明「通風報信」,柳蔚虹才能時常瞭解到高層的最新動態。

  如果是倪嘉澤……柳蔚虹想起他沉穩如水的氣度,暗自搖了搖頭。

  她和倪嘉澤,也還沒到那個交情上。

  這段時間,她聽到了一個讓她不安的消息,那就是——況家人在高層會議上,似乎不點名地批評了南都市的經濟發展。

  況家老爺子和柳家老爺子,從戰爭時代起就有些不對盤。半個多世紀下來,兩大家族之間的關係一直不好,雖然在表面上大家都是一團和氣,但私底下各種爭鬥從來沒有停止過。

  況家的老爺子比柳老爺子年輕幾歲,不過論起威望,還是稍差了一線。

  「爸爸,我聽說況政局在中央的日常會議上,提到了南都市的『新城市建設』計畫。況政局似乎對這個計畫沒有迅速推行,很是不滿呢……」

  所謂況政局,乃是況家目前在檯面上的當家人,況家老爺子的親弟弟、人稱「況二爺」的況聯聰。

  由於柳蔚虹的「日常滲透」策略,讓柳成邦逐漸習慣了她的行事作風,因此在聽到她說起這個驚人消息時也沒有過多的驚訝。但柳蔚虹接下來的說法,還是讓他皺起了眉頭。

  「咱們的郭書記可真有出息,直接到高層去搬救兵了。早知道他安靜不了多久!」

  堂堂的南都市市委書記,到了柳蔚虹口中,卻是如此不堪。柳成邦哭笑不得,只好再把臉一板,說:「薇薇,說過你多少次了?說話注意點。」

  「爸爸,您倒是注意風度啊,可是郭書記可沒您這麼好的脾氣!昨晚的《南方晚間新聞》上,連省裡的個別領導同志都出面替他撐腰了,說什麼要加快南都市的經濟發展……」

  如果是普通人聽到這些話,一點異樣感覺也不會有。但柳蔚虹卻能從中嗅出異常的氣息——有人要拿她爸爸「拖延建設計畫」的事情來做文章了!

  原本因為肖蒙被拿下的關係,柳成邦一鼓作氣徹查了隆昌地產的問題,再順勢將許多原來即將報批的工程都卡著不批。

  郭書記明面上一點也不著急——畢竟名義上,這些工作是市長的正管,書記不能插手太多。

  柳成邦可不是天真的小娃娃,認為郭其鶴會就這麼偃旗息鼓。他只想爭取時間,查出這個「新城市建設」計畫裡更多的問題,推翻郭其鶴之前定下的方案。

  「這麼看來,爸爸,他們那邊,對這個計畫是勢在必得了?」柳蔚虹徵詢地看著父親。

  柳成邦「哼」了一聲:「他們倒是想!」

  聽到父親話裡微微透出怒意,柳蔚虹反倒笑了起來。

  嗯,爸爸果然還是很霸氣的嘛。雖然他坐在這個「二把手」的位子上,天然處處受限制,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不過被人欺上頭來,作為柳家未來家主的柳成邦也不會輕易退讓的。

  「爸爸,我覺得,既然郭書記都拉下臉來向高層求援,咱們也不能客氣了。」

  「你呀……」柳成邦看女兒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失笑道:「女孩子家,說話別這麼粗魯。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嗯,我倒是有個好法子……」柳蔚虹果然「壞壞」地笑了起來。

  郭書記,就等著接招吧您吶!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0 AM


074:郭書記華麗麗的逆襲【下篇】

  郭書記顯然不止是「搬救兵」這點能耐而已。很快,柳蔚虹就充分見識到了書記大人頂著壓力也要推行他的「新城市建設」計畫的決心。

  無論是電視新聞還是報刊雜誌,關於「新城市計畫」的各種宣傳,已經聲勢浩大地展開了。郭書記的逆襲果然是華麗麗的啊!

  作為華大記者團的一員,柳蔚虹在社團活動的時候,發現團員們也對這些新聞很感興趣,紛紛討論不休。

  記者團的團長顏帆和幾位資深的學長,還定下了幾個與之相關的採訪主題,準備在校報上連載。對於他們這些年輕人來說,無論是表面上或是內心裡,也是頗為認同這個看起來非常光鮮的建設計畫。

  柳蔚虹在社團裡很少發言,除了鮑娜娜之外,和其他的同學並不算熟悉。這倒不是她故意要擺架子,而是她並沒有多少心思放在「交友」上,更別說和男孩子們親近了。

  經過在明珠酒店裡的那件事以後,團員們對柳蔚虹的身份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柳蔚虹隨和歸隨和,口風卻是半點不漏,他們也探不出什麼內情來。就連和她同班有同宿舍的鮑娜娜,也說不出柳蔚虹更多的情況。

  不過鮑娜娜還是很喜歡柳蔚虹。這可不僅僅是因為柳蔚虹送了她一個金墜子,而是她覺得和柳蔚虹相處很愉快,並沒有感覺到姚茜、馮細娟她們所說的「傲慢」。在她看來,薇薇雖然有些神秘,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兩個人聊得來就好了。

  也就是因為她這種大大咧咧的豪爽脾氣,柳蔚虹才會不自覺地和她走得比較近。事實上,可不止是柳蔚虹,和鮑娜娜接觸過的同學就沒幾個討厭她的。這樣沒有心機又善良大方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呢?

  「薇薇,你的採訪主題還是老城區的拆遷啊……你對這些老城區還真感興趣。」

  社團開會結束後,鮑娜娜一面和柳蔚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一面討論著剛才開會的內容。

  薇薇和她一樣的外地人,怎麼就對本地居民的民生問題這麼感興趣呢?鮑娜娜不太明白。她選擇的採訪主題是關於南都市新摩天輪的建造。想到那高聳入雲的摩天輪,鮑娜娜就很興奮。

  柳蔚虹牽動嘴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是啊……光鮮亮麗的城市,各種國際化的建築,越來越繁榮的商業……看起來當然是很美的。

  她不會去試圖說服身邊的人理解她的作為。言語上的勝利,有什麼意義?她要做的是更實際的事情,那就是幫助父親在這場小規模的「戰役」中取勝。

  正在這時,柳蔚虹挎包裡的大哥大響了起來。

  柳蔚虹接通了電話,葉家明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

  「薇薇。我剛從江口特區過來。你在哪裡?我請你吃飯。」

  柳蔚虹收了電話,對鮑娜娜笑道:「娜娜,我們不用吃食堂啦,吃大餐去!」

  「好呀!」鮑娜娜也不和柳蔚虹客氣,拍手笑了起來。

  柳蔚虹當然知道她不是那種愛佔便宜的女孩子。鮑娜娜自小生活的環境便是如此,餓了到鄰居家裡吃飯,玩累了就在小夥伴的床上睡覺,鄰里們偶爾做了好菜都會請大家來分享。柳蔚虹聽她說起她家鄉的風土民情時,對這種淳樸的民風也很是嚮往。

  如果可以,她也好想能夠過上單純的生活。不過柳蔚虹也知道,相對於別人,自己已經得到了太多,就註定要失去一些可貴的東西。

  沒有人能夠過上十全十美的生活。

  葉家明開一輛很普通的灰色小車在校門口等她們。葉二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很高調的,尤其是出門在外,他更加沒有顯擺的興趣。

  看到柳蔚虹帶了位女同學過來,葉家明先是稍稍錯愕,很快便高興起來。

  薇薇交到好朋友了?這就好!

  「啊……薇薇,這就是你乾哥哥?好帥好帥……」鮑娜娜在柳蔚虹耳邊悄聲說:「好像比你那個男朋友還帥呢!」

  柳蔚虹自然知道鮑娜娜指的「男朋友」是指易青鋒。平心而論,易青鋒雖然也很英俊,但比起葉家明這種妖孽般的美貌還是略差了點。不過易青鋒有易青鋒的優點,起碼柳蔚虹就覺得他酷酷的表情怎麼看怎麼順眼。

  鮑娜娜很大方地和葉家明打招呼。看在柳蔚虹的面子上,葉家明當然對她很客氣,立刻驅車帶她們到明珠酒店去吃了頓海鮮大餐。

  等把鮑娜娜送回學校,葉家明和柳蔚虹才到星光賓館內設的酒吧坐下。

  柳蔚虹點的還是她上回喝的那杯「海底迷夢」。也許,她喜歡的不是這雞尾酒的口感,而是這種透明澄澈的冰藍色。

  透過酒杯默默凝視著杯中起伏的冰塊,柳蔚虹側頭看向已經灌了兩三杯伏特加的葉二少。

  葉家明穿得很隨性,阿瑪尼的寶藍襯衫開了頂上的幾顆扣子,隱隱露出鎖骨中間性感的小凹,惹來好幾個從他們座位邊路過的外國美女火辣辣的目光。星光賓館本來就是招待外賓的地方,酒吧裡倒有一半是外國人。

  「二哥,是不是又有什麼『好消息』了?」柳蔚虹抿下一口冰涼的雞尾酒,斜瞥了葉家明一眼。

  「你猜的沒錯。」葉家明吃吃地笑了起來。「況家這幾天上躥下跳的,很活躍啊,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郭其鶴在老況家心中的分量。」

  「嗯,我預計不足,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柳蔚虹歎了口氣。

  她又不是超人,哪能把所有的情況都掌握在手裡。先前只知道郭其鶴是「那邊」的人,卻不知道郭其鶴在該派系大佬心目中的分量這麼重。只因為南都市的工作受到些許阻礙,就迫不及待地讓高層大佬出頭,郭書記好有面子啊。

  「其實,薇薇,也未必是郭其鶴本人分量足。他很精明……抓準了況家人的需要,如果南都市的市長換一個人,或許他就使不動況政局了。」

  也就是說,如果南都市的市長不是柳家的嫡長子柳成邦,況家人未必這麼著急上火。所謂的宿敵啊……

  「可是,如果南都市的市長不是我爸爸,那郭書記或許都不必求援了呢。」柳蔚虹失笑道。

  「啊,這倒也是。」葉家明點點頭。

  「我這段日子不在京城,得到的消息未必確切。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南方省的省委班子,意見也還沒統一。郭其鶴得到的支持,還是有限的。」

  「那當然了,當我們柳家是吃素的嘛……」柳蔚虹輕笑一聲,對葉家明說:「二哥。你是後天回京城吧?我請個假,和你一道回去!」

  「你要回京?」

  葉家明略有些吃驚道:「不是吧,況家的出動了大佬,你就想著攛掇你家老爺子也來這麼一招?薇薇,這可不好。大神打架這樣的事……可不能隨隨便便挑起來。」

  「放心,二哥,就算我傻,我爺爺也跟著我犯傻?」

  況二爺出面隱晦地批評柳成邦抓經濟還不夠給力,起碼從道理上來說是無可厚非的。這種時候,如果柳老爺子出面回應,這種「打擂台」的情況可就不妙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兩大家族、乃至兩大派系之間矛盾重重,可是政治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是你爭我吵誰大聲誰就能贏。

  「那你回京做什麼?」

  「我就是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和表弟表妹們聊聊天。拜訪一下各家的長輩嘛……」

  柳蔚虹又露出了她天真又無辜的招牌笑容。

  又來了,小惡魔的壞笑!葉家明背脊一涼,似乎聽到了柳蔚虹腦子裡的小算盤「劈裡啪啦」的響聲……

  「別賣關子,趕緊說,你到底要幹嘛。」

  葉家明衝柳蔚虹瞪起眼來,可惜一點也嚇不住柳蔚虹。

  柳蔚虹嘻嘻笑道:「現在不能說啊,說了就不靈了,要等我回去了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事實也確實如此,要達成她預期的目標,就必須先說服她的爺爺柳老爺子。

  但是,柳蔚虹對於說服爺爺,還是頗具信心的。

  次日,柳蔚虹向學校請了假,和易青鋒、葉家明一起坐上了回京的飛機。

  對於柳蔚虹這次回京的目的,柳成邦自然是清楚的,也默許了女兒的行事。的確,這是一個好法子……但是老爺子會同意嗎?

  當柳老太太看到柳蔚虹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歡喜得把手上澆花的水壺都扔了,一把將柳蔚虹拉到跟前看了又看。

  「哎呀,你在那邊是不是吃不好?怎麼反倒瘦了?每天吃的什麼菜啊?」

  儘管柳老太太貴為世家老夫人,往日裡言行也是極有風度,和尋常的老太太截然不同,可一看到柳蔚虹就忍不住變成了嘮叨的老奶奶。

  沒法子,誰讓薇薇是她一手帶大的,她不心疼薇薇還心疼誰呢?

  「奶奶,我吃得很好,哪有瘦啊。來,我們趕緊進屋吧,我可想你和爺爺了……」

  柳蔚虹笑咪咪地攙著奶奶進屋,一進門就看到威嚴厚重的柳老爺子坐在大廳沙發上,嚴肅的國字臉上透露出幾絲難得的激動。

  「爺爺,我回來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1 AM


075:柳老爺子的教誨

  在柳老爺子那間古色古香的書房裡,柳蔚虹同樣擺出了一套紫砂制的功夫茶具,專心致志地為老爺子泡茶。

  「看來你還真是融入南都的生活了,這麼快就學會了泡南方的功夫茶。」

  在心愛的小孫女面前,柳老爺子不需要時時刻刻板著臉,表情還是比較輕鬆的。

  「你爸爸電話裡也說,你常常給他泡茶。不錯。」柳老爺子微微頷首,眼中頗有欣慰之色。

  由於柳蔚虹的母親去世早,所以她一直跟在爺爺奶奶身邊生活,和父親的接觸確實很少。加上柳蔚虹對母親的感情很深,不能接受父親這麼快就另娶妻子,所以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向來很生疏。

  這也是柳老爺子同意柳蔚虹到南方省讀書的重要原因。他可不樂見兒子與孫女跟陌生人似的,日後自己一旦去了,誰來呵護他的寶貝孫女兒呢?

  想不到柳蔚虹高中一畢業,就變得懂事多了,不但主動要求到南都市去陪伴父親,還和父親相處甚歡,並且……

  「爸爸老是抽煙呢,我覺得不大好,讓他多喝茶少抽煙。工作再忙再繁瑣,也不該抽那麼多煙啊。」柳蔚虹像是不經意地說起父親的事情,手上泡茶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柳老爺子雪眉一垂,嘴角浮起一絲很淡的笑紋。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跟爺爺說話還繞彎子。」

  「嘻嘻……」柳蔚虹吐了吐舌頭,笑容一派天真。「爺爺您真是洞見萬里,又被您看穿我啦。」

  她故意借著說父親抽煙的事情,想把話題引到南都市的工作上去。想不到還沒開始鋪墊幾句,就被爺爺戳穿了。不愧是柳家的定海神針啊!雖說年紀大了,這份敏銳可是半點也沒消退。

  「哼!」

  柳老爺子挑了挑眉毛,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洞見萬里可不見得。起碼你這小丫頭在南都市做的事情,我就有很多不清楚的啊。」

  「爺爺,我也沒幹什麼啊。」柳蔚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端上一杯泡好的熱茶:「您喝茶!」

  柳老爺子沒有立刻接茶。而是平靜地看著柳蔚虹,說:「你臨走時讓我給你寫一幅斗方,可還記得我給你寫的什麼?」

  「動心忍性……」柳蔚虹可不敢把舉著杯子的手縮回來。情知爺爺打算教訓教訓自己,只好把撒嬌的模樣收起來。

  「那你說說,你有沒有聽我的話?」

  「我……」

  柳蔚虹很想說她其實挺聽話的,不過看柳老爺子的表情,可不敢真的說出來。這不是找罵嘛。

  「上次你找人把方東林那小子狠狠教訓了一頓,爺爺也沒說你什麼。可是,薇薇,你近來的作為是越來越出格了!」

  柳老爺子並沒有長篇大論地把柳蔚虹挑起軍地衝突、給肖副市長設圈套、跟蹤市委書記夫人之類的事情拿出來教訓她,但柳蔚虹聽爺爺這語氣。就知道自己幹的那些事情爺爺一樣也沒少知道。

  她自己當然不敢在電話裡跟爺爺如實彙報,肯定是爸爸「告了狀」。唉,爸爸您太不厚道了。我這趟回京還是為了給您搬救兵呢,您就這麼對我啊?

  柳老爺子看柳蔚虹低著頭不敢做聲,再哼了一聲,把她端了半天的那杯茶接了過來。

  柳蔚虹這才收回了懸空的手臂,小臂上酸酸麻麻的,暗自腹誹爺爺體罰自己。嗚嗚嗚,她只是想多幫幫爸爸嘛……

  「薇薇,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做的事情最後結果是對己方有利的,那就沒有問題了?」

  柳老爺子還是斜斜地靠在沙發靠背上,但柳蔚虹只覺得一股股沉重的壓力在朝她一直壓過來,壓過來,壓得她差點沒法抬頭。

  良久之後,柳老爺子才緩緩說道:「罷了,你很久沒回來,也沒人陪我下棋。來陪我下盤棋消遣消遣吧。」

  嗯?柳蔚虹愕然抬頭,不知道爺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前一刻還在嚴厲地教訓自己,怎麼這會兒又讓自己陪他下起棋來?爺爺這是鬧哪樣啊?

  她知道爺爺在戰爭年代率領數十萬雄師,威風赫赫,打仗時素以「異兵奇謀」而著稱。不按牌理出牌,是柳老爺子的一貫風格。

  「既然爺爺您有此雅興,孫女兒當得相陪。」

  柳蔚虹忙把功夫茶具先擱到一邊,將茶几空出一塊來,起身取來棋盤棋子。

  和許多與他身份形似的大人物一樣,柳老爺子也有下象棋的愛好,並且棋力不弱。不止是象棋,柳老爺子對圍棋也頗有研究,不過不常下。

  尤其是年紀大了以後,保健醫生建議柳老爺子最好下下象棋便可,圍棋太費腦力,卻是不太適合老爺子了。

  柳蔚虹的象棋、圍棋自然都是老爺子親自教的。圍棋這個東西,看的是天分,有道是「二十歲不成國手、終身無望」。柳蔚虹在這一道上天賦頗高,早就青出於藍,屢屢勝過了柳老爺子。

  但象棋更講究經驗,所以柳老爺子和柳蔚虹下棋,如果不是他刻意相讓,柳蔚虹基本上沒什麼贏的機會。不過柳蔚虹有一點好處,就是只要爺爺有空和她下棋玩就很開心了,從來也沒介意過什麼輸贏。

  這也是柳老爺子特別疼愛她的原因——柳蔚虹實在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那些世家千金們常有的刁蠻習氣,在她身上幾乎是看不到的。

  「唔,幾個月沒和你下棋,你的棋力似乎還比之前有所精進。」

  下了幾步以後,柳老爺子發現孫女兒的棋路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柳蔚虹也不可能告訴老爺子,這是因為自己多了一世的經歷,心智比之前成熟,自然而然就反應在了棋盤之上。

  「是嗎,好久沒下了,手都生疏了呢。」

  「嗯。」柳老爺子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倒是覺得孫女兒的棋風穩重了許多。他故意設了兩個陷阱等她闖進來,但柳蔚虹都沒有貿然進軍,反而是從另一邊繞了過去。

  一盤棋下完,依然還是老爺子大獲全勝。柳老爺子也不打話,又讓柳蔚虹重擺棋盤,再來下一局。

  柳蔚虹越來越弄不清爺爺的真實用意,只好先把雜念拋開,專心下棋。說實話,就算她再專心下棋,贏過老爺子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一連下了三盤棋,柳老爺子才輕輕點了點頭,把棋盤推開。

  「薇薇,你確實長大了許多。」柳老爺子表情稍微緩和了些。但還沒等柳蔚虹鬆一口氣,他卻又說:「但是,這就更危險了!」

  「呃……為什麼?」柳蔚虹承認自己兩輩子加起來也還是沒法和爺爺相比,只好老老實實聽教。

  柳老爺子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書房裡緩緩踱步。

  柳蔚虹連忙也起身,垂手站在原地,恭聽老爺子的教誨。

  「薇薇,我早就說過,你很聰明,也很有天分。」他回頭直視著柳蔚虹,面上表情越發嚴肅:「我和你父親,本來都不想讓你摻和到這些事情裡……」

  「這些事情」是指什麼,柳蔚虹自然心知肚明。

  「很多事,不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更加不是你隨隨便便設個什麼圈套,或是探聽些小道消息,就能夠取得勝利的。你的那些小動作之所以能夠奏效,只不過是因為對方太笨!你如果還為你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沾沾自喜,那你就給我好好待在京城,哪裡都不准去!」

  面對柳老爺子疾言厲色的批評,柳蔚虹額頭上不住冒出冷汗,一聲都不敢出。

  「沾沾自喜」,爺爺說得真是太到位了。他的話就像一桶冰水般從頭淋下,將柳蔚虹澆了個透心涼。

  記憶中,爺爺很少會一次跟她說這麼多的話。作為德高望重的華夏國巨頭,柳老爺子可謂惜言如金,與人交談時偶爾點一兩句已算很給面子。

  這回,卻一口氣跟她說了這麼多……可見她的作為,已經讓柳老爺子十分生氣。

  但柳蔚虹卻不知道,柳老爺子是故意要壓一壓她的銳氣。

  當柳老爺子聽到柳成邦講述柳蔚虹的所為時,縱使老爺子見慣世面,也為孫女兒的天賦和早熟感到震撼。

  她做的那些事,雖然就像柳老爺子所說的是「小動作」,但已經相當不錯。可柳老爺子生怕孫女兒太過驕傲,做事越發肆無忌憚,這可就不好了。

  「好了,說說你這次回來,有什麼圖謀吧。」

  咦?柳蔚虹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怎麼爺爺教訓了一通之後,居然還肯給她機會,讓她繼續「胡鬧」?

  「不說就算了。」柳老爺子揮了揮手,示意柳蔚虹沒事就可以走了。

  「啊,不,我要說。」柳蔚虹被老爺子管教得服服帖帖的,聞言忙不迭上前一步,生怕老爺子真的把自己趕出去了。

  她並沒有看見柳老爺子嘴邊那絲微不可見的淺笑。這個小孫女啊,唉!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2 AM


076:隱雷霆於九天,籌良謀自萬里!


  「薇薇,你什麼時候回到首都的?」

  柳蔚虹的書畫老師印劍卿教授,看到柳蔚虹登門拜訪,不由得又驚又喜。

  柳蔚虹恭謹地向印教授微微鞠躬,隨手遞上她帶來的一些南方省特產。

  印教授就笑彎了眼。

  禮多人不怪,這話是一點都沒錯的。雖說柳蔚虹是世家千金,可在印教授面前一直執弟子禮,態度一直很恭敬,這也是印教授對她特別滿意的地方。

  可不是每一位千金小姐,都有柳蔚虹這樣的教養。

  柳蔚虹陪印教授在沙發上落座,只說自己是想爺爺奶奶了,所以回京一趟,過幾日就回去。

  她之所以跟著印教授學書畫,卻是柳老太太的主意。原先,印教授是柳老太太的「老師」。

  柳老太太久居大內,日子無聊,便和其他許多貴夫人一樣,請一些知名的畫家到家中授課,學幾筆水墨山水。年幼的柳蔚虹看著奶奶「上課」,也覺得很好玩,就跟著學了起來。

  這一學就好幾年,所以印教授也算是看著柳蔚虹長大的長輩。

  「冷先生呢,還沒下班嗎?」

  陪印教授聊了一會兒,柳蔚虹便問候起印教授的丈夫冷揚先生來。

  冷揚是國務院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這個研究室,也被外人稱為最高層的「智囊團」,所研究的都是國家的核心政策問題。除此之外,冷先生還是社會科學院的院士,和中央黨校的教授,在中宣部也擔任著顧問的工作。

  儘管在外界聲名不顯,但是在比較高一級的層面上,冷先生可是一位不容忽視的人物。不是高官,勝似高官。

  「哦,他就快回來了。」印教授笑著讓柳蔚虹吃水果。又和她聊起一些南方省的風土人情。

  柳蔚虹拿過一個橘子慢慢剝著,剛吃了半個橘子,冷揚就回來了。

  「冷先生!」柳蔚虹忙放下手裡的橘子,起身向冷揚問好。

  冷揚顯然也很意外在這個時候看到柳蔚虹,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和藹地朝她點點頭。

  「蔚虹啊,你不是在南方省讀書嘛?怎麼跑回來了?是不是在南方省待得不習慣?」

  冷揚不是那種特別嚴厲的性子,恰恰相反,他為人甚是溫和,說話甚至還有些慢吞吞的。他和柳蔚虹的關係也很不錯,以老賣老開個玩笑。也不會有什麼顧忌。

  柳蔚虹笑道:「沒有,南方省挺好的,我過得很習慣。只是想爺爺奶奶了,回來看看兩位老人家。」

  「哦,有孝心是好事。」冷揚贊許地點點頭。在一邊的沙發上隨意落座。每次柳蔚虹來了家裡,他只要有空,都會陪她說上幾句話。

  聽說柳蔚虹一入學就成了華大記者團的學生記者。並且已經開始在《南都日報》上發表文章。冷揚眼中的讚賞之色更濃。

  作為一位大學者,他對於肯鑽研學問好好讀書的孩子,總是高看一眼。像柳蔚虹這樣家世的女孩子,幾乎個個都是讀名牌大學,這沒什麼稀奇,要是哪位千金小姐沒讀好大學,那才是怪事——家裡的面子也掛不住啊。

  可是入學以後,這些千金小姐們就未必肯把時間花在課業上了。學歷於她們而言,不過就是一件好看的嫁妝,只因為大家都讀大學、拿證書,所以她們也跟著去讀罷了。她們的最大愛好,還是享受人生。

  雖說這年頭的娛樂還不多,可是只要想玩,總能玩出花樣來的。比如方東林的那種「特色派對」,其實並不算是很特別,只是他剛好被柳蔚虹設計了。

  但冷揚久在宣傳部門,對於華南大學的記者團,還是稍有耳聞的,知道這是國內頂尖的幾個大學生記者團之一,沒有一點真才實學,也難以進入。

  當然,如果柳蔚虹讓父親出面,進入記者團也不難。

  但冷揚是看著柳蔚虹長大的,知道柳家的家教很嚴,斷沒有為子女的這點小事出面說情的道理。

  柳蔚虹這學生記者的資格,怕還是自己考上的多。而且,她的文章要是不行,《南都日報》也不會隨隨便便給她登出來。

  這個時代的媒體,還是很嚴謹的。

  「好,很好!」冷揚表揚了柳蔚虹幾句:「這是一項很有意義的活動。對了,我記得團中央似乎也正在組織與一個大學生記者有關的活動,你要是有空,改日再到我這裡來,我帶文件給你看看。」

  「謝謝冷先生!」柳蔚虹忙先謝過冷揚。

  冷揚提到的這個情況,她卻還不知道。無論如何,參加這種活動對她來說,還是很有益的。

  就在冷揚陪坐了一小會,正想起身回書房去的時候,柳蔚虹對他說:「冷先生,是這樣的。我爺爺托我給冷先生帶話,說您明天下午如果有空的話,請您到青松園一趟。」

  「哦?柳主席有事找我?」冷揚不禁大感詫異。

  柳老爺子要見冷揚,當然是要讓他辦公室的秘書,通過正式管道通知冷揚的。柳蔚虹這樣說,只是表示了對冷揚的尊重。

  「是呀,爺爺想和冷先生談一些事情。」柳蔚虹淡淡笑著。

  冷揚原想問一句柳蔚虹,到底是什麼事情,旋即又自我解嘲地笑了。

  自己都老糊塗了,柳蔚虹只是因為到家裡來拜訪順便帶話而已,怎麼會知道柳老爺子找自己談什麼呢?柳老爺子找自己說的當然是國家大事,她一個小女孩當然是不知道的。

  但冷揚這回卻猜錯了。柳蔚虹不但知道柳老爺子為什麼要找冷揚,甚至這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劃的。

  回想起昨天,她對柳老爺子說出自己的建議時,柳老爺子眼中明顯的詫異神色……柳蔚虹就很有成就感。

  能讓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的柳主席他老人家驚訝,這可多不容易啊!

  當時柳老爺子只對她說了一句話。

  「薇薇,光有天賦是不夠的,你還需要磨練!」

  這句看似斥責的話,卻讓柳蔚虹激動不已。

  這代表著她不僅被父親認可,也得到了爺爺的肯定!正是因為爺爺肯定了她的才能,才會有這句教誨。

  從此以後,她在柳家的地位,必然會發生極大的變化,說出的話,也會比之前更有分量!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躺在大內閨房裡那張熟悉的床上,柳蔚虹甜甜地睡著了,有種難以言喻的舒心的感覺。

  自重生以來,她拼命謀劃,就是為了能夠擁有改變家族命運的力量。眼下雖然距離這個目標還很遙遠,甚至可以說是太遠太遠了……但總算是看見了一絲曙光,不是嗎?

  或許,以後的情況會越來越好的……

  次日,柳老爺子在青松園裡會見了前來拜訪的冷揚教授。這次會面,自然又引起了各方勢力的側面。柳老爺子處於「半隱居」狀態已經很久了,這回主動「召見」冷揚教授,所為何事呢?

  冷揚從青松園離開以後,他的行動也成為了很多人關注的焦點。很多人認為,這肯定是柳家針對況家的出手而做出的反應。

  「爸。」

  深夜工作中的柳成邦,接到父親從京城打來的電話,十分驚奇。印象中,父親似乎很久沒有主動給自己打過電話了。

  「成邦啊……」

  柳老爺子長歎一聲,聽起來卻不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反而隱隱有愉快的感覺。

  「薇薇這個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柳成邦一聽父親這麼說,馬上就反應過來。這麼說,女兒提出的計畫,已經取得了老爺子的同意?

  果然,柳老爺子接下來便淡淡地告訴長子,他已經找了冷揚教授。

  「既然他們不顧規矩,那我們也不必太客氣了。」

  雖然隔了一條電話線,柳成邦還是能聽出柳老爺子話裡的煞氣。他不禁又想起說過同樣一句話的女兒來……

  「爸爸,我覺得,既然郭書記都拉下臉來向高層求援,咱們也不能客氣了!」

  如今,老爺子也這麼說。女兒還真是像老爺子啊,不愧是老爺子一手培養出來的。

  「成邦,薇薇在南都,你多看著她點。這孩子假以時日,定然會有大出息的。」

  「爸爸,您太誇獎她了。」柳成邦想不到柳蔚虹會得到老爺子這麼高的評價。

  「不……隱雷霆於九天,籌良謀自萬里。薇薇這個孩子,雖然目下還做不到這樣,可是……」

  「總之,你要好好培養她。可惜……唉……」

  柳成邦也知道父親在「可惜」什麼。

  可惜她是個女兒!

  但是,「女兒」就真的不行嗎?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2 AM


077: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南都市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的日子剛舒坦了沒幾天,又開始鬧心了。

  自從吉豪夜總會那一回的『軍地衝突』以後,他就被認作了市長柳成邦一系的人馬。柳市長確實在事後也召見過他兩次,對他的工作表示了讚賞。

  而另一方面,他的老對手喬萬開卻很失意。他的死黨肖副市長和建委主任米強等人,都查出了與隆昌地產之間有數額比較巨大的金錢交易,就在近期被雙規了。雖然還沒移交司法機關,那也是早晚的事。

  據說喬萬開屁股底下也有屎,也曾與隆昌地產的老闆錢剛稱兄道弟,給他的公司和夜總會都提供過一些『幫助』,所以喬萬開如今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哪天就被紀檢的幹部帶走了,根本顧不上和韋克良作對。

  韋克良心裡那個爽啊!

  但是在給死對頭添堵以後,韋克良自己的問題也開始慢慢浮現出來。

  那就是——抱上了柳市長的大腿,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呢?

  這可不見得!

  尤其是最近,南都市的幹部都感覺到了一股微妙的氣息。郭書記和柳市長的矛盾,似乎正在漸漸浮出水面……

  一般說來,一二把手不合這種事很正常,如果太過融洽才是怪事。但所謂的『不合』,也得有個限度,不能鬥得太明顯。否則的話,將會讓市裡的局勢變得複雜起來,各種工作也就難以開展了。

  底下的人們都忙著分析情況各種站隊抱大腿了,哪還有心思工作啊?

  郭書記是在男方省本土成長起來的官員,柳市長則是從外地到任不久的『新人』。剛開始的時候,兩人之間還是能保持和平相處的。不過,看來這種相對平靜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讓韋克良煩惱的是,柳市長目前似乎正處於弱勢啊……

  ※

  「爸爸。是我。」

  柳薇虹打通了父親書房的電話,隨即聽到了父親略帶磁性的男中音。

  「嗯。」柳成邦應了一聲,靜待女兒的下文。

  「冷教授他們這邊,已經提交了報告,即日成形。」

  「我知道了。」柳成邦沉聲道。他雖然不在京城,但是該知道的消息還是能夠第一時間掌握清楚的。

  柳薇虹打電話前,也知道父親肯定收到了消息,不過她還是想和父親溝通下。

  「爸爸,南都市如今的情形我在京城也聽到了些,等冷教授他們下去,情況會有改觀的!」

  柳成邦原本一直板著臉,聽女兒這樣說反倒笑了,「你這丫頭,在安慰我呢?你爸爸又不是林黛玉,哪那麼容易被風吹倒?」

  聽到父親的聲音依然充滿活力,柳薇虹感到很高興,爸爸果然是很棒的!她才離開南都幾天,就聽說了郭其鶴在對父親持續加壓的消息。這股『風』可是不弱呢。況家隱晦的支持、省裡某些大人物親自出面,還有市裡一大批郭書記麾下的幹部在搖旗吶喊,真是全方位立體式的華麗攻擊啊。

  不過,她相信父親沒有騙她。父親可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

  次日,柳成邦召見了南都市兩個區的區委書記。

  柳市長很平靜地責問兩人,市政府早就下令暫停『新城市建設』的相關工程,尤其是兩座高層地標建築的施工,都早就喊停了。

  「為什麼你們又開始擅自施工了?」

  柳市長並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態度雖然冷淡了些,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平和的,但那兩個區委書記還是感到了一陣陣強大的壓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兩句,卻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嗯?怎麼不說話了?」

  柳市長的問話更溫和了,只是雙眼中的神色卻漸漸變得淩厲起來!

  兩個區委書記見了柳市長這般表情,更加不敢出聲了。難道他們敢在柳市長面前說,是郭書記暗示他們可以先把工程開動起來嗎?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啊!他們雖然選擇了聽郭書記的話,但一點也不想被柳市長拉入黑名單好嗎?

  柳市長雖然在郭書記面前顯得弱勢些,但要對付他們兩個小卒子,還是有辦法的。

  其中一個硬著頭皮說,「市長,現在是秋天,正是施工的好季節。如果現在不施工,到了冬天,冷雨很多,施工進度會變慢……接下來又是我們南方省春天常見的發黴天氣,更加不利於施工……」他期期艾艾地吐出這段話,差點把臉都憋紅了。

  柳成邦神色不變,緩緩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兩人還以為自己總算是涉險過關了,從柳市長的辦公室出來抹了好大一把冷汗。

  誰知道當天的書記辦公會議上,柳成邦在所有議題都討論結束後,臨時拋出了他的建議——撤銷這兩名區委書記的職務!

  郭其鶴的臉就綠了。

  他當然知道柳成邦為什麼這麼做,被兩個小卒子剝了面皮嘛,這位世家大少惱羞成怒要殺雞儆猴,向自己示威來了。

  但是人事問題,向來是一把手在管的,他一個市長怎能如此僭越?

  當郭其鶴『含蓄』地提出這一點後,柳成邦也更『含蓄』地告訴他——經濟建設還是我在管呢,你書記大人還不是手長地撈過界了?怎麼,就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都不要臉了,我幹嘛還給你留面子?誰怕誰啊?

  柳成邦也不是好惹的,世家子脾氣一發作,郭其鶴立刻有些抵擋不住。

  到這種時刻,是否世家出身就體現出來了,正因為柳成邦有柳家當他的後盾,他對郭書記的敬畏,也是有限的。

  反正不論如何,柳家不會放棄對他的支持,可是郭其鶴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馬上會被自己的派系大佬無情的拋棄!

  雙方的底氣不同,做事風格也就不同!

  其他的人看到這兩位大神真的快要撕破臉打起來了,每個人都馬上開始裝木頭人,不會說話不會動。開玩笑啊,他們只是無辜的圍觀群眾而已,擺脫兩位大神不要把他們捲進來啊……

  討論到最後,也沒能討論出什麼結果來,郭其鶴不得已硬把這議題壓下去,直接宣佈散會。

  柳成邦面上露出一絲冷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郭其鶴與柳成邦共事這麼久,頭一次領教到了這位柳家未來家主的傲氣,也被搞得頗為狼狽。

  他安慰自己,沒事!柳成邦也只能拿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吵而已了。眼看著高層都支持自己的建設計畫,他很快就能夠實現自己的目標,然後得到本派系大佬的青眼……

  郭書記剛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卻得到了一個令他驚訝的大消息!

  南方省省政府,邀請了社科院和首都幾所大學的數名專家學者,到南方省來搞經濟調研。這個『智囊考察團』可是帶著尚方寶劍下來的,考察目的是研究沿海省份的較發達城市的經濟現狀,指定更為詳盡的經濟發展計畫!

  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事前一點消息都沒得到!郭其鶴顧不得氣憤,趕緊召集人馬商量對策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考察團名義上說是考察南方省的經濟現狀,考察名單上確實也羅列了好幾個城市,如南都市、丹海市、山中市等。實際上,還不是來給柳成邦助威了?

  看看領頭的冷揚教授吧,這位老先生和柳家過從甚密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了,說他們不是下來給自己找難受的,誰信吶?

  郭其鶴又開始哀怨起來。

  看看,這就是世家子的好處了。自己累死累活用盡苦心,才能讓況政局在中央會議上替自己說了幾句話,柳成邦一揮手,首都的救兵就嘩啦啦地往南都市衝啊!

  太討厭了,嗚嗚嗚……

  然而面對柳成邦這堂堂正正的『陽謀』,郭其鶴可以腹誹,卻是不能當面反對的,還得笑咪咪地接待這個考察團呢。

  這些考察團裡隨便拎出一個老夫子來,都能讓郭其鶴吃不了兜著走啊。全都是經濟學的專家,人家來替你想法子發展經濟,還不好?你敢不歡迎?

  這個應對的法子,說起來真是再簡單沒有了。但郭其鶴也好,況家的人也好,都沒想到這不是柳成邦的主意,而是柳薇虹向父親和祖父提出的建議。

  「既然人家是從上往下施壓,爸爸您為什麼要自下而上地抵擋呢?」

  柳薇虹當日和父親談話的時候,曾笑談道,「爸爸,你有沒有聽說過『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老是讓人家出招,我們來防守,這可不行!」

  柳成邦真不知道,自己這嬌怯怯的小女兒,怎麼骨子裡卻是如此的『霸氣』——或許,是得到了柳老爺子的真傳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3 AM


078:扭轉家族命運第一步


  沒錯,在柳蔚虹看來,父親老是這麼被動還擊,終究還是難以抵擋郭其鶴的攻勢,她可一點也不想讓父親重演前世的悲劇。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這話她可不止是說說而已。

  當時,在柳老爺子的書房裡,柳蔚虹完整地闡述了自己的想法。

  「爺爺,我認為,光是盯著那個『新城市建設』計畫沒用,只盯著這件事,眼光反而會變得狹隘了……」

  「哦?」柳老爺子聽孫女兒竟用了這樣的詞句來表述,稍微有了點興趣,「那你認為該如何?」

  「我覺得,我們應該將這個『新城市建設』計畫繞過去!」

  她認為,既然經濟方面,市長的話語權更重,那柳成邦另外制定一套完整的經濟建設方案也無可厚非。您郭書記老老實實管您的黨務工作去,胡亂伸手幹什麼?手不要太長哦親!

  但是柳成邦自己的班子制定出來的計畫,在南都市裡天然的就缺乏「權威性」。那好啊,你郭書記不是為了給自己的計畫塗脂抹粉,還邀請了海外學者們嗎?那咱們就出動國內重量級的經濟學家來為南都市把把脈好了!

  冷揚教授,頭上可是有許多耀眼的光環。雖然他和柳家的關係很好,但是他本人可是最高首長很欣賞的智囊,政治理念上與最高首長很接近。所以,他可不能算是柳家的「自己人」。

  冷揚教授自己提出要帶考察團到沿海省份去考察經濟問題,簡直太冠冕堂皇了,理由不要太充足哦。這回下去的還不止是冷揚教授而已,還包括了許多名震天下的大儒,每個人單獨拎出來都是業內舉足輕重的權威人士。

  他們到了南都市後,郭書記那個「新城市建設」的計畫是否經得起推敲,還是未知數呢。

  「爺爺,人家況政局不是暗示我爸爸不懂經濟建設,反而還阻礙南都市的經濟發展嗎?我倒是要看看,等考察團到了南都市,真正見了這個好大喜功的建設計畫,會得出什麼樣的考察結果!」

  「小丫頭,況政局也是你能說嘴的?」柳老爺子怒瞪了孫女兒一眼。

  柳蔚虹吐吐舌頭,絲毫不把老爺子的教訓放在心上,反正她近來不是被父親呵斥就是被爺爺責罵,習慣了啦。

  對於柳蔚虹來說,能夠聽到爺爺和父親的訓斥,反而覺得幸福得不得了。上輩子兩位長輩去世後,無數次午夜夢回,她都淚濕枕巾。如今能夠還能時常看到他們,這是何等的幸福啊!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感覺到那種撕心的疼痛!

  柳老爺子並沒有立即同意柳蔚虹的建議,但是最後,他還是召見了冷揚,親自出面當「說客」,向冷揚提出了到南都市考察的建議。

  柳蔚虹不知道冷揚教授最後是怎麼被爺爺說動的。柳老爺子是德高望重沒錯,但冷揚教授這種級別的高級智囊,也不會那麼容易被這些巨人們使動。不然的話,隨隨便便一個世家家主都能組織一個考察團了。

  柳蔚虹猜想,最終打動冷揚教授的,還是對華夏國開放政策向來持較為保守態度的柳家,這回一反常態想要在經濟方面有所作為。

  而這……才是柳蔚虹非要回到京城來,當面向老爺子提出這一冒險建議的根本原因!

  上一世柳家的倒台,柳老爺子的驟然去世固然是關鍵,但更關鍵的是柳老爺子去世後家族站隊的失誤。當年,他們家族還是堅持著保守的政治理念,與最高首長的理念並不相符,從而被順勢崛起的況家趁機打壓了下去!

  現在,柳老爺子為了讓兒子在南都市站穩腳跟,不得已做出了一點點「讓步」,在經濟建設方面的觀念,似乎放鬆了一線!

  這太重要了!

  柳蔚虹可是知道,那位九天之上的最高首長,雖然以無上魄力推行了開放的政策,其實四面八方撲來的壓力一點都不小,柳家這種保守的態度,也一直是最高首長的一塊心病。

  如今,「頑固」的柳家似乎已經開始鬆了口,這將會對其他家族也產生一定的影響。無論如何,總歸是一種很好的轉變……

  柳蔚虹希望,柳家的這種小小的轉變,能夠給最高首長留下印象。

  這是她扭轉家族命運的第一步……雖然很微小、很微小,根本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可是只要撬開了一道口子,就有了希望不是嗎?

  她的力量還太微弱。雖然到了如今,她已經能夠對父親進言,也有了在爺爺面前談論政事的資格,已經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但是在整個家族中,她的話語權還是太弱了。

  沒關係!柳蔚虹在心底給自己打氣。這回自己及時抓住機會,讓爺爺邁出了這一步,日後她也能讓爺爺做出更大的轉變!

  她還不知道,柳老爺子背地裡對她的評價,比她自己想像的要高了不知多少。

  柳老爺子對長子說了柳蔚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那一番話後,又話鋒一轉,說道:「你在下面工作的時間太長,眼光反而狹窄了,還不如薇薇看得高遠!」

  柳成邦當時就有些臉紅。自己確實是讓父親失望了,本派系將他派到南都市來,是指望他能打出一片新天地,結果還得組團下來替他打怪,太寒磣了……

  所以他一開始完全就沒往上層想,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柳成邦是個有理想的好中年啊,雖然是世家子出身,但卻沒有躺在老爹功勞薄上吃老本的打算,還是很想靠自己強悍的實力碾壓敵方的。

  沒想到敵方太兇殘,他沒碾壓成功,差點還被反碾壓了……

  柳老爺子毫不客氣地教訓兒子,有些力量,該用的時候就要用。

  「你是我們柳家未來的家主,這點魄力都沒有,倒是枉為薇薇的父親了!」

  這話如果讓柳蔚虹聽到了,估計能驚訝得嘴巴大張塞下一個籃球。爺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好感動!

  能讓「重男輕女」的柳老爺子說出這些話來,可真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謂的「重男輕女」,卻不是要虐待家裡的女孩子,只是政治世家裡的常態。很少有世家將女兒往這方面培養的,不過也不至於完全絕跡,總有那麼幾朵奇葩不是?

  而如今的柳老爺子,也正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既然薇薇本人有這個興趣,天分似乎也不錯,該不該好好培養她呢?

  不過,薇薇畢竟年紀也不大……說這個,還太早了些。

  柳蔚虹完成了進京的任務,接下來的一系列操作,就不屬於她該插手的範圍了。她頂多也只能每天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關於考察團的進展問題,和爸爸打電話溝通一下。

  她畢竟還是個在校學生,請假太久耽誤了學業,也不大好。是以她讓易青鋒替她購買了兩天後回南都市的機票,準備回華南大學繼續自己的學業。

  離京前,按照老規矩,她還是要和葉家明報備一聲的。

  「嗯,你先回去吧,過段日子我還是會到南方省去的。」

  柳蔚虹知道葉家明這次回京,是到他的單位去辦理停薪留職的手續。葉二少在江口市的房地產公司已經籌備得差不多,馬上就要開張了。早就不想在大衙門裡憋悶的葉二少,恨不得立刻就投身商海,當他自由自在的大少爺去。

  「你是後天的飛機?那好,明天我再請你吃個飯吧。」

  「好呀。」

  和葉二少吃飯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柳蔚虹從來都是高高興興地赴宴去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柳老太太會為此事專門找她「聊天」。

  「薇薇啊,你和葉家的老二,還是像以前一樣常來常往?」柳老太太拉著孫女兒的手輕聲問道,眼裡似乎閃動著些異樣的色彩。

  柳蔚虹沒想太多,只說:「是呀,二哥對我很好的。」

  應該說,是太好太好了。就算是嫡親的兄妹,也不一定有葉二少這般寵著她。想到明天就能和二哥再見,柳蔚虹的心情就很好。

  柳老太太並不關心柳蔚虹回來以後和自家老頭子嘀嘀咕咕,不知在談些什麼大事。縱使貴為世家老夫人,柳老太太關心的問題,與普通的祖母對孫女的關心並沒有什麼不同。

  起先,柳老爺子對她說,想讓薇薇和方家的方東林相處看看。柳老太太覺得方東林不錯,到大內來做客的時候態度很從容,對自己也很孝敬,當孫女婿是個挺好的人選。

  誰知道方東林卻鬧出那麼一樁醜事來!

  他出了大醜,和柳蔚虹訂婚的事情自然泡了湯。但柳蔚虹根本沒想過,沒了一個方東林,她需要找個替代品來頂上……很顯然,柳老太太不這麼想。

  她很關心孫女兒的終身問題。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4 AM


079:柳大小姐成了擋箭牌


  柳老太太又追問了幾句關於葉家明的事情,終究是礙於身份,並沒有繼續囉嗦下去。

  柳蔚虹原先一時想不到奶奶的態度為何如此奇怪,後來等柳老太太離開了她的臥室,她靜下心來回想了剛才與奶奶的對話,才啼笑皆非地想到——奶奶大概是擔心她和葉家明之間的關係太過親密了吧?

  說實話,柳蔚虹還真沒把自己和葉家明的關係往「那方面」想過。大概是因為前世的印象太過深刻,她總是像前世般將葉家明當親哥哥對待,絲毫雜念也無。而葉家明的態度從來也很坦蕩,更不會讓柳蔚虹「胡思亂想」。

  但在旁人眼裡,他們過從甚密,卻是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而且聽奶奶的意思,似乎不太贊成自己和葉家明的關係再密切下去……

  如果柳蔚虹只是一個單純的十七歲少女,她會覺得奶奶多慮了,但多了一世的人生經歷,她當然明白奶奶在顧慮什麼。

  柳老太太可不是擔心她「早戀」。像她這個年紀的世家小姐,很多人都被家族安排了親事,只等著年齡一到就結婚,並不容許她們在外面隨意擇偶。她們的婚事,和家族的利益息息相關,可不能兒戲。

  如果方東林沒有「出事」,按照前世的命運軌跡,他們如今早就是未婚夫妻了。

  柳老太太所擔心的,卻是柳家與葉家之間的關係。

  無需柳老太太明言,柳蔚虹自己也明白,柳家與葉家的關係並不親密。不但如此,兩家的長輩的執政理念在某些方面還是相左的。只因葉家在軍事方面的話語權更強,不太插手行政事務,所以和柳家的衝突不明顯罷了。

  柳家與葉家的聯姻,並非不可行,但兩家卻不能從這樁聯姻中獲得什麼好處。另一方面,葉家明本人的「名聲」也不好——雖然在小字輩之中,葉二少可是威名赫赫的紈絝大哥,但長輩們眼裡他卻是「不務正業」的典範。

  眼下他甚至要丟掉家族給他安排好的、國家部委的工作,跑到江口特區去經商,對於他們這樣的豪門世家來說,簡直就是一個「逆子」!

  要不是他並非長子嫡孫,葉家斷不會容許他如此胡鬧的。

  也因為如此,柳老爺子和老太太,絕不會將葉家明列為孫女婿的人選。最起碼在目前看來,葉家明是配不上自家聰慧的小孫女的……

  「唉,老人家真是愛操心。」

  柳蔚虹可不覺得二哥有什麼不好。想起前世柳家倒台以後,原先被眾人一致看好的方東林火速與她解除了婚約,而被視為紈絝子弟的葉家明卻一直對她關懷備至。人品的好壞,高下立現!

  她還是高高興興赴約去了。

  本來葉家明也請了易青鋒,但易青鋒難得回京一趟,他父親易京亮將軍就將他叫過去了。柳蔚虹也覺得自己不該老是「霸佔」著青鋒……雖然有青鋒在她身邊,她會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但近來她也開始思考易青鋒的前途問題。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她很依戀易青鋒在身邊守護她的感覺,也怕易青鋒再次走上前世的那條昆侖山路,便堅持請他陪自己到南都市去。可是,柳蔚虹逐漸覺得,她不能太自私了。

  將易青鋒一直束縛在自己的身邊,或許他心中也是甘之如飴的……可把雄鷹養成家雀,對他真的公平嗎?

  或者,她該在合適的時候和他談談這個問題了。

  她獨自來到相約的西餐廳,剛被穿著筆挺制服的門童迎進門內,挎包裡的電話就嘟嘟響了起來。

  「不會是要放我鴿子吧……」

  柳蔚虹隨口嘟囔了一句接通了電話,結果——還真被她的烏鴉嘴給說中了!

  「薇薇,不好意思,我的車爆胎了……」葉家明很是無奈地說道:「我正在路上等人拖車,你先等我一會兒好嗎?」

  唉,好的不靈壞的靈,柳蔚虹還能說什麼呢?不過,葉家明每次約她都是提前到達,自己等二哥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位容貌端麗的女服務生笑著迎上來為她引路。柳蔚虹隨口說了葉家明定下的檯子,女服務生輕彎腰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她往預定的檯子走去。

  柳蔚虹心不在焉地慢慢走著,腦子裡還在想著關於易青鋒的事情,突然聽到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薇薇!」

  嗯?是那位熟人也在這裡用餐嗎?

  柳蔚虹聞聲轉過頭去,恰好對上一張久違的英俊面孔。

  「啊……是嘉澤哥,真巧!好久不見了。」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許久不曾聯絡的倪嘉澤,柳蔚虹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倪嘉澤從他的座位上起身,走到柳蔚虹面前。

  「薇薇,你什麼時候回京城的?」倪嘉澤顯然也很驚喜。

  柳蔚虹嘴角彎了彎,剛想回應,卻眼尖地看到倪嘉澤方才所坐的檯子邊又站起一人。

  那是一位長髮披肩的年輕女性,略長的鵝蛋臉,身量勻稱,穿著也很淑女。

  柳蔚虹便示意倪嘉澤先為她介紹。

  倪嘉澤臉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將她引到自己的桌邊,為她介紹自己的女伴。

  當聽到這女子叫「況映潔」時,柳蔚虹心頭一動,面上自然還是笑意盈然,非常得體地與況小姐打招呼。況映潔的態度卻並遠稱不上熱情,下巴微微揚起,只依照著尋常的社交禮節與她點頭為禮。

  倒是挺傲氣的嘛……柳蔚虹心裡暗笑一聲,自然不會和這種萍水相逢的路人置氣。

  況家的嫡親女兒,柳蔚虹都是見過的。這位況小姐就算真是況家人,也不過是旁支宗親,卻不知是從哪裡來的自信,自傲若此。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真正的世家千金,往往家教都很嚴。就算骨子裡傲得不行,到了人前卻都是規規矩矩的,少有讓人挑出錯處的時候。這不僅是世家的教養,也是千金們的共識——只有暴發戶的女兒才會四處炫富囂張,她們何必呢?

  反而是一些小世家出身的姑娘,或者是大家族的旁親,因為平時相處的大多是些「普通人」,她們就覺得和名門沾親帶故的自己特別了不起。這種人,只是井底之蛙,上不得台面。

  卻不知倪嘉澤怎麼找了這樣一位女伴?長相還算不錯,但這素質嘛……嘖嘖嘖,完全是為了拉低倪嘉澤平均分而存在的吧。

  「薇薇,既然葉家明還沒過來,你先和我們坐一坐吧。來!」倪嘉澤聽說柳蔚虹在等葉家明,很是熱情地招呼她落座。

  柳蔚虹有些錯愕,這似乎有些不大好吧?他不是在和女朋友約會嗎?拉自己這麼大一盞電燈泡在旁邊當照明嗎?

  那位況小姐的臉色可是越來越不好看了,只是也不好說什麼。

  剛才倪嘉澤介紹柳蔚虹的時候,沒有說得太細,只說是自己的一位小妹妹。況小姐還以為柳蔚虹是倪嘉澤的遠親,沒有把柳蔚虹和聲名顯赫的柳家聯繫在一起——就這一點,也足以讓柳蔚虹確定她的「旁支」身份。

  如果真是貨真價實的況家直系親族,不可能沒聽過自己的名字。柳大小姐為人雖然很低調,可是作為柳家唯一陪伴柳老爺子住在大內的第三代嫡長女,在世家之間可不是那種默默無聞的存在。

  「來吧,快坐。你要喝點什麼?」倪嘉澤並沒有去看女伴的臉色,而是一味招呼著柳蔚虹落座,又招手讓服務生拿菜單過來。

  「嗯,我喝杯咖啡就好。」柳蔚虹並沒有去看菜單,隨意吩咐了一句。

  既然約了葉家明吃飯,她這會兒就點菜吃起來,也太失禮了。

  雖然葉家明不會挑剔她,但柳蔚虹也不會仗著二哥對自己的寵愛就一點禮數都不顧。

  倪嘉澤也知道她要等葉家明,並沒有勉強她點菜。

  柳蔚虹看了兩人面前的餐盤,似乎只用了一道前菜,主菜還沒上來呢。這麼說,兩人也沒在這裡坐多久嘛。

  「薇薇,利斌前些天和我聯繫的時候,還特意和我說起你呢。聽說你加入了華大記者團?」

  倪嘉澤好像已經完全把況映潔丟到了一邊,含笑看著柳蔚虹,一副打算和她好好敘舊的樣子。

  柳蔚虹就在心裡歎了口氣。好吧,況映潔悲劇了,自己也悲劇了……

  現在情況明擺著,倪嘉澤很不想搭理這位況小姐,故意把自己拉過來當擋箭牌。可是啊……嘉澤哥哥,您就不怕我被對面這女人雙眼發出的毒箭射成馬蜂窩?

  我一點都不想惹麻煩好嗎……柳蔚虹看著倪嘉澤狡黠的眼神,突然感覺這傢伙將來被稱為倪家的千里駒、坐上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位絕不是偶然。

  腹黑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4 AM


080:我就是喜歡


  咖啡很快送來了。

  柳蔚虹低頭喝著咖啡,假裝看不見坐在對面的況映潔那風刀霜劍般的眼神。

  嗯,看到眼前這兩位同志的表現,她大概可以做一下現場還原。

  以直覺推斷,今天這兩位肯定是被長輩送來相親的。

  她記得倪嘉澤比自己大七八歲,今年也二十四五了吧。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在長輩看來的確是到了成家的時候。

  倪家如今的家勢並不顯赫,頗有些衰退的趨勢。當然,柳蔚虹知道這種情況隨著倪嘉澤的崛起,會得到很大的改善,不過倪家人不知道啊。

  所以倪家為倪嘉澤選擇了和頂級豪門況家的旁支女兒,這個定位還算是蠻準確的。當然,以柳蔚虹的經驗,倪家可能還不只替倪嘉澤準備了這一個候選對象,大概會有好幾位姑娘成為他的妻子候選人。

  在況映潔這邊來說,情況也相似。她估計也不止倪嘉澤這麼一位備選,但是……倪嘉澤各方面的條件實在很好。無論是長相風度,或是他的工作能力,以及在這一代世家子之中的名聲……就柳蔚虹目前觀察到的情形看來,完全可以用很文藝的八個字來概括——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況小姐很想和倪嘉澤獨處,培養培養感情;而倪嘉澤明顯對她興趣缺缺。

  問題是,你們看得對眼看不對眼,和我有一毛錢關係麼?嘉澤哥,你可不可以別對我這麼熱情,咱們似乎才認識不久嘛,聊幾句就行了吧……

  柳蔚虹心裡暗暗叫苦。可倪嘉澤這傢伙真的太狡猾了,柳蔚虹有幾次想說自己先到那邊坐著等葉家明,都被倪嘉澤巧妙-地拿話堵了回去,似乎她要是就這麼走了他會難過得要命似的。  救命!

  他們的感情沒這麼深吧!柳蔚虹突然發現況映潔看向自己的眼神慢慢變了。原來她只是嫌棄她攪局,眼裡頗有些不耐煩的神色。現在卻逐漸往嫉妒和戒備在發展•……好像懷疑倪嘉澤對自己有什麼特殊好感似的!

  「大姐!請你擦亮眼睛看看我們之間的年齡差好嗎?」柳蔚虹真想對況映潔這麼說。不行,她真的要走人了!

  「呵呵……呃,薇薇?」況映潔突然插了一句,聽起來似乎是在確認她的名字,其實卻是透露著一種「你的名字太路人了我差點就沒記住」的優越感。

  「嗯,況小姐,什麼事?」柳蔚虹露出她招牌的純良笑容,心裡卻在吶喊著「二哥你再不來我就先撤退了」!

  「哦,沒什麼……我剛才聽嘉澤說,你是在華南大學中文系讀書的是吧?」

  況映潔的聲音膩膩的,聽起來有種故意撒嬌的感覺。那聲「嘉澤」叫得餘韻悠悠,柳蔚虹注意到倪嘉澤的濃眉霎時間擰到了一起,又很快舒展開了。

  看來不是什麼男人都喜歡嬌嬌女的呀。不過這況小姐做作得厲害,如果倪嘉澤很喜歡這一款姑娘,柳蔚虹就不得不懷疑倪嘉澤的品位了。

  柳蔚虹頷首應道。

  「呵呵呵,既然你是首都人,怎麼跑到華南大學去讀書啊?」況映潔吃吃笑道:「京城不是有很多好大學嗎?」

  這姑娘真有禮貌啊。柳蔚虹在心底裡暗暗吐槽了一句,況家這旁支小姐的素質……比自己預估的還要低了好幾個檔次。

  哪有一見面就暗示人家「你是不是考不上京城的好學校,才跑到南方省去讀書」的?好吧,她承認在京城人的心目中,只有京城的大學才是好學校。但你心裡可以這麼想,卻沒必要說出來啊?

  和一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女孩子置氣,也真好意思。

  柳蔚虹當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只是笑道:「華南大學也是一所很好的學校,我挺喜歡的。」

  「當然,我也沒說華南大學不是好學校……不過,好像很少有人到那邊去讀書啊,不是嗎?」況映潔不顧倪嘉澤漸漸沉下的臉色,還是不依不饒地說著。

  她所謂的「很少人」,當然不是說京城的學生很少去讀華南大學,而是說在世家大族的子弟中•很少有人選擇離開京城,至不濟也是在江海市讀書。南方省那邊,的確是遠了點。

  也無非就是諷刺柳蔚虹既沒有好家世、也不會讀書……卻不知這位況小姐是什麼名牌大學畢業的?

  柳蔚虹估計這況小姐是那種受不得冷落的傲慢脾氣,被倪嘉澤故意無視了這麼久,終於沉不住氣要發作一下了。只是她可能不敢直接衝倪嘉澤發飆•而是把矛頭對準了自己這個擋箭牌。

  柳蔚虹還是很好脾氣地笑著說:「嗯,是很少。」她才懶得和這種人耍嘴皮子。吵贏了有獎麼?完沒必要爭這種閒氣嘛。

  倪嘉澤贊許地看了柳蔚虹一眼。

  在南都市偶然相識的時候,他就覺得柳蔚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面對逼到眼前來的匪徒,她居然敢動刀子,而且事後也並不顯得如何害怕。這種淡定沉著的氣質,讓倪嘉澤幾乎完全忘記了她的年齡,並不會將她當做一個小女孩來看待。

  因為和利斌聯繫的緣故,他偶爾會聽到她的消息。他也很樂意聽利斌說起她的近況。他見過的世家女也不算少,不過他還是覺得……像柳蔚虹這樣外柔內剛的性子,最讓他欣賞。

  尤其是此刻兩相對比之下,柳蔚虹的優點就更突出了。可笑況映潔還一心想給倪嘉澤和柳蔚虹找點難受,卻不知她這樣除了讓自己更丟臉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要不是她剛才一和倪嘉澤見面,就極不可待地追問起倪嘉澤在倪家裡的地位,又不住說自己多麼得況家老爺子的喜愛,倪嘉澤也不會刻意給她難堪。

  倪嘉澤並不反對與世家女聯姻,但總得找個看得順眼的才能過得下去吧。俗話說,妻賢夫禍少。娶個這麼膚淺的女人,分分鐘可能被她帶累,倪嘉澤才不會那麼笨。

  「哎呀,我聽人說,嶺南那邊氣候很怪的,你去了能適應啊?那裡吃什麼的呀……」況映潔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聽起來似乎是關心,事實上卻句句都在擠兌取笑柳蔚虹。

  柳蔚虹不置可否,正想不顧倪嘉澤的挽留起身告辭,卻聽見有人在一邊冷冷接口說:「那裡專門吃鴨子嘴。」

  「二哥,你可算來了。」柳蔚虹笑顏如花,起身挽住葉家明的手。

  「嗯,讓你久等了。」

  葉家明看也不看況映潔,只和倪嘉澤點頭為禮,就拉著柳蔚虹走了。

  倪嘉澤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搖頭失笑。早聽說葉二少對這乾妹妹呵護備至,今天才算是真的見著了!

  「鴨子嘴?那是什麼菜?好古怪!」況映潔見柳蔚虹被一個俊朗得不像話的帥哥接走了,下意識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倪嘉澤淡淡地接了一句,說:「鴨子嘴不錯啊。」

  他當然知道葉家明是在諷刺況映潔那張臭嘴。在南方,鴨子嘴是一句罵人的話,所謂「燉鴨燉到肉爛了,鴨子嘴也不爛」,用來罵那些嘴巴特別壞的人。

  葉二少的教養算很好了,看在況映潔是女人的份上,只是很隱晦諷刺了她一句而已。至於況映潔能否理解他的諷刺,這個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這種女人,葉二少哪裡有心情搭理她?

  「你怎麼跟倪嘉澤坐到一起去了。」葉家明和柳蔚虹坐定後,他才從鼻孔裡哼出這句話來,表情甚是不爽。

  柳蔚虹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把我晾在這裡。」

  「倪嘉澤……哼。」

  葉家明朝倪嘉澤的方向掃了一眼,伸手從侍立一旁的服務生手裡接過菜單,隨口點了菜。

  那邊廂,柳蔚虹也點好了自己那一份餐點,回頭看向葉家明,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二哥•你怎麼對他那麼大意見啊?人家招你惹你了?」

  「沒事!」葉家明端起手邊的冰水喝了一口,歎氣說:「我今天又被家裡老頭子刮了一頓。反正我這沒出息的紈絝,是比不了人家倪嘉澤這種優等生了!」

  柳蔚虹以前聽葉家明說過,他老頭子教訓他的時候,老喜歡拿倪嘉澤當例子來刺激他。沒法子,誰讓人家倪嘉澤讀書厲害、工作更厲害

  說起來,倪嘉澤還真是無辜啊。只因為自己太優秀,結果就被葉家明給「記恨」上了。

  「我也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啦。」葉家明一攤手,說:「只是親近不起來。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一點,柳蔚虹也很同意。葉家明和倪嘉澤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

  「可是我就是喜歡二哥這樣啊。不是很好嗎?」

  「嗯。」葉家明本來鬱悶的表情總算緩和了許多,露出了一絲笑容。他伸手掐了掐柳蔚虹的鼻尖:「二哥總算沒白疼你這麼多年!」

  「哎呀,二哥,叫你不要老是掐人家鼻子啦。」柳蔚虹嬌嗔道。

  不遠處的倪嘉澤看著倆人親暱地說笑,竟有片刻的失神。

  他們的感情,果然很好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5 AM


081:考察團來了

  柳蔚虹回到南都市沒多久,以冷揚教授為首的專家考察團就真的來到了南方省,開始了正式的「考察調研」工作。

  南方省的政治構架非常複雜。應該說,是國內政壇形勢最為複雜的省份,沒有之一。相對發達的經濟與獨特的地理位置,還有歷史遺留下來的許多原因,造成了這個省份極為「奇特」的政治生態。

  幾乎沒有哪一任南方省的省委書記,能夠在省內達到一言九鼎的地位。能夠掌控大部分的局勢,都要算是極強勢的老大了。所有的大派系都在南方省都自己的「代言人」,省內上頭之多,鬥爭之頻繁,簡直令人眼花繚亂。

  因此,郭其鶴這位南方省省會城市的一把手,能夠讓省裡的個別領導出面給他「聲援」,已經算是很有面子了。但是他同樣無法阻止別人給柳成邦「撐腰」——這麼重要的省份,柳家怎麼會只放了一個柳成邦過來?

  省委和省政府裡,都有不少柳家的同盟軍。

  這次出面「邀請」專家考察團到南方省來的,乃是南方省省政府。

  冷揚教授等專家連同隨行人員一行數十人,受到了南方省省委省政府的盛大歡迎。某位一力促成此事的省委副書記和幾位副省長,還有眾多的中層幹部以及相關的負責人,在青雲機場列隊迎候,極盡禮數。

  南都市市委書記郭其鶴、市長柳成邦當然也在迎候的人群之中,位置稍稍靠後。但是這兩位南都市的「正副班長」,臉上雖然都掛著相似的笑容,眼裡的神色卻是截然不同。

  柳成邦自然是笑意直深到了眼底。援兵終於來了!他能不高興嗎?

  與此相反,郭其鶴的心裡卻是一陣陣的憋屈。沒錯,就是憋屈!

  本來當上了南都市這種在華夏國內舉足輕重的大城市的市委書記,郭其鶴自我感覺不是一般的良好。可就在他躊躇滿志,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柳成邦被調了過來。

  自從柳成邦到了南都市,郭書記的日子就不那麼順心了。

  這位年紀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副手,不顯山不露水的,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世家子的跋扈脾氣,事實上卻還是一個刺頭!要不是他一直在搗亂,自己的許多重要舉措早就實施了,哪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前些日子,他好容易討得了本派系中的重量級大佬況政局的一句話人情,再藉著省裡的一些力量壓住了柳成邦,本以為總算可以好好大幹一番了。那個「新城市建設」計畫,生生被延後了一個多兩個月,再拖下去很有「流產」的危險。為此,他還挨了高層不少責難呢。

  郭其鶴鼓足了勁,在南都市各家媒體大肆宣傳他的「宏大規劃」,誰知——柳成邦又把這口氣給他堵了回去!

  他真沒想到柳成邦會這麼狠,或者說沒想到柳家會使出如此巧妙的還擊。原來還以為,柳家就算還擊,也會是在中央的會議上替柳成邦說話,這可不怕,況政局說了,柳家的人如果這麼做,最好!

  打開國門搞活經濟,本來就是最高首長的指示。柳家明裡出來反對加快經濟建設,好啊!這不是自個將把柄往況家手裡送嘛?歡迎歡迎!

  不過況家人也想,柳家不會笨到這種程度,估計也就是出動省裡的力量,讓省裡的大佬們出來調和。這種程度的還擊,不必害怕,郭其鶴基本可以置之不理。

  誰知道柳家居然鼓搗了這個專家考察團下來!

  不止是郭書記,連況家以及他們整個派系的人都略略吃了一驚,暗歎柳家老爺子果然老而彌薑,隨便出了一招,就讓人難以抵擋。

  如果他們知道,這個主意竟然是一個才剛滿十七歲的小姑娘想出來的,估計誰也不肯相信。

  這麼老辣又犀利的手段,沒有一定的政治智慧,怎麼想得出來?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招,卻醞釀著無數後招,絕對是高手所為啊!

  首先,這個專家考察團的考察調研主題是「探究沿海城市在新時期的經濟發展道路」——人家是來研究如何讓沿海城市更好發展經濟的啊,完全是順應大勢,呼應最高首長的指示啊。

  其次,考察團的組成成員,更加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領頭的冷揚教授自不必說,社科院院士、中央黨校教授,中宣部顧問,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學會名譽會長等等,乃是國內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界的泰山北斗,同時也是知名的經濟學家。

  另外的段老先生、濮老先生等幾人,亦是聲名響亮。縱使比冷揚教授稍低一線,也不會低太多,在各自研究的領域,都是執牛耳的人物。他們的官方身份亦很了得,不是全國人大常委就是全國政協常委,人人都是國家社科院的院士。

  這些業界精英,權威學者,平時若有其中一位來到南方省指導工作,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如今一下子來了七八個,陣容之龐大,簡直猶如九個太陽同時升空一般,幾乎要閃瞎南方省領導幹部們的狗眼。

  太閃亮了,太華麗了,這得多大面子才請得動啊?

  柳成邦肯定沒有這個面子。柳老爺子有是有,可是他老人家開國元勳的身份擺在那裡,如果頻頻出面當說客,那就是自降身份了,就算請動了再多的專家,也只會被人在暗地裡笑話。

  重點是——這些專家學者,各有各的政治理念,而且大多數和柳家並不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

  所以郭其鶴所在的大派系,怎麼也沒法子將這個考察團認為是受了柳家的指使才到南方省來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柳老爺子召見了冷揚教授,再由冷揚教授出面一一說服了這些老夫子才促使考察團成形。但冷揚教授本來就不是柳家的盟友,誰能說柳家只顧一己私利?

  人家柳家的態度擺得很清楚了——經濟,我們也是要發展的。不過,我們覺得你們制定的那一套激進的法子很不可行,所以要另外再商討好的法子!

  更讓人沒法說嘴的是,考察團這回的考察研究對象,可不止一個南都市。丹江市、山中市和江口特區,都在考察範圍內。

  你們況家憑什麼說咱們針對你呀,憑什麼憑什麼……柳蔚虹心裡得意地想著,幾乎要哼出歌來了。

  沒錯,柳蔚虹同學也在歡迎的人群中!

  像這種場合,當然少不了新聞媒體的工作人員啦!

  青雲機場的停機坪裡,除了前來迎接專家考察團的政府官員們以外,還有大量的電視台、報社記者。

  當考察團的專家們從飛機上緩緩走下時,鎂光燈刷刷刷亮個不停。而作為學生記者代表的柳蔚虹同學,更是手捧一簇嬌豔的鮮花,笑盈盈地朝冷揚教授走去。

  「冷先生,歡迎您!」柳蔚虹笑得無比燦爛,端的是人比花嬌。

  冷揚教授呵呵笑著接過她手中的鮮花,和她輕輕握了一下手,臉上帶著慈和的微笑。

  「薇薇,你也要加油!」

  華大記者團的學生們,也紛紛給其他的幾位老先生送上鮮花。顏帆站在柳蔚虹附近,恰好聽見了冷揚教授喊出柳蔚虹的小名,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柳蔚虹居然認識冷揚教授這樣的大學者?

  聯想起她往日裡的種種,顏帆更加覺得這個小學妹的來歷更加神秘了。

  晚上,柳蔚虹回到了柳家的小別墅。

  「爸爸,這下您可以鬆一口氣了吧?」

  柳蔚虹還是照老規矩,和父親談話的時候泡著功夫茶。既能營造一個稍為寬鬆的談話氣氛,也可以讓父親多喝點茶,去去他肺腑裡的煙火氣。

  雖然沒法讓父親完全戒煙,但是柳蔚虹還是希望能夠控制他吸煙的數量。這一點,她的繼母廖碧瑩也非常贊同。

  她們倆甚至曾商量過怎樣「管制」柳成邦抽煙。她們這對「母女」相處久了以後,漸漸地也沒有之前那麼多禮,講話開始隨意了許多。

  柳蔚虹前世幾乎沒有和繼母單獨相處過,基本上廖碧瑩對她而言就是個陌生人。如今相處下來,她發覺廖碧瑩也有廖碧瑩的優點,作為一個繼母,算是比較不錯的。對於目前的相處模式,她們兩人都很滿意,並沒有破壞這種「和平」關係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她們之間也沒什麼利益衝突不是嗎?廖碧瑩想得很清楚,她的兒子世暉就這麼一個親姐姐,日後肯定還得靠柳蔚虹關照的。按照柳蔚虹在柳家的地位,柳家絕不會隨隨便便將她嫁掉。

  和柳蔚虹搞好了關係,才能給世暉多多增添助力。

  柳成邦喝了一口熱茶,送了送脖子,歎氣道:「哪有那麼容易放鬆?這才剛開始呢!」

  柳蔚虹知道父親說的沒錯。這場較量,確實是剛剛開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6 AM


082:柳成邦的手段


  「你這些天去哪裡了?老找不到人。」

  在陳嬌的小院裡,李榮添坐在柳蔚虹對面咕嚕咕嚕地灌下一杯涼白開水。

  柳蔚虹則是慢條斯理地品著她泡的花果茶,隨口應了句:「我回了趟京城。怎麼,近來的生意可還順利?」

  「還好。」李榮添將一疊帳本遞給她。

  柳蔚虹翻看了一會兒,見李榮添把帳做得很清楚,甚是滿意。

  很多事情的確是要靠天賦的。李榮添並沒有受過什麼教育,但字寫得還不錯,帳也算得很是利索,可見他天生就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可不僅僅是憑著一股子衝勁就出來闖蕩的人。

  柳蔚虹想起前世見到李榮添時的情形,意氣風發的年輕總裁,被人前呼後擁地圍繞著……他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自己沒有選錯人。

  「挺好的,照這麼做下去吧,起碼做過今年再說。」

  「嗯?什麼意思。」

  李榮添敏銳地捕捉到合夥人話裡似乎有些別的暗示。

  柳蔚虹笑道:「『帶貨』這種事情,賺頭固然很多,但也不能一直做下去。現在國家經濟秩序比較亂,所以上頭默許有這樣的事情存在,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以後,這扇門肯定要關上的。所以,我們賺得差不多就該開始考慮轉型了。」

  「轉型?」李榮添咂摸著這新鮮的詞彙。

  柳蔚虹又喝了一口茶輕聲道:「阿添,你說咱們要是不做這個了,轉做正當生意做什麼好?」

  李榮添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片刻後才開口應道:「那得看你所謂的『差不多,是多少了。」

  柳蔚虹就笑。李榮添果然是個謹慎的人——從他的外表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呢。

  這貌似桀驁粗暴的美少年啊,其實心思細得很。

  「賺到三四百萬就算了……我看看。」她又回頭翻了翻帳薄:「大概明天春節前後可以賺到這個數了吧?過了年,咱們可以考慮幹點別的營生了。」

  「阿添,你覺得這筆本錢咱們做點什麼生意好?」

  柳蔚虹雙頰上的酒窩一晃一晃,李榮添看著她純淨的笑顏,心情突然就很好。

  「你說讓我聽你的,還說什麼要讓我當站在眾人之上的巨富……現在來問我?」他突然也笑了起來,有些耍賴的意思。

  「哦,是呢。」柳蔚虹撲哧一笑,說:「好吧,這麼說,你到時候聽我的就是了!」

  李榮添聳聳肩,拿起帳簿朝她揮了揮手,抬腿就走了出去。

  柳蔚虹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腦子裡卻開始打起了算盤。三四百萬啊……當啟動資金還是有點勉強了,況且這筆錢還得分出一半來買江口發展銀行的股票,以期來日升值百倍呢。

  如果不是她清楚的知道,明年國家會開始慢慢整頓海關,她還沒打算讓李榮添那麼快收手的。

  灰色地帶,畢竟不可能長期存在,見好就收吧!

  她回到里間,繼續伏案完成一篇新聞報導。這是華大記者團的「作業」,每週團員們都要交幾篇新聞採訪到記者團裡,作為校報和校刊的素材。

  一般說來,這些新聞作業的主題都是自選的,當然如果近期內有什麼特別有影響力的社會問題,顏帆也會組織團員們進行專題報導。

  華大記者團,可不只是有一張鮮亮的外皮,他們是確確實實懷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理想在努力磨練著自己。雖然記者團裡的成員或許也有自己的私心,品行也未必個個優良,但工作能力上確實很強。

  柳蔚虹在寫的一篇報導,是關於南都市公車「線路少、出行難」的問題。隨著經濟的發展,南都市的人口這幾年增長得很快,而原有的公車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路線上,都難以滿足老百姓們的需要了。

  這個問題是她來到南都市以後的深切體會,也從周圍的同學們那裡聽到了許多他們擠公車的「心酸史」。一到了上班下班的高峰期,還有週末,公車上簡直比沙丁魚罐頭還擁擠。這還是天氣不那麼炎熱的秋季,如果是盛夏,柳蔚虹都沒有搭公車的勇氣了。

  在世家千金中,她算是很能吃苦的一個,不過對於充滿汗臭體味擁擠不堪的悶罐車她還是難以接受。

  她也和父親談過這個公車的問題,柳成邦聽得很仔細但也很無奈。他不是不想整頓公車系統,然而一來他為了頂住郭書記的進攻殫精竭慮,暫時抽不出手來做其他,二來資金方面也很成問題。

  南都市不是沒錢,但大筆的資金全被郭書記卡著,說是要投入「新城市建設」裡去。郭書記這也是好手段,把錢拿在自己手裡,底下的人要錢做事就等乖乖聽話。

  「爸爸,看來財政局長那邊,您得下下功夫了。」柳蔚虹斷然道:「老這麼被人捏著錢袋子可不好。」

  柳成邦沒有回應,嘴角卻浮起一絲冷笑。

  原先的財政局長盧旺的確是被郭書記提拔起來的。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法子換上自己的人。

  眼前,就有一個大好的機會!

  ※

  南都市「前」副市長肖蒙坐在賓館的沙發上發著呆,無神的雙眼,油膩的頭髮、皺巴巴的衣裳,如果是以前的熟人見了,十有八九會大吃一驚——這還是那位很重視風度體面的肖副市長嗎?

  他被雙規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按照規定,除了紀委的人每天到賓館房間裡來和他談話以外,他不能見任何外人。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記得自己被雙規前,某人托人傳給他的一句話。

  「你若是想保命,就把嘴巴閉緊一點!」

  肖蒙清楚的知道,以自己收受隆昌地產賄賂的金額,被斃掉也是很有可能的。當然,這筆錢他也沒能全摟進自己的腰包,還「進貢」了很多給某人。

  但是這個「某人」,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否則,不但沒人能保得住他,還會禍及妻兒!

  然而他發現想「閉緊嘴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今天,他意外地在賓館裡見到了柳成邦的秘書楚立衡。

  楚立衡是柳成邦的心腹,追隨柳成邦的日子不算短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按理說,這種時候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是非常不符合規定的。

  不過「某人」都能給他遞話了,柳成邦安排個心腹進來,也不是太難的事。柳成邦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那就別在南都混了,乖乖滾回京城部委過小日子去吧。

  「肖副市長,聽說您這幾天都不吃東西?」楚立衡並沒有擺出痛打落水狗的姿態,他如果是那麼淺薄的人,也入不了柳成邦的法眼。

  肖蒙自嘲地笑了笑。他為了要「保守秘密」,面對紀委的窮追猛打,索性就以絕食來消極地對抗。這一招不是他的首創,很多被雙規的幹部,也會使用絕食來做最後的抵抗,當然往往是徒勞無功的,頂多拖延拖延時間罷了。

  「你來幹什麼?」肖蒙發紅的雙眼掃了掃面前的楚立衡,又側過頭去發呆。

  誰到了他眼下這個境地,都不會有什麼精神的。

  「我來提醒肖副市長幾句。」

  楚立衡知道肖蒙看起來似乎是沒在聽,其實他說的每一個字,肖蒙都不會錯過。

  「肖副市長,您的問題,您自己清楚。不過您若是肯自救,還是有機會的。」

  「自救?」肖蒙喃喃自語,轉頭看了楚立衡一眼。

  雖然只是轉瞬即逝,楚立衡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希冀。

  是呀,只要有希望,誰想放過呢?肖蒙就算明知自己大禍難逃,也仍抱著一絲期望,等著那位「某人」能保住他。

  「肖副市長,有一筆交易,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楚立衡眼鏡後光芒一閃。從肖蒙的表情,他對自己今天來完成的任務有了信心。

  柳市長說得沒錯,肖蒙是個很聰明的人。這筆交易,他最後還是會答應的!

  等郭其鶴得知肖蒙開口交代事情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楚立衡進去了?憑什麼讓他進去,這是違反規定的!當時的值班人員在幹什麼!」

  面對郭書記的暴怒,屬下們也是一臉委屈,他們也不知道楚立衡是怎麼買通了當天的值班人員混進去的啊。那時候又沒有監控設備,只要值班人員咬死了說沒見過楚立衡,那麼楚立衡進去的事情,就永遠只能是「據說」。

  「肖蒙交代了什麼?」

  郭其鶴很暴躁。他有種不安的預感,柳成邦選擇這個時候攻擊肖蒙這個「點」,分明就是要借考察團的勢來達成他的某些目的……

  柳成邦果然不是那麼容易被壓制的!他到底還有什麼後招?

  星光賓館中,柳蔚虹坐在冷揚教授旁邊的沙發上,甜美的俏臉上淺笑嫣然。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6 AM


083:打開突破口


  冷揚教授一行人的行動,自然是備受關注。

  柳成邦不好私下與他接觸,但柳蔚虹卻沒有這個顧慮,她的年齡和身份,足以讓一切質疑煙消雲散。如果她是柳成邦的兒子,或許還會有些人不太放心,可是一個才讀大一的女孩子……就算是柳家的政敵,也沒法拿這個來說什麼。

  在世人根深蒂固的觀念中,年輕的女孩子與這些複雜的鬥爭似乎是無緣的。又有誰知道,如此陣容龐大的專家考察團,都是這小女孩獨自策劃的。

  當然,連冷揚教授本人也不清楚柳蔚虹是「幕後黑手」。

  「冷先生,您下來好幾天了,走了不少地方吧?」

  「是啊……」冷揚教授畢竟年紀大了,連著忙了幾天,臉上頗有些疲倦之色。

  不過,他做學問的風格就是必須要認真考察後才著手研究。因此這次考察團到南都市來,並沒有只坐在會議室裡聽一些所謂的報告,而是確確實實到南都市的許多地方進行了考察。

  柳蔚虹最敬佩冷揚教授的也是這一點。到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還能堅持這樣的治學態度,簡直是不可思議。

  或許,這也是冷揚教授始終得到最高首長和許多高層大佬尊重的緣故。最高首長,自來就是「實踐出真知」的信徒。

  這也讓郭書記等人頭痛不已,老夫子們不好忽悠啊!

  「現在看來,原先的『新城市建設』計畫確實是有些考慮不周。」

  冷揚教授對柳蔚虹說起這些事情,其實是有些犯忌諱的。不過冷揚教授看著柳蔚虹長大,只當她是自家人,在密室之內說話也就沒有了那麼多顧忌。

  況且,他也知道柳蔚虹在這種敏感時刻來找他,大概背後是有柳成邦的影子的。

  既然柳家隱晦地表達出,在經濟發展方面會配合最高首長的指示做一些調整,這種轉變當然是要好好「鼓勵」的。這不是冷揚的意思,而是最高首長的意思。

  最高首長對於這些豪門大族的政治取向,向來很是注意。

  柳蔚虹知道這種時候不需多說什麼,以免被冷揚教授誤讀為柳成邦的意見,她只需要微笑著傾聽就夠了。作為一名「信使」,她的目的僅是探明考察團目前對南都市經濟建設的意見,或者說——對郭書記推行的經濟建設方案的意見。

  很好,事情正在朝她所設想的方向發展。

  柳蔚虹笑得更愉快了。啊,當幕後黑手的感覺真不錯呢……

  另一邊,柳成邦也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飛快地打開了突破口。

  被雙規後一直拒不交代,甚至以絕食抗議的原副市長肖蒙,終於開口了!

  肖蒙的供述涉及到的內容其實並不算多,除了收受隆昌地產老闆錢剛的賄賂,將許多改造舊城區的工程交給了隆昌地產,並且以低價把好幾塊商業用地違規賣給了該公司以外,只多了一個拆遷戶安置房問題。

  但是郭其鶴一樣氣得發抖。

  這周例行的常委會上,柳市長淡定地將安置房問題拋了出來。

  看看,這些拆遷戶的安置房地點有多偏僻,蓋得又有多差?根據肖蒙和錢剛的供述,安置房的工程款可是被他們扣下了三分之二,幾乎是用最差的建築材料隨隨便便蓋起來的,而且還拖欠著施工隊好多工資呢。

  柳市長可是派專人去檢查過,那些安置房雖然是去年才蓋好的房子,但是已經可以直接列入「危房」了。開裂的牆體,漏水的天花,誰敢住進去?

  柳成邦所需要的就是肖蒙這一部分供狀,只要肖蒙承認了他在拆遷舊城區和蓋安置房上的這些問題,就足夠柳成邦將其作為攻擊郭其鶴的利器。

  事實證明,您郭書記一手制定的這個「新城市建設」計畫,就是個假大空的浮誇計畫嘛。

  從去年就開始的舊城區改造工程,簡直是漏洞百出!

  肖蒙作為主管市政建設的副市長肯定難辭其咎,但是郭書記您可是一把手啊,這監管不力的帽子是戴定了!

  柳成邦掌握的還不僅僅是肖蒙的供狀,還有隆昌地產所牽涉到的一大批基層官員的名單,這些官員們或多或少都在舊城區改造中撈到了好處,為隆昌地產大開綠燈……

  如果是在別的時候,柳成邦扔出這些東西來,對郭其鶴未必能起什麼作用,但是在中央下來的專家考察團調查南都市的關鍵時刻……

  這就是傳說中的裡應外合麼!

  郭其鶴難以抵擋柳成邦的攻勢,會議草草結束了。

  他恨不得去把肖蒙弄死,但又不敢把肖蒙逼得太緊。畢竟這次肖蒙的供詞可是一點也沒牽扯到他,證明肖蒙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如果他再去逼肖蒙反口,肖蒙一時激動,要和他拼個魚死網破怎麼辦?

  這隻死老鼠,郭書記嚥得好辛苦……

  但是柳成邦的攻擊顯然還沒有結束。

  不久,前些天公然違抗柳市長的命令,擅自開工的那兩位區委書記,被查出有很嚴重的經濟問題,其中一個還被查出曾經有過酒駕頂包案。很快的,這兩位區委書記也被雙規了!

  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柳成邦是病貓?

  他在南都市蟄伏了半年,手裡掌握的東西可不少,拉攏的人也遠比郭其鶴想像得要多。原先只因為郭其鶴佔據了一把手的制高點,壓得柳成邦不得不韜光養晦。如今有了機會,他怎會輕易放過。

  就在南都市的幹部們,終於見識到柳市長發威的恐怖力量後,柳成邦再次行動了。

  這次出事的,是財政局長盧旺。

  柳成邦不知如何撬開了隆昌地產的老闆錢剛的嘴巴,錢剛承認他讓老婆肖芸和財政局長盧旺的老婆來往,借機送了很多好處給盧旺,盧旺才會違規撥款下來。

  隨著盧旺的被拿下,郭書記的臉被柳市長啪啪啪啪打得山響,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一個個手下都被人家收拾了,偏偏還是如此的「罪證確鑿」,郭書記好恨!

  「爸爸果真是好手段呢。」

  父親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展開了如此精彩的絕地反擊,讓柳蔚虹對父親真是刮目相看。

  前世,柳成邦在與郭其鶴的第一場對戰中落敗後,一直被郭其鶴壓著打。柳蔚虹當時不在父親身邊,沒能近距離目睹二人的鬥爭,心裡還一直以為父親的鬥爭能力比郭其鶴要差……

  現在看來,柳成邦的實力還是很強的,前世只因失了先機,又在大的路線方針上失誤,才會落敗。

  如今有柳蔚虹在身邊不斷提醒,又為他創造反擊的機會,更重要的替他把握著時代發展的方向……肯定不會像上一次那樣慘敗結局了。

  在把財政局長盧旺拉下來後,柳成邦又出乎意料地,沒有推舉自己的心腹出任新任財政局長,而是推舉了班子裡一位既不是況家派系、也不是柳家派系的中堅幹部魏濤。

  這個舉動讓郭其鶴再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果柳成邦要換上自己的心腹,郭其鶴肯定是要拼命反對的。同理,他也認為柳成邦不會同意讓自己的人繼續坐在財政局長的位子上。

  誰知道柳成邦如此狡猾?他主動提出給別的派系的人「分好處」,郭書記如果不同意,那就先得罪了別派的人。

  但是就算他同意了,人家也只記得柳成邦的好處。總之,郭書記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果然是真理啊。」柳蔚虹很「諂媚」地為父親點煙,笑嘻嘻地走到柳成邦身後,替父親揉捏著酸痛的肩膀。

  柳成邦笑道:「你這丫頭,說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怎麼知道我會推舉魏濤?」

  這個財政局長的後繼者,柳蔚虹可是之前就對父親說過,推舉「兩邊都不靠」的魏濤最合適。

  「因為我知道魏濤是最適合的人選啊。」

  柳蔚虹笑了笑,繼續替父親按摩肩膀,說道:「魏濤也是首都下來的幹部,他雖然不是咱們家裡的人提拔起來的,但我看他的履歷,發現他在國家部委的時候,曾經和二叔是同事哦。」

  她口裡的二叔,就是柳成邦的親弟弟柳定邦,目前在中組部某局任職。

  也就是說,柳成邦可以通過柳定邦去影響魏濤。這回柳成邦賣了這麼大的一個人情給魏濤,就算魏濤原來是中立的,也不可避免慢慢向柳成邦靠攏。

  柳成邦歎了口氣,薇薇看來真是要走上自己這條路了。

  有幾個大一女生,會去研究市裡所有中層幹部的履歷,還熟記於心?

  女兒的天分與才能,或許真在自己之上也說不定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7 AM


084:暫時性的勝利


  星光賓館的酒吧裡,柳蔚虹坐在吧台上,小口呷著她最愛的「海底迷夢」。冰涼的酒液滑入口腔後,從舌根到肺腑之間爽氣頓生,讓人忍不住滿足地輕歎出聲。

  坐在柳蔚虹身邊的,卻不是往日陪她到這酒吧來的葉家明,甚至也不是易青鋒,而是原本就住在星光賓館的程文思。

  程文思不像柳蔚虹這般喝甜滋滋的雞尾酒,也沒有葉家明那樣嗜飲烈酒的愛好。他手邊放著一杯咖啡色的黑啤,時不時喝上兩口,精神還是放在與柳蔚虹的談話上。

  「薇薇,這次市政府提出的『宜居城市』的新方案可真是太好了!你也看新聞了吧?」

  「看了呀。」柳蔚虹低頭飲酒,掩去嘴邊浮起的淡淡笑意。

  如果程文思知道這「宜居城市」的方案是由自己一手策劃的,會有什麼表情呢?

  可以自己註定只能當幕後英雄了呀。柳蔚虹心裡打趣了一句,卻一點都不覺得遺憾。

  忍把浮名,換了淺酌低唱——柳三變的詞用在這裡倒是挺合適的,可惜原作者的出發點和柳大小姐卻是完全不同。柳永這是不得志的憤懣,柳蔚虹則是再世為人的大徹大悟。

  浮名是最無謂的東西,實際利益最重要!

  程文思的表情還是很興奮。

  「真沒想到,市政府會有如此前衛的城市建設理念。」

  柳蔚虹微笑看著他:「那你覺得,這個方案比起你們原來研究的那個『新城市建設』方案如何?」

  「好得太多了。」程文思毫不猶豫地說。

  從本質上說,程文思是一個純粹的建築藝術家。建築設計方案,在他看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什麼可說的?如果在人前,他或許還會謹慎些,不胡亂開口招惹麻煩。可面對柳蔚虹這樣的私人朋友,程文思卻是很坦然的。

  柳蔚虹和程文思相處日久,有時候也頗感羞愧——程文思真是太單純了,她為了自身利益刻意接近他、影響他,是否太不應該?

  然而她沒得選擇。

  並且她清楚的知道,在往後的日子裡,她會越來越沒得選擇。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她必須要利用更多的人,不停刷新自己的下限,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政客,或許只能如此了。

  她只好說服自己——最起碼,要為自己保留一些做人的良知和原則。比如,無論如何,不能出賣全心信賴著她的朋友,更不能為朋友帶來災難和麻煩。

  到目前為止,她與程文思的接觸,還是謹守著這個原則。

  「是嘛?」柳蔚虹聽到程文思這麼說,真的很開心。

  程文思聽她反問,還以為她不信,忙又說:「是真的很好!連我的導師,都說南都市政府這個方案很有前瞻性,為我們開啟了新的思路呢。」

  「有這麼好?」柳蔚虹更高興了。這證明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啊。真好!

  至於前瞻性。那是當然的了!

  「宜居城市」這個觀念,如今還沒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呢。

  所謂「宜居城市」,是城市發展到後工業化階段的產物。具體則是指那些社會文明度、經濟富裕度、環境優美度、資源承載度、生活便利度、公共安全度較高,生態與自然較完美結合的城市。也就是「適宜居住的人類的居住地」的意思。

  廣義的宜居城市,是一個全方位的概念,強調城市在經濟、社會、文化、環境等各個方面都能協調發展。人們再次工作、生活和居住都感到滿意,並願意長期居住下去。

  十年前,聯合國就召開了首屆人居大會,提出了「以持續發展的方式提供住房、基礎設施服務」,並相繼成立了聯合國人居委員會和聯合國人類住區委員會。五年前,聯合國創立了全球最高規格的「聯合國人居環境獎」,開始大力提倡生態環保的居住環境。

  然而,迄今為止,就算在國際上,這方面的內容也還僅僅處於起步階段。

  柳蔚虹根據自己前世的見識,將「宜居城市」這個前衛的觀念和它的內涵引入了南都市的城市建設之中,自己撰寫了一份相當完整的城市建設方案,遞交到了柳成邦的案頭。

  南都市氣候宜人,歷史悠久,本身就具有成為宜居城市的先天優勢,再加上相對發達的經濟環境,以及它在國內政治地圖上所處的重要地位……這一切,都是柳蔚虹提出這份新方案的基礎。

  柳成邦原先已對女兒有極高的評價,但拿到這份城市建設方案後,還是再次被女兒狠狠震撼了一把。

  為了對抗郭其鶴的那份南都市「新城市建設」方案,柳成邦也在督促屬下們儘快制定出一份全新的城市建設方案,來讓考察團的專家們「研究研究」。

  然而在看到柳蔚虹拿出的方案後,柳成邦頓時心裡冒出了一句很粗俗的比喻——和女兒這份方案相比,市政府那些屬下們制定的方案真像狗屎一樣……

  當然了,提前了多少年出現的、並且被後世無數實例驗證過可行的國際化方案,能不閃亮嗎?

  不過若是換一個重生者,也未必能拿出這樣完整詳盡的方案來。主要還是柳蔚虹自幼受的教育和生活的環境,造就了她過人的見識。

  饒是如此,為了制定出這份方案,柳蔚虹生生在圖書館裡泡了一個多星期,把手邊能找到的所有資料都用了個遍——其實程文思是個很好的知識圖書館,奈何卻不能用,太遺憾了!

  她無比地懷念著有電腦網路的時代,並且再一次提醒自己,記得明後兩年有餘錢了記得多買微軟公司的股票。

  這份「宜居城市」建設的方案,對於程文思這樣的建築設計師來說,或許在環境設計上的意義很大,但對柳成邦以及他身後的大派系而言,政治上的意義卻更重要。

  要知道,建設「宜居城市」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相當長遠的規劃,所謂「細水長流」是也!

  這與郭其鶴那個激進的、短期內就要見效的「新城市建設」計畫是截然相反的。

  郭其鶴當時推出這個計畫,理由是要提升南都市的城市品位,打造一個國際化的都市,為南都市的招商引資提供優良的環境。

  而現在柳成邦甩出了這個「宜居城市」的方案,理由也同樣充足。

  我也是要提供南都市的城市品位啊,我也是要打造國際化的大都市啊,我也是要為南都市的招商引資提供優良的環境啊!

  可是咱的方案不是建一堆光禿禿的水泥高樓,不是弄那些華而不實的高層地標,不是徹底推翻老城區弄成一個石頭城市……咱這才是高品位,這才是國際化,這才是完美的方案有木有?

  柳成邦甚至在發佈這個新方案的新聞記者會上,動情地為記者們描述了這樣一個未來。

  「我們的南都,是一座建城兩千餘年的南中國大都會。她的肩上,曾經背負著歷史的光榮與沉重,又不時裝載進新的時尚和活力;她很老,又很年輕;很傳統,又很新潮……我只希望,未來的南都,依然可以保留著最原汁原味的南方元素,我們的市民可以在傍晚的榕樹下乘涼,但同樣可以享受到最先進的文明。」

  「我們的南都,是包容的南都,是開放的南都。南邊有海,北邊有山,而在這山與海之間,有我們的根!」

  「南都,將會是一座有根的城市,一座最傳統而又最時尚的國際大都市!」

  據說這段演講在新聞上播出以後,柳市長的威望在南都市民的心目中飛速增長。原先很多市民都不知道南都市的市長是誰,長什麼樣,但從這次以後,卻都對柳成邦和市政府所要推行的「宜居城市」方案充滿了期待。

  當然,對外的宣傳中,是決不能說原來郭書記的「新城市建設」計畫的壞話的,這個「宜居城市」的方案,只說是原先方案的升級版。

  可是能夠舉行新聞發佈會,並且在電視新聞裡播出,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在這件事上,柳成邦借著專家考察團的首肯與讚揚,獲得了暫時性的勝利!

  郭其鶴在批准這個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差點就想把筆給擰斷了。

  但是想到柳成邦不陰不陽地給自己遞了兩句話,似乎在暗示他還掌握了不少肖蒙的「小秘密」,郭其鶴又不得不批。

  郭書記很清楚,這個新聞一播出,自己在高層大佬面前,就會大大失分了。

  但是,他不得不簽,不得不輸!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49 AM


085:好戲開場

  「啊,吃不下了呢。」

  柳蔚虹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看向桌上剩下的幾件點心,長長舒出一口氣。

  「喝茶。」易青鋒從手邊拿起茶壺,為她添上熱茶。

  柳蔚虹抿了口醇香的鐵觀音,笑道:「青鋒,這些你都吃了吧,我可是再也吃不下了。」

  誰讓她這麼貪心,一口氣把這家茶樓裡的招牌點心點了個遍?可是真的很好吃啊!鮮蝦餃、酥皮蛋撻、叉燒腸粉、蟹黃燒賣……還有她最愛吃的奶黃包。每一樣都是那麼好吃,唔,這種傳統小吃她最喜歡了。

  在青松園居住的時候,飯食也很精緻,不過吃小吃的機會不多。京城的小吃她倒是可以自己在外頭讀書的時候和同學去嘗鮮,但她還是更喜歡南方這邊的小吃。

  女孩子嘛,精緻清淡的點心當然更討她們的歡心了。煎餅果子雖好,但和柳蔚虹的愛好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啊……

  今天又是周日,難得沒什麼俗事要忙,她便早早和易青鋒到這家著名的大茶樓來吃點好東西犒勞一下自己。

  這段時間她殫精竭慮,為了制定那份宜居城市的計畫書死了不知多少腦細胞,是該好好補補啦。

  幸虧陳嬌每天做的美食能夠給她足夠的安慰。她是越喜歡吃陳嬌做的菜了,甚至還曾動過跟陳嬌學廚的念頭。不過也只是偶一閃念罷了,隨即被她拋之腦後——她哪有時間呢?

  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啊。

  易青鋒把剩下的點心吃完,才問柳蔚虹:「薇薇,要不要打包兩份奶黃包給你帶回去吃?」

  他知道柳蔚虹偶爾也很喜歡吃點小零食的,所以常常會自己買些她常吃的零食給她送去。柳蔚虹喜歡的東西,他都會默默記在心裡。

  「好啊!」柳蔚虹雙眼一亮,好主意!那她還能拿來當下午茶享用了呢……青鋒想的就是周到!

  易青鋒是個不多話的人,但卻絕不木訥。他只是不善表達……或者說不喜表達罷了。

  「嗯嗯,那就順便再打包一籠燒賣好了……唔,青鋒,不准說我貪吃哦。」她說這話的時候,略有些撒嬌的味道,易青鋒聽了不自覺地笑了笑。

  「不說。」

  他還是那般惜言如金,但柳蔚虹卻只覺得理所當然。她的青鋒就是這樣的風格嘛,如果哪天易青鋒突然多起話來,她還要覺得詫異呢。

  「哎,那天柳市長在新聞裡講的那段話,你們聽到了沒有……」

  柳蔚虹突然聽到隔壁桌的兩位老人家提起了「柳市長」,自然要放長耳朵「偷聽」一下了。

  原來那兩位提著鳥籠、操著本地土話的老人家,也是在討論「宜居城市」的話題。

  聽他們話裡對這個「宜居城市」的方案還是蠻贊同的呢。南都市的市民民智開化早,參政意識很強,即使是這般年紀的老人家,也還很關心電視上的新聞。

  老人家的討論聲音不小——不然也不會把柳蔚虹吸引過來了,很快地,周圍也開始有人附和著討論起這件事情來。自然,也有人提出了一些質疑的意見,甚至覺得這個方案很奇怪的人也有。

  柳蔚虹靜靜聽著民眾們的回饋,將他們最真實的意見記在心裡。

  不過茶樓裡的談話是一陣一陣的,這個話題也沒有持續太久,人們又開始討論起別的話題來。

  「仙姐什麼時候過來啊?」

  「聽說是九點開始。現在都八點五十多了,是不是不來了啊……」

  「怎麼能不來!哎呀,仙姐都好久沒有出來唱戲了,我今天可是專程走了好遠的路過來聽她唱戲呢。」

  「會來的啦,等著吧,沒看今天人特別多?都是等仙姐的啊……」

  柳蔚虹聽到「仙姐」二字,心頭微動。再聽了幾句,才確信這位仙姐就是她見過一次的那位粵劇名伶薛瑞仙。

  怎麼,今天薛瑞仙要到這家茶樓來唱戲?

  南都老茶樓裡,「講古」和「唱戲」是固有的演出項目,不過茶樓的檔次不同,來演出的演員們層次也有參差。

  這家茶樓規模很大,看起來也有一定的歷史。在柳蔚虹他們所在的二樓大廳,有一座中型的戲台,不過方才一直是空置的。

  這會兒,卻有人到戲台上去打掃、安置,看來是有人要來演出了。

  「啊,來了來了。」

  柳蔚虹放眼望去,便看到一些拿著各種樂器的師傅坐到了台上。

  「青鋒,我們先聽薛先生唱完再走好不好?」

  原本想等服務員將打包好的奶黃包和燒賣送過來,就結帳走人的柳蔚虹,這會兒又不想走了。

  雖然她並不懂得欣賞粵曲,但是自從見過薛瑞仙一次後,她對這位氣質如蘭的粵劇名伶深懷好感,既然難得遇上她來演出,自然是要捧一捧場的。

  易青鋒自然不會反駁她的意見,反正只要能陪著薇薇,對他來說去哪裡都一樣。

  於是柳蔚虹又點了一壺新茶,從頭坐下慢慢品著,等待薛瑞仙上場。

  這時茶樓裡的氣氛已經相當熱烈了,幾乎人人都在翹首以盼薛瑞仙的出現,並且交口討論著薛瑞仙今天會表演什麼曲目。

  「仙姐演的黛玉最是一絕!今天肯定是唱《黛玉葬花》了。」

  「仙姐演楊貴妃才是最好看啊!我看是唱《貴妃醉酒》才對!」

  「不不不,仙姐唱王昭君更好……」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許多人都能隨口說上一兩段薛瑞仙擅長的曲目,並且她扮演的許多角色都有各自的擁躉。

  雖然明知薛瑞仙是名伶,但也要到了這個時候,柳蔚虹才感受到她在南都普通民眾之中的知名度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高許多。

  可是……

  柳蔚虹想起薛瑞仙破落的院子,想起小仙還得自己修理門窗的淒苦……為什麼一位如此受歡迎的名角,家境會貧寒到那般的境地?

  儘管前些年國家不太平,或許她沒法出來掙太多錢,可是這幾年大環境好得多了呀。既然她有這麼深厚的群眾基礎,那似乎能掙到不少演出費才是。

  難道這背後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想不到今天居然有幸聽到仙姐出山……上一次聽她唱曲,都有五年了吧?」

  「不止,有六年了。」另一個市民感歎道:「仙姐出來太少了,我們真是想她啊,想當年……」他又情不自禁地說起薛瑞仙當年演出的盛況來,引起周圍群眾的聲聲應和。

  果然像自己猜測的一樣,薛瑞仙很少出來演出了。

  上回柳蔚虹去採訪薛瑞仙,卻碰上了那麼一檔子尷尬事,說好的採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之後柳蔚虹忙著別的事情,暫時先把老城區的採訪放到了一邊,也沒有再到薛家去。

  近來她才剛想重新開始寫老城區的採訪,不想今天倒是趕巧,在茶樓裡能見到薛瑞仙。

  隨著一聲鑼鼓聲響,好戲開場了。

  柳蔚虹忙打起精神,全神貫注盯著戲台,只見一身白衣的薛瑞仙嫋嫋婷婷從台後飄然而出,揚聲唱出:「苦啊——」

  「嘩,是《白蛇傳》!」

  茶樓中的觀眾們頓時轟然叫好,更加興奮,「是仙姐好多年沒唱過的《白蛇傳》啊!」

  《白蛇傳》?柳蔚虹眼皮突然跳了跳,霎時想起薛瑞仙屋裡那副劇照來。

  美如天仙的白娘子,眼懷暗妒的小青。三十年前的舊照,酷肖白玉芳的女演員。

  台上,薛瑞仙緩緩唱道:「我把心經念,心經念,念幾遍。喃無救苦救難觀世音,大慈大悲許我與夫再見面……」

  她身後又閃出一名青衣少女,輕揚脆嗓,接道:「我又只見,你操心萬千遍,他畢竟未曾見。知否佢受欺騙,又嚸會到此見你面?」

  啊……這小青……

  柳蔚虹笑起來,這不是薛瑞仙的女兒小仙嘛?

  小仙的唱腔也極靈動美妙,雖然唱功比起母親明顯要遜色許多,卻也是悅耳動聽。看來假以時日,卻也能接過母親的衣缽,成為新一代的名角了。

  薛瑞仙淒淒惶惶地唱道:「莫不是前生孽債,註定我今世來填?」

  一句唱罷,台下又是高聲喝彩。

  說實話,從薛瑞仙的容貌和體態,完全看不出她已經年過五十。那曼妙的身段、圓潤的唱腔、高亮的嗓音,依然極為迷人,使得台下觀眾如癡似醉。

  就連文化上有著天然隔閡的北方姑娘柳蔚虹,都能感受到薛瑞仙身上散發出的藝術魅力,是那樣的難以抵擋。

  這就是名伶的實力!

  一曲唱罷,薛瑞仙款款向周圍行禮,便悠然退場。小仙也正想退下,突然台下竄出一個油頭粉面的小青年,笑嘻嘻地朝她走來。

  「小仙姑娘,這是我們白少賞你的紅包!」

  白少?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0 AM


086:勾結?

  「小仙姑娘,這是我們白少賞你的紅包!」

  那油頭粉面的小青年嬉皮笑臉將紅包往扮成小青的小仙面前送,大紅包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分量倒是很足。

  茶樓裡請伶人來唱曲,有豪客要送紅包也是常事,並不稀奇。周圍的茶客們見薛瑞仙退了場,紛紛饜足地感歎,卻沒什麼人把注意裡放在這兩人的對答上。

  然而小仙卻往後退了退,眼裡流露出驚慌之色。雖然粉面上塗著油彩看不出臉色,但是從她的眼神與舉動,也可看出她根本不想接受這個大紅包。

  柳蔚虹想起上次,那討債的王十六對小仙說「咱們白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心裡清楚白國凱追求小仙怕不是一兩天了。怎麼今天這樣巧,白國凱也在這茶樓裡喝早茶?

  「謝謝,我不收紅包。」小仙猶豫了一下,貝齒輕咬下唇,吐出一句話來,便回身想走。

  「哎,小仙姑娘,別這麼拒人千里嘛。白少說了,小仙姑娘一大早來唱戲,肯定還沒好好吃早餐呢,不然就到我們的包廂去吃兩籠點心吧?」

  這個「油頭粉面」大概是白國凱的跟班,不過他雖然在纏著小仙,卻還是注意到這是公眾場合,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看起來和普通的戲迷倒差別不大。

  若不是柳蔚虹早瞭解到白國凱垂涎小仙,也不會在意。

  小仙年紀不大,薛瑞仙這些年既然沒怎麼出來演戲,她肯定也沒有跟薛瑞仙跑碼頭的經歷。此時應付起人來,未免就有些青澀了,只站在那裡躊躇著,卻不知該怎麼把這紅包推掉。

  那青年還是一臉的笑,主動把紅包往她手裡塞。

  「來吧來吧,只是來吃兩件點心而已嘛。是吧?大家都是朋友嘛……」

  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裡,他怕是會動手拉扯一下。但是此時他像牛皮糖一樣粘著小仙,小仙不好直接撇下他就走——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那麼客氣,她年輕臉皮嫩,真是拉不下臉……

  「啊,我要回去卸妝了,穿戴成這樣,可不好過去,下次吧。」她把紅包的問題撇開不談,匆忙交代了一句,終於下了決心轉身離開。

  那小青年還待糾纏,卻不想旁邊走來一個清秀的小姑娘,拉了小仙就走。

  「小仙,好久不見了呢……」柳蔚虹好像是小仙多年的好友一般,說說笑笑挽著她往一邊走。

  小仙先是愕然,隨即認出了柳蔚虹,驚喜道:「呀,是柳同學。真是有日子沒見,你怎麼不到我家來了?」

  她明知柳蔚虹是給自己解圍來的,自然配合默契,與柳蔚虹應和著飛快地離開了戲台。那小青年不想身後殺出個「程咬金」來,偏生又是個言笑燕燕的少女,也難再追過去,只得一臉懊喪地看著二人的背影迅速遠走。

  因為是茶樓,不可能有後台,她們這小戲班也只是在離戲台不遠的小休息室裡裝扮休息。

  之前薛瑞仙先退了場,不知女兒後頭遇到了麻煩,卻是沒有出來尋她。

  小仙和柳蔚虹走到樓梯拐角處,兩人站定後,小仙才朝柳蔚虹鞠了半躬:「柳同學,這回真是謝謝你。」

  「小仙你也太多禮了,叫我薇薇就好。」柳蔚虹抿嘴一笑,說:「你脾氣可太好了,以後遇上這種人,跟他囉嗦什麼,直接走人就是。」

  小仙也笑:「啊呀,我媽媽老說我膽子小,現在看來還真是……好的,以後我對這樣人可不再客氣了。」

  「可不是嘛。」

  柳蔚虹對小仙的印象很好,才會「仗義出手」,其實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危險。有青鋒在附近的時候,她向來是無比安心的,似乎發生什麼都不必害怕。

  反正不管出了什麼事,青鋒都會保護自己的呀。

  她不想耽擱小仙太久,正想和小仙道辭,卻看到樓梯上有一個帶著漁夫帽的中年男子低著頭走了下來。

  此時,小仙背對樓梯口站著,將直面樓梯的柳蔚虹擋住了大半個身子。柳蔚虹的目光從小仙的側面看過去,一眼就將那中年男子的身形看了個大概。

  咦,怎麼有些眼熟……

  柳蔚虹眼神一凝,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而那男子一直低垂著頭,並沒有在意這兩個站著樓梯口的女孩子,腳步不停直往一樓而下。

  「小仙,三樓上面也是飲茶的嗎?」柳蔚虹看著中年男子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小仙隨口應道:「嗯,一樓二樓是大廳,三樓是包廂。」

  柳蔚虹明白過來,是呢,怪不得她剛才在二樓廳裡可沒看見白國凱。原來這位大爺是在三樓包廂裡坐著聽戲……也對,三樓那些包廂好像也開了視窗對著二樓大廳的。

  剛才那男子到底是誰,怎麼會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呢?這人她一定是見過的。只不過當時他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的穿著,所以她才想不起這人的來歷。

  她到南都市以來,見過的人委實不少,一時之間倒也想不起什麼線索。反正只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記不得就記不得了吧……

  「小仙,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替我向薛先生問好,改天我再到府上拜訪。」

  「嗯,你可一定要來哦!」小仙戀戀不捨地拉著她的手笑道。

  「小仙,真巧啊。」

  就在二人將要揮手作別的時候,白國凱陰柔的笑聲突兀地在樓梯上想起。

  小仙的身子頓時僵了僵。

  柳蔚虹秀眉輕蹙,便看到白國凱從三樓緩緩走了下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面目模糊的年輕男子。

  白國凱還是穿著一身得體的名牌休閒服,連髮型都打理得一絲不苟,頗有想把自己打扮成港台男明星的傾向。平心而論,白國凱的長相委實不差,要去當拍個電視劇當個男三號男四號問題還是不大的。

  可是這種過於造作的風格,還是讓柳蔚虹暗中嗤笑不已。

  白大少這般做作,也就能唬唬那些眼皮子淺的姑娘,在柳蔚虹面前,真是毫無顯擺的餘地啊……

  「咦?」白國凱一開始只看到一身戲服的小仙,走到樓梯下才看到和小仙並肩而立的柳蔚虹,眼睛頓時更亮了。

  「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呢!」

  白國凱稍顯誇張地朝柳蔚虹伸出手,像是想和她握手的樣子。柳蔚虹臉上笑容極淡,完全沒有和他交握的意思。

  白國凱反倒被她這般姿態激起了興致。

  說實話,白國凱這些年裡追求的女孩子,還真是很少有追不上的。

  《水滸》裡王婆說的好,追女孩子無非就是靠的「潘驢鄧小閒」幾樣。西門大官人樣樣具備、樣樣專精,所以追求起潘金蓮來順利無比。

  而白國凱顯然比西門大官人還要高一個檔次。西門慶只是市井無賴發家,就算結交的官府中人再多,「出身」卻顯然沒法改變。而白國凱有一位當市委書記的姑父,自己長得人模狗樣不說,追女孩子也肯花錢花時間。

  所以被他看上的女孩子,往往最後都會被他弄到手上,而且不會惹上什麼麻煩。

  但是小仙卻是個例外。不管他給她送禮也好,捧場也好,她都對他拒之千里,根本不願意和他接觸,如此一來,反而讓白國凱對這朵清新的小花真興起了征服欲。

  而在大福金店裡偶遇的柳蔚虹,看起來似乎很隨和,但那種冷漠的抗拒態度,卻比小仙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唔,難追的女孩子才有味道嘛。

  白國凱興味盎然地看向二人,笑道:「原來兩位還是好朋友?那就更好了!小仙,我可是專程下來請你到樓上坐一坐的。給我個面子,和你的這位朋友一塊過來喝杯茶好不好?」

  說話間,他已站在了二女身前。他的兩個跟班看似隨意地往周圍一站,卻把柳蔚虹和小仙後退的路線堵住了,很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柳蔚虹失笑搖頭。

  突然間,她想起了跟眼前情景似乎完全無關的事情——她記得那個走掉的、戴著一頂漁夫帽的中年男子是誰了……

  是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公安局副局長喬萬開!

  喬萬開怎麼會和白國凱混到了一起?為什麼喬萬開還故意戴著漁夫帽,像是怕人認出他的樣子?

  很不正常啊!

  想到白國凱或許開有「地下錢莊」,柳蔚虹又不禁瞇起了眼睛。嗯……很有問題……

  再聯想到喬萬開和建委主任米強之間的關係,米強和肖蒙的勾結,那麼……

  柳蔚虹感到自己正在把一條看不見的線索連了起來。

  白國凱如果知道自己一時興起的搭訕,會帶來這樣「嚴重」的後果,他絕不會下樓——但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滴!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1 AM


087:喬萬開是枚好棋子


  「喬萬開和白國凱私下會面?」

  柳成邦點起一支煙,面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這點程度的小事,到還不足以讓柳市長驚訝。

  柳蔚虹將手頭一份資料送到父親面前,輕聲說:「爸爸,白國凱那個大福金店,表面上是從事珠寶買賣,實際上就是他用來放貸、洗錢的一個地下錢莊。」

  柳成邦挑了挑眉毛。這個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他把那份資料接過來,從頭開始翻看。

  資料很薄,不過十來頁內容,但柳成邦看得並不快。柳蔚虹挺直腰身坐在父親對面,心中很是欣慰,這證明父親很重視自己帶給他的這些調查資料。

  擱在以前,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獲得了父親的認可,柳蔚虹真的很有成就感。

  這份資料,是柳蔚虹讓易青鋒和李榮添通過各自的方法,所調查到的一些白國凱私底下的行徑。其實白國凱的大福金店,做得也不是特別隱秘,只是官面上抹得乾乾淨淨而已,在私下裡可不怎麼瞞著人。

  否則,柳蔚虹也不會看到他堂而皇之地來到大福金店給其姑母白玉芳選首飾了。

  「你這些內容可屬實?」柳成邦放下資料,沉吟片刻問道。

  柳蔚虹坦言說:「或許有些偏差,不過大致上是屬實的。」

  「哼,真是無法無天!」柳成邦的臉上終於浮起些許怒容。

  如果女兒所調查這些內容是實情,那白國凱這地下錢莊還真是夠囂張。這幾年來在南都市裡,光是因為追高利貸而引起的刑事案件就不下十樁。

  其中有些人被追債的混混們砍斷手腳造成傷殘的大有人在,甚至據說還鬧出過一樁人命案子,這個暫時沒法證實。

  柳蔚虹想起她親眼見到的王十六等人逼債的情形,就知道白國凱這地下錢莊的打手們絕不會對欠債人心慈手軟,分分鐘要人手腳沒商量。

  而在資料上,同樣也有關於喬萬開的內容。

  喬萬開這一兩年來和白國凱也保持著比較密切的私人關係,他利用手中的職權,為白國凱地下錢莊的打手們充當保護傘。一旦打手們追債時打傷打殘了受害人,喬萬開總會在暗地裡干預這些案子,讓事情不了了之。

  因為那些借債人本來就害怕被人繼續報復,被人把事情壓下來後,誰也沒有膽子真敢再上告,所以喬萬開的作為也就不算太過扎眼。

  喬萬開在南都市公安系統裡的資格很老,故舊極多,也算是有一張不大不小的關係網。

  他和白國凱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確實是一對有愛的好基友。

  不過也因為喬萬開本身有諸多缺陷,始終無法進入郭書記的眼界,將他引為心腹。

  沒關係……柳蔚虹心想,即使這個人不是郭其鶴的鐵杆手下,也很有利用價值。

  「對了,爸爸,喬萬開同時還和肖蒙、錢剛兩人有勾結。錢剛的隆昌地產,雇傭了一大批混混當打手來強迫拆遷戶搬家,據說就是喬萬開『介紹』給錢剛的。」

  這事情聽起來真搞笑,公安局副局長給房地產商介紹打手——可偏偏還是真事!

  柳成邦聽後沒有更大的反應,而是一口一口地抽著煙像在思索著什麼。

  「爸爸,您今天的定量可抽完了哦,這根是最後一根!」柳蔚虹見不得父親抽煙太猛,很不滿地抗議道。

  柳成邦苦笑一聲說:「薇薇啊,你爸爸就這點愛好,你還要剝奪啊?」

  「這是為了您的身體!吶,您該多喝茶、多吃水果、多走動走動,這樣才能保持健康。連廖姨都說了,您抽煙太多對世暉的發育可不好!」

  「就你們兩個事多。」柳成邦無奈地把手裡的香煙在煙灰缸裡撚熄,但這無奈裡,卻還夾雜著暖暖的溫馨之感。

  後妻與女兒能夠像如今這樣和氣相處,他已經相當滿意。如今看來女兒和小兒子的關係也很好,這就更完美了。

  有一個和睦的家庭,對於柳成邦這樣一心在外奮鬥的大男人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多少高級幹部就是沒有好好理家,結果後院起火殃及自身?

  柳蔚虹笑嘻嘻地給父親削了個蘋果用心地切成了小塊,又放上牙籤,再端到父親面前。

  「吃個蘋果吧,爸爸。嗯……我們好久沒下棋了,我來陪您下盤棋好不好。」

  聽到下棋,柳成邦也稍微來了點興致。

  他也知道女兒很不喜歡自己抽銦,想方設法要把自己這點「愛好」給戒了。雖然柳成邦不可能因為女兒與妻子的反對真的完全戒煙,但在家裡少抽了許多卻是不爭的事實。

  「好吧,下一盤!」

  柳蔚虹得了父親的同意,興高采烈地去書房另一邊拿來棋盤棋子,飛快擺起陣來。

  柳成邦的棋力更在柳老爺子之上,和女兒下棋那是穩贏的。不過他愛女心切,下棋時總是留一手,就算贏也不會贏得太多。

  只不過是個消遣,讓緊繃的大腦放鬆放鬆,何必爭強好勝?

  柳蔚虹當然知道父親在讓著她,但她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爸爸寵溺女兒不是應該的嗎?和親女兒下棋都一板一眼、寸土必爭的那種人,才是不可思議呢。

  兩人下棋都很乾脆,不多時就下完了一盤,柳蔚虹果然敗了。她假作不服的樣子,又要父親再陪她下兩盤,說是今天非贏父親一次不可。

  既然是周日,柳成邦的公務也不算太多,陪陪女兒亦是未嘗不可。不過柳成邦一面下棋,一面還是在索著剛才和女兒討論的那件事。

  喬萬開和白國凱嗎……

  「嘻嘻,爸爸,您不覺得喬副局長會是枚好棋子嗎?」

  柳蔚虹隨手拈了個「馬」跳到棋盤中間,抬頭看向父親。

  「此話怎解?」柳成邦不動聲色地動了個「卒」,沉聲問道。

  「我覺得……」

  她一手托腮,一手推了推「車」,笑道:「有時候,正面攻擊還是很有效的。」

  柳成邦嘴角翹了翹,對女兒的說法不置可否。

  但柳蔚虹知道,父親已經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喬萬開雖然只是一隻小卒子,不過只要用得好了,一樣可以撬動整個棋局。

  難得查到他和白國凱這條線,不動一動他也太可惜了呢。

  想到白國凱那天在茶樓裡,想要硬把自己和小仙「請」到他的包廂裡去,柳蔚虹的眼神便是一冷。

  幸而易青鋒及時出來護花。易青鋒也不用做什麼,光是站在白國凱面前,就足以讓白國凱和其他人心生寒意。

  易青鋒並不是那種乍一看很容易引起別人戒備的彪壯漢子,然而他隱怒時身上散發出的森冷煞氣,只要近在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

  當時那兩個跟班不識相,還想用言語擠兌易青鋒,使他「知難而退」,別和白少搶女朋友。結果易青鋒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隨手拿起樓梯口垃圾筐裡的一個空易開罐,用單手將那只空易開罐捏成了一小團硬塊。

  這手勁得有多恐怖?

  兩個跟班馬上白了臉,不敢再說什麼。白國凱「自重身份」,見沒法將兩個女孩子帶走,訕訕地扔下個冷臉走人了。

  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就是了。有人會選擇大打出手彰顯自己的武力,而易青鋒如無必要,是絕不會動手的。可一旦出手•就要一擊成功,絕不拖泥帶水,就像在天鵝廣場派出所裡那樣。

  小仙看著易青鋒的眼神亮晶晶地,好像看到了什麼大英雄似的。柳蔚虹雖然熟知易青鋒的實力,還是覺得易青鋒這舉動好帥氣……嗯,她的青鋒果然很棒!

  白國凱這種小人哪……不需要青鋒出馬,她自己就可以解決!

  不久後,專家考察團暫時結束了在南都市的考察,前往下一個目標城市山中市。

  郭書記才鬆了半口氣,一堆舉報信卻堆上了他的案頭。

  這些舉報信,幾乎全是舉報南都市公安局副局長喬萬開的。

  至於內容,則是五花八門,反正都不是什麼好事,主題思想倒很統一,那就是喬萬開是本市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這些舉報信,居然不是只有一份。這些舉報人,往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辦公室裡都寄了同樣的信。

  要說背後沒人策劃這件事,郭其鶴是打死都不信的。

  在常委會上,市紀委書記管友淩將這件事捅了出來。

  郭其鶴早知道這個傢伙是被柳成邦拉到麾下了,不然上回肖蒙的事情他也不會鬧得那麼被動。楚立衡被放進去,肯定有這傢伙的首尾!

  現在,管友淩又把喬萬開被舉報的事情擺到了檯面上。

  柳成邦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在場眾人,誰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然而人們都知道,柳市長又要出手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2 AM


088:郭書記很被動

  要動一位省會城市公安局副局長,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機關大院裡沒有秘密,喬萬開被人舉報的事情早就傳揚開來,而紀委建議對喬萬開進行調查,顯然也是出於柳成邦的授意。

  當下郭其鶴就黑了臉,柳成邦這段時間的作為實在太過了,真當他能夠和自己這市委書記平分江山了?

  經濟建設上的事情敗給柳成邦,郭其鶴儘管很窩火,但還不至於太過難受。畢竟這些是柳成邦的正宗分內事,他要爭,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柳成邦在幹部問題上屢屢出手,也太過分了吧!哪有這麼跋扈的副手?就算你是世家大族的未來家主,也不能一點規矩都不顧啊。

  郭其鶴在南都市經營的時間比柳成邦長得多,又是本土提拔起來的幹部,常委會上自然是佔有很大優勢的。也不用他自己出面駁斥,幾個鐵杆心腹早就察言觀色看出了郭書記的不爽,紛紛朝管友淩「開火」。

  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舉報,就要大張旗鼓地調查一位老資格的公安局副局長,這不合理嘛!這會挫傷同志們工作的積極性啊。

  公檢法的同志在第一線工作,最容易「得罪人」,哪個負責人收到的舉報信少了?

  這麼多舉報信密集地出現,莫非是某些犯罪分子在背後針對喬副局長出手•想要進行報復?

  郭派的幾位常委雖然說話都很婉轉,修飾得冠冕堂皇,不過話裡話外表達的都是這些意思。

  郭其鶴看著手下們爭相法眼,受傷的小心靈得到了暫時的慰藉。嗯,自己這些年的努力還是沒有白費啊,對局面的控制比較到位嘛。如果不是柳成邦這根「刺頭」出現,他的好日子也不至於平生波瀾。

  管友淩不管別人說什麼,反正他從會議一開始發言後,就一直板著那張黑臉坐在一邊。他這人就是如此冷硬的性子,和同僚的交往也不多。但紀委系統自成一系,他又是首都下來「鍍金」的中紀委幹部出身,大家也就不好說他「不懂事」。

  「市長,你的看法呢?」

  會議到了尾聲,大家的發言都告一段落了,郭其鶴發現柳成邦還沒說過話。他假惺惺便地請柳成邦發言,語氣很是溫和。

  柳成邦濃眉舒展,也輕輕一笑,說道:「既然書記和大家都認為喬萬開同志沒有問題,那我沒有什麼意見。」

  呃?他沒意見?

  郭其鶴不禁楞了楞•隨即心中升起一股微微的不安。

  柳成邦實在太平靜了……

  郭其鶴才不信這麼多舉報信的出現,和柳成邦沒有關係。但他大費周章弄出這事來,又攛掇管友淩把事情擺上台盤,怎麼可能只是為了說一句「我沒意見」?

  郭其鶴畢竟老奸巨猾,稍一琢磨,立刻從柳成邦的發言裡咂摸出了一點味道,隨即臉色微變。

  「書記和大家都認為喬萬開同志沒有問題」——他這話可不簡單!

  一瞬間,郭其鶴才感到剛才那「熱火朝天」眾口駁斥管友淩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妥。

  自己是不是被柳成邦下套了!?

  會議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默默結束了。柳成邦閒閒地提起了另一樁議題,把關於喬萬開的議題擱置不談,反而讓人越發猜疑。

  做到這個層級的幹部•就沒有誰不是人精,過後回過頭來想想,許多人都是心中一凜。

  柳蔚虹從楚立衡口中得知父親把喬萬開的拋了出去,心情大好,真是恨不得搬個凳子到郭書記面前坐著看戲。

  郭書記,衝動是魔鬼啊!

  她還真沒想到郭其鶴會這麼「配合」,也不過過腦子就讓盟友們開腔把這事情給頂住了。

  估計是這些日子裡,郭書記被憋屈慌了,迫不及待要出來顯擺自己在市裡的掌控力吧?

  大家都在很積極地要把喬萬開保下來,這樣很好嘛。日後喬萬開要是查出了大問題,這些人的立場就很微妙了。

  柳蔚虹之所以建議柳成邦把喬萬開拋出來,就是這個原因。

  喬萬開和白國凱那些不能說的秘密,郭其鶴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他也明白喬萬開若是出了事,深挖下去肯定會牽扯到白國凱,所以他不得不保他。否則的話,喬萬開還不夠資格讓郭其鶴動用這麼多盟友替他說話呢。

  肖蒙被雙規後,他的死黨喬萬開之所以還暫時沒事,就是因為有白國凱的事情在起作用。不過喬萬開還是膽戰心驚,因為他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絕不乾淨,柳成邦萬一想起他來,他可就慘了。

  現在柳果然想起了他……

  他只能指望郭書記能保住自己了!

  「不過啊……書記大人,我真希望您能更加用力地護著喬副局長……」柳蔚虹暗笑不已。郭書記現在保喬萬開保得越厲害,喬萬開被查出問題後他就越被動。

  不過郭書記現在也很被動就是了。

  怎麼說喬萬開也是他任上提拔起來的,理論上是他的人。要是柳成邦要動喬萬開,郭書記一點都不抗議,那也不對啊。

  保也不行,不保也不行。柳成邦這一著佔據了主動,郭其鶴淪為被動防禦,只有死保喬萬開到底了。

  一旦喬萬開保不住,郭書記本來被打得很痛的臉,就會又添新傷啊……

  可惜,喬萬開已經上了柳家父女的黑名單,是必然要被拿下的!

  ※

  李榮添來到柳蔚虹屋裡的時候,柳蔚虹正在整理一些資料。

  「事情查得差不多了。」

  李榮添很隨意地坐在小廳唯一的沙發上,拿起柳蔚虹為他倒的熱茶一口氣喝了半杯。對於喝茶他是完全不愛好的,覺得和喝熱水沒什麼區別。但他注意到柳蔚虹似乎很喜歡喝茶,也在慢慢適應著柳蔚虹的習慣。

  每次來到柳蔚虹的小屋坐下,李榮添總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這間只有一室一廳的小屋其實並沒有過多的裝飾,但小小的屋子和僅有的幾樣傢俱都打掃得很乾淨。略舊的方桌上鋪著淡雅的桌布,桌上的玻璃花瓶總插著幾支鮮花。

  茶几上也常常擺著洗好的水果,另一邊則是一些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和雜誌,上頭時而會有做筆記的痕跡,可見她閱讀得很認真。

  淡淡的花香和果香彌漫在屋子裡,李榮添靠在放了許多圖樣可愛的靠枕軟墊的小沙發裡,身心都緩緩放鬆下來。

  這是少年很少體味過的感覺,很溫馨,很舒服,很……讓人眷戀。

  他出身貧寒,父母鎮日忙於生計,昏暗的老屋雖然也說不上有多骯髒,但也僅僅是能住人罷了。

  餐桌上陳年的油漬、斑駁的窗櫺、發黃的蚊帳……他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在他所見到的人家裡,似乎都是這樣的。

  他因為沒有兄弟姐妹的緣故,家裡還算齊整呢。那些生了好幾個孩子的人家,更是亂得沒法看。比如阿球家,家裡地上還常常有他那幾個弟妹的尿漬呢!

  李榮添向來不在意這種生活上的事——也沒法在意。

  可是認識柳蔚虹以後,準確的說是常常到柳蔚虹住的小屋裡來以後,他才知道世上的確是有另一種人的。

  這和有錢沒錢的確是有關係,但又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李榮添搖了搖頭,把一些他所認為的軟弱的感覺甩出腦外。想正事,別走神了!

  他把剩下的熱茶喝完,說道:「我找到那個人了。嗯,估計只要給錢,問題不大……」

  柳蔚虹莞爾一笑。

  「阿添,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算不上問題。我希望明天就能聽到好消息。」

  李榮添點點頭。「可以。明天晚上我再過來,應該可以帶給你準信。」

  「好!」柳蔚虹笑得越發開心了。李榮添果然是可用之才,能夠將這個人才拉攏在身邊,用處很大呀。

  「你老是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做什麼?」李榮添突然問。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知道柳蔚虹的身份,柳蔚虹從來不說,原先他也沒打算問,合作得也蠻愉快的。但是最近這些事,確實是太大了!

  一個接一個的政府官員,都是她算計的目標。她到底是什麼人?

  柳蔚虹也覺得是該找機會和李榮添談談,不過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

  「等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柳蔚虹笑了笑,說:「阿添,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好吧。」李榮添歎了口氣,心裡對柳蔚虹的身份卻更好奇了。

  他當然知道柳蔚虹明裡的身份是華南大學中文系大一的學生。但是,哪有這麼「不務正業」的學生?要說她是黑道大佬的女兒,先不說南都市有沒有這麼大膽的大佬,也得有這麼能量才行啊。

  再說,她的目的是什麼?賺錢,似乎只是她副業中的副業而已!

  李榮添把一肚子的疑問再次吞回肚子裡,隨手拿了個蘋果啃了起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2 AM


089:鬧起來了

  儘管華夏國的許多民眾還在過著比較簡樸的生活,但在這與國際大都市香都毗鄰的南國名城南都市,已經出現了一些很現代的居民社區與高層住宅。

  藍海小苑就是這些社區中較為「豪華」的一個。雖然這附近並不算是南都市的市中心,然而也是較為繁華的商業區,周圍的環境很不錯。在藍海小苑買得起房子的人,家境必然不錯。

  當然,在這個時代,私家車還是傳說中的東西。連公家單位裡還不乏一些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中層幹部,只有一二把手們能坐上「專車」。

  呂絲絲踩著尖細的高跟鞋,挎著深棕色的小皮包,慢慢悠悠地從公車上下來,往藍海小苑走去。

  唉,要不要去買菜呢?算了,那個人最近都不常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歡。估計今晚也是自己一個人吃飯,沒必要煮多一份,浪費……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嘟起塗了朱紅色唇膏的櫻唇,顯然心情很不愉快。

  就在她快要走到藍海小苑大門的時候,突然從後面竄出一個黑影,用力一拽她手上的皮包!

  「呀,打劫!」呂絲絲尖叫一聲,反應也算很快,死死拽著皮包的肩帶不肯放手。

  「臭娘們,放手!」

  那穿著黑色運動服戴著帽子的歹徒看不出年紀,但顯然是個強壯的男子。他見呂絲絲不肯放手•發狠將呂絲絲一推,呂絲絲終於抓不牢帶子,被搶走了皮包。

  「抓賊啊!」

  被歹徒這麼一推,呂絲絲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這一摔可把她疼得不輕,但她現在顧不上這些——這皮包可是香都帶回來的名牌包包,一個值就好幾千呢,包包裡頭裝的現金可也不少啊!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周圍的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歹徒已經飛快地轉身跑了!

  「抓賊!快抓賊啊!」

  呂絲絲掙扎著想爬起來,奈何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膝蓋和手肘都痛得要命,越是著急越是沒法起身,只能高聲尖叫著指望有援兵出現。

  其實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徒勞的呼喊罷了。看著歹徒的背影越來越遠,她眼裡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啊!」

  忽然,從斜裡殺出一個人影,飛起一腳就把歹徒踹倒在地!

  歹徒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手上的皮包也被甩到一邊。

  那人二話不說,先撲過去把皮包搶到手裡。歹徒估計也是個慣犯,見形勢不對,皮包也不管了,魚躍起身撒腿就跑。

  呂絲絲好容易站直了身子,她那心愛的小皮包竟又被人送到了眼前。

  「阿姐,你沒事吧?」

  呂絲絲驚喜地接過皮包,這才發現替她搶回皮包的,竟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他年輕的臉上似乎有些細微的小疤,左邊眉毛上的疤痕尤為明顯。但這完全無損於他的俊美,反倒讓人對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美少年正雙手插袋,對她微微笑道:「對不起,讓那人跑掉了。」

  「沒關係沒關係,謝謝你!」呂絲絲忙理了理自己淩亂的髮絲,對美少年甜甜一笑。

  「舉手之勞。」美少年聳聳肩。

  呂絲絲剛想再說什麼,卻被腳踝處傳來的刺痛揪得變了表情。

  「怎麼了?」美少年見她突然皺起了眉頭,忙問。

  「好像是扭到腳了……」呂絲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是有些站立不穩。

  「我扶你進去吧。」

  美少年並沒有多少猶豫,又把皮包接到自己手上,扶著呂絲絲的胳膊和她一道往藍海小苑裡走。

  腳上的確痛得厲害,加之她自覺比這男孩子大了七八歲,被他扶著倒也不覺得太尷尬。

  交談中,她得知他叫阿添,也和家人一起住在藍海小苑裡。

  藍海小苑有十八幢樓,幾百家住戶,彼此間不認識很正常。呂絲絲聽他這麼說,對他自然更是親近了不少。

  而在呂絲絲所看不到的地方,距離藍海小苑有四五條街的另一個街區裡,剛才那穿著黑色運動服的「歹徒」,卻笑著從另一個少年的手裡接過了五張百元大鈔。

  「阿球,你們又要做什麼壞事了?」

  那叫阿球的少年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黑衣男子的疑惑拋之腦後。其實,連他也不知道,添哥為什麼要故意去接近那個女人呢?

  雖然長得是蠻漂亮,前凸後翹的,不過也比他們大太多了吧?添哥對女人從來沒什麼興趣啊,唔,可能那位優雅的柳小姐是例外……

  ※

  「今天進了呂絲絲的家,暫時還沒有發現。」

  同一天夜裡,李榮添出現在柳蔚虹的屋子裡。

  柳蔚虹沒有插話,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還有下文,並不急著追問。

  「不過,據可靠消息,這個呂絲絲是喬萬開最信任的情婦,已經跟著他好幾年了。雖然兩人沒有孩子,但喬萬開的很多東西,應該都是呂絲絲在管著的。」李榮添緩緩說道。

  柳蔚虹還是沒有搭腔,思索片刻後才說:「事情要快……你最好再加快速度,只有拿到了喬萬開和白國凱交易的證據,我才好辦事。」

  「……我儘量。」

  李榮添把雙手枕到腦後,故意把目光從柳蔚虹臉色移開,朝天花板看去。

  他總是不自覺地想看著她……這真不是什麼好現象。

  從懂事起,他就在街上討生活,所接觸的三教九流何其多。如今他雖然不在黑道上混,但是和許多兄弟的聯繫卻一直沒有斷過。

  在道上混出來的他,比柳蔚虹更懂得如何利用這些黑暗的力量。說起來也很簡單,不過是錢。

  只要你大把大把地撒錢,自然會有人肯替你做事,探聽消息也好,假裝搶劫也好,都很容易……

  可今天的事情,若是別人要求他這麼做,他是絕不會搭理的。

  有什麼麻煩事,一刀砍過去解決算了,還要他在那個妖嬈的「老女人」面前做戲,實在太麻煩!讓過去道上的兄弟知道他做這種事,他真是八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但是……唉,反正他現在就是去替她辦事了,還那麼盡心盡力。

  他是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了!

  柳蔚虹慢慢喝著自己手裡那杯熱茶,思索著如何從呂絲絲這個女人身上打開喬萬開的突破口。

  她可是跟父親打過包票,保證能把足以釘死喬萬開的證據送到他面前的。這一回,她並沒有完全暗中行事,而是先跟父親提過了一嘴。

  柳成邦沒有回應,像是根本沒聽到女兒在說什麼似的。柳蔚虹知道,父親這就是默許她繼續行動了。

  回想起來,父親對自己的行動似乎是越來越寬容了呢。

  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樣呢……大概,是她提議讓專家考察團到南都市來考察開始?

  呂絲絲,二十六歲,南都本地人。原先是戲班裡的小花旦,不知因何成為了喬萬開的情婦,兩人在一起有幾年了。藍海小苑的房子,就是以呂絲絲的名義在去年買下來的。

  柳蔚虹之所以篤定呂絲絲是個突破口,卻是從小員警韋浩金那邊來的消息。

  韋浩金告訴柳蔚虹,喬萬開非常寵愛呂絲絲,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呂絲絲出面替他料理。比如別人給他送禮,都是直接送到呂絲絲那裡去,而不是送到喬家。

  還有某些求喬萬開辦事的人,也是到呂絲絲那裡去說事。但是呂絲絲還是比較低調的,從不和喬萬開同時在人前出現,更不曾打著喬萬開的招牌亂招搖,比較「懂事」。

  估計這也是喬萬開信任她的原因之一。

  「先不說這個。另外人命案子那邊弄得怎麼樣了。」柳蔚虹收回思緒,再問起了另一件事情。

  李榮添笑了笑,說:「已經鬧起來了!」

  已經鬧起來了!

  這天郭其鶴剛來到辦公室,就聽到了這個彙報。喬萬開又被人鬧了!

  這回卻不是舉報信,而是有人到信訪辦上訪!

  「好大的一家子,一直堵在信訪辦門前,打著白布橫幅……寫著『殺人償命』……」

  郭其鶴的秘書小王也是個很精明強幹的人,但報告起這件事情來,還是有些猶疑。他知道郭書記聽到這件事,肯定不會高興的。

  「這事和喬萬開有什麼關係?」郭其鶴兩眉擰起,簡直可以夾死飛過的蚊子。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喬萬開的事情,怕是難以善了了!

  在另一棟辦公大樓裡,柳成邦也在聽取同一件事的彙報。

  鬧事……

  他下意識地想起前天女兒所說的話。

  「爸爸,既然要拿下喬萬開,就乾脆一點。」

  這次的事情,怕又是薇薇這不肯消停的傢伙弄出來的吧?她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3 AM


090:黑暗中的保險箱

  「嘭嚓!」

  一陣火花閃起,呂絲絲下意識尖叫一聲,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幾步。

  屋裡霎時間黑暗一片,顯然剛才整間屋子的電路都被剛才電熱爐上的火花燒壞了。

  「怎麼會這麼倒楣啊!」

  呂絲絲把鍋鏟一丟,頹然到客廳的抽屜裡翻找起蠟燭和火柴來。

  唉,上回記得是放在這裡的嘛……唔,蠟燭找到了,火柴,火柴……

  「砰砰砰!」

  就在她為找不到火柴差點想抓狂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呂絲絲一愣,沒有應聲。

  如果是喬萬開過來,他有鑰匙會自己開門,沒必要敲門。再說喬萬開已經好幾天沒過來了,今天她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過來,卻被他劈頭蓋臉一通怒罵,她差點沒被罵出眼淚來。

  這幾年喬萬開對她算是很好的,基本上沒給過她氣受。如今卻這般生氣,難道是事情變得更麻煩了?

  她是依附著喬萬開生活的菟絲花,若是喬萬開倒台,她的富貴生活也就到了頭。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呂絲絲年少時也是苦過的,正因為吃過太多的苦,才更想牢牢抓住手上的一切。這幾年她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要讓她回到以前那種苦日子裡去,真是要了她的命!

  想到這裡,呂絲絲的心情更加惶恐不安。

  「砰砰砰!砰砰砰!」敲門聲並沒有停下來反而越敲越急了。

  呂絲絲咬了咬唇,這種時候來敲門的會是誰呢?也許只是巧合,是有人來找自己說正事?畢竟,時間還不到晚上八點……

  「呂姐,你在裡面嗎?」

  呂絲絲聽到這聲音,心頭一鬆,忙把手上抓著的蠟燭一放,小跑著去開門。

  大門一開,門外果然站著昨天替她搶回了皮包的那叫阿添的美少年。

  「咦?呂姐,你家怎麼不開燈?」阿添隨意往裡張望了一眼,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好奇。

  呂絲絲苦笑了一下,說:「唉,真倒楣,電熱爐燒了,整個屋子的電路都壞了……」

  阿添「哦」了一聲,笑道:「我媽媽聽我說起你崴了腳,讓我把我們家用慣的藥酒拿給你試試。剛好,我替你看看電路吧?」

  呂絲絲接過阿添手裡那瓶藥酒,驚喜地把他讓進屋裡。「太謝謝伯母了,這怎麼好意思……你會修電路?」

  「還行吧,不過也是跟著爸爸學過一點而已。」

  阿添邊說邊走了進來,順口問了句:「你怎麼不點蠟燭?」

  聽呂絲絲說找不到火柴,阿添從褲兜裡拿出了打火機。

  「這下總算有亮光了。」

  隨著燭光亮起,呂絲絲驚慌的心情總算慢慢平復下來。幸虧有阿添過來……

  平時她這屋子是不招待外客的,呂絲絲能夠讓喬萬開專寵她一人,憑的可不是長相身材而已,她確實也很精明能幹,不是那種胸大無腦的平庸女人能比的。

  但昨天她扭傷了腳,阿添送她回來的時候已經進過一次家門,再說現在阿添也是順便替她修電路而已嘛。呂絲絲雖然時常防著外人,但對於笑容燦爛、長相俊美的鄰家少年,警覺性早就降到最低了。

  阿添煞有介事地先開了客廳牆邊的變電箱,用呂絲絲好容易翻出的電筆測了一輪,才又苦惱地說可能得每個屋子的電路都查一查。呂絲絲不疑有他,帶著他到每個屋裡轉了一圈,把插座都檢查了一遍。

  「好,呂姐,你先坐在客廳裡歇歇,我很快就好。」

  阿添笑著讓呂絲絲先回客廳坐好。呂絲絲對於這些東西是半點不通,也不知道阿添要怎麼修電路,只好點頭聽從了他的建議。

  她怎麼會想到這次的停電根本就是李榮添故意鼓搗出來的?

  要破壞一間屋子的電路,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如果呂絲絲家裡有常常修電器的男人,或許會察覺出問題來。但呂絲絲卻是完全不懂這些東西的,並不覺得他每間屋子的電路都要「詳細檢查」有何不妥。

  在只有微弱燭光的屋子裡,她更不知道阿添已經飛快地把裡屋的抽屜翻找了好幾遍。

  「好了!」

  呂絲絲正等得心焦,突然聽到阿添歡快地拍了一下手掌。緊接著,他從裡屋出來,又進了廚房。兩分鐘後,他打開了變電箱的總閘,屋裡一下子又亮如白晝。

  「啊……真的修好了呢!」呂絲絲輕輕拍了拍胸口,高聳的峰巒隨之陣陣起伏。

  因為獨自在家,她只穿著一件輕便的家居睡裙,外頭披了一件七分袖的開胸針織衫。剛才黑燈瞎火的,她到還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如今燈光大亮,她才發現自己這身打扮似乎瀉出不少春光。

  阿添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突然有些古怪的表情,轉身又往廚房裡走,說是替她看看電熱爐是不是燒壞了。

  「好的,太謝謝你了。」呂絲絲柔柔一笑,跟在阿添身後也走進了廚房。

  她本想去換身衣服,但想到剛才阿添看到自己曼妙的身材卻毫無反應,心裡反而被激起了某種異樣的情緒。

  於是她還是穿著那身睡裙,依在門邊看著阿添檢查熱爐。這時候定下神來,她才有心情認真打量起這美少年的容貌。

  果然是個很俊俏的男孩子呢……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正經看過年輕的男子了。想起比自己大了十幾歲的喬萬開,那泛黃的臉色和鬆弛的身體,呂絲絲就忍不住扁起了嘴。

  唉,有什麼法子呢?只有喬萬開能讓她脫離以前那種貧苦的生活,其他的方面……實在就沒法再挑剔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挑剔的資格。

  但是,她又不是喬萬開的原配正室,犯得著為他守身如玉嗎?尤其是想到喬萬開或許就要失勢,呂絲絲平時對喬萬開的畏懼似乎又少了許多。

  「好了,可以用了,你試試?」

  阿添把電熱爐接上電,那一圈圈的鐵絲又開始逐漸變紅,發出灼人的熱量。這種電熱爐,是當時許多人家用來炒菜的首選。蜂窩煤熏屋子,煤氣灶又還沒問世,只有這種電熱爐沒什麼煙火氣。不過因為太過耗電,等煤氣灶普及以後,它也就慢慢地在老百姓的廚房裡消失了。

  「呵呵,應該沒問題了。阿添,今天真是幸虧有你在……」

  「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阿添對呂絲絲點點頭,就要往外走。

  他今天的目的初步達成,也就不必在這裡繼續耽擱下去了。但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呂絲絲一個勁地勸他再坐會兒,還想留他吃飯。

  他自然說吃過了——就是沒吃過,他也不會說啊。情報上這呂絲絲對人不是挺冷淡挺戒備的麼,怎麼到了自己頭上還蠻好說話的?

  看來還是那一處「搶包記」的效果?

  阿添一時想不到呂絲絲為何突然如此熱情的留他,不由得多了個心眼。可呂絲絲還是不想讓他走,又找了個由頭說,她怕這電熱爐炒著炒著又壞了,想請阿添等她做完一頓飯再走。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阿添也不好堅持,又在客廳坐了下來。

  「你先看看電視!」

  呂絲絲見阿添願意留下來,心裡很是高興。人的心理就是這麼怪,本來沒有什麼想法的時候,倒也不會特別在意。可她既然起了點別樣的念頭,看著阿添的時候,眼裡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絲絲媚意來。

  她原本就是戲班裡的小花旦,很會來事,哄人耍嘴之類的是張口就來。

  雖說她人在廚房裡炒著菜,卻還時不時探出頭來和阿添搭幾句話,

  和呂絲絲的心思截然不同,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的阿添,卻是在回想了方才摸到的裡屋櫃子裡的情形。

  唔,那個藏在櫃子裡的小保險箱,應該就是裝著重要物品的東西了。

  而且,柳蔚虹還說了,不能直接往外偷,甚至不能讓人知道他看過裡面的東西。唉……真是麻煩!如果沒有這個限制的話,他直接把她打暈,然後把保險箱弄出去就是了。

  作為一個曾經在沖街砍殺中連砍十幾人的刀手,這種程度的事情在他而言完全算不上什麼。

  可惜柳蔚虹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只需要查看那些東西在哪裡,不能動。

  「好了!」

  呂絲絲端著兩碟小菜走出來,又轉身回廚房端出一碗湯,再從餐櫃裡拿了一支紅酒。

  「我一個人吃飯很無聊呢……」呂絲絲款款走到阿添身邊,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阿添,你陪我吃幾口好不好?來。」

  她直接仲手將阿添拉到了餐桌旁邊,又俐落地開了酒,倒了半杯放在阿添面前。

  「呃……這個酒我沒喝過。」阿添笑了起來,可惜這笑意背後卻是冷冷的譏諷。

  嗯……這女人在想什麼,他似乎能咂摸到一點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4 AM


091:就願意為你冒險,不行嗎?


  阿添沒有說謊,他真沒喝過紅酒。但若是白酒,他一口氣喝個兩瓶問題還是不大的。

  「只是隨便喝兩口,就當飲料一樣的。」

  呂絲絲媚笑著舉起自己那一杯紅酒,在阿添的杯子上輕輕一碰。

  「這一杯,是謝謝你替我搶回皮包。」

  見呂絲絲一口飲盡杯中紅酒,阿添似乎有些卻不過情面,也舉杯喝了一口。

  唔,酸酸甜甜的,果然是甜水而已……酒味真淡。不過,柳蔚虹好像也喜歡喝這個?他有一回在她屋裡見過幾支紅酒……

  「這一杯,謝謝你送我回家。」

  呂絲絲笑意盈盈,再次滿飲一杯。

  她雖然不常陪喬萬開出面交際,但應酬功夫自是極好的,不然也不能將喬萬開套牢。被她一勸,阿添只好再喝了一口酒。

  「嗯嗯,我也真是,不能老勸你喝酒,先吃菜,吃菜……」

  呂絲絲很是殷勤地為他布菜,態度愈發溫柔。阿添嗯了一聲,舉箸吃了兩口。

  「那,這一杯,是謝謝你和你媽媽,還想著給我送藥酒……我都記不清,有多久沒被人這樣關心了。」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眼神黯了黯,又飲盡了一杯酒。

  這倒不是純做戲,她也是有感而發。喬萬開雖然寵她。也只體現在物質上,自然是不會懂得什麼小意溫柔。呂絲絲青春煥發,雖說為了生活巴上了喬萬開,然而這種時常獨守空房也確是孤苦寂寞。

  否則,她也不會對一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男孩子起意。

  但飲了幾杯紅酒,微醺中她再細細看著阿添。越看越覺得這個男孩子真是俊美迷人,不僅如此,言談舉止也很成熟,不像尋常的少年人那般毛毛躁躁……

  起先呂絲絲不過想留阿添多陪自己一會兒,但此時她卻真是起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她的心忍不住砰砰跳起來,管喬萬開出不出事呢,大不了自己卷包袱走人,跑得遠遠的……這麼一想,她便更大膽起來,又給自己和阿添倒上酒。

  「這杯呢,是謝謝你幫我修好了電路。否則的話,我今晚可能連蠟燭都點不上呢。」

  當時可沒有什麼二十四小時上門維修電路的維修工,一個電話就到家,半小時包解決。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是靠家裡的男人當修理工,不然就只好等到白天再找工人過來幫忙了。

  「還有,這杯是謝謝你留下來陪我,不然我又是一個人吃飯了……」

  一杯,又一杯,呂絲絲不住勸酒,阿添好像也漸漸放開了,從一開始的小口喝著,變成了一口就一杯。呂絲絲看他喝得豪氣,反而咯咯咯笑起來,極盡媚態。

  不知不覺,夜色漸漸深了。

  一支紅酒很快就見了底,呂絲絲只覺得越喝身子越是發燙,與她相反的是,阿添的眼神卻越發冷漠了。

  「啊,九點半了。」阿添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放下手中的空杯,作勢要走。

  他剛站起身來,呂絲絲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

  「阿添,你再坐坐,好不好?」她起身站在他面前,軟語懇求道。

  「呃,太晚了,我媽媽會擔心的。」阿添的表情誠懇得不能再誠懇。

  呂絲絲的手還搭在他的小臂上,輕輕摩挲著,聲音又軟又糯:「可是,我想你再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嘛……」

  「呂姐……」阿添的臉突然紅了。

  呂絲絲軟軟的身子突然靠了過來,一直偎進了他的懷裡。阿添往後小退了一步,她的一雙玉臂又攬了過來,圈住了他的脖子。

  「阿添,我好不好看?」

  「好看……」

  「那……」

  呂絲絲咬了咬紅唇,眼波如水,雙頰泛紅,俏臉往他的臉上貼去。

  阿添像是經受不起這誘惑,雙手也不知不覺地摟住了她的身子。就在呂絲絲的紅唇就要碰到他臉頰上的時候,他的右手撫上了她的脖子,突然用力在頸後動脈上一按!

  「嚶嚀」,呂絲絲哼都不哼半聲,兩眼一翻就那麼暈了過去。

  阿添毫不惜香憐玉地任憑她癱軟的身子落到了地板上,臉上溫和的表情瞬間凍結成冰。

  「……好看個屁,騷貨。」

  他眼尾都不掃她一下,只考慮了很短的時間,轉身又進了裡屋。片刻後,他手裡提著一個書本大小的紙袋走了出來,思索片刻又將那紙袋收進了外套裡側。

  緊接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小包藥粉,倒進她杯中的半杯殘酒裡。輕輕晃了晃,他便將這混了藥粉的殘酒給她灌了下去,又把嘴角的殘漬抹掉。

  這個分量,應該夠她睡到明天上午了。提前把迷藥帶在身上果然是對的,有備無患啊。

  隨後,他沒有再理會睡在地下的呂絲絲,快速離開了藍海小苑。

  「這是什麼?」

  素來淡定的柳蔚虹看著李榮添放在方桌上的一堆東西,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我不是讓你查看東西位置就好,別動嗎?你還真的進去搶了?」

  柳蔚虹差點要抓狂了。

  他這樣很危險好不好!

  萬一他進屋以後,搶不到東西反而被人當搶劫犯逮了起來,她也很難保得他全身而退的!

  她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只是憑直覺認為李榮添這衝動的孩子一定是不耐煩演戲,下手硬搶了。

  「誰說我強搶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把自己故意破壞呂絲絲家裡電路,然後借機進去搜索的事情說了。可柳蔚虹還是很奇怪。待到她要追問細節,李榮添卻顧左右而言他胡混了過去,讓柳蔚虹更是疑惑。

  「阿添,你這樣太危險了,我怕給你惹上麻煩啊。你知道,姓喬的暗裡也有很多人……」

  「無所謂,誰怕誰。」

  李榮添是打死都不會對柳蔚虹說出當時情形的。不知為什麼,反正他說不出口!

  「阿添,我是擔心你……」

  柳蔚虹當然知道他偷出來的這些東西有多重要,就因為重要,她才會讓李榮添去查探。可是她更不想害他出事。他再能打,也是一個人!

  在她原先的計畫中,先讓李榮添確認這些東西的存在,就已經足夠了。然後,她可以和柳成邦商量著如何運用官面上的手法,將呂絲絲列入正式的調查對象,之後再想法子去查抄她的這間公寓……

  李榮添把東西偷出來,這些過程是可以省了,但她的計畫也要做出重大的調整。不過她現在糾結的不是計畫的變動,而是李榮添的冒險。

  「阿添,你以後別這麼冒險了吧。」

  正如她對自己說的那樣,她再功利、再冷血,還是要為自己保留底線和原則。雖然她對李榮添和程文思一開始都是存著利用的目的,但人總是有感情的……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早當李榮添是她的朋友。

  若是因為替自己辦事,讓李榮添惹了大禍上身,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事實上,連設計那「搶包計」在內,都是李榮添自己的主意。柳蔚虹一開始只說讓他去調查這個女人,查出她家裡的東西,他卻擅自大膽地將計畫改了個面目全非!

  面對柳蔚虹的擔心,李榮添卻只說了句:「我就願意冒險,不行嗎?」

  「你啊……」

  柳蔚虹搖搖頭,情知如今時間緊迫,不是和他糾纏這些問題的時候。她轉身回到方桌邊,檢查了裡頭的東西,表情愈發凝重。

  果然,她需要的東西,都在裡頭了。看來她馬上要回一趟家才是!

  「阿添,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出去一趟。」

  柳蔚虹將他送出小院外,臨別前,忍不住又說:「這幾天你要多小心!」

  「知道了,囉嗦!」

  李榮添好像很不耐煩似的聳聳肩,雙手插在褲兜裡大步走開了。待得聽到小院木門在他身後悄然合上,他才站定身子,緩緩轉過身去。

  看著那扇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暗淡的木門,他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悄悄說了句:「我就願意為你冒險,不行嗎?」

  平生頭一次,他心裡住進了一個女人。

  女人啊……

  呂絲絲花了全副心思來勾引他,他對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無論是她的媚笑,或是靠在他懷裡香軟的身體,都無法喚起他的一點點柔情。

  在他隨性溫和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自幼便被貧苦生活裡的風霜凍硬的冷心。他可以對來魚皮檔消費的客人送上笑容,也會對街坊們講義氣,和兄弟們廝混……可是在他心裡,其實是很難對人產生感情的。

  這是自父母去世後,他感覺到……似乎自己又有了一個重要的人……

  這種感覺,也很不錯呢。

  李榮添再深深看了陳家小院一眼,才舉步離開了小巷。

  不久之後,柳蔚虹也帶著李榮添偷來的這堆證物,回到了柳家別墅。

  「這些東西你是怎麼弄到手的?」柳成邦再次被女兒帶來的證物所震驚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5 AM


092:喬萬開保不住了

  從大量舉報喬萬開違法違紀的信件出現在市級領導們面前,到市紀委書記管友淩將問題捅出,再到喬萬開被雙規——這期間,竟然只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又快又狠——這是許多人對柳成邦這次出手的看法。

  喬萬開有沒有問題,這誰都能看出來。但是之前一直沒有人動他,一來是因為他並沒有觸及大多數同僚的利益,二來也因為要顧慮到他身後的郭書記。喬萬開雖然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物,但是沒必要的話,為什麼去動他呢?

  但柳成邦就是動了,而且一動就要把他擼到底,不留半點餘地!

  上次在常委會上,柳成邦態度淡然,對喬萬開的處置問題只發表了一句意見。

  「既然書記和大家都認為喬萬開同志沒有問題,那我沒什麼意見。」

  當時就有人感到不對勁。如今可不比往日,柳成邦也不是那個孤身從外地遠赴南都就任市長的「新官」。在他與郭其鶴掰了幾次腕子、把郭書記的臉來回打了好幾次,還讓郭書記不得不忍氣吞聲後……沒有人敢再輕視這位世家子。

  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放棄,隨隨便便就偃旗息鼓?

  就連郭其鶴都在想,柳成邦一定有後手。郭其鶴示意眾多屬下與盟友們,要密切留意柳成邦的動向。

  可還沒等郭派的人有所動作,就來了一幕「殺人償命」的鬧劇!

  一名據說借了某個「地下錢莊」錢款的欠債人,因為無力償還高額利息,被追債的打手們群毆致死。但是這案子在喬萬開的干預下,卻從傷害致死變成了「意外」墜樓而死!

  死者的家屬們當時也想吵鬧一陣,但被地下錢莊的打手們恐嚇之後,為了自家小命著想,只得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荒謬的結論。作為交換,地下錢莊很「大度」地不追究這筆債務,也就是所謂的「兩清」了。

  這事都過去了幾年,不知怎的,這家人居然又不怕死地冒出來了,還跑到政府信訪辦大門前集體下跪,人人一身縞素,還舉著「殺人償命」的橫幅,吸引了整整一條街的民眾。

  在這民風相對淳樸的時代,這種大鬧的情況並不算太常見。連喬萬開自己都想不通,這家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又從地底下鑽出來找他麻煩了!

  要知道,他以前也沒有直接與這些人打過交道,只是暗地裡對辦案人員進行施壓。可是這家人卻口口聲聲喊著他的名字,說他「包庇罪犯」、「狼狽為奸」——這要說是沒人指使的,誰信啊!

  然而指使歸指使,重要的是事情已經做出來了,而且那家人還出示了許多當年的內幕證據!

  當年法醫的第一次驗屍報告、一些涉案人員的口供、前後混亂的現場勘查……喬萬開以為這些東西都被封存甚至銷毀了,怎麼還在?

  柳成邦怎麼做到的?

  如果喬萬開知道這是有著天真無邪招牌笑容的柳大小姐的傑作,估計能氣得閉過氣去。一個還沒成年的女學生,隨便一出手就制住了他的死穴!

  柳成邦問柳蔚虹怎麼找到這些東西的,柳蔚虹只說了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

  沒錯,每個人都有一個心理底價。只要你給的錢足夠多,多得讓他們忘記隨之而來的危險後果,他們就會願意做很多事。

  比如龜縮多年的死者家人,比如看管檔案的小員警。所以柳蔚虹才會努力去賺錢,因為她知道,金錢也會成為她的一股巨大的助力,有了錢,事情才能更好辦。

  當然也有很多錢買不到的東西,就像易青鋒對她的忠誠,葉家明對她的寵溺。還有,李榮添對她的仰慕。

  若不是為了她,李榮添不會摻雜到這攤渾水裡去,更不會冒險把那些證物偷了出來。

  光憑那些死者家屬的大鬧,一時還無法動搖喬萬開的根基。畢竟事情過去有段日子了,很多證據變得不那麼容易求證,只要郭其鶴下死力氣保他,喬萬開還是很有希望過關的。

  但柳蔚虹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當市紀委書記管友淩。在書記辦公會議上出示喬萬開與地下錢莊來往的「帳簿」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郭其鶴的臉色陰沉得結了冰,一點活氣也沒有。管友淩向來不怎麼賣郭書記的帳,紀委系統自有其獨立性,不是那麼容易被一個市委書記所動搖的。

  每個與會者面前,都擺著一份帳簿的影本。但管友淩還是用他略嫌刻板的聲音,一項一項地讀出帳簿內記錄的交易的內容。

  從帳簿中可以看出,喬萬開與這個地下錢莊勾結的時間還比較長,並且互相之間的各種交易真是不少。

  「這個地下錢莊,表面上開設著一家『大福金店』,買賣珠寶首飾,實際上卻是在放高利貸和洗錢……」

  管友淩的每一句話都像戳在郭其鶴的心尖上。

  他當然知道大福金店和白國凱的關係,但是,他的確不清楚白國凱竟然膽大到瞞著自己開設地下錢莊,還和喬萬開勾搭到了一起!

  這些事情,白國凱全然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過。郭其鶴努力維持著平和的表情,心裡實則掀起了陣陣颶風,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他沒有去看柳成邦的表情,因為他知道柳成邦這個時候不會表露出什麼特殊的情緒——但是柳成邦的心裡,肯定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得意!

  柳成邦絕對會認為,白國凱這麼做是自己授意的吧?上次肖蒙的事情,他就不知有沒有抓住自己的痛腳。這回自己真是……沒吃到羊肉卻惹了一身騷!白國凱這個混蛋崽子……

  但郭其鶴能坐到這個位子,當然也不會是容易被打敗的泛泛之輩。越是形勢不妙,他越是得好好冷靜,不能再輕易犯錯。

  幸虧白國凱在明面上和大福金店沒有任何關係,連「顧問」的頭銜都沒掛上去。只要讓大福金店名義上的老闆,那個張胖子把罪名都扛下來,就還牽扯不到郭其鶴身上。

  可惡的柳成邦……他一定會好好反擊的!

  然而在反擊之前,郭其鶴首先得考慮怎麼把眼下的事情解決。

  很顯然,喬萬開是保不住了。

  兩個案子同時被爆出來,還是互相補充的關係,喬萬開想脫罪肯定很困難,但是郭書記還是想把情況掌握在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內……

  「……鑒於喬萬開的罪行嚴重,因此,我建議對喬萬開執行雙規。」管友淩終於讀完了他報告的內容,並且給出了紀委的意見。

  現在,沒有人敢輕易表態了。

  在座眾人都回想起了不久前的那次常委會。那時候,很多人都替喬萬開說話,聲稱那些舉報信不可信,如果光憑著幾封捕風捉影的信件就大肆調查喬萬開是不合適的云云。

  結果呢?還沒幾天,針對喬萬開的行動就一波接一波地出現了。這可不僅僅是郭其鶴被打臉,每個人的臉上都挨了巴掌呢。

  誰知道柳成邦還留著什麼後手?

  你們不是信誓旦旦說喬萬開沒問題嗎?好了,現在問題出來了,而且還不少。如果到現在,你們還要替他辯護,那麼……你們會不會是喬萬開的同黨呢?

  這種屎還是不要沾的好啊,沾上就很難洗掉的!

  柳成邦的目光在會議室裡緩緩掃過,好些郭派的成員,在和他目光相接的時候,都情不自禁把眼皮子垂了下來,假裝在看著面前的資料。

  哼,這些人……

  柳成邦心中一陣快意。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女兒這套組合拳的犀利之處。

  薇薇啊,不管是陽謀或是陰謀,竟然手段都如此的狠辣。這種風格,卻是有些像她爺爺當年打仗的風範呢……

  就在雙規喬萬開的決議在書記辦公會議上一致通過時,柳蔚虹卻坐在華南大學的課堂裡,面色凝重地翻閱著李榮添從呂絲絲那裡偷出來的證物影本。

  沒有和肖蒙來往的記錄。

  這是不正常的……

  柳蔚虹一手托腮,一手在旁邊的草稿紙上寫寫畫畫,腦子飛快地轉動著。

  喬萬開明明是肖蒙的死黨,為什麼沒有和肖蒙錢物來往的記錄呢。而且,這本帳簿,基本上只是和地下錢莊以及一些犯罪分子的來往記錄,幾乎沒有涉及到官員們。

  是不是可以大膽地推斷,這帳簿其實有兩部分。她拿到手的,只是其中的一半,更重要的另一半卻藏在喬萬開自己的手裡?

  看來,事情不會那麼容易結束呢。

  柳蔚虹輕輕歎了口氣。

  她同樣清楚,白國凱明面上和大福金店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不能一次性把事情解決掉,將來必然後患無窮。

  不能坐以待斃,郭其鶴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來,還是得和父親好好商量一下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6 AM


093:慈善畫展


  從公車上下來的時候,柳蔚虹被突然刮起的冷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薇薇,沒事吧?」易青鋒忙關切地問道。「你今天該穿個厚些的外套出門才是。」

  柳蔚虹回頭對他展顏一笑:「我哪有那麼嬌氣。吶,會場在那邊,我們快過去吧。」

  不知不覺,天氣是有些涼了。她日日忙這忙那的,頗有些忙碌不知時日過的感覺。

  易青鋒還是皺著眉,拉著柳蔚虹快步往南都市文化宮裡走。進了文化宮會展大廳的大門,氣溫稍微暖和了些,他才放開了柳蔚虹的手。

  「你就愛緊張……」雖然是用埋怨的句式說出來,語氣卻是高興的。

  柳蔚虹反手挽上易青鋒的臂彎,把臉在他肩上靠了靠,撒嬌說:「那我靠著你就不冷了。」

  易青鋒垂下眼簾看著靠在自己身側的嬌小少女,心頭湧過一陣甜蜜的暖流。這種程度的親暱對他而言已是極致的幸福,不敢奢望更多。

  會展大廳上方懸掛著醒目的紅色橫幅,寫著「南方畫派名家名作慈善拍賣畫展」的字樣。柳蔚虹從包裡取出兩張門票,交給大廳門側的工作人員,信步走了進去。

  這個畫展的門票是薛氏集團的三小姐薛麗佳送給她的。

  薛麗佳很有眼色,發現柳蔚虹並不抗拒自己的親近,便時不時找機會藉口來接近她,想和她培養起比較好的私人感情。雖然是大家千金出身,薛麗佳倒很是能屈能伸,將自己討好柳蔚虹的姿態擺得很正。

  人家薛三小姐識相,柳蔚虹也不會不近人情,兩人的交往雖然說不上密切,卻也逐漸的親密起來。

  當然,柳蔚虹也很爽快地替薛氏解決了一些小問題,除了拿批文之外,薛氏需要到京城部委裡辦些小手續的時候,柳蔚虹也會動用自己的私人關係隨手替他們辦通了。

  這些事,對柳蔚虹而言,或許就是跟在某個部門的長輩叔伯、阿姨打個電話就行的事,薛氏這種外來者卻得跑斷腿。見識到了柳蔚虹在柳家的地位,薛辟疆對柳蔚虹更是恭敬,也在暗地裡叮囑侄女一定要和這名太子女搞好關係。

  薛麗佳很對得起四叔的交代,和柳蔚虹的關係處得不錯。

  同為女性,她更懂得如何討好柳蔚虹這樣的世家千金。於是她便時不時送些國外名牌的香水、絲巾、鋼筆這樣的小物件過來,又不顯眼,又很有誠意。

  她本身就是相當有品位的女性,送來的禮物頗合柳蔚虹的心意,對薛麗佳自然更高看一眼。柳蔚虹倒不是貪圖這麼點小東西,雖說也是動輒幾千一萬的價錢,她卻也不至於眼皮子這麼淺。

  但只要是女孩子,收到合意的小禮物總是比較開心的,柳蔚虹也不例外。

  除此以外,薛麗佳也很關注柳蔚虹的愛好,無意間知道柳蔚虹自幼勤習水墨丹青,偶爾她也會送些好筆好紙作為禮物。今天這兩張畫展的門票,也是這麼來的。

  柳蔚虹來到南都後,腦子裡天天圍著父親與家族的事情打轉,確是少有休閒的時刻。既然得了這麼兩張門票,偶爾有空過來看看,散散心也好。

  況且她對南方畫派的名作,確實也有很濃厚的興趣。

  昨天她在電話裡,和她的書畫老師印劍卿教授聊天,說起自己今天要來看南方畫派的名家畫展。印教授本身是海上畫派的弟子,卻對南方畫派的風格評價很高,並說「薇薇你近來的畫風,頗合南方畫派的風韻,倒是不妨多看看」。

  柳蔚虹重生後的畫風由輕靈寫意變得寫實沉鬱,她的心境大變自然是根本的原因。既然老師這麼說了,她對南方畫派的作品就更好奇起來。

  會展大廳很寬敞,在裡頭參觀的民眾也不少,大概是周日的關係,許多拿到了門票的民眾都選擇在今天過來參觀。不過大廳裡的氣氛還是頗為寧靜,沒有多少喧嘩的聲音。

  水墨丹青,本來就是需要精心品鑒的。

  柳蔚虹在一幅又一幅畫作前徜徉,漸漸地沉入了這靜謐優美的藝術世界。

  南方畫派是繼海上畫派之後崛起的最成體系、影響最大的一個畫派,並與南戲、南樂一起並稱為「南方三秀」。南方畫派由於是在近代的西方藝術思潮衝擊下逐步形成的,與傳統悠久的北方諸畫派有著極大的區別。

  它注重寫生,融匯中西繪畫之長,在以強烈的時代感改造華夏傳統水墨畫的同時,又保留了水墨畫的古典特色。其畫作多以南方風物為題材,富有時代精神、地域特色,氣氛酣暢熱烈、勁爽豪縱,色彩鮮豔明亮、水分淋漓,並且還開創了多種奇絕新異的繪畫技法。

  池畔的青柳、枝頭的紅梅、林間的小鳥,天高雲淡、山澗淙淙、新月半彎……這些最尋常的素材,在大家的筆下鮮活生動地一一展現。柳蔚虹沉浸在這一幅幅畫面為她帶來的視覺與心靈的衝擊中,緊繃的神經開始慢慢放鬆,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易青鋒並不懂畫,但看到柳蔚虹面上蕩漾著恬淡而歡喜的笑紋,心裡也著實為她感到高興。

  這些日子以來,薇薇在私下裡常常皺著眉頭,總在思索著許多事情。他自己也參與了其中的一部分,知道她是在幫父親做事,但是……太辛苦了。

  易青鋒不常開口,不代表他不愛動腦筋。柳蔚虹要做的事從來不瞞他,他再憑自己的推斷,基本上也就瞭解了個七七八八。

  他不知道他的薇薇從何時起,竟變成了一個如此睿智而大膽的女子。然而……對於這種轉變,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好。薇薇總是薇薇,無論她變成怎樣,在他心目中,她還是初見時那在葡萄架下嬌憨微笑的美麗少女。

  只需那一眼,就足以讓他從此無悔追隨。

  這世上的許多事情,比如愛,是無需解釋也不能解釋的。

  「啊,薇薇,你也在這裡?」

  柳蔚虹剛在一幅《秋果圖》前駐足欣賞,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她側過頭去,小仙那宜喜宜嗔的嬌俏面孔霎時映入眼簾。

  「咦?小仙,你也來啦?」在這裡遇到小仙,柳蔚虹也頗感驚喜。

  穿著淡黃針織衫、白色百褶裙的小仙看起來清麗嬌美,她一把拉著柳蔚虹的手輕笑道:「嗯,我和媽媽過來看畫展。」

  她又向易青鋒很正式地打了招呼。上回易青鋒在她面前露了那一手,對少女的震動可是不小呢。

  小仙指了指他們面前那幅《秋果圖》,笑容不自覺淡了淡:「這位畫家……文伯伯……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前幾年過世了。」

  「是嗎?」

  柳蔚虹一想也不覺得稀奇。薛瑞仙這位粵劇名伶,本身就是南都文藝界的名人,和老畫家熟識再正常不過了。

  薛瑞仙給她的印象,是很少到外頭來應酬什麼的,大概今天也是為了看看老朋友的遺作才會出門吧。

  小仙朝會場另一邊指去,說她媽媽遇上一位老友在說話。大概是會場裡人多的關係,柳蔚虹也看不清遠處薛瑞仙的身影。她回過頭來和小仙閒聊了幾句,突然想起一事。

  「小仙,上回那個人,沒有繼續騷擾你吧?」

  小仙臉上一紅,知道她說的是那位白大少白國凱。「沒有呢。」

  「是嗎?那就太好了。」柳蔚虹笑得很開心。

  她心想,白國凱如今正是焦頭爛額呢,哪還有空顧得上去調戲小姑娘?

  喬萬開被雙規,大福金店也被封了,老闆張胖子直接就進了拘留,和喬萬開不對付的另一位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這輩子簡直沒這麼積極過,辦案速度可稱神速。

  可是,針對喬萬開的證據雖然很多,和白國凱有關聯的卻沒有。喬萬開的口風很緊,無論辦案人員如何盤問,他就是不開口,從他身上掏不出太多有用的東西。

  他的家當然也被翻查了一遍,可柳蔚虹所預想的那「另一本帳簿」還是沒有找到。柳成邦對女兒所提供的這條線索也很重視,他當然知道如果真有這本帳簿存在的話,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助力。

  問題是迄今為止,這還僅僅是柳蔚虹自己的推測罷了。

  不過,拿下喬萬開,對郭其鶴的打擊的確是巨大的。郭其鶴這幾天沉默得可怕,除了正常的公務之外,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做過,也沒有組織過一次常委會。

  柳家父女都在猜想,郭其鶴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定然會有後手反擊的。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們也只好繼續鬥下去。

  郭其鶴的日子一旦好過了,柳家父女的日子就不好過!

  「哎,來了什麼重要的人物嗎?」

  小仙忽然看向會場入口,柳蔚虹也跟著看了過去。

  一大堆工作人員,正在朝門口湧去,緊接著,十來個衣裝革履的男男女女走了進來。

  當頭的,是一位衣著華美的貴婦人。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景瑕 於 2013-7-9 09:59 AM 編輯

094:小雞肚腸

  柳蔚虹抬眼望去,心中微怔,來者卻是南都市市委書記郭其鶴的夫人、白玉芳女士。

  這位南都市的「第一夫人」風采依舊,雖然渾身上下裝扮得很是貴氣,卻並沒有太過扎眼的首飾,非常符合她的身份。若是穿戴差了,顯不出她尊貴的地位,但若戴些名貴珠寶,卻又太過招人側目,等於是親自將小辮子往政敵手裡送。

  在一般的省會城市,市委書記的夫人儘管也是上流社會的一員,卻還排不上前列。原因無他,省會嘛,省委書記、省長副書記等等這些大員的夫人才是頭挑,市委書記的夫人只能靠後了。

  但南都市的市委書記,在省內地位卻是不低,這也是由南都市在華夏國的政治版圖上所占的特殊地位所造成的。郭夫人自有其驕傲的理由,被人前呼後擁地奉承著也是正常現象。

  她也不是一個人過來,身邊還跟著好幾位與她一般年紀扮相的貴婦,看來都是些高官夫人。

  柳蔚虹想起薛麗佳說過,這次的畫展是個慈善拍賣畫展,是由香都市的某個慈善機構聯合南都市的書畫協會共同組織的。

  拍賣會這種形式目前在華夏國還是新生事物,參加拍賣的當然是些剛剛「先富起來」的大款們。為了炒熱氣氛,拍賣會之前的幾天是對民眾開放的,不過也得有門票才能進入會場就是了。

  從她這個角度看來,郭夫人白玉芳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在會場中行走,還是頗為春風得意的,似乎沒有受到郭書記近來諸事不順的影響嘛。

  不過,那麼點「小事」,確實也不能讓郭書記慌張太久,估計早就鎮定下來在思索反擊對策了。柳蔚虹出身世家,儘管自己沒混過官場,裡頭的門道還是摸得很清的。

  雖說柳成邦在某些事情上讓郭其鶴難受得很,可郭其鶴在南都市裡的威望與權勢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擊的。

  「薇薇,你們繼續看畫吧,我要去找媽媽了。」小仙不知怎的情緒有些低落,對柳蔚虹笑了笑,正想與她告別。

  柳蔚虹卻說:「我也過去和薛先生打個招呼吧。上回在茶樓裡太匆忙,都忘了過去和薛先生問聲好,卻是不該。」

  「呵呵,也好。」小仙顯然很高興見到有人如此尊敬自己的母親,情緒稍有好轉。

  薛瑞仙站在大廳的角落裡,剛與偶遇的舊友道別,便看到女兒帶著柳蔚虹與易青鋒走了過來。

  「啊,柳同學你好!」面對柳蔚虹的問好,薛瑞仙也是微笑回禮。

  「媽媽,這位就是上回我說過的,那個很厲害的哥哥。」小仙有些小興奮地將易青鋒介紹給薛瑞仙,柳蔚虹心知她上次回去後肯定和母親說了當時的經過。

  薛瑞仙聽說這就是女兒口中的那位「單手就把易開罐捏成了一小團」的強人,忍不住多看了易青鋒幾眼,倒把易青鋒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柳蔚虹抿嘴笑了起來,剛想打趣易青鋒兩句。忽然看到薛瑞仙的臉色一瞬間白了白。

  她頓時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去,果然看到那位眼角朝天的郭夫人,正款款朝他們走來。

  「喲,這不是仙姐嘛,好久不見了。」白玉芳嘴角彎起一個略顯誇張的弧度,眉毛挑得高高的,揚聲與薛瑞仙打了個招呼。

  薛瑞仙稍一吸氣,平靜地直視白玉芳的雙眼,輕聲應道:「郭夫人,好久不見。」

  「呵呵呵,這是小仙吧?一眨眼都這麼大了……」白玉芳像是笑得很歡。

  柳蔚虹卻聽出了這笑聲背後的空洞。

  小仙也並不領情,只是和她母親一般低聲回了句「郭夫人好」,便靜靜站過一邊不出聲。

  「哎呀,仙姐你要來,和我說一聲就好了嘛。兩張門票錢雖然也不貴……呵呵呵……」白玉芳還是樂呵呵地笑著,又回頭去問小仙:「小仙啊,你現在高中畢業了吧?在做什麼工作啊?」

  小仙還是不出聲,薛瑞仙的眼裡卻漸漸聚起了怒氣。

  白玉芳像是看不到似的,笑道:「不會還是在跟你媽媽唱戲吧?哦,唱戲也好,也好,呵呵……」

  她身邊的那些人聽說這是唱南戲的仙姐,態度倒是蠻好的,還面帶微笑地與薛瑞仙點頭為禮。

  白玉芳邊笑邊對同伴們說:「這也是我們南都的藝術家,應該多關注一下嘛……老孫,你們對老藝術家關心不夠啊。應該多去瞭解瞭解咱們老藝術家生活的現狀,若是生活上有困難的,政府要多幫助嘛……」

  「是的是的,郭夫人說得對,我們的工作做得很不夠。」那叫老孫的中年人大概是市裡分管文教的官員,聞言頻頻點頭,態度甚是諂媚。

  被「關心」的薛瑞仙臉色卻越發陰沉,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握拳又不甘地鬆開。小仙擔心地看了看母親,嘴巴動了幾下,終究什麼都沒說。

  柳蔚虹在一邊冷眼旁觀,心中冷笑不已。這白玉芳……當了這些年官太太,卻還淺薄若此。有這樣的老婆,郭其鶴想不招禍還挺難的呢。

  別看她說話冠冕堂皇,卻是句句帶刺,極盡譏諷之能事。端著高高的官太太架子,居高臨下地「關懷」著薛家母女。借著「關懷」之名,又是暗諷小仙「沒出息」,又是嘲笑薛瑞仙「生活困難」,明明就是在羞辱薛家母女,卻還讓人沒法反駁,真是……

  好沒氣度的老女人啊。

  現在柳蔚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白玉芳就是當年的「小青」了。這種人的心理,柳蔚虹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當初你演小姐、我是丫鬟;你當名角,我做龍套。可如今呢?你窮困潦倒,女兒也前途無光,我卻是光鮮亮麗的誥命夫人!羨慕吧,嫉妒吧,恨我吧!」

  她真想站在白玉芳身後替這老女人配音,以滿足其變態的炫耀欲望。

  不過柳蔚虹顯然還低估了白玉芳的小雞肚腸。

  過後,她才從小仙口中得知白玉芳無恥到何等地步。

  當年薛瑞仙與白玉芳是師姐妹,自然也是競爭對手。白玉芳不滿薛瑞仙比自己出色,處處要與薛瑞仙爭鬥,後來由於人品太差在戲班裡混不下去,跑到外地去當了個飯店裡的女招待。

  誰能想到她後來竟把剛從外地調來南方省工作的小幹部郭其鶴釣到了手?更令人想不到的,郭其鶴一路高升,直升到了南都市的市委書記。白玉芳衣錦還鄉,那個得意勁就別提了。

  但她向來對自己的戲班出身諱忌莫深,輕易不與人提起。可她卻還記得當年與薛瑞仙的糾葛,幾年前她隨郭其鶴剛回到南都的時候,就在暗地裡蓄意打壓薛瑞仙。

  那時候國家經濟剛剛復蘇,薛瑞仙也複出唱了一陣子,贏來了滿堂喝彩,名聲也越來越響亮。但誰知不久後,在白玉芳的暗算下,她的演出屢屢受阻。有行內知情人對她說,你先去對某人服軟求個情,往後就好辦了。

  心高氣傲的薛瑞仙哪裡願意?她寧可再也不登台,也不會向人搖尾乞憐!

  所以,薛瑞仙從此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除了在家教導孩子唱戲,和偶爾到朋友開設的酒樓裡唱一段賺點生活費外,她再也不曾正式登台演出過。

  大概是憋得太久,小仙忍無可忍,在柳蔚虹的追問下才告訴了她內情。柳蔚虹聽後簡直無語——不愧是白國凱的姑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能養出那種放高利貸逼死人命的渣滓,便可知這女人的人格之低劣。

  小仙對於柳蔚虹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觀點,簡直要舉雙手雙腳贊同,心理上一下子和柳蔚虹拉近了距離。

  白國凱曾在追求小仙時向她吹噓過,他的姑母是如何如何的信任他,對他比對親生兒子還好——白玉芳和郭其鶴的兒子在外地工作,卻不知其人如何。

  「白國凱還說,因為姑母姑父對他好,市裡的大官都和他很親,什麼公安局檢察院之類的……他就吹吧。」

  小仙估計是氣得不輕,往日不肯吐露的許多話,也願意對柳蔚虹說了。大概是她覺得柳蔚虹同樣被白國凱「騷擾」過,應該和她同仇敵愾才是。

  柳蔚虹卻心中一動,想起了喬萬開那消失的半本帳簿。

  那帳簿不在喬萬開手上,應該是被人提前轉移走了……會是在白國凱手上嗎?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10:00 AM


095:獲得家族認可

  「你不要總想著那所謂的『帳簿』。」

  柳成邦修長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打著,深邃的眼神淡淡凝視著女兒泡茶的動作,語調平和而低沉。

  柳蔚虹的動作頓了頓,抬起眼來看了父親一眼,帶著些徵詢的神色。

  「薇薇,你的確很聰明。但是過於沉溺這些『陰私』的東西,有時未必見得是好事。」柳成邦接過女兒雙手奉上的新茶,輕呷一口,沉聲道。

  「願聽父親大人教誨。」

  調皮地吐了下小舌,柳蔚虹微笑著調整了一下坐姿,將雙手搭在膝上直面父親,做出傾聽的樣子。

  「政治,始終是要靠陽謀。」

  「薇薇,你想要參與這些事,我不反對。你爺爺也說,既然你有意於此,那就讓你鍛煉鍛煉也好。」

  「但既然你真心想要做好,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樣,喜歡搞這些小手段。這些或許能起一時的作用,可能還是大用。但長久看來,對你未必是好事。」

  柳蔚虹心中一凜,在京城的青松園裡,爺爺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私下的調查也好,設套也好,都只能作為輔助的手段。你若是只想著靠這些就完全成事,那就太天真了。」柳成邦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柳蔚虹面上恭敬受教,心裡卻是歡喜的。

  剛開始來到南都的時候,她拼命做事,只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同。而事情的發展也確實是像她所設想的一般,在她鍥而不捨的努力下,父親漸漸接受了她的參與。

  然而直到此刻,父親才下定決心要將她往這個方面培養。正因為要認真栽培她。便不再用以前那種較為輕鬆隨意的態度來對待她。

  或許,父親的這一轉變,也是徵求過祖父意見的?又或許,用心培養她……是祖父的指示?

  一思及此,柳蔚虹不禁激動起來,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能夠獲得那位站在華夏國頂端的老人的認同……這是多麼的不容易!

  柳成邦看到女兒臉上掠過驚喜的表情,身體語言也變得更加恭謹,很是滿意。他知道女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確,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決定,更是柳老爺子的決定。上次柳蔚虹赴京,柳老爺子就說過「你要好好培養她」。而這一回,柳老爺子的指示更進了一步。

  在電話裡,老人只說了一句:「成邦,從今往後,不要單單將薇薇當成女孩子來看待。」

  這話若是讓女權主義者聽了,或許會敏感地跳起來,認為這是對女性的歧視。然而這種所謂的「歧視」,滲透著華夏文明從遠古至今的集體潛意識。在政治上,在戰場上,女人天生就是弱者——這不是幾個女權主義者叫嚷幾聲「男女平等」就能夠扭轉的。

  一個女人若是想在這些天生弱勢的領域裡獲得成就,就必然需要擁有比旁人高出數倍的天資,以及付出百倍的努力。

  「不要單單將她當成女孩子」,這對於政治世家的女孩來說,其實是一種極大的讚美。

  柳蔚虹用自己的努力,贏得了與家中的男子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機會。但是,也僅僅是機會。往後能不能夠繼續獲得家族的支持,還要看她自己的努力了。

  再是嫡系,沒有能力的話,家族也不會輕易將力量放在她身上的。就連柳成邦這絕對的家主繼承人,也得被扔到南都市這種磨人的刀山裡來鍛煉一番,做出一定的成績,才能得到家族與派系的認可。

  又再用嚴肅端整的態度,教育了女兒幾句後,柳成邦才提起了自己對這次事件的處理手法。

  儘管郭其鶴一直想將喬萬開的時候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柳成邦又豈會讓他如願。

  「省紀委已經介入了。」閒閒的一句話,背後不知有多少驚心動魄的博弈鬥爭。

  柳蔚虹一驚,問道:「郭書記真願意坐以待斃?」

  這話說得難聽,不過柳成邦只是皺了皺眉,也沒有訓斥女兒。可見他內心裡,對郭其鶴也是著實厭惡得很。

  「當然不會,所以好不容易成立的省紀委調查組,大多數還是他們的人。」

  他能夠促使省紀委介入,已是很不容易。郭派以及他背後的省級領導也不是吃素的,不能眼睜睜看著郭其鶴老這麼吃癟。

  無論如何,郭其鶴是他們在南都市的一面旗幟,怎麼能老讓柳成邦壓過去?

  甚至還有省級大佬在公開場合不點名批評柳成邦的工作問題,說他老是和一把手對著幹,毫無組織紀律性。

  柳成邦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身為世家子,他有許多別人沒有的優勢,一般的這種閒碎批評,動不了他的根基。

  柳蔚虹聽到省紀委的調查組大多是「敵方」,眉尖也不自覺地蹙起。柳成邦卻淡然一笑,將杯子放回茶几上。

  「所以,我才有理由將這件案子遞送到中紀委去……還得謝謝他們的配合呢。」

  啊……是這樣!柳蔚虹的美目一瞬間亮了起來。

  父親這一招果然是「陽謀」,而且是扎扎實實的陽謀,讓人無可反駁的陽謀!

  將矛盾層層上傳,最後利用柳家在高層的關係將案子捅到中紀委裡去。別的城市出了這種案子,中紀委不好伸手。可南都市特殊啊,中紀委又不是第一次來管南都市的案子了,有一就有二嘛。

  自從上次被父親教訓他「束手束腳」、「格局不高」後,柳成邦及時反省了自己的作為。他也承認,自己是過於拘泥了。

  既然有可用的資源,為什麼不用?世家子的底氣,就是這麼足啊!

  讓省紀委介入,只是柳成邦的「假動作」。真正的目的,是在省紀委「不配合」之後,直接向中紀委「求援」!

  柳成邦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地說:「政府官員,尤其是公安戰線上的高級幹部,和地方黑惡勢力勾結……在咱們開放之後這也是一種比較常見的新現象。中紀委和公安部,似乎正想針對這些情況開展一系列的治理活動啊……」

  「就讓上面抓個典型好了……」

  他面上的笑紋越發明顯,看在柳蔚虹眼裡,只覺得父親的笑容透著很「陰險」的感覺。

  嗯哼,薑還是老的辣!柳蔚虹發現,自己雖然是有著先知先覺優勢的重生者,加上自身見識也不算差……可許多方面還是比不過父親的。

  她畢竟沒有真正混過官場,很多明面上的操作手法,沒有柳成邦想得透。這樣的手段,她也不是想不到,但是不會主動去想——因為她不熟悉。

  柳成邦也知道女兒不熟悉,所以才會特意將她找來,解釋了幾句。雖然沒有說得太透,但他相信以女兒的天資,應該可以參悟透徹。

  這就是所謂的「栽培」了。

  柳蔚虹感受到了父親的培養之意,愈發興奮起來。只要父親願意讓自己學習……她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吸收這些知識,補上自己所欠缺的很多「課程」的!

  這次談話後,柳蔚虹停下了調查白國凱的步伐。不過還是讓李榮添吊著這條線,一旦白國凱有什麼異動,還是要好好注意。

  課外的事務少了以後,她對華大記者團的活動卻是更積極了起來。另一邊,她依舊以「愛柳」為筆名,常常在《南都日報》上發表很多關於南都市老城區的系列文章,據說還蠻受好評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費社長在忽悠自己。

  不過近來她的文章內容,又從老城區改造,漸漸加入了一些國外宜居城市的討論和建設。這也算是配合父親推行的「宜居城市」計畫做小小的宣傳吧。

  力量雖然微薄,也不見得完全沒用。最起碼,華大記者團的同伴在她有意識的引導下,也對「宜居城市」的建設有了興趣。近來大家探討的話題,大多是國外一些類似的城市建設的報導。

  華大學生向來自傲,柳蔚虹用「國際視野」來忽悠同伴,效果似乎還不錯。由於華大記者團在校內的影響力,校刊、校報上也開始刊登了很多與「宜居城市」相關的文章,還有些校內辯論會以此為主題來進行討論。

  他們當然不知道高層的爭議,只是單純憑著電視新聞裡的表面報導來進行分析罷了。然而柳蔚虹心想,大學生是未來的希望……從學生開始滲透起這種環保的理念,一時見不到什麼效果,長久下來,卻還是一件好事。

  華大記者團裡的同學對柳蔚虹的來歷,自然有各種各樣的猜測,但都被她用言語避過去了。時間久了,大家的好奇也降低了許多。

  團長顏帆對柳蔚虹的態度與對待其他的團員,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大概只會在她每次交稿的時候,說些幾句鼓勵讚揚的話語,私下的交談卻是沒有的。

  然而這並不妨礙顏帆時不時暗裡觀察著柳蔚虹——這種超乎他本身性格的好奇心,於顏帆而言也是一種新奇的感覺。

  就在一日社團活動結束後,柳蔚虹與鮑娜娜相攜離開記者團活動室,在門外竟遇上了她全然意想不到的某人……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10:00 AM


096:唐飛揚


  柳蔚虹沒想過會在華大校園裡見到倪嘉澤。

  其時已是秋末冬初,天氣漸涼。穿著一身深卡其色薄呢大衣的倪嘉澤,與利斌並肩站在記者團活動教室門外的走廊裡,長身玉立、十分瀟灑。

  「薇薇。」見柳蔚虹走出教室,他輕揚起右手,和她打了個招呼。

  「嘉澤哥,你怎麼過來了?」柳蔚虹驚喜地疾走兩步,來到倪嘉澤身邊,又和利斌老師問好。

  這些日子以來,利斌對她確實極為照顧,無論是宿舍問題還是體育課的出勤,都替她辦得很妥帖。為了感謝利斌,她還單獨請他吃過飯,彼此也算比較熟悉了。

  倪嘉澤看那清秀恬靜的少女含笑朝自己走來,心情突然就很好。

  大概是天涼的緣故,她不再把長髮紮成馬尾,而是將小半秀髮挽在腦後,餘髮則柔順地披散於肩頭。隨著她輕盈地走動,走廊窗外的微風輕拂過她的髮梢,將幾縷青絲吹起粘在她如玉的俏臉上。

  她隨意抬手將臉上的碎髮撥到耳後,這個充滿女性柔美氣息的小動作,讓倪嘉澤眼神微微一暗。

  真是個奇特的女孩子。她身上那種清純與成熟同時並存的氣質……

  倪嘉澤將一些奇怪的想法排出腦外,對柳蔚虹笑道:「我到南都出差,找利斌有些事。順道過來看看你。」

  「是嘛?嗯,雖然是順道的,還是謝謝你了!」

  柳蔚虹又拉過身邊的鮑娜娜,為倪嘉澤介紹。

  鮑娜娜看到又一個帥哥出現在柳蔚虹身邊,心中再次感歎——薇薇真是太厲害了,隨便來個朋友都是這種高水準的帥哥。

  她之前覺得易青鋒的冷峻與葉家明的俊美已是極難得,但這位倪嘉澤似乎又是另一種風格的美男。看起來,他比易青鋒隨性溫和得多,而英俊的相貌也絲毫不輸葉家明,是那種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親近感覺的沉穩男性……唉,怎麼這世上的好男人都圍著薇薇轉呢?

  雖然如是想著,但名為鮑娜娜的這名蒙族少女性情其實相當爽朗,類似嫉妒、暗恨、眼紅之類的情緒,基本是可以與她絕緣的。

  利斌在一邊看柳蔚虹與倪嘉澤寒暄,伸手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淡淡笑著的眼裡閃過一絲暗芒。他和倪嘉澤關係算是很好,從大學期間起就建立了比一般同學更深厚的友誼,所以對倪嘉澤的性格應該說比較瞭解的。

  這回倪嘉澤到華大來找他,說了幾句母校在籌備明年的大校慶,讓他代為聯絡南方省這邊的前後幾級校友之類的話,話題就轉到了柳蔚虹的身上。

  事實上,這也不是倪嘉澤頭一回關注柳蔚虹。偶爾在電話裡,他總會向利斌問起柳蔚虹的近況。利斌又不是笨蛋,倪嘉澤雖然已經儘量克制,依然讓利斌感覺到了他對柳蔚虹超乎尋常的興趣。

  不過利斌什麼都不會說,也不會問。倪嘉澤和柳蔚虹並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這樣人家的孩子……很多事情,不能用常理來看待的。與這些太子黨交往,第一要務就是嘴巴要嚴,亂開玩笑說不定會把朋友給開沒了。

  既然倪嘉澤特意過來,一起吃飯當然是必須的。本來柳蔚虹還想著讓鮑娜娜一道過去,但突然想起要向倪嘉澤打聽一些事情,就沒有叫上鮑娜娜。

  在倪嘉澤面前,柳蔚虹似乎還沒有表露過她對政治方面的興趣。飯後吃著水果閒話間,她假作不經意地問起他中紀委的一些情況。倪嘉澤雖然有些奇怪,也沒有多想。

  「哦,對,的確是有聽說中紀委近來要派一個調查組到南都市來……」

  「應該還是以第八紀檢監察室的人員為主吧。不過另外再加幾個別的部門的人肯定也有。」

  「說起來,這次的陣仗似乎也不小。近來中央對南都這邊很關注啊,上次剛剛派了專家考察團下來,才回去不久……呃,薇薇,這些事情你能聽得進去?」

  「哦,隨便聊聊而已嘛,家裡人偶爾會說起的。第八紀檢監察室啊……」

  柳蔚虹剝開一個橘子,隨手放了兩瓣橘子到嘴裡慢慢咀嚼著。

  她人不在京城,要打聽這些事情不是那麼方便。葉家明又去了江口打理他那個房地產公司,少了這雙「眼睛」,要探聽消息更是麻煩了許多。

  唉,自己的關係網還是太薄弱了。幸虧有倪嘉澤自己撞上門來……

  中紀委這個龐大的機構裡,內設有二十多個職能部門,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還是負責高官貪腐案件查處的八大紀檢監察室。

  「八大室」的分工有著特定的安排:第一室到第四室主要負責中央各部委副部級以上黨員幹部案件的查處,由監察部四位副部長分管;第五室至第八室主要負責查處地方副省級以上黨員幹部。

  華中華南地區的案件,專門由第八紀檢監察室負責。

  「八大室」的辦案線索管道,多數來自於收集群眾舉報的中紀委信訪室、中央領導的批示或是同級黨政、立法、司法機關的移送案件。當各種管道的違紀線索和材料彙集到中紀委後,案件還需經中紀委常委,甚至中共中央進行集體討論,作出是否初核的決定。

  同時,中紀委辦案,需經過案件線索管理、初步核實、立案審批、調查取證、案件審理、處分執行、被調查人的申述、案件監督管理八道辦案程式。實際上,上述程式只是中紀委對貪腐案件的普通程式,情況緊急時,也可能略去前面環節,直接立案,組建專案組調查。在特殊情況下也會先調查,後立案。

  所以中紀委的立案,很多時候也是可以通過高層運作來進行的。柳成邦能夠將南都市的這個「官匪勾結」的案子直接捅上去,自然其中也有柳老爺子的一份力量在內。

  這些最基本的情況,柳蔚虹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更詳盡的內情,比如在第八紀檢監察室裡工作的人員有哪些,再比如這次調查組的人員組成,她就兩眼一抹黑了。

  怎麼能幹,她始終也還是一個在體制八百裡外的大一女生。在沒有網路甚至交通都不甚發達的年代裡,想要獲取這些情報,對她而言也委實困難了些。

  倪嘉澤並不清楚柳蔚虹對柳家的事情參與程度之深。他吃了一口橘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哦」了一聲:「對了,唐家的唐飛揚,他這次大概會過來。」

  「唐飛揚?」

  柳蔚虹吃橘子的動作明顯頓住了,片刻後才轉過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倪嘉澤:「他在第八室工作?」

  「對。」

  倪嘉澤猜想柳蔚虹大概是聽過唐飛揚名字的,才會提起他來。唐家的這位太子,京城世家子女中不認識他的人,或許真是鳳毛麟角吧……

  柳蔚虹當然知道唐飛揚。

  唐家,是完全不輸於柳家與況家、葉家的又一頂級豪門世家。唐老爺子與最高首長的關係,甚至比柳老爺子更加密切。在柳蔚虹重生前,儘管經歷了多次巨大風波的衝擊,唐家卻依然屹立不倒,連況家也無法壓過唐家的勢頭。

  在幾大世家中,唐家歷來以人才輩出而著稱。這一點,可比日漸凋敝的葉家要強,也隱隱勝過了況家和柳家。不過唐家的作風向來低調,沒有況家那般張狂罷了。

  唐飛揚,是唐家的嫡長孫,也是唐家全力培養的接班人——沒有之一。

  「唐飛揚和你同年吧?」柳蔚虹在腦子搜索了一下關於這位唐家太子的資料。

  倪嘉澤笑道:「嗯,他比我大些月份……不過,我是完全比不上他的。」

  「嘉澤哥你太謙虛啦。你已經很厲害了。」

  柳蔚虹當然不能順著倪嘉澤的話說「是的,你比不上唐飛揚」,雖然她知道倪嘉澤……還真是不能和唐飛揚相比。

  無論是現在,還是她所知的未來。

  倪嘉澤很優秀,很出色。柳蔚虹自然知道,他是怎樣以一己之力,振興了日薄西山的倪家。被稱為「倪家的千里駒」的他,絕對是常人難以的強勢人物。

  可是由於出身於家勢較弱的倪家,又不是長房嫡孫,倪嘉澤的奮鬥自然是比較辛苦的,所以葉家明叫他「優等生」,因為他從來都是最努力的一個。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他都全力以赴。

  然而他這麼努力,也還是有無法逾越的山峰。那座山峰的名字,叫做唐飛揚。

  由於年齡上的差距,交往的圈子不可避免有著偏差,柳蔚虹並沒有見過唐飛揚本人。但這麼些年下來,不管是在唐家的女孩子還是別家子弟口中,她曾無數次聽過人們提起他。

  傳說中,唐飛揚是個傲慢到了極點、也冷情到了極點的人物。

  他似乎和所有世家子都保持著一定距離,被唐家以最嚴苛的精英教育培養成長。柳蔚虹記得,自己重生之前,唐飛揚已是團中央第一書記,另外似乎還有兼職。

  不過,他之前的履歷,柳蔚虹卻不太瞭解……

  這麼一位耀眼的明日之星要到南都市來,對父親乃至柳家來說,會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10:01 AM


097:爭執

  「嘉澤哥你太謙虛啦,你已經很厲害了。」

  倪嘉澤聞言,也不多話,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與唐飛揚之間的差距,自己心知肚明,卻並不會讓他覺得沮喪或自慚。本來起跑線就不一樣,唐飛揚又是天縱奇才型的人物,自己屢屢被他壓過沒什麼好奇怪的。

  高中時,他是全年級的榜首,唐飛揚卻擔任了三年的學生會長。同樣在首都大學求學,他還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校學生會幹部。而唐飛揚不但繼續擔任校學生會的會長,並且還是校團委的常委,身兼辯論社、新聞社、科研社等社團的副社長。

  就連京城世家裡的人,也都公認唐飛揚是這一輩世家子中的翹楚。站在唐家這棵參天巨樹的樹冠上,唐飛揚想不引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們都還年輕,不是嗎?來日方長……

  從來很少被外物影響心情的倪嘉澤,與唐飛揚爭勝的心思只在腦中稍稍閃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柳蔚虹的身上。

  柳蔚虹很明白倪嘉澤與唐飛揚之間或許會存在「瑜亮情結」,也沒有就唐飛揚的話題再談下去。

  既然利斌也在座,她可也不能冷落對她很是照顧的利老師,話題便回到了學校之類的內容上。

  三人聊了一會兒,倪嘉澤看時間也不早了,便提出送柳蔚虹回家。

  「啊,不用麻煩了。我還要回學校一趟,和利老師一起回去就好。」

  柳蔚虹怕麻煩倪嘉澤,正欲推辭倪嘉澤的「護花」,利斌卻說:「哦,我正好要在市區裡辦些事情,還是嘉澤你送薇薇回去吧。」

  「這樣嗎?」柳蔚虹卻沒懷疑利斌是否真的「有事」,略帶遲疑地看了倪嘉澤一眼。

  倪嘉澤就笑了:「走吧。」

  雖然在柳蔚虹面前溫和而平易,但倪嘉澤本質上其實是相當強勢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磨嘰下去委實沒有必要,直接做決定就好。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人家好意要送,柳蔚虹也就從善如流。

  兩人與利斌道別後,打了車從市區回華大校園。一路上,柳蔚虹隨口與倪嘉澤聊了聊京城裡的一些新鮮事,從這些瑣碎的世家八卦裡,也可能藏著很多有用的資訊。

  柳蔚虹並不住在學校裡,倪嘉澤是早知道的。不過她這趟回去,是想找鮑娜娜說些幾件記者團裡的事——若不是被倪嘉澤突然的到訪,她原本要與鮑娜娜一起晚餐的。

  原以為倪嘉澤只送她到校門口便離開,誰知倪嘉澤竟也和她一道下了車,說是好久沒在校園裡走走了。

  柳蔚虹抿嘴一笑:「嘉澤哥你這話好老氣啊。倒像是畢業好些年了似的……」

  倪嘉澤還不到二十五歲呢。聽柳蔚虹這麼說,倪嘉澤也笑了。在官場上混一年,真像是過了別人的幾年似的,雖然才畢業幾年,倪嘉澤卻覺得自己的心境根本不像個青年人了。

  不但是他自己,他身邊的人似乎也都是如此。但和柳蔚虹相處的時候,他卻有種難得的放鬆的感覺。

  並不是說每個與政事無關的「單純」的女孩子,都會讓他有聊天欲望的。若真是那些膚淺虛榮、只懂攀比的千金小姐,他又會嫌人太過淺薄,比如曾與他相過親的況家小姐況映潔就是這種類型。

  可她卻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自己比她大了七八歲呢……倪嘉澤低頭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側的柳蔚虹,那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嬌俏小臉,心中微微歎息。

  「咦?」

  走到女生宿舍附近,柳蔚虹遠遠地便看到鮑娜娜高挑的身影。她正背對著柳蔚虹兩人站在大門台階下,與她面對面站著的,正是與她們同一宿舍的姚茜和馮細娟、簡遙。

  雖然柳蔚虹與她們既是舍友又是同班同學,還真是沒什麼交往。在學校裡。她來往得比較多的只有一個鮑娜娜罷了。

  她們有話不到宿舍裡說,站著門外幹什麼?而且看情形,似乎氣氛不太對啊。

  「哼,也不看看你那土氣的樣子,這樣都敢來去報名……」

  姚茜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漂亮的臉蛋上盡是驕傲之色。馮細娟站在一邊附和地笑著,簡遙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微張卻始終沒有開口。

  「姚茜,你也別太過分了!」鮑娜娜的聲音像在壓抑著怒意一般,比起平時低啞了不少。

  姚茜冷冷一笑,剛想再說幾句譏諷的話,卻看到柳蔚虹與一個穿著長大衣的帥哥緩緩走近。

  見到柳蔚虹出現,姚茜的臉色情不自禁陰沉下來。

  這個女人怎會到宿舍來了?

  對於柳蔚虹只在宿舍占著床位卻並不留宿的行為,姚茜等人都很有意見,而且還很雞婆地和輔導員反應過。但結果卻被告知這是經過學校批准的,至於理由,無可奉告。

  其實姚茜等人未必就覺得住宿舍不好,那時候的大學生對學校生活環境的要求還是很簡單的。但看到別人能享受「特殊待遇」,還是讓姚茜感到極度不爽,尤其這人是她怎麼看都不順眼的柳蔚虹……

  然而能夠考上華大,姚茜的智商也不至於太低,只要仔細一想,再結合一些其他的傳聞,也能猜到柳蔚虹的來歷不簡單。既然如此,她也不會傻乎乎地主動去找柳蔚虹的麻煩,頂多是將柳蔚虹當成空氣愛理不理罷了。

  可是她心中對柳蔚虹的嫉妒,卻從沒停止過。

  待得看清陪在柳蔚虹身邊的帥哥又是她沒見過的新面孔,姚茜的表情就更扭曲了。這女人有沒有搞錯?陪著來報到的是個冷面冰山王子,專門在教室外等著她下課的是個妖孽混血王子,現在又來了個與前兩個截然不同的成熟帥哥……啊啊啊啊太討厭了!

  柳蔚虹才不去管姚茜腦子裡在轉著什麼奇怪念頭。「娜娜,你們在幹嘛?」

  鮑娜娜聽到柳蔚虹的聲音,先是怔愣了一下,才勉強露出幾絲笑容。「哦,沒什麼。薇薇你回來了?」

  「嗯。」柳蔚虹的目光在那三人面上輕輕掃過,也沒有多說什麼。

  馮細娟和簡遙只顧著看倪嘉澤發花癡了,姚茜則一臉便秘樣,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她懶得理這些小女生之間的糾葛,回頭對倪嘉澤說:「嘉澤哥,今天謝謝你,再聯繫好嗎?」

  倪嘉澤同樣對小女生的瑣事沒興趣——他卻沒想過柳蔚虹也是典型的「小女生」。既然柳蔚虹和同學有事談,自己的確也該走了。

  「好的,有空再聊。」

  倪嘉澤在與柳蔚虹道別後,禮貌地對鮑娜娜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娜娜,走吧,我找你有事。」柳蔚虹拉著鮑娜娜就走。

  鮑娜娜也不想繼續和姚茜置氣,扭頭挽上柳蔚虹的手臂正想走,卻聽到姚茜在背後酸溜溜地哼了聲:「就會勾引男人……」

  「姚茜,你說什麼怪話!」鮑娜娜耳尖,聽到姚茜這話意有所指,又不忿地回身直面著姚茜,杏眼裡怒意更濃。

  「我說什麼了?」姚茜原本就在生氣,被柳蔚虹無形地刺激了一下,心頭那把野火是怎麼也按捺不住。柳蔚虹她不敢惹,和鮑娜娜吵架她卻是不怵的。

  作為一個本地姑娘,還是一個家庭背景不錯的本地姑娘,姚茜在鮑娜娜這種外地學生面前自我感覺向來好得不得了。

  「我不指名不道姓,我說什麼了?怎麼,你非要對號入座呀?」姚茜冷笑不止,臉仰得鼻孔都朝了天,姿態極為傲慢。

  鮑娜娜氣得臉都白了,怒道:「姚茜,你無理取鬧針對我就算了,還扯上別人做什麼!」

  「我針對你?笑話,你也配讓我針對你?」

  姚茜顯然深具潑婦潛質,繼續冷笑道:「鮑娜娜,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以為自己長得高點,就真是什麼美女了?憑你那村裡村氣的模樣,居然還敢去競爭晚會主持人,別惹人發笑了!」

  「你……」鮑娜娜被姚茜這番刻薄的話刺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她本性敦厚,本來就不擅長和人爭吵,此時更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過是個晚會主持人而已嘛。」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柳蔚虹淡淡地開了口。

  「娜娜,走吧。這個主持人的位子,是你的了。」

  她眼角也不掃姚茜一下,輕挽起鮑娜娜的手,將她帶離了那三人的面前。

  「……什、什麼嘛,就會吹牛,她憑什麼……」

  也不知為什麼,雖然柳蔚虹只說了那麼一句話,神態也不見得如何霸道,但三人卻都怔住了。大概是柳蔚虹那句淡然的話中透出的強大自信,一瞬間把她們的氣場全都壓住了吧。

  過得片刻,姚茜才重新擺出傲慢的姿態,想撂下狠話來找回點場子,卻發現人家早就走遠了。

  「哼,哼……」姚茜又氣又惱,臉都憋紅了。不管了,反正那個土氣的鮑娜娜肯定爭不過自己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10:02 AM


098:唐家的態度很關鍵


  「校慶晚會主持人?」

  柳蔚虹聽鮑娜娜這麼一說,才想起華大的校慶似乎快到了。不過她向來不太關注校內動向,本身更是不參與什麼舞會晚會之類的活動,對於這個主持人選拔的事情還是首次得聞。

  「嗯,下個月就是校慶。校慶晚會的主持人,向來都是自由報名的……所以我不是去試試嘛?」

  說到這個,鮑娜娜就來氣。大家都可以去報名,姚茜憑什麼要針對她冷嘲熱諷啊?

  柳蔚虹笑道:「別氣了,她這是想讓你自己退出,好給她減少一個競爭對手。證明她怕你贏過她呀,不是很好嗎?」

  被柳蔚虹一開解,鮑娜娜頓時高興了許多:「對哦,薇薇你說的有道理。」

  如果姚茜很有自信,何必要對她放話?

  柳蔚虹所說的已經很貼近事實了。姚茜就是這麼想的……

  她和鮑娜娜朝夕相處,當然知道這姑娘是個直來直去的爽朗性子,眼裡揉不得沙子。要是和自己吵起來,說不定鮑娜娜就會一時衝動自己去退出甄選了,豈不是很好。

  「唉,不過姚茜也沒說錯……我是太老土了。」

  大大咧咧的鮑娜娜難得有沮喪的時候。看來無論什麼性格的女孩子,最大的軟肋還是別人對於自己外貌上的評價。

  「你只是不喜歡打扮嘛。」

  平心而論,姚茜在外表上看起來是比鮑娜娜更漂亮標緻。她在打扮上很捨得下功夫,儘管這時代物質尚可稱得上是匱乏,也沒有太多的化妝品和名牌衣服讓她選擇,但姚茜還是盡其所能地把自己裝扮得很洋氣。

  都說三分姿色、七分打扮,這話卻也不是沒道理。

  而鮑娜娜來自經濟不太發達的地區,雖說家裡條件也不是很差,但在穿衣打扮上確實是被姚茜甩出好幾條街。不過鮑娜娜也有她的優勢,那就是高挑優美的身段和標準的普通話,還有她那在舞台上落落大方的姿態,也讓姚茜感到了威脅。

  「娜娜,你真想當這個晚會的主持人嗎?」

  鮑娜娜撇了撇嘴,說:「本來只是覺得好玩啊……薇薇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閒不住嘛,有什麼活動都很喜歡參加的。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想被選上!」

  「哦?」柳蔚虹抬眼看了看她氣鼓鼓的臉蛋,對小女生的想法也能瞭解個七七八八。姚茜的作為反而激起了鮑娜娜的鬥志啊……

  「既然如此,明天周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柳蔚虹神秘地笑了起來,讓鮑娜娜好生不解。

  薇薇要帶自己去哪裡?

  這個疑問從昨晚起,就一直在鮑娜娜腦海裡時不時跳出來折騰一番。她知道薇薇大概是很厲害的……但是,薇薇昨天跟那幾人說的話也太絕對了吧?

  「主持人的位子是你的了」,這話,呃……好大的口氣。鮑娜娜回想起來,還覺得挺心虛的……

  柳蔚虹昨晚就問清楚了鮑娜娜這主持人甄選的事項。原來也挺簡單的,就是兩個步驟——報名,面試。想來也是,這時代的大學校園風氣還是蠻純潔的,能弄出什麼噱頭花樣來?

  後世的那些什麼海選,什麼PK,壓根沒影的事。

  「好啦,我們過去吧。」指著遠處小島上的星光賓館,柳蔚虹拉起鮑娜娜的手就走了過去。

  啊?星光賓館,那麼高級的地方……薇薇要帶自己到那裡去?

  在鮑娜娜這種樸素少女的心目中,星光賓館這種五星級的豪華酒店離自己實在太遙遠了,簡直是水晶宮一樣的地方呀。

  上回葉家明來的時候曾招待她到明珠酒店吃飯,那時候鮑娜娜就已經覺得明珠酒店太高檔了。可到了星光賓館,鮑娜娜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什麼叫小巫見大巫,什麼叫螢火比之月光……呃。總之,星光賓館很好很強大。

  她們剛進了賓館大堂沒幾步,就有一名明眸皓齒的白領麗人款款迎了過來,未語先笑:「薇薇,你們還真準時!」

  「和你約好了嘛。」

  柳蔚虹站定,向鮑娜娜介紹說:「娜娜,這是我的朋友薛麗佳。今天要把你交給她了!」

  「呃?」鮑娜娜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薛麗佳莞爾一笑,很親熱地牽起鮑娜娜的手笑道:「娜娜是吧?昨晚薇薇和我說過了,你就放心跟我來吧。」

  「這個……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麼?」鮑娜娜只覺得迷迷糊糊,被柳蔚虹和薛麗佳拉著往電梯裡走。

  不多時,就到了星光賓館的十二樓。

  電梯門一開,鮑娜娜頓時又是一陣發怔,這裡是什麼地方?

  「歡迎光臨!」幾名穿著粉紅色制服的美容師,帶著職業化的甜美笑容向客人們問好。

  還是柳蔚虹上回見過的那位領班,印象中似乎是姓周的,快步上前向薛麗佳打了個招呼。

  「薛小姐,柳小姐,已經給幾位安排好了。請隨我來。」

  鮑娜娜感覺已經已經完全暈菜了……

  接下來的遭遇,更讓她如墜夢中。她被人領到一間充溢著淡淡花香的房間裡,幾個穿著入時的男女圍在她身邊,不停地嘀嘀咕咕。

  「這個髮型確實不行!得好好修剪下了……怎麼,又說不能太有造型?那真是很挑戰啊。」

  「這麼好的身材,可衣服……好吧,我先替你搭配幾套裙裝看看。不過看這腿型穿褲裝也很好……」

  「手腳的指甲都要做一下了吧?皮膚倒是很好,做個基礎的護理,再修個眉毛,應該不錯……」

  鮑娜娜坐在單人沙發上聽得暈頭轉向,感覺像聽外星人說話似的。她茫然地看向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柳蔚虹和薛麗佳,只聽柳蔚虹輕笑道:「娜娜,你只管放心。」

  「姚茜不是說你土氣嗎?其實真要打扮起來,你比她好看多了。吶,你現在先閉上眼,等會兒睜開就不一樣啦。」

  鮑娜娜也不太理解柳蔚虹說的話,不過大概知道了柳蔚虹帶自己過來,是想替自己好好打扮。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坐直了身子想要開口,柳蔚虹搶在她前面說了:「費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麗佳有這裡的貴賓卡,打折以後花不了什麼錢,我先替你付過了。」

  「啊?付過了?」

  柳蔚虹笑道:「對啊,費用都付過了,你就安心接受服務吧。」

  把鮑娜娜留在那間屋子裡接受全方位的「改造」,柳蔚虹則和薛麗佳一起做水療去了。

  薛麗佳明顯能感覺到,柳蔚虹對她這個好朋友還蠻上心的。她當然能看出,這個叫鮑娜娜的少女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想不到柳蔚虹這樣的世家女竟會「折節下交」,真和尋常少女交起朋友來。

  對自己,柳蔚虹可沒這麼熱心啊。

  「薇薇,你拜託我找的培訓老師,這家會所裡就有,不必跑來跑去了。」

  「嗯,麗佳,謝謝你。」柳蔚虹誠懇地向薛麗佳道謝。這薛三小姐辦事還真是蠻有效率嘛。

  改造鮑娜娜略顯土氣的外表,讓形體老師、聲樂老師來臨時培訓一下鮑娜娜的儀態和發聲,再加上她先天條件確實不錯……大概當選晚會主持人是沒有問題的了。

  其實關於外表改造這一點是有點多餘的。華大的女生,還是樸素的占多,面試老師未必會在意學生們的打扮。只要鮑娜娜的儀態發聲好,再加上柳蔚虹通過利斌去給面試老師打個招呼,基本上也能成事。

  但柳蔚虹就是看不慣姚茜那驕傲的樣子,存心要給鮑娜娜撐腰,讓姚茜看看鮑娜娜打扮起來保管比她強。

  像姚茜這種井底之蛙,你不和她計較,她還以為你怕了她。柳蔚虹自己是無所謂,可鮑娜娜日後還要和姚茜住在一個屋裡,所以柳蔚虹才會支持鮑娜娜去滅她的威風。

  目前在南都市,也只有星光賓館的美容會所,會提供這種形象設計的服務。別的小髮廊之類……還是算了吧。柳蔚虹相信這裡的服務應該會對得起她付的費用。

  剛作完水療回到休息區,一名美容師拿著她的電話走了過來。「柳小姐,您的電話響了。」

  「嗯。」柳蔚虹輕輕靠上沙發,按下接聽鍵。

  「薇薇,你給我打電話了?」葉家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最近太忙,昨晚回去忘記開答錄機了……什麼事?」

  「二哥,你也別太辛苦了。」柳蔚虹知道葉家明的公司剛剛是草創期,要忙的事肯定是一大堆。她先勸了葉家明幾句,再問了問他那家房地產公司的情況,才提到了中紀委調查組的事情。

  「唐飛揚要到南都市來?」

  葉家明頓時也驚奇不已。「這麼說,唐家的態度很關鍵。」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9 10:03 AM


第三卷 生如夏花


  在最燦爛絢麗的時刻,綻放光芒。

099:大時代之序曲


  讓我們把目光投向柳蔚虹十七歲這一年的神州大地。

  狄更斯在雙城記開篇曾經這樣寫道:「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這一年,古老的華夏國正經歷著又一次痛苦而歡愉的巨大蛻變。

  那次意義深遠的重要會議才過去不久,長達數年的動亂也剛剛離人們遠去。在這嶄新的起點上,華夏國向世界打開了他那扇沉重的大門。

  一年前,全國幾大經濟特區確定建立,以江口特區為代表,以飛一般的速度迅速推動著華夏國現代化的進程。

  春潮湧動,群雄並起。在這場剛打開香檳的歡宴中,有幾大豪門家族並肩站在雲端之上,在常人目不能及的地方跳起了以暗鬥、結盟、背叛、交易為主題的、令人眼花繚亂的群舞……

  柳家、葉家、唐家、況家、衛家、連家,還有次一等的倪家、陳家、田家、潘家等,以及數量眾多的「小世家」……這些世家豪族,和依傍他們而存在的許多家族與力量,以俗稱的「派系」為單位進行著一場場驚天的博弈。

  只有站在風暴中心的人,才能感受到這冰山下的暗潮洶湧,是多麼的驚心動魄。

  而柳蔚虹,作為一個曾經的親歷者,更能清晰地把握到這大時代的脈絡。

  「唐家的態度很關鍵。」

  葉家明的話一語中的。

  儘管葉家明這位「京城第一紈絝」,被人目為遊手好閒的二世祖——不,三世祖了……尤其在他停薪留職跑到江口特區去辦房地產公司後,更成為了家族的逆子,已經全然沒有了在仕途上前進的希望。然而,作為葉家第三代的嫡孫,他的眼光遠比一般人要精到。

  事實上,他只是志不在此,卻並非是榆木疙瘩。葉家明一心嚮往自由,大家族裡刻板的生活與他天生隨性的脾氣完全不能契合,但他不想在仕途上發展,不代表他就沒有能力。

  「這次的案子明擺著是你們柳家和況家的暗鬥,唐飛揚身份敏感,如果不下來也是可以的,但是他還是下來了。你想這代表著什麼?」

  「這麼說,唐家想插手?」柳蔚虹坐直了身子,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不,唐家的行事風格,你可能還不瞭解……」葉家明在那邊頓了頓。

  「他們家老爺子,那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比你家老爺子狡猾多了。」這話也就葉家明這種肆無忌憚的人會說。

  柳蔚虹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二哥你說話注意點,這些個老爺子你也敢胡亂議論,小心你爸爸扒了你的皮。」

  「又不是沒被扒過,隨意啦。我現在山高皇帝遠,家裡人就當沒我這個兒子了,哼……」葉家明隨口發了兩句牢騷,話題又回到了唐家人身上。

  「唐家老爺子,從戰爭年代起就是個『老好人』。誰也能處得來,誰也不得罪,誰都和他沒過節……這麼多位老爺子裡頭,就數他最和氣了吧?你可還記得咱們都是吃過他給的糖的……但他要真是個好好先生,又焉能走到如今的高位?」

  唐家老爺子,戰爭年代起就是一方諸侯的身份。到了和平時期,曾擔任過國務院副總理、中央書記處書記、政治局委員、人大副委員長這些職位,端的是位高權重。

  柳蔚虹印象中,這位老爺子最擅長調和各派系間的關係,可謂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後來柳家和況家鬥得那麼激烈,京城的世家幾乎都參與進去了,唐家卻一直保持中立。柳家垮台後,唐家還曾在一些枝節問題上幫助過柳家,讓柳家那些沒什麼干係的旁支們能夠安然脫身。

  「的確……按理說,唐家不會讓他們家太子爺摻和到這種事情裡來啊。」柳蔚虹隱隱有些擔憂。

  「嗯。」葉家明說:「所以事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唐飛揚目前只是個正處,在第八室裡不是能夠做主的人,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實際上,根據我所知的情況,他在第八室的隱形話語權相當高,負責過好幾個大案要案了。」

  「所以唐飛揚這回下來,可能是有人想借唐家的勢。」柳蔚虹終於明白過來。

  她發現自己還是嫩了點,雖然在小範圍內的佈局可以做到比較完善,到了大格局的問題上,眼光還是不夠。

  別看葉家明只比她大幾歲,但他是在中央部委裡鍛煉過的人,又是葉家用心培養出的嫡孫——儘管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些培養都白費了——可葉家明在這個問題上,想的就是比她全面得多。

  況家想借唐家的勢,來對抗柳家?

  「但是唐家是那麼好利用的嗎?」柳蔚虹冷笑道:「唐飛揚如果有傳說中的一半厲害,他就知道自己這回該裝死!」

  「哈哈哈……薇薇你說的真不斯文。」

  葉家明在電話那頭爽朗地大笑起來,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和最親密的小妹說話,即使說的是這種嚴肅沉重的話題,還是讓他感到很開心。

  「嗯,唐飛揚大概是會裝死的。我估計這次不是他自願下來的,這人精著呢,比他爺爺差不了多少……」

  葉家明眼界很高,滿京城裡的世家子,能得到他一句讚語的還真是鳳毛麟角。比如倪嘉澤已經足夠優秀了,但葉家明還是看他不順眼。

  「看來二哥你對唐飛揚的評價很高啊。」

  少見葉家明如此盛讚別人,柳蔚虹輕輕挑起眉毛,語氣略有些詫異。

  她認識葉家明很久了,彼此都太過熟悉。葉家明沒必要和她說客套話,他說唐飛揚比唐老爺子差不了多少,這評價真是太高了。

  「對,唐飛揚確實很厲害。」葉家明小歎一聲,心裡拿自己家裡那位堂兄、葉家的長房嫡孫葉家光和唐飛揚比較了一下,有種小小的挫敗感。葉家人還真是比不上人家唐家啊……

  他和唐飛揚都是在中央部委工作,對唐飛揚的事情,自然比柳蔚虹瞭解得多。緊接著,他又將唐飛揚進入中紀委後親自查辦的幾個案子,簡單地與柳蔚虹說了說。

  「……這個人做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一旦認定了要做,就會全力以赴。你看看這幾個案子,背後牽扯到的人和事都夠複雜吧?他的處理手法,可真不像是初出茅廬的小毛頭……簡直是拿著大刀往前砍一樣……」

  「在第八室,唐飛揚暗地裡被人叫做『冷面閻羅』,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的。但他可不是包青天……那些什麼仁慈心懷之類的東西,估計他是沒有的。他對各方面關係的權衡與拿捏,非常到位……」

  柳蔚虹靜靜聆聽著唐飛揚的種種,心裡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他真有這麼厲害嗎?一個才二十五歲的青年,雖然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但和真正的官場老油子比起來,還是差別很大吧。就算有唐家在後頭給他撐腰,但也不可能事事都讓家族為他出頭——話又說回來,一個只懂得讓家族為自己出面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家族力捧的接班人的。

  「……薇薇,你在聽嗎。」

  「在聽呀。話說,二哥,你是不是暗戀唐飛揚啊,對他的事情好清楚呢。怪不得你這些年都不談女朋友,原來……」

  「去死!」葉家明笑罵了一句。「我也不想那麼關注他啊,但是這種人……唉,人家就是那麼出風頭,我有什麼辦法?同樣在部委裡上班,想不知道很難呢……」

  「嗯嗯嗯,還是我二哥低調,不像這個唐飛揚那麼張揚,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囂張的傢伙,還『冷面閻羅』呢,誰起的外號?遜斃了……」

  對於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柳蔚虹自然談不上好感惡感,而葉家明是從小陪著她長大的好哥哥,感情當然不能比了。她敏銳地發現葉家明說起唐飛揚的時候有一絲淡淡的惆悵,或許這就是同為頂級豪門嫡孫潛在的比較心理吧?

  所以,二哥還是要好好安慰滴!

  「好吧,二哥你好好休息……」柳蔚虹再叮囑了葉家明幾句生活上要注意的事情,才掛斷了電話。

  這時,薛麗佳才做完了她的美容專案,從服務室裡走出來。柳蔚虹抬頭和她招呼一聲,忽然目光一頓。

  從薛麗佳的身側看過去,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是一位風韻猶存的華貴美婦,南都市「第一夫人」白玉芳。她身邊陪著的幾個婦人,看起來和她身份差不多,都是官太太的打扮。

  想不到這麼快又遇上白玉芳了……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tast.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