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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清平 - 騎驢找駙馬 【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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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0:55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舉國皆知公主駱回風不愛養尊處優,只愛騎馬打仗  
甫一班師回朝,太後就送了“免費健康檢查”的賀禮  
報告出爐──公主罹患一種“要命”的罕見疾病  
全名:嗜殺症;治療方式:須接受民俗療法“沖喜”  
駱回風的回應是──笑話一則,純屬虛構  
可為了安撫眾位皇親國戚,她乖乖出宮騎驢找“驸馬”……
  
私塾夫子殷若樓知道自己命中帶煞會有桃花劫  
卻不知道他的煞星是“命中帶殺”的駱回風……  
兩面之緣,他欠她一個道歉、一個人情  
而她提出來的償債方式竟是要他帶著聘禮以身相許!?  
他抵死不從,她以死相逼,結果→公主獲勝!
  
成親後,兩人各懷鬼胎  
她努力綁住他的心,就是要他發四聲的ㄞ  
他努力保持六根清淨,就是要拿著休書走人  
這一回合,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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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0:5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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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著火啦,著火啦!」
  
  伴隨著驚慌的尖叫聲,響徹雲霄的鑼鼓聲劃破寂靜的夜空響徹全城,火紅的火焰囂張的揮舞著利爪向天空示威,瞬間張揚著遍佈自己的勢力,見風就長,見屋就燒,暗如黑墨的夜空被火焰照得通明。
  
  殷若樓和許橫蒼、杜素素趕回來時,看見的正是家僕在府前奔忙救火的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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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0:5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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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待駱回風回過神時,那個傻呆呆的書生用看傻瓜的表情望著她,讓她氣極。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這妳都不懂嗎?」他鄙夷的模樣似乎她是什麼都不懂的村姑。

「找不到東西你就死定了,我會先割了你的舌頭。」她陰冷的道,並不是隨意恐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那個香包是什麼做的?金的嗎?」

「裡面裝了什麼好東西?」

「有藏寶圖嗎?」

「你夠了沒有?信不信我現在就割掉你的舌頭?」從茂密的草叢中抬起頭,駱回風的臉色鐵青得難看。

「妳沒帶刀吧?我看妳好幾次要摸武器都沒摸到。忘了帶嗎?」他模仿她每次被他氣得想砍人的時候就摸腰間的動作。

她哼哼冷笑,「那你是想嘗嘗舌頭被硬生生的從嘴裡拔出來的感覺了?」

他反射般的括住嘴巴,害怕的瞪大眼睛,對她陪笑。

「還不快找?」她心急如焚的再度埋首草叢中。

真該死,不過就出來一趟,怎麼把爹娘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弄丟了?

那是她回憶的源泉、是她疲累時唯一的安慰,也是唯一能勾起她變得冷硬的心腸中殘留的溫暖和純真之物,對別人來說一文不值。卻是她的寶。

若不是他偷的,定是被他撞的時候不慎弄丟了。

想到此,她又狠狠的瞪他一眼,有種想把他挫骨剝皮的衝動。

就在這時,她忽然睜大眼,把他正放在鼻子上嗅聞的桃紅色東西搶了過來。仔細一看,不是她的香包是什麼?

「你找到了為何不給我?」她暴怒的給他一巴掌。

他像縮頭烏龜似的縮頭,竟然躲了過去,笑嘻嘻的道:「我也不敢肯定就是這個嘛,萬一弄錯了,妳又喊打喊殺的,小生怕怕!何況這個香包一點也不香,還有點汗臭味,恐怕歲數比我還大。」

「你在哪兒找到的?」她拍打著上面的灰。小心翼翼的放回腰間的暗袋裡,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暫時忘了對這個笨蛋的氣惱。

「就是妳不小心撞到我的地方嘛。」他漫不經心的道。

「到底是誰、撞、誰?」她的火氣冒了出來,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反問。

「都一樣啊!不要太計較嘛!」他搖頭晃腦的道,「咱們相逢就是有緣,可必計較這麼多?如今妳的香包已物歸原主,我的冤屈也洗刷乾淨,不如就此告別。我要去找我未來的媳婦了,告辭。」

「我說過,如果你找到了我的香包,我就給你留一個全屍,你可還記得?」

「咦?」他像蚱蜢一樣跳了起來,慌張的護住全身,乾笑著,「小生只說與妳有緣分,可不是說跟妳有孽緣,那個全屍什麼的免了吧?」

「你說呢?」氣了她大半天,不殺了他怎麼解恨?

奇怪的是,看他嚇成那副護住頭護不住腳的狼狽模樣,她竟然想笑。

這才發現,自己的語氣中真實的成分少了點,多半還是逗弄他,想看他滑稽可笑的夫子蠢相。折騰了半天,心情也輕鬆了一些。被逼婚的壓力似乎減輕了許多。

「不要吧,小生今年才二十有三,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一個也沒經歷過,這麼死的話,我上西天也不甘心!不要、不要!」他的頭搖得像博浪鼓。

算了,反正沒帶刀,不必為了一個書獃子弄髒了自己的手。

「你聽好,下次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就殺了你!」她說到做到。

「我保證連妳背後都不會出現!」他急急忙忙的舉手發誓。

「哼!」駱回風輕蔑的望著他慌張的樣子,不屑再看他第二眼,轉身就走。

想了半天沒有想出解決沖喜之道的方法,不如乾脆進宮找母後,看看母後的態度再說。至於兵權,放與不放?放多少?結果如何,都要和拂塵商量一下,她沒時間蘑菇了。

傻書生注視著駱回風的背影,緩緩的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這個民間公主,天朝第一女將軍,也不似傳說中的可怕。」女人畢竟是女人。

轉身,他例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繼續邁著笨重的步子向小溪邊跑去。

還是看看心愛的杜素素病好點兒了沒!
駱回風出入皇宮向來如進無人之境。因為她是太後的義女、皇上的義妹,更因為她喜怒無常的個性和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嗜血氣息。

今日她出入皇宮仍是無人阻攔,但是她稍一留意就發現迎面而來的大臣和宮女、太監,偷窺的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恐懼。

她昂頭闊步的走著,為那些比往常更畏懼的眼神而冷笑。

她當然知道這種變化的原因,她現在在天下人的眼裡是一個不能控制自己的殺人狂魔。

「太後在御花園賞花,請公主這邊走。」

跟著話聲顫抖、唯唯諾諾的小宮女,駱回風的表情漸漸凝重,因為看見了正坐吃葡萄賞花的雍容女子。

「母後。」

「風兒啊,來,快坐下陪哀家聊聊天。」太後對她招招手。

「母後。」

「風兒啊,來,快坐下陪哀家聊聊天。」太後對她招招手,欣喜的笑。

她不動,冷冷的道:「難得母後還敢見我,我還以為母後和其他人一般,怕了我這個患了殺人重症的病人。」

太後勉強笑著,「妳部知道了?」

「外面如火如茶的為我選駙馬,我又怎麼會不知?」

「唉!」太後目光含愁的望向遠方的花海,「哀家知道妳心裡有怨,妳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和我不同。」

「如此說,母後是相信我沒病了?」她步步緊逼的問。

「這……唉,妳是知道的,哀家只掌管後宮,朝上的事情哀家管不著。」

她反問:「您義女的事情也是朝上的事情嗎?」

太後一時無言以對。

「孩兒今日前來,只是想知道母後站在哪一邊?」

太後性了肚,歎道:「妳皇兄自有他的考慮,他也曾跟我商量,妳隨意殺了朝廷四品官,他又是當朝元老右丞相何仲謀的愛子,若沒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他難向天下人交代,於是我也就同意了。為妳選婿之事是我提議的,妳是尊貴的公主,這些年讓妳拋頭露面的殺敵已是天大的委屈,該是享福的時候了。」

「母後難道忘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把一切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這就是女人。

她頓了頓,決定稍稍讓步。「兵權我可以全數交出,請母後告訴皇上,他盡可以放心。但是,選婿之事,我不能讓步。」這是她苦思幾日才下的決心。

「什麼?」

「我交出兵權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沖喜的人選必須讓我自己選擇。這事總在母後您的管轄範圍之內吧?若連這個也不能答應,就請母後放孩兒離開,從此再無相見之日,孩兒救過母後的事。也請母後不要放在心上,忘了吧。」

「可是……」皇上已經選好最佳人選了啊!

「孩兒本來就是鄉野粗人,這個公主的頭銜,孩兒不配,太後請收回吧。」她不再等太後的回答,對她的為難視若無睹,轉身就走。

「等等……好,哀家答應妳就是,我做主給妳三日時間。若這三日之內妳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到時候妳就接受皇上給妳挑選的駙馬吧?」

「謝母後成全。」哼,還不是為了留住她以震國威,她的驍勇善戰鄰國皆知,留她在朝中一天,鄰國就多了一天顧忌。

叫一聲母後,難道真的多了份親情不成,別笑死人了!親戚手足尚不能依靠,何況這生來涼薄的皇家義親?

三日?她找了何止三年?短短的三日她到哪裡找中意的人選?

不過,即使找不到,她也絕不會如皇上的意!

她陪太後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告辭離開。到哪裡找一個如意郎君呢?

這是駱回風騎著馬,穿過市集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深思的問題。

基本的權利爭取到手,可是頭痛的事情就是緊接而來的人選問題。

不能和朝廷有關,不然會受皇上限制;不能面目可憎,因為她會討厭;還不能有以管制妻子為己任的頑固思想,因為她會直接送這種人上西天。放眼望去,人頭鑽動的熱鬧市集,男人在馬下來回穿梭行走,卻沒有半個合適的人選。

「拂塵,不如……」她放慢速度,向同樣騎馬的拂塵發出試探性的詢問。

「不行。」他不等她說完,不客氣的給予否定的答案。「休想利用我來做權宜之計。」

被拒絕的駱回風一點也沒有生氣,因為他的回答其實早在意料之中,萬不得已她也絕不動他,於是只有繼續埋頭苦思。

「妳何不乾脆直接拒絕整件事?」拂塵道。

「拒絕?」駱回風冷笑,「那麼嗜殺症怎麼辦?沖喜怎麼辦?皇上出爾反爾,天威何在?」

「太後不幫妳說話?」

「如你所言。她再親也是跟皇上親。」她握緊手裡的馬鞭,一種想要騎馬奔馳的野性衝動在體內流竄。

可惜滿眼是趕集的老百姓,她的馬能騰開走路的空間還是前面開路家僕的功勞,想放馬奔馳是癡人說夢。

哼!嗜殺症是嗎?這麼說她可以草菅人命了?這一個個螻蟻般微不足道的百姓,被她的戰馬橫街直撞的踐踏後會是什麼模樣?

她揚起詭譎的微笑,幾乎要被自己完美的想像迷住了。

咦?眼角的餘光似乎掃到什麼眼熟的人……

馬兒已經走了過去,她回過頭,看到了兩個「故人」。

還是那道頎長的身影,一襲飄飄儒衫和俊朗的笑容。

而那個瘦小清秀的女子,婉約的風韻,柔媚的神色,已經不見當日生病的蒼白。

此刻,那個傻書生絲毫沒有當日能把死人氣活的傻氣,帶著淺淺的寵溺笑容,將首飾攤上的銀釵、銅釵、玉釵一樣樣的拿起來,放在女子的雲鬢上比試,然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那專注的目光像極了一個人——

她像被雷擊中一般,懷念的望著那久違的微笑,雖然他瞧的不是自己,微笑的對象也不是她,而且他根本不是她記憶中的人,可是卻是她找了很久的感覺。

這時,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擦身而過,毛手毛腳地在那女子的臀部輕撫一把。

「啊!」那女子花容失色的尖叫。

「你做什麼?」傻書生亦變了臉色,一瞬間完全變了個人,冷硬而凜然。

「我好端端的走我的路,我能幹什麼?」男子淫褻的笑了笑,手一擺,人群裡出來了五、六個家僕裝扮的粗猛大漢。「就是幹了什麼,你又能奈我何?」

「樓哥,他、他摸我……」那女子撲進傻書生的懷裡,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傻書生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肩,把她推到一邊。「別哭,看樓哥給妳討回公道。」

「要打架嗎?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打架!其實何必呢?我只不過看你家小娘子身材還怪吸引人的,跟你分點油水而已,何必大驚小怪呢?」

「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能打出多少油水來?」傻書生一臉肅殺之意,緩緩的向男子走去。

他那輕鬆的模樣連市集上向來在街頭稱霸的男子都有點忌憚,怕是遇上練家子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硬著頭皮大喝:「你們給我上!」

一群猛漢隨即揚著比饅頭大的拳頭,向傻書生撲去,彷彿餓虎撲羊。

砰的一聲,令在場的旁觀者幾乎掉了下巴的是,那傻書生的左眼圈染上了濃重的青紫。

「欺負我未來的娘子還敢打人,我跟你們拼了!」傻書生勉強睜著一大一小的眼睛,細白的拳頭對上了大了近一倍的鐵拳,結果——可想而知。

男子一看情勢大好,頓時精神大振,挽起袖子躍躍欲試的道:「還敢虛張聲勢,你當老子沒腦子啊?」

他一上場,正要趁亂過過打人的癮時,本來沒還手之力的傻書生忽然身形一轉,眼前一個晃神,一個不算大的白嫩拳頭結結實實的吻上他的眼。

「臭小子,竟然敢還手,給我揍!」男子哀叫著搗作眼睛,氣急敗壞的大喊。

「哈哈,本人打你這一拳,就算挨揍也值了!」用了全力揍了男子一拳的傻書生被扁得更慘,但是他卻哈哈大笑,向未來的媳婦叫道:「我給妳出氣了!」

「把這件事擺平。」一直旁觀的駱回風對拂塵道。

拂塵詫異的望了她一眼,沒有多問,一揮手,身後跟隨的幾名屬下立即向混亂的包圍圈跑去,兩三下就將打人的市井混混制伏。

「樓哥、樓哥……」那名女子馬上跑到傻書生的身邊,捧超他青紫腫脹的臉。「你有沒有怎麼樣?」

「呵呵!樓哥給妳出了一口氣,心裡別提多暢快啊,這點皮肉小傷根本不夠看。」他勉強拾起手,笑嘻嘻的為她拭淚。「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我扶你起來,我們去找大夫看看!」姑娘哭泣著扶起傻書生。

「看大夫就甭去了吧?」他動動胳膊、動動腿,暗地將齜牙咧嘴的表情吞進肚子裡。「沒斷胳膊沒斷腿的,去看大夫會讓他笑話的。」

他笑呵呵的轉向制伏歹人的幾名嚴肅男子,「多虧幾位好漢幫忙,否則小生我真的要去看大夫了,還有可能一個月爬不起來,多謝多謝!」

「你應該謝我們主子。」年紀較大的男子面無表情的道。

躂躂的馬蹄聲傳來,忽然圍觀叫好的百姓都像被點了穴般沒了聲音,並且自動讓開一個大大的缺口,開出一條寬敞的路。

駱回風大勝回朝時,夾道歡呼的百姓數以萬計,無人不認得她這個不敗的女將軍。誰也未曾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尤其是得了嗜殺症的傳言讓他們對這個渾身散發著霸氣、殺氣的美麗女子又敬又畏,噤若寒蟬。

傻書生下意識的抱緊懷裡的人兒,瞇著眼,望向騎著馬、高高在上的女子。

那渾然天成的氣勢讓他的心跳也不規則的慢了幾拍。

上次見她,她穿著普通女子的衣裙,紮著油亮的大辮子,看似陰狠卻時時露出可愛之處,脾氣再不好,也只不過是個被慣壞,霸氣任性的小女人。

今日的她,修長健美的身材被一襲緊身束腰的褐色男裝巧妙的襯托出來,黑色的馬靴上繡著龍形圖案,顯出皇家的尊貴。一把粗重的大刀搭配古銅色的刀鞘插在後腰上,刀鞘上的鈴鐺隨著馬身的顛簸發出清脆的響聲。油亮的兩條粗辮子換成高高的束髮,被一隻黃金小龍固定住,烏黑的髮絲像瀑布般直順而下,隨意的披在肩上,映襯著她白肌若雪,清麗冷漠的美顏。

此時的她,野性,冷漠、霸氣、危險、尊貴,卻又要命得吸引人,就像是醇美的毒酒,讓人垂涎卻望而卻步,然而那致命的吸引力才是人們的渴望。

何況,她正用她美麗深邃的琥管色眼睛定定的望著他,讓他的喉嚨一緊,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優雅華貴的野豹盯住的獵物。

「我要你。」她冷漠的紅唇突然開啟,在他還陷入迷惑時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他回過神來,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駱回風馬鞭一甩,在空氣中發出懾人的聲響,接著,馬鞭一收,語氣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我要你,所以你必須娶我。」

「我沒聽錯吧?妳不是警告過我,再見到我時就要殺我嗎?難道剛才我耳背了?」

駱回風根本不理他,冷冷的盯著窩在他懷裡的小女子一眼。「他以後是我的人了,從今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妳碰他。」

她眼裡長期醞釀出來的殺氣一時震住了小女子,她瑟縮著,把臉埋進傻書生的肩膀內,不敢面對那個凶悍陰森的女人。

駱回風策馬繼續走自己的路,似乎那些驚人之語根本不是出自她口中。

「那些人怎麼處理?」拂塵歎了口氣,縱使認識駱回風許多年,他也想不到駱回風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是這麼定下來的。他當然知道駱回風對於姻緣重視的態度,但是現在他開始懷疑了。

莫不是征戰幾年,讓她果真性情大變?

馬未停,那淡淡的語氣傳來,「京城不需要人渣。」

拂塵再次歎氣,面無表情的轉向嚇得快尿褲子的一幫小混混,還有傻愣愣不知道即將大禍臨頭——化作分飛燕的傻情侶。許橫蒼瞪著牛眼來回的看著一排排的人扛著許多蓋著紅布的大木箱子穿梭在院子裡,不久,小院裡擺滿著大大小小的箱子,連站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村裡的人們好奇的圍在院子旁邊竊竊私語,要不是看在載箱子的馬車上有皇家的標誌,他們早就一擁而上問個究竟了。

許橫蒼關上房門,隨手捏起一塊點心吃。

「說了半天,原來這個煞星是你自己惹上的。」

傻書生——殷若樓無奈的瞥了一眼賭氣坐在房間一角暗自飲泣的小女子。「開始的確是我不小心撞到她,你也知道我在喪失武功的時候,有時候走著走著就頭暈眼花,看不見路,偏偏那天素素生病,我跑得急了些……

然後呢?發現撞到的人竟然和前些天得勝回朝的女將軍十分相像,只不過服飾不同,於是起了逗弄之心,想測測她的斤兩?我承認自己是無聊了些,不過我是想以後再也遇不到了,誰知道在小溪邊又遇見她,那也沒什麼!誰知道好不容易跟素素逛個市集也能遇見她……」最後的話終止於悔恨交加的歎息。

「那是你們有緣。」但剛開始是你犯賤!許橫蒼偷偷加上一句。

「怎麼說?」

不幫忙就算了,還落井下石。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專程大老遠的趕到京城?」

「為什麼?」

「因為正在閉關的師父、師娘兩位老人家無意中算出你命中帶煞,煞中隱隱有吉星相伴,似乎還有轉機,起禍點就是你的終身大事。二老十分擔心,專門出關一日,交代我快馬加鞭的趕來,希望你們立即回思邈山成親,以防事情有變,不過看起來我還是晚了一步,你的煞星出現了。」

「不會吧?以前師父、師娘不是算出我和素素才是最相配的一對?」

「人的命數隨時有變,何時變何時不變,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臨行前師父、師娘特別交代,若來不及了,就請你依命行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等待吉星的出現,不可頑固抵抗,但是素素,我要帶回去。」

「不行!我——」殷若樓直覺的反對,話音未落,一個瘦弱的身影猛的撲到他的懷裡。

「不要,我們兩情相悅,樓哥只會娶我,不會娶別人!不會、不會……」

「素素,妳冷靜一點,這樣對妳的身子不好。」殷若樓又愛又憐的抱緊嚎啕大哭的小人兒,「我不娶別人,妳知道的,我只愛妳一個人。我已經跟那個冰臉大哥說過了,我的妻子只能是杜素素,不會是任何人,就算她是公主也一樣。」

許橫蒼聞言皺超了眉頭,「你這麼安慰她沒什麼用,只騙得了她一時……」,

「我沒有說謊話安慰素素,」殷若樓沉靜的望著大師兄,眼底有毋庸置疑的堅決。「我不管什麼命盤,我的婚姻是我自己的,不受任何人左右。」

許橫蒼無言,他記得當初師父、師娘要將星象卜卦之術教給天資聰穎的殷若樓時,他就是這樣回答,寧死不學。此行之前,他就預見到任務的艱巨。問題是,師父、師娘幾十年來所說的事無一不中,這不是反抗可以解決的問題。

這時,門外起了騷動,似乎有干軍萬馬踏過似的,把他們的談話打斷。

「似乎有很多人來。」許橫蒼連忙去開門。

「是誰?」看見大師兄的背影微微一僵,殷若樓好奇的放開杜素素,來到門前。

一個錦衣華服,年逾六十卻仍威武不減當年的男人挺立在門前,身後是黑壓壓的士兵。

殷若樓的眼神變了,一顆心瞬間跌到谷底。那是一個絕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一個他根本不想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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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駱回風歪在木椅上,懶洋洋的讀著一張寫滿字的紙,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

為人妻子的豈能不瞭解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正在補習「功課」。

殷若樓,年方二十三,思邀山「夫妻聖人」的二弟子,性格溫和,天資聰穎,武功為夫妻聖人三弟子之首,江湖人稱「佛手小聖人」,三年前不知何故自廢武功,從此隱居於京城郊外黃家村,以教書為生,夫妻聖人之獨生女杜素素為其未婚妻……

忽然,一個僕人匆匆的跑來,「公主,有個姓殷的書生在外求見。」

「讀他進來。」駱回風的紅唇上揚,她知道他為什麼來。

「我不會娶妳。」這是殷若樓進門的時候,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

「我沒讓你娶我,」她平靜的解釋,「我說了,是我、要、你,我們成親後你住在這裡。」

「那好,」殷若樓忍耐的換了說法,「我不會跟妳成親。」

「不成。」她只回以簡單的兩個字。

「為何是我?」

「因為你跟你的未婚妻很恩愛啊。」她淡淡的回答,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她,「我跟妳無冤無仇,妳見不得我和人恩愛幸福嗎?」

她扭過頭去,「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他神情冷然,「隨便妳,我來只是告訴妳,我不會跟妳有任何關係,妳是公主也好,女將軍也罷,都與我無關,妳明白了嗎?」

駱回風看著他,竟然笑了起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現在面前的男子,冷靜、睿智、毫不妥協,哪裡還有笨的影子。

殷若樓不語,在她難解的笑容下一點也不退縮。「話盡於此,我走了。」他退後一步,又道:「還有,不要再找不相干的人來打擾我,聽懂了嗎?」

「哦?」還沒有人敢對她這麼說話呢?「他是不相千的人嗎?如果消息沒錯,他是你的父親吧?」她微笑著揚揚手裡的紙張。

他握緊了拳,幾乎想打碎面前這張美麗的面容。「妳調查我?」

「你是我未來的夫婿,我瞭解一下有何不可?」她慢慢的撕了紙條,「我已經全都記住了,連你喜歡吃什麼、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知道。你放心,成親後,我會對你很好的。」

「我很放心,因為我不會娶妳,我說過的話絕不反悔。」

「即使令父鐵棘將軍親自前往也不行?」

「他不配做我的父親,如果你拿他們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脅我,那妳就打錯算盤了。」他想起一個時辰前自家門前的對話,冷笑不已。

「是嗎?那我也沒辦法了。」在殷若樓轉身已經走到門口時,她才慢悠悠的道:「只有用全黃家村的老小性命作為交換條件了。」

殷若樓倏地轉身,「妳不會!」

「我會。」她站起身,緩緩的走到他的跟前,拾起的美麗頸項只到他的鼻尖。

「為了你,我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咱們要不要賭一賭?」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駱回風,那琥珀色的眼睛狂野又妖冶,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他相信她是認真的,但她輸得起,他不行。

「要不要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她道。

「妳會後悔的。」他先前怎麼會低估了這個女人,她比毒蛇還惡毒。「要了我這個沒有心的男人,妳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不會讓你始終沒有心,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

「成交。」他垂下眼瞼,半晌,面無表情的吐出這兩個字。從此,丟了他的婚姻,丟了他愛的女子。

成親的當天,殷若樓一直都處在恍惚之中。

不管是騎著高頭大馬去宮中迎花轎,還是在駱回風的將軍府拜堂,抑或是在進入洞房後,又出來大宴賓客,接受數不清的阿諛奉承和褒貶暗損,他自始至終都魂遊天外,冷著一張臉面對,直到他站在自己的新房裡,望著蓋著紅蓋頭,全身沒骨頭似的歪在床柱邊上的新娘子,那成親的真實感才油然而生。

他站在離她最遠的地方,想像著紅巾下的那張臉是他熟悉的容顏,那羞怯的摸樣是他的最愛。可是,如今,那肝腸寸斷的小人兒在得知他要另娶他人的情形下,哭鬧著被大師兄帶回師娘身邊,離他越來越遠。

眼前的紅蓋頭下,是一張毫不遜色的絕色容顏,但是也是最惡毒、最霸道,是他作夢都沒有想到的妻子。

「你不打算掀蓋頭嗎?」她冷冷的問道。

她的氣息有些紊亂,但是心情複雜的殷若樓並沒有聽出來,他無所謂的拿起放在案桌上的秤桿,隨意的挑起她頭上的喜帕。

冷靜的雙眼在看見她時變了。

她臉上畫了嬌艷的妝,臉色桃紅,眼若秋水,紅唇微張,比平日多了七分柔、八分媚,連眼神都不見凌厲霸道,而是霧濛濛的氤氳,醉人的一片春色。

不過,讓殷若樓變色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蒼白的臉色。雖然她畫了濃妝,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看出她有些不對勁。

「妳怎麼了?」

「扶我起來。」她氣息微弱的道。

聲音雖弱,命令的口氣還是不改,成功的引起殷若樓的反感。

「做什麼?」

「你過來。」她自己扶著床柱困難的起身,一把扯住他的紅色袍袖。「我們還有合巹酒要暍。」

他甩開她的手,並沒有使勁,她卻被甩得踉艙一下。

「我覺得沒有必要……」他住了嘴,因為看見自己甩開她的手上沾著鮮血。「妳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公主出嫁的日子誰敢對她下毒手?

駱回風沒有回答他,吃力地坐在擺滿食物和美酒的桌旁。「來,我們先喝了合巹酒。」她抖著手為兩人斟上了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殷若樓。

「妳怎麼受傷的?傷在哪裡?」他沒有接過酒杯。

「先喝酒。」她堅持。

殷若樓接過酒一飲而盡,把酒杯擲還給她,不耐的道:「滿意了嗎?」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發火,沉默的低頭看了眼酒杯,然後把自己的那杯酒喝了。

「算了,妳不願意說是妳的事情,與我無關。我要告訴妳的是,我已經如妳所願與妳成親,其他不該做的事情,我一律不會去做,我希望妳能明白。」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轉身往門口走。

「慢著!」她叫住他,一個箭步擋在他的面前。「你如果敢現在出去,讓我丟臉,我就殺了你!唔……」一聲痛苦的呻吟破壞了她凶悍的恫嚇。

「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天天想著殺人,難道真的得了什麼嗜殺症?」

「我殺的人都是該殺的……」她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忽然展顏一笑,「不過你現在是我的夫君,你讓我不殺我就不殺。」

她是不是傷得太重,神智不清了?她對他笑不說,還用那麼溫柔的語氣喚他夫君,說她會聽他的話,他說不殺就不殺,這是駱回風嗎?

「妳到底是不是駱回風?」他奇怪的問。

「當然……是……」說著她的身子慢慢下滑。

見狀,殷若樓即使再痛恨她也無法袖手旁觀,連忙托住她,把她扶到床邊靠著,也不可避免的又沾得一手血。「妳沒止血嗎?」

「止血了,但是奸像不管用。」她從枕頭下拿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指了指自己的肋下,「刀上有奇怪的毒,讓血流不止。」

他瞪著那把飛刀,想不出來自己迎親的過程中發生過什麼異樣的事情,如果有飛刀襲擊,他一定不會毫無感覺。

「妳什麼時候遇襲的?」

「就在我下花轎的一瞬間。」駱回風的臉色蒼白如紙,「你一直在魂遊天外,我就算死了你也不會知道,也許暗自高興也說不準。」

他忍不住想諷刺她兩句,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恨她也不是無緣無故,不過看在她受傷的份上,他硬生生的把話吞了回去。「就算我不知道,妳也不知道嗎?為何當時不下令把刺客拿下?」

「我不容許任何人破壞我的婚禮,就算是刺客也一樣,而且我知道指使的人是誰,他跑不了的。」她眼中凌厲的光芒一閃,隨即疲憊的閉上眼睛,「我不要求你做什麼,只要求你不要走出這個房門。你自己去睡吧!」

「妳呢?」

「我會找方法止血的,我不容許自己就這麼死了。」她的神情堅決而冷靜。

大紅色的霞帔掩飾了鮮血的顏色,可是他知道她就這麼坐著流血等他進門挑喜帕,她能撐到現在全是意志力堅強,再這麼血流不止,不到一個時辰她就會死翹翹。

他暗歎了口氣,拿起飛刀仔細的看了看,聞了聞氣味,然後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綠色的小圓球。「吞下一顆,另一顆磨成粉末撒在傷口上。」

「你救我?」這次換成駱回風呆呆的望著他。她當然明白他對她的觀感,她有信心得到他的心,但是不是他心裡還有別人的現在,他給她的真是解藥嗎?

「妳不想吃就別吃,死了也別怨我,我是怕新婚夜妳死了,連累我黃家村百十條人命而已,妳若不吃,自己寫下絕命書,別說是我害妳的便成。」他見她懷疑,不禁動了氣,他不計前嫌好心好意的救她,卻被懷疑成惡意。

她不再言語,乖乖的吞了藥丸,然後慢慢的脫下鳳冠霞帔,被血濕透了的單衣赫然出現在殷若樓的面前。

她怎麼能忍受鮮血慢慢流失的痛苦,安靜的坐在洞房裡等待他挑喜帕、喝合巹酒。原來她不但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是一樣啊!

駱回風好不容易把藥丸捏碎,還沒挪到傷口處,手一抖,藥粉撒了一地。

殷若樓不想管這個可惡的女人,可是天生的軟心腸讓他實在看不過去。「我來。」

重新倒出一顆藥丸,他按著她躺倒,可是捏碎了藥丸卻不知道該怎麼撒,她的傷在衣服之下呢!心一橫,他把傷口處的衣服撕開,看見傷口已經慢慢的向外潰爛,如果再晚一些,不用流血致死,她全身的皮膚也會爛完。

他輕柔的把藥粉撒在傷口上,那傷口像有生命似的立即吸納那些粉末,然後飛快的收縮,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結痂了。

「妳今晚別翻身、別亂動,只要傷口沒裂開就沒事了。」

「你不會趁我睡著而偷跑出去嗎?」她閉上眼睛,止血後的疲累感侵襲著她。

「若我跑出去,妳不是要把黃家村的人全都殺光?」

她輕輕的笑了,「我是騙你的,我雖然殺人不會手軟,但是我不會亂殺人。」

她是騙人的嗎?殷若樓疑惑的盯著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想起她方纔的狠勁,如果是騙他的,她的演技也太高明了。

「你不會走嗎?」駱回風執意要他回答。

「我不走。」咦?他怎麼又心軟了?

「你放心,我會對你非常好,只要……你……」

他傾下身,極力想聽清楚最後兩個音,但是她已乏力得睡著了。

只要他聽話嗎?如果要聽話的男人,她身邊多得是,何必一定要他?

這就是他一直想不懂的,她為何一定要選他,而且隨便把終身寄托在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子身上,她到底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按她自己的說法,是因為他「太幸福了」而心生嫉妒,但是一心想破壞他的幸福,犯不著連自己的一生也賠進去啊?有這麼笨的害人者嗎?

他直覺最後的兩個字是關鍵,回想那兩個字的發音,卻想不出結果。

不管怎麼說,他愛的始終是杜素素,多變冷酷的駱回風不會是他的最愛。

直到東方泛白,他仍坐在桌前,聽著駱回風睡夢中呻吟的囈語,想著隨著大師兄遠去的杜素素。

「我想喝水。」

短短的話語聲把殷若樓從思緒中拉回來,他轉身,望進駱回風的眼中。

脆弱不再,嬌媚不再,她又回復到那個精明強悍的女子。

他揚揚眉表示不屑,「妳的傷應該沒事了,自己起來喝。」

她不發一言,緩緩的下床,走到桌前拿起酒壺就喝。

「那是酒。」他皺眉。

「你不是不關心我的死活?」她砰的一聲把酒壺放在桌上,怒目瞪著他。

他別過臉,「我如妳的願娶了妳,就是交易成功,妳不能再拿黃家村的百姓開刀。我們從今往後除了名分上的關係,別的互不干涉,妳明白嗎?」

「還念著你的素素師妹?」

他聽出她語氣中的惡意,堅決的道:「聽著,妳不能對她不利,她如果少一根寒毛我一定會找上妳,然後讓妳很後悔,妳懂嗎?」

「憑你?」她笑了笑,故作輕蔑的打量他全身上下,「你有什麼能力讓我後悔呢?不過,想保護她也行,答應我兩個條件——不准你納她為妾,我駱回風絕不跟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還有,你要跟我住在一起,起碼在人前要表現得恩愛,這不難吧?」她高深莫測的道。

「成交。」他道。

「難道我們的一切,你都要用這兩個字來作結尾嗎?」

「我們之間除了交易,難道還有別的?」他嘲笑她的霸道。

「總之不許你提那兩個字!」

「妳何不去養條只會汪汪叫的狗?」

「你——」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公主,鐵棘將軍前來拜訪,求見公主和駙馬。」

「不見!」這次是殷若樓快速回答的聲音。

「公主?」外面的丫鬟不確定的呼喚。

駱回風望見他冰寒的神情,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鐵棘將軍,就說昨日公主和駙馬很晚才睡,如今擁被高臥,尚未梳洗,請他改日再來。」

「是。」僕人的腳步聲遠去。

這突如其來的打擾打斷了兩人劍拔弩張的爭執,不過殷若樓鐵青的臉色未變。

「他走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叫他以後都不來打擾我們。」

「妳又要殺人?」

「你想他死嗎?」她反問。

他沉默不語。

「想讓一個人從此消失於眼前,並不是只有殺人這一種方法。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親生的父親,你再恨他也捨不得讓他死是不是?」她在殷若樓痛苦的瞪視下接著道,「你甚至不跟著他姓鐵,要不你的名字應該叫鐵若樓才對——」

殷若樓的一隻手扣上了她的喉嚨,「妳到底調查了我多少?」

「沒多少。」她輕輕一撥,沒有力道的手就被她撥到旁邊。「你失去武功就不要白費力氣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麼不好受的不要憋在心裡,可以跟我說。」

「沒有必要。」他回答得很快。

「你有心結,不打開的話就會跟我昨晚的傷口一樣,血流不止,越爛越大。你治好了我,那麼你自己呢?」

「我的心裡沒傷,只有恨。」他不知不覺的說出真正的感受。

「恨也是傷的一種。」

他望著她真誠的眼神,蒼白的臉上因為大量失血仍未恢復紅潤,身上也是一片狼狽,眼神雖冷,還是透著暖暖的關心。這又是她的騙技之一嗎?

饒是如此,他的心還是一暖,畢竟在這種時候有人關心總比自己難過來得受用。不過,他還是不會告訴她任何事隋。

「妳還是先把自己打理好再說吧。」他指著她身上的狼狽,「妳該慶幸不用大清早敬茶,知道嗎?」

「公主不用給公婆敬茶,公婆反而要向公主和駙馬下跪,要不要我找鐵棘將軍試驗一下,解解你的心頭恨?」她冷冷的說著搞笑的話語。

「算了吧,我怕夢裡都夢見他,會做惡夢的。」他習慣性的翻了翻白眼,「看不出來,妳除了會殺人之外,還挺會講笑話的。」

她故意又做了個鬼臉,「嚇你一跳吧?」

是啊,嚇了他一跳。這個又凶又狠的公主原來是冷面笑匠啊!看不出來。

「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嗯?」他對她忽然轉變的話題嚴重適應不良。

「放心吧,今後有我給你撐腰,沒人敢再欺負你。」她眼睛一瞇,「不然我殺了他。」

「不然妳殺了他。」他的話恰好與她的最後一句話重迭。

就知道!這個公主殺人的毛病和口頭禪一樣,沒救了。

「謝謝妳。」他已經不是昔日的自己,沒有任何人的保護,他也能活得很好。

在這個公主的眼睛裡,權勢和武功決定了人的地位和強弱,她以為的弱者和他所認為的不一樣,但是她想保護他的心情看來是真的。

冷酷和熱情像是一對雙生姐妹同時跟隨著她,出現在她的身上。

這個人真如傳言裡一樣,冷酷嗜殺,善惡難分嗎?

算了,反正與他無關,他何苦研究她的個性,隨便她是什麼樣的人。

他並不打算被她綁住一輩子,他殷若樓不是任人擺佈的玩偶,看準時機,安排好一切,他便會離開。雖然不知道那將會是多麼久遠的事情……

接下來的時光,殷若樓發現在將軍府中的日子並不怎麼難過,和那個公主的相處也沒他想像中那麼痛苦,只要他不口出惡言,她也就不找麻煩,甚至還會做出一些讓人下巴掉下來的蠢事。

「妳在做什麼?喊我來有事嗎?」雖然說兩個人除了名分外各走各的,公主召見,他還是得放下餵了一半的魚來到她面前。

這就是在將軍府的第二件好事——天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

「過來,你看看我做的東西。」她一身黃嫩顏色的便裝,頭髮梳成少婦的髻,只留出一縉垂落下來,顯得活潑又端莊。

「妳做了刀還是劍?」

「胡扯!」她看來甚為高興,獻寶似的把一個紅色的東西拿到他的眼前。

那是用大紅色錦線編織成的同心結,看得出來編織方法比較繁複,上端是連環回文式的樣式,下端帶有長長的穗子,細緻精巧,不知多久才能編織成功?

「這是何物?」他故意裝傻。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杜素素從小多病,就喜歡在床上編織些小玩意兒,這同心結是他最常收到的東西。

「這叫同心結。」駱回風淡淡的回答,眼中露出極嚮往的神情。「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這是女子最愛送給夫君的信物,我小時候常常看見爹爹帶著,是我娘親手做的。」

「哦。」他隨意的回答,看見同心結,他所想到的是傷心離去的杜素素,可階的是她送的同心結都留在思邈山,沒有一個帶在身邊,想她也沒辦法睹物思人。

記得前日接到大師兄的飛鴿傳書,得知杜素素目前的病情遺算穩定,離下一次的治療還差一個多月,現在他要加緊練功,到時候還要編個什麼借口回去一趟……

「我本來也不會,請拂塵找來手巧的丫鬟教我,教了兩日才學會,我很笨是不是?上戰場我在行,這個小小的東西就把我難倒了,你看見的這個是我第一個完成品。」她忽的住了嘴,望見殷若樓心不在焉的樣子,隨即沉下了臉,聲音微微大了些,「你在想什麼?」

殷若樓回過神,笑道:「我在聽妳說話。」

想到杜素素就想到造成他和杜素素分離的罪魁禍首,要不是駱回風這個霸道的女人,現下在他身邊言笑晏晏的女子應該是杜素素,而不是她。

杜素素其實早就該是他的妻,若不是他堅持要將她的病先治好……

殷若樓不想輕易與駱回風起衝突,在她的地盤上如此做只會對自己不利,於是他極力隱藏自己的恨意,雖然笑得很甜,卻仍然有一點不自然。

久經沙場的駱回風又豈會感覺不到那一瞬間的敵意,眼神一黯,當作沒看見。

天下的男人,除了自小就是流浪夥伴的拂塵被她放在心上,也只有他能夠讓她寧願受委屈也不輕易發脾氣,只因為他是她的選擇,她對自己發過誓。

「送給你。」她將同心結遞給他。

殷若樓明顯的一愣,不可置信的問道:「妳要送給我?」

「不行嗎?」

殷若樓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這個公主、殺人不眨眼的女將軍,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了他,即使是,他已經有了杜素素的同心結,便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的,一個人只能和一個人同心,多加一個只能叫作異心吧?

「我不要。」他很乾脆的拒絕,頓時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怒氣。

「為何?」駱回風的聲音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妳既然說過了這同心結的意義,我便不能收,我們之間有的只有交易,這是妳一廂情願的交易,我不認為我們之間假扮夫妻需要這些小細節。」即使惹怒她,他還是要說。「我的心在別的女子那裡,又豈能與妳同心?」

駱回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大眼怒視著他,語氣一句比一句憤怒。「你認為我們成親是假的嗎?你以為我們在演戲嗎?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就不要——」她咬住唇,阻住心裡的委屈。若不是執意要得到他的心,她才不會委曲求全的答應暫時做一對假夫妻,若不是因為想要得到真正的他……

他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她,同時讓她感到羞辱。

她如羅剎一般的向他逼近,殘酷的笑意冷冷的掛在臉上。「你說你的心在別的女子那裡,我不信,讓我剖開你的胸口,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殷若樓不閃不避,對她的逼近視若無睹,「妳若不肯接受現實,我也沒有辦法。」

「你還說!」她伸出手扣住他的脖子,刷的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就要向他的胸口劃去。

然而,匕首只接觸到他的衣服就停下,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未消失,殺氣卻已蕩然無存。

她怎麼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不能殺,雖然他不知好歹、沒有武功,要殺他如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可是要得到他的愛卻是難上加難。她若因為一時的衝動就下毒手,恐怕後悔的人是她。

可是她還是很生氣,他怎麼那麼死腦筋呢?他娶了她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為何不試著愛她?她只不過是想得到如父母一般令人稱羨的愛情而已,那是她從小的心願,也是她一輩子的心願!

當初選擇他,不就是看中他對杜素素所表現出來的深情,那毫不造作的關懷呵護,就如同父親對娘親一般,可惜,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

她放開他,與他平靜無懼的雙眸對視,一股挫敗感重重的打擊了她。

握在手裡的同心結,只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廢物,她嘲笑自己白費心機。手一緊,便將那美麗的東西搓成紅色的殘線,根根散落,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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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1:0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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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殷若樓覺得有些悶。

大師兄又來了信,告訴他杜素素的病情很穩定,以後不用他專程跑回去為她治療,專心做他的駙馬,治療的工作由三師弟蘇彌接替,還說這是師父的交代。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到他的字裡行間有些不自然,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麼。

可惡!大師兄明知道他盼望見到杜素素,想趁治療的機會回去一趟,這一封信下來就讓他的期望落了空。

安心的做駙馬?跟一個沒有感情、冷冷冰冰,隨時會發瘋翻臉的女人拴在一起,他能老老實實的跟她待在同一間屋子裡沒有發神經,還得歸功於師父的教導。

其實這麼說駱回風也有些言過其實,畢竟她對他不錯,不會主動找他麻煩,也不會欺壓他,只不過她的脾氣實在難測,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她,她就會突然翻臉,扣住他的脖子一副想掐死他的樣子,卻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抽手離去,再見面時則變得更冷漠。

若不是答應她,一定要同住一室,不讓外人看出端倪,他早就躲得遠遠的。

他當然不是怕她,他的武功正在漸漸恢復中,目前已經恢復了八成,本來是打算在一個月後為天生體弱的杜素素治療,如今卻沒必要了,假以時日便可恢復十成十,足以用來自保。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透露這個事實,因為不想讓「他」知道。

想到「他」,他的神色轉為冰冷,心情更加鬱悶。

前方的竹林傳來霍霍的刀聲,間雜女子的輕叱聲,讓他疑惑的皺起眉。

現在只是黃昏吧?他知道駱回風有大清早天還沒亮就起身練功的習慣,比他這個荒廢武功已久的人勤快許多,可是天快黑了邐練功,她有毛病啊?

反正心裡悶,加上好奇,不如去看看那個公主又在發什麼神經,萬一她又要掐死他呢?那他可要裝死嚇一嚇她,讓她氣得七竅生煙,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不拿她耍著玩,他要找誰出氣?

來到竹林,他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心神。

黃昏柔和的夕陽餘暉灑遏竹林,讓青翠的竹子蒙上浪漫的柔黃,其閭一抹粉紅色的幻彩伴隨著凌厲的刀光閃爍,像一股迅疾的狂風,在漫天柔光的背景下,化為耀眼的激流,挑戰著觀看者的心神。

正在專心舞刀的駱回風沒有發覺殷若樓的到來,只是發洩似的一遍遍的揮舞著刀法,飄散的長髮微微遮住紅潤的容顏,散發一股逼人的嬌艷。

毫無準備的殷若樓像是被那刀重重的砍了一下似的,中刀的地方是心,那傷口留下來的後遺症是止不住的怦然。

他選擇遺忘那種衝擊,轉而欣賞她滴水不漏的刀法,不可否認的,她能當上將軍領兵打仗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襲白衣掠過他的視線,隨即一股寒冷的感覺侵襲過來。在另一邊觀看駱回風練刀的拂塵,出現在他的身邊。

拂塵率先開口:「她心情一不好,就會折磨自己出氣,從小就是這樣。所以我教她,誰惹她生氣,就十倍、二十倍的回報他,千萬別苦了自己。她很聽我的話,做了公主之後,更沒有人敢惹她生氣了。」拂塵帶著淡淡寵溺的目光盯著對這邊一切毫無所覺的駱回風。

「嗯,那麼她現在心情不好,又是誰要倒楣了吧?」原來駱回風會變成這種冷酷霸道的性格,這個叫拂塵的男子要負很大的責任!

拂塵的目光轉移了方向,直直的望著他,目光裡帶著譴責和埋怨,「如果她生氣的對象是她不能碰的,她只有傷害自己……」

「那個人是誰啊?是皇上還是太後給她氣受了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嗎?」殷若樓沒有想到自己,自然而然的指向拂塵。

拂塵瞪著他,一副欲將他除之而後快的表情,低吼出聲:「是你!」

殷若樓笑得很無辜,「我何德何能惹公主生氣?」他什麼都沒做啊!

「我跟她算是青梅竹馬,一起流浪江湖的患難之交,她在我眼中就像妹妹一樣,我瞭解她絕對比你深,你們之間的情況我都知道。」

殷若樓不再打馬虎眼,「強摘的瓜不甜。」

「你從沒想過她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嗎?」

「想過,可是我是寒儒,她是公主,我有什麼能給得起她的?」

「我知道她從小就渴望被人愛,她渴望一份真摯的感情勝過權勢和武功,她不顧一切的要求你娶她,定是認為你能給她她想要的東西。她現下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愛。她想從你身上得到愛。至於為什麼是你,我不知道。」

她想從他身上得到愛情?殷若樓震驚到極點,望向沉迷於練功的駱回風。這麼說,她不開心就是因為他不能給她愛?

「不會的,以她的地位和身份,要什麼樣的愛就有什麼樣的愛,何苦要我這個心有所屬的人的愛?你一定搞錯了。」他不贊同的搖頭,越說越覺得荒謬。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心疼她折磨自己。以她的驕傲,她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只會默默的對你付出,把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直到心裡再也塞不下。」他突然住了口,「當人被壓到極限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殷若樓沉默著,仔細想想,似乎駱回風奇怪的舉動有跡可循。

「你既然娶她,就對她好一些。」

「我心裡有人了。」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不想對不起杜素素。「不管她有什麼原因,都不能把她的情感強加在我的身上,你不覺得她這樣很自私?」

拂塵冷哼一聲,「在江湖上的流浪教給我們一件事,就是只要自己能活得痛快,就不要管別人的死活,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這其中的辛酸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可是殷若樓明白。不同的是他遇到了師父和師娘,否則他可能變得比他們還冷酷。「我愛的女人不是她。」

拂塵搖搖頭,在跟他根本說不通的情況下,乾脆閉嘴不談。
雖然說不信,看見駱回風的時候,殷若樓總是會想起拂塵的話。

用晚膳時,駱回風往他碗裡再自然不過的放上他愛吃的粉蒸肉,以往以為是在人前做戲,可是現在卻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對他好?

「我自己來。」他期期艾艾的,一時之間竟然失去了平日的伶牙俐齒。

「我娘說,妻子侍奉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淡淡的道,沒有多餘的語言,又夾了鮑魚翅給他。

他聽了心裡一跳,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黃昏時看見妳練刀了。」他連忙找了個話題。

「嗯。在你這個行家眼裡覺得如何呢?」她不明白平日冷淡的他為何突然話多了起來。

「將軍的刀法經過敵人的淬煉,豈容我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大放厥辭?」他想了會兒,不自在的問:「倒是這麼激烈的練功……妳的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

殷若樓想了想,忽然夾了一筷子清湯大烏參放進駱回風的碗裡。「妳的傷剛好,還是多補補。那個烏參也吃一些,可以補血。」禮尚往來嘛。

只見駱回風盯著他半晌,然後,慢吞吞的把他夾進碗裡的東西放進嘴裡咀嚼。「很好吃。」

一旁的拂塵眼裡泛上一絲笑意,能讓討厭參味的駱回風說一聲好吃,還是「很」好吃,殷若樓的面子好大啊!

到底拂塵說的是不是真的?

殷若樓捧著圓滾滾的肚子一搖一晃的往臥房裡走,兩個人妳一杓我一筷的結果就是他吃得超級多,恐怕一直到明日中午也餓不著。

心裡有著懷疑,讓他不能坦然的如以前一樣正大光明的恨她、怨她,彷若魚刺梗在喉頭,不弄個水落石出總覺得心裡堵著什麼。是因為她要的他給不起嗎?

奇怪,他何必非要弄清楚她在想什麼,他又不打算在她身邊一生一世。

可是,說是不想了,拂塵的話總是在耳邊迴響,心裡總有些疙瘩。

正想著,他悶著頭走進臥房,剛好看見駱回風坐在桌邊,專心的縫著什麼,拿著針線的姿勢有些生硬,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麼柔和,輕輕的咬著嘴唇,嘴角也有些上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拜託,她擺出這副賢妻良母的樣子,和平日凶神惡煞的模樣大相逕庭,嚇人也不是這般嚇法。

「啊……」

駱回風的手猛的一抬,然後皺著眉頭不停的在空中甩著。

「喂,不是這樣的。」他看得真切,知道她剛剛被縫衣針狠狠紮了一下。「我雖然不會縫東西,但也知道一般女人都會把手放進嘴裡吸吮,哪有像妳這樣的?」

她疑惑的望著他,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求教的好奇寶寶神情。「吸吮?」

「沒錯,我看看,是哪根手指?」他湊過頭去,準確無誤的找到那根可憐的食指,「很痛吧?」

「這點傷不夠看。」她一臉無所謂,比起血肉漫天飛的戰場,這點小傷連傷都算不上,「不過,刺在手指上的感覺和真的受傷不同。」她微蹙著眉心,努力找著形容詞,最後還是放棄了,「怪怪的。」

「十指連心妳懂不懂?」他笑她的遲鈍。

她將受傷的指頭放在嘴邊,詢問著:「放進嘴裡,然後吸吮傷口?」

她認真的神情逗笑了他。「對。」

她滿臉的不自然,試采的把手指放進嘴裡,慢慢的吸吮,詢問的大眼望向殷若樓,得到他的肯定後,小小的紅暈鋪上臉頰。

殷若樓忽然睜大眼,發現這個惡羅剎也有小女人的一面,現在,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跟初見面時滿臉的戾氣、血腥味濃重的女子聯想在一塊兒,到底哪個是真正的她?

「我做得對不對?」

她的虛心求教打斷了他的思緒。「差不多。」

殷若樓忽然懷念起杜素素拿著針線的樣子,杜素素是心靈手巧的女子,她如果嫁給了他,一定是能持家的好妻子。

可惜……

「我像不像持家過日子的人?」

「為什麼這麼問?」堂堂的公主怎麼看也不像是持家過日子的人吧?

「我答應過娘,要嫁得好,要做侍奉夫君的好媳婦。」

「嗯。」他尷尬的轉過身,侍奉夫君也必須是夫君自己送上門的吧?隨便搶一個……她娘也是如此教的?

「妳改變妳的稟性,做出種種違背妳性格的事情,都是為了妳娘的教導?」

「也算。」駱回風有些漠然,「你不喜歡女將軍,也不喜歡公主,喜歡小家碧玉的小師妹,那 我將就一下不為過。」

別告訴他,她做這些改變就是為了討好他!

「咳!」他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對了,妳在縫什麼?府裡那麼多丫鬟,吩咐她們做吧。」而且每個人都做得比妳像樣、比妳好吧!

她低了頭,望著手裡的半成品,「我想為你做一件衣袍,你進府比較匆忙,沒帶什麼衣服吧?」

「呃……我明日去買便是。」憑她扎到手的水準,她做了他也未必敢穿。

不對!她為他做衣服……為什麼?難不成拂塵的話是真的?

見他擰起眉,她誤會了他的意思。「我小時候跟我娘學過一點兒針線活,雖然後來一直拿刀拿劍的,可現在我重新拾起來,應該不會太差。」

若說先前還半信半疑,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似乎可以確信無疑了。

不過,這也太荒謬了!為何是他?

「妳是認真的……」認真的想得到他的愛,認真的想跟他過一輩子?不行,他說不出口,現在腦子裡一團亂,他被她弄迷糊了,他曾為她奇怪的逼婚行為想了許多理由,就是沒想到這一個。「認真的……想為我做衣服?」

「我爹的衣服向來都是我娘縫製的,絕不假他人之手。」她迎向他的眼睛,奇怪他忽然的慌亂,「你還有問題嗎?」

「沒有。」

他在她的眼裡找不到他常從杜素素眼中看到的依戀和迷戀,她的眼神太過冷靜,和她刻意表現的溫柔神情截然相反,這才是真正的她。

她或許喜歡他,否則不會選擇他,但那不是愛。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結論竟然讓他心裡更煩悶,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釐清思緒。

「我晚膳吃得太飽,去散步一下,不打擾妳縫衣服了。」他步履有些紊亂的往外走,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 停下腳步。「呃,多謝。」

「不必,我們是夫妻啊!」她回以理所當然的笑容。

殷若樓離開半響之後,駱回風呆呆的坐著,望著半成品發愣。

「娘,我已經盡力做一個賢慧的妻子了,為何還沒有妳說的那種好像吃了蜂蜜的感覺呢?」

她還記得以前爹滿足的笑容,他和娘相視而笑的默契讓小小年紀的她也嘗到了無形的甜蜜。

「娘,妳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

殷若樓吹了一個晚上的涼風,總算把自己混亂的思緒釐清,做出決定。

很簡單,就是不問、不聽、不理,再加兩個字——裝傻。

他的心本就是杜素素的,即使如今被迫娶了駱回風,也不能改變他心有所屬的事實,駱回風注定在他身上什 也得不到,

既是如此,就讓該恨的還是恨下去,不該浮出水面的,就讓它永不見天日。那 總有一天,該他離開的時候,才能瀟瀟灑灑。

對駱回風的感覺,已經不如剛認識時那麼壞,她對別人的狠厲和無情幾乎沒有對他用過,對他的忍讓也超出了他的預想範圍,他明白,這全是因為他的頭頂上懸著「夫君」二字,否則,他偶爾口不擇言的頂撞,足以讓她砍他八百遍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嗯?」他回神,正巧對上駱回風不耐煩的表情。

「鐵棘將軍昨日又登門求見,當時你正在午睡,我就讓人回絕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再來一次,我恐怕不好回絕。」

「妳也怕得罪人?」

她雙眉一揚,又輕易地被他挑動怒氣,「我只是要告訴你,不管你認不認,他仍是你的父親,若是你一意孤行,他去皇上那裡告你一狀,就怕對你不利。」

「我姓殷,何來如此尊貴的父親?」殷若樓冷笑。

駱回風深深的望著他,乎日他不拘小節,脾氣好得要命,唯獨一提起鐵棘將軍,他連表面功夫也不做,冷面無情得讓人感到陌生。

「要告儘管讓他去告,大不了再被他殺死一回。」激憤難當的同時,真相脫口而出,殷若樓暗暗大吃一驚。

他似乎很自然的就說出了這番話,和素來謹慎的他不符,他到底吃錯了什麼

藥?這種不堪的往事,只有和他最親近的人才知道,他素來沒有對外人剝開傷口的習慣,因為每說一次,他的傷就更重一分。

剛才為何順口就說了出來?難道在這居家的庭院,面前擺著愛吃的飯菜,身邊有個名為他的妻子的女子,就讓他產生了「家」的錯覺嗎?還是因為駱回風穿著極普通的衣服,用跟夫君商量的語氣跟他說話而產生的錯覺?

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他的反應都遲鈍了!

「你怎麼了?」駱回風看他神情不對勁。

「沒什麼。」只不過很生自己的氣,從見到她之後,他常常有這種情緒。

「你放心吧,我會保護你,即使是鐵棘將軍,也不能再傷你第二次。」

他笑了,此時的他已非吳下阿蒙,他想傷他根本是癡人說夢話,可是從她的口裡說出這樣的話,總是給他一種信服感,他知道她做得到。

「上次妳也這麼說,在妳的眼裡我真的那麼沒用嗎?」他巧妙的換了話題,這也是他真正好奇的。

她瞄他一眼,慢慢的品著茶。「怎麼說才不會傷你的自尊?」

他立刻舉手阻止,「夠了,我明白了。」真悲慘,他這個曾經享譽江湖的佛手小聖人,如今是徹底讓人看扁了。

「你是好人,不像我,從心裡就腐爛了。」她還是接了一句。

「承蒙誇獎。」雖然這句評價和強弱無關,不過多少挽回一點他的面子。

「但是好人經常短命。」她又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

他搖頭歎道:「妳是誇我還是損我?」

「我說的是事實。」她把自己的頭髮散開,編成簡單的粗亮麻花辮。

「必要時,我也會很強的。」明知很幼稚,他就是不爽被一個女子看扁了。

「哪裡?」

「哪裡?什麼哪裡?」他迷糊的問。

「我就是看不出來你是胳膊變強,腿變強,還是別的什麼地方,所以問你啊?」

他不服氣的想抗議,卻被她的大辮子吸引了注意力。坦白說,她這種樸實簡單的打扮更能凸顯她的美,像個不經世事的單純小女子。

「雖然如此,你比大多數男子都好得太多,為了給吃虧的心上人出一口氣,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仍勇於拚命,再沒用也是個響噹噹的男子漢。」

他苦笑,為何她誇人的時候總是讓人哭笑不得呢?

她照著銅鏡,反覆端詳鏡中的自己,因為他無力的語氣而嘴角上揚,她似乎傷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了?她回過身,在他面前轉一圈。「你看看我,和普通女子沒兩樣了吧?」

「當然有。」他立即反駁。

「哪裡?」她不解的打量自己,「我衣服和頭飾都換過了,而且確定身上沒有一件首飾。」要不是太後再三警告她現在不比戰時,不管在府裡或是外面,都要衣著華貴,擺出公主的架式,她恨不得一天到晚穿男裝過活。

一普通女子不會走路時昂首闊步,不會一副下把天下人看在眼裡的神氣樣,不會凶神惡煞、活像是每個人都欠了她銀兩。簡單的說,妳是普通女子的打扮,公主的氣質,將軍的氣勢。」總算輪到他毒舌了,真是爽,哈哈!

「有這麼糟?」她不信,為何以前沒人提出來?

他連連點頭,雖然誇張了一點,他說的卻是事實,否則第一次見到她時,為何他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凡,進而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對了,妳做這打扮是要去哪裡?」趁她苦思冥想時,他想起了這個問題。

「難道你不覺得天天在府裡待著,吃飯、睡覺、發霉,很沒有意思?」她歎了口氣,沒有仗可打,樂趣少了一大半,太後要她什麼事都不做,乖乖的在府裡享福;而被她惹毛了的右丞相上次在婚禮中一擊不中,暫時當縮頭烏龜躲起來了,拂塵說先去打探消息,讓她別妄自行動,別人的話她可以不聽,拂塵不行。

於是,她享福享到跟坐牢的感覺沒兩樣。

「妳有什麼主意?」他的眼睛也跟著一亮,暫時走不了,出去解解悶也好。這個惡公主對他還算是不錯的,跟她出去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我警告過全府的人,統一對外說公主和駙馬最近迷上了養花,天天泡在花園裡哪裡也不去,他們都知道我的脾氣,絕不會洩露我們的行蹤。」

「到底是什麼事情?」看她神神秘秘的,想必很有趣,他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只見駱回風捏起一顆黑褐色的小圓粒黏在鼻子旁邊,製造了醒目的痣,也破壞了她美麗高貴的形象,增添了一種滑稽的效果。「你跟我走就是了。看看,這樣的我比較平凡了嗎?」

呵呵,歎為觀止!殷若樓讚許的拍拍手,她的腦筋轉得很快嘛!

不過,這顆痣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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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1:0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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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京城最繁華的大街旁邊,有一條不是很繁華,但是也不偏僻的街,這條街和最繁華的大街交界的地方有一間前兩天正在轉讓的鋪子,現在已經被一對夫婦包了下來,變成了一間規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扇子鋪。

那鋪子雖然連個牌區都沒有,卻也是很顯目的,因為前前後後,裡裡外外,擺著五顏六色、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扇子,比牌區更吸引人。

「好了。」殷若樓滿頭大汗,把儒生衫子打成結扣在腰間,臉上黑黑的,從凳子上跳下來,端詳剛掛好的超級大扇子。

「還好,就這樣吧。」穿著水藍色布衣的駱回風摸著鼻子旁的黑痣,滿意的點了點頭。

「拜託妳下次要在牆上掛什麼一次決定,別等我掛好了才說不好看要換另一把。」他忙不迭的喝了一大口茶,她這樣折騰他已經有四回了。

駱回風理都不理他,當作沒聽見。

「妳怎麼會想到賣扇子的?」他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想不到一出門就來到這裡做起了生意,鋪子都買下來了,看樣子她計畫很久了。

「開夫妻店啊,不好玩嗎?」她走到小店的屏風後沾濕了手巾,扔給他。「擦擦你的髒臉。」

他接過毛巾,擦拭著臉上的髒污,「那倒不是,總比在將軍府的肥豬生活好多了,而且沒有賣過東西,偶爾體驗一下也不錯。」

手巾上傳來淡淡的梅花香味,讓他的心神有些恍惚。

杜素素像散發著馨香的茉莉,而駱回風就是冷冬的寒梅。

「你罵誰是豬?」她不滿的瞪他。

「比喻而已,不會連這個也生氣吧?我如果說妳的話,豈不是連我自己也說進去了?」殷若樓總算抓住機會給她洗腦,「只要是人,會有生氣的情緒是難免的,妳總不能老是按拂塵的話做,人家一惹妳生氣妳就報復回去。我想他當時會那樣說是因為你們都是弱者,不這樣就生存不下去,可是現在妳是強者,當生殺的大權被妳握在手中時,妳的喜怒就不是妳個人的事情了,那關係著別人的性命!妳總不能把所有惹妳生氣的人都殺光吧?」

「為何不能?敢惹我的人都該死。」她冷哼一聲。

他歎氣,「我不是老惹妳生氣?像剛才我不過說了一句無心的話,妳就吹鬍子瞪眼睛,妳能肯定我是有心惹妳生氣,不是妳自己想偏了嗎?這樣也該死嗎?」

她被他的幾個問句問住了。

「妳強迫我娶妳,我也很生氣,如果我的武功恢復了,是不是想殺妳也可以?」

她驚跳了下,陰沉的目光瞬間變冷,「你想做什麼?」

他繃起臉,故作深沉,清澈的目光迎上她的,然後展顏一笑,把手巾丟給她。「我能做什麼?喂,手巾髒了,妳去洗乾淨。」

他沒說謊,他真的不打算做什麼,她拆散他和杜素素,他不可能不怨,可是他不打算報復,時機到了,該走的時候走就是了。他可沒碰她一根寒毛,她要改嫁應該不難吧?這可是她自找的。

「要洗自己去洗。」她對他的厚顏無恥嗤之以鼻。

「聽某人說妳是我老婆。」他還是笑著逗她,卻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只是聽說嗎?你想不認帳?」她悄無聲息的靠近他,似笑非笑。

肚皮處有些異樣,低頭一瞧,她正用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在給他搔癢,殷若樓感覺笑容立即苦了下來,「跟妳開玩笑的,為夫我現在可是一點武功也沒有,一刺就會死翹翹的。」

「哦?現在是為夫了?」不知怎麼的,她聽了很是受用。

「一直都是,娘子,咱們還在開門做生意呢,見血不吉利。」

「哼!看你以後敢不敢亂說話,」她收起匕首,轉身坐在櫃台後,「你看著店舖,別讓人偷了貨品。」

「那妳做什麼?」他可不服氣了。

她面無表情的抬起眼,舉起縫製了一半的衣服,「做你的衣服。」

他扯了扯她手上灰藍色的布料,怎麼也沒想到她出來玩還帶著這些東西。「不必了吧?」

「這是應該的,我不打理你,還有誰打理你?」她拿針線的姿勢順手多了。

唉,明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他對她也沒什麼感情,可是聽了這些話還是感到很窩心。

能讓驕傲的大將軍為他縫製衣服,說不感動是假話,可是——

他拉起她手上沒縫完的袖子,疑惑的道:「我記得妳上次做的是土黃色的衣服,難道是我記錯了?」

她沒答話,大眼睛斜起來狠瞪他一眼,瞪得殷若樓莫名其妙。他又得罪她了嗎?「怎麼了?」

看他鍥而不捨的想要知道答案,駱回風沒好氣的大叫:「我縫壞了行不行?再問就割了你的舌頭!」

切!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大驚小怪,不過她的臉怎麼又紅了啊?

「屋裡很悶嗎?妳的臉為何這麼紅?」

「是你眼花!」駱回風乾脆背過身子,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妳要把我的舌頭割了,我的眼睛又花了,記性還出了點問題,這樣的夫君還真是不賴。」他故意嘖嘖有聲的道。

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看她臉頰紅紅的模樣,無論是發怒或者害羞,都比平日冷厲漠然的她可愛許多。

當然,最可愛的女子還是他的素素,呵呵!

不過,最近想念素素的時間似乎短了些,都是忙店舖造成的!

「請問……」一道陌生的男聲響起。

「閉嘴!」駱回風怒吼一聲。

然後,兩個人同時聽見一陣抽氣聲,不約而同的往門口一望,原來是一位出家人站在門口。

「不、不、不……不做生意嗎?」年輕小和尚被她的吼聲嚇得結巴。

殷若樓眼睛一亮,不錯不錯,第一個生意接待的是和尚,挺特別的!

「進來進來,我們怎麼會不做生意呢?」他半拉半拽的把幾乎要落跑的小和尚拉回店裡,笑瞇瞇的擺出生意人的嘴臉。「請問你要買什麼?」

「你這裡不是扇子誧嗎?除了扇子,還有什麼?」面對笑臉,小和尚鎮定多了。

「和尚用扇子?」他一直以為和尚這種世外高人都是天生清涼無汗的。

「為何不用?和尚也是人。我尊方丈之命,去百裡外的寺廟辦事,禮物就是一把上好的扇子。」小和尚看他為難的樣子,轉身要走。「我還是去別家好了。」

「等等。」丟下冷冷的兩個字,駱回風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在貨櫃裡翻找。

她自然流露出來的命令口氣讓小和尚傻傻的站著,想走又不敢挪步,看得殷若樓忍不住搖頭偷笑。加了顆痣有什麼用,死性不改!

眨眼的工夫,駱回風就從貨櫃裡拿出一堆嶄新的扇子,一古腦兒的全倒在櫃台上。「你自己挑,這些折扇都是專供和尚用的馬元黑紙扇。」她忽然瞥了一眼有些出神的殷若樓,命令道:「你也聽著。」

「哦。」殷若樓摸摸鼻子,會做買賣的人最大。

駱回風接著道:「扇子本身就和佛家有淵源,這些扇子的扇面都是特地為出家人設計的,有金剛經、大悲咒等,有的還繪有十八羅漢、觀音……你看看有沒有你看上的。不一定只給那個方丈帶去,馬上天氣就熱起來了,你自己難道不需要一把?」

小和尚將扇子一把把的展開來看,那豐富的扇面讓他不知道該選哪個好。

「都很好看,我……我看我還是到別家看看。」他猶豫不決的道。

「到什麼別家?」殷若樓親切的攬著他的肩,故意小聲道:「你別擔心銀子,我家娘子信佛,你看她對佛家的東西多熟悉。你只要選你的,價錢算你便宜。」

「真的?」看不出來這個凶凶的小娘子信佛?

趁小和尚偷偷轉頭打量據說很信佛的駱回風時,殷若樓在他身後對著駱回風打手勢,用手指把嘴角向兩邊扯,示意她趕緊「虔誠」的笑。

他滑稽的模樣逗笑了駱回風,她咬著嘴唇,雙手合十,敷衍的說了句「阿彌陀佛」。夠給面子了吧?就算她信佛,佛也不收她啊!她的「屠刀」從來沒放下過。

「真的算我便宜?」小和尚不放心的再問。

「絕對便宜!小店新開張就迎來了大師,是本店的榮幸嘛!對不對,娘子?我們絕對給你最便宜的價格,保證讓你到那個什麼方丈面前很有面子。,」

駱回風忍住笑,聽他那一聲「娘子」叫得那麼順溜,似乎他們是老夫老妻,她的心裡忍不住泛起一波波的漣漪。

「可是,我不知道哪把扇子比較好……」沒見過世面的小和尚一臉憂愁。

「你聽好。」這回又輪到駱回風上場,順便要殷若樓好好聽著。「扇子主要材料是:竹、木、紙、扇、象牙、玳瑁、翡翠、飛禽翎毛,其他棕櫚葉、檳榔葉、麥、蒲草等,折扇的結構由扇面和扇骨兩部分組成。扇面按質地不同主要有紙面和絹面兩種。扇骨與扇面合而為一併「珠聯璧合」,才是最完美的。所以扇骨與扇面同樣重要,其質地和手工直接影響折扇的價格……」

殷若樓帶著笑意望著駱回風認真解說的神情,她對扇子的專精讓他意外,但是從他的角度看到她的側面,那流暢的解說隨著她紅唇的一張一合委婉的變幻,那清脆並不熱情的聲音一板一眼的響起,竟然很是順耳。

陽光微微的灑在店舖的櫃台上,在她的側面罩上矇矓的光影,連不倫不類的黑痣也在陽光下發著光,連帶他的心情也變得熏熏然,複雜的過去他不想細數,一切恩怨暫且放下,此時的他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駱回風渾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殷若樓的眼中,繼續認真的遊說,並且習慣性的為別人下決定,拍板定案。

送走買下兩把扇子的小和尚,充滿成就感的笑容出現在駱回風的臉上。

哈!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感覺了。

此時,一杯冒著熱氣的茶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剛才說了那麼多,勞苦功高,喝口茶吧。」

「好燙!不喝,幫我吹涼。」她不甚領情呢!

「妳以為這是在府裡啊?」殷若樓翻了翻白眼,把茶杯放在櫃台上。「小老百姓就要有小老百姓的樣子,放在這裡自然吹涼吧。」

「你是人家的夫君,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她不悅的拿起茶杯慢慢吹。賣了東西心情好,看什麼都很順眼,不跟他計較。

「咦?這話聽起來很侮辱人喔!」還人家呢!她這是向他撒嬌嗎?

他順手拿起小和尚挑剩的扇子在鋪子四處點點,「這些、那些……都是妳搬的?都是妳擺好的嗎?」

「對了,這些扇子暫時不用了,你放回原位去。」她啜口茶,不為所動,手指捐向櫃台上的一堆扇子。

「什麼?」

「你什麼都不懂,出出力總行了吧?要是真靠你養家,全家早喝西北風了!」

「妳又懂多少?而且剛才我也有出力好不好?」一傷到他男性的自尊心,不爭個明明白白他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哼!」駱回風又拿出氣死人的冷傲架武,「你懂不懂扇子分哪幾種?以地名、人名著稱的是哪些?以功能、用途分的又是哪些?扇子上畫些什麼最受人歡迎?什麼樣的人喜歡什麼樣的扇子?扇骨上的雕工分為哪幾種?扇面是怎麼樣裝裱的?」

「難道店舖裡每一種扇子妳都認得出來?說得出名堂?」

店舖裡的各種扇子少說也有五十種,他分都分不清楚。

駱回風用力的點頭,「每一種。」

「妳肖想賣扇子多久了?」她十分可疑喔!

她的表情陰了下來,很快又執拗的道:「你管我!」

氣氛有點沉悶,殷若樓看向鋪子外面,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人進來買東西,任她這麼陰沉下去他可受不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趁現在沒人,給妳講個關於扇子的笑話吧!」

「你還會講笑話?」這個書獃子。

「妳聽著就是,這是真人真事喔!話說書聖王羲之一天路過家門前的小橋回家,見到一個賣六角扇的老嫗因為賣不掉扇子而心急如焚,見了很是同情,向旁邊店家借來一枝筆,在每把扇子上各寫五個字。老嫗以為弄髒了扇面,不易出手,很不高興。於是王羲之說道:「老婆婆,這題上字的扇子,要八十文一把,少了妳不要賣。」,哪曉得這時橋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一看王羲之在扇子上題字,人人爭著要,一下子就賣光了。後來人們就稱這座橋為「題扇橋」。」

「有這樣的橋嗎?改天去看看。」駱回風沒聽過這些奇聞軼事,有了點興趣,「但是不好笑啊?」吹牛的吧?

「妳別急,我還沒說完呢。話說這以後,王羲之就惹了麻煩,那老婆婆扇子一下子賣光,喜極。急忙忙地趕回家裡,抱來了很多的紙扇,尋到王羲之家裡,請王羲之題字。王羲之一聽說老婆婆找上門來,忙從後門溜到一條巷弄裡躲著,好不狼狽呀!一直躲到老婆婆走了才敢回家。後來人們就稱那條小弄為躲婆弄。」殷若樓繪聲繪影的說,邊做著動作邊表演王羲之的狼狽相。

駱回風聽了覺得有趣,而且越想越奸笑,「哈哈哈……奸可憐!要是我——」

「要是妳,妳就不躲,把那個婆婆殺了乾淨是不是?」他順應她的思維道。

駱回風連連搖頭,笑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要是我,我才不管他躲到哪裡去,大買幾千把扇子,天天追得他不得安寧,非要他給我寫!」

幾千把?幸虧她不是那婆婆。他好氣又好笑,「妳還真有生意人頭腦,妳改行做賣扇子的商人一定比做公主或者什麼將軍來得成功。」

「這不是正在做?」她笑吟吟的,和氣得不得了。

望著她的笑容,他的內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再也移不開眼睛,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看什 。

「喂,客人來了!傻書生,接客。」她笑容滿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殷若樓如夢初醒,狼狽的別開臉,一種不安和愧疚的情緒在心中慢慢的擴張。

殷若樓和駱回風每天早早的便去開店舖,晚上快快樂樂的回府,累得一人占床的一邊,倒頭就睡。

這日,駱回風皺著眉頭,撥著算盤珠子。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整條街上都沒有多少人,他們的鋪子也冷冷清清的。她把店舖的門半掩著擋雨後,就開始算起這些天的盈餘。

「喂,你別發愣,不是總是把孔老夫子掛在嘴邊嗎?你身為他老人家的得意門生,叫你畫個扇面還拖拖拉拉的。」她瞟著咬著毛筆發呆的殷若樓。

「嗯?孔老夫子沒教我畫畫啊?」他隨便畫個小人兒交差行不行?

「是誰吹牛說自己畫的扇面會賣得比較快的?」

「我……」

唉!那是有原因的好不好?前幾日來了個自命博學的風流才子,對他們扇面上的書法和畫樣嗤之以鼻,妄加評論。他身為男人,能不挺身而出嗎?

做了幾日生意,他也做上癮來了,真有點當家的感覺。比教私塾還過癮!

「那還不快點寫?」那不就得了!

「誰是當家的?」外面有人叫囂著,似乎人數不少的樣子。

聽說京城的大街上有一幫專門收保護費的人,比官府還凶,他們一直沒遇上,這會兒不會真的找上門來了吧?敢向公主要保護費,真是不要命了!

從店裡看見幾個人已經不耐煩的往裡面板,駱回風眼中銳芒一閃,不動聲色的把帳本一放,就要出門看看。

殷若樓比她快一步,低聲道:「妳等著,我去。」

「你不用擔心我,你沒武功,還是我——」

他搖頭,他哪是擔心她,她不欺負別人就謝天謝地了。他是擔心外面的那些傢伙性命不保,鬧出人命來。

這一耽擱,外頭的那群人已經闖進來了。

「竟然敢不應老子,你他娘的……」一個像是為首的大漢粗聲粗氣的大吼,在看見殷若樓時聲音卻戛然而止,沒有半分猶疑,轉身就走。

後面的嘍囉一愣,也莫名其妙的跟著出去。

殷若樓臉色變了,飛快的追了出去,大叫著:「等等,馬三!」

駱回風眼尖,看見那個叫作馬三的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奇的追出去。

「馬三哥!」殷若樓趕到那個衣著落魄的大漢前面,痛苦的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

「你認錯人了!誰不知道瘸子馬三是京城一霸?滾!老子急著上茅房。」那漢子低著頭,不肯正面對著殷若樓。

「我……」

「滾!老子再也不想見到你!」

那名男子猛的推開他,一瘸一拐的跑走,消失在牆角,跟隨在後的幾個人也陸續跑掉。

細雨中,殷若樓低頭站著,像是失了魂一般。

駱回風盯著他毫無生氣的臉,感受到他內心的沉重,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

她不吭一聲的把他拖回店舖,他任她拖著走,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她把他按回椅子上,用絲巾幫他擦拭微濕的頭髮,當柔軟的絲巾拂過他的臉時,他才茫然的抬頭看著她。

駱回風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他原是一個鏢局的鏢師,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可是因為我朋友的某件事情,我誤會了他,一怒之下把他打成殘廢,等到我得知事情真相的時候,他卻從此銷聲匿跡。」他深深吸了口氣,「我要把腿還給他,若不在他面前打斷自己的腿還他,我會內疚一生,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打他的那一幕,我冤枉他的事情會跟隨我進墳墓!」他霍地站了起來,「我要去找他。」

「用不著,你不是故意的吧?他既然一聲不響的走了,就是不怪罪你,你不妨也忘了這件事。」她想不通有什麼好痛苦的,他又不是故意的,誤會而已。

「妳不明白,要不是我,他不會落魄至此。只要他開口,要我做什麼都行。」

「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駱回風即使不以為然,也先忙著安撫他,她凝神思考了一下。「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我派人去找他,請太醫給他醫治,也許能治好也說不定,實在不行的話,我幫你安排他下半生的生活,這樣總可以了吧?」

「謝謝妳。」她對他真是好。

可他欠了她的,又如何還?

「謝什麼?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們是夫妻,不是嗎?」駱回風笑道,「我說過我會對你很好的,你忘了?」

唉,她這次感覺很好啊!

她也不懂明明為他做事情,對自己又沒有好處,為何會感到很愉快呢?

在他感激的目光下,她的心裡漸漸泛起一絲絲的甜,似乎有些像娘說的那種甜蜜,又似乎不像。

「公主!」一名家僕打扮的男子出現在門口,手裡抓著一隻信鴿。

「何事?」駱回風認出前來的是拂塵手下的親信,能找到這裡來應該有大事。

殷若樓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手裡捧著的是大師兄的信鴿。

糟了,他早已忘了信的事!

「稟公主,今日拂塵大人練功時抓到信鴿一隻,裡面有駙馬的信,拂塵大人不敢擅自拆看,特命小人送來。」

殷若樓和駱回風對視。

她在他的眼裡找不到心虛的情緒,其實她早就知道信鴿的事,信也在他之前看過了,所以她並不意外,不過心裡有數不代表凡事都得表露出來。

他在她眼裡找不到憤怒,讓他的心稍微平靜一些,他實在不想跟她鬧翻,雖然不能給她她想要的愛,可是他不想傷害她。

「將信交給駙馬。」我給你信任,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前幾次的信中並沒有踰矩的言詞,所以她很放心。

殷若樓接過信展開,不知怎麼的,總覺得有些不安。

果然,看到信裡的寥寥數語,他的臉色變得慘白。杜素素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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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1:04 PM|只看該作者
第6章

「我說不許你去。」駱回風擋在房門口,一臉的堅持與肅殺,她緊緊的握著刀,刀尖直直的對著殷若樓。

「我必須去找她。」

「你敢踏出房門一步,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也必須去。」他的眼睛沒有看她,「妳一直都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呢?我是你的妻子,我在你的心中有地位嗎?」問出口之後,她自己都有些緊張,希翼的望著他

「我對妳沒有感情。」

她咬緊下唇,覺得頭皮發麻,「為什麼不敢看我?看著我說話,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

她不相信他們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她掏心掏肺的對他,他會無動於衷。

他聽見她的怒吼,一股殺氣夾雜著悲傷向他襲來,可是懷裡的那封信在此刻更牽動他的心,他只想趕緊出門把杜素素找回來。

「如果我說了,妳就放我走?」

「你說!」

他緩緩的轉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慢慢的道:「從一開始妳就應該知道,我的心裡只有杜素素,從來沒有妳;如果不是妳,杜素素早已是我的妻子。」

她握刀的手緩緩垂下,一臉的哭意,卻沒有淚水。「原來你一直都這麼想?」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不知道妳為何選中我,可是我知道妳對我也沒有感情,又何必強迫自己愛我?」他木然的說出心裡話。

她對他沒有感情?

她竭盡所能的對他好,一心一意的愛著他,這叫作沒有感情?

天下最好笑的事情莫過於此,這個傻書生以為別人跟他一樣沒有心肝嗎?

好一個鐵石心腸的男子!

寒霜罩上了她的臉,她迅速掩去眼中的脆弱,眼神比以往更無情。

「你是我的夫婿,是公主的駙馬,哪裡也去不得。」

「不要逼我與妳動手!」

「到底是誰逼誰?」她重新提起刀,毫不留情。

他長嘯一聲,一掌如游龍般打出,趁駱回風發愣的瞬間把她的刀震掉,然後呼的一聲從她身邊掠過,矯如靈蛇。

忽然,又一個白色身影如鬼魅般的擋住他的路,是拂塵。

「你不是自廢武功了?」她驚愕的問,原來他隱瞞了她許多事。

一言難盡,他並不打算解釋。「如果我要走,沒有人可以攔得住我。」

拂塵慢慢的搖頭,「那也不一定,除了回風,沒有人見過我真正的功力。」他的語氣暗藏殺機,「你似乎忘了我對你說的話,那麼我就要教訓你!」

「慢著!」駱回風飛快的閃人兩個對峙的人中間,「我還想問他幾句話。」

「問我什麼?」殷若樓不明白她要問他什麼。

「我只想問你,你的武功既然已經恢復,隨時可以走,為何一直拖到現在才走?」他不必跟她出去賣東西,不必跟她朝夕相處的兜圈子,不是嗎?

他皺眉,怎能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複雜的心情,不忍心不告而別?

他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他也許只不過是受了她的蠱惑,也許只是天生的好心腸作祟,也許……

杜素素才是他認定的女子,他怎麼能忘了她,杜素素才最適合他啊!

「你說啊?為何你說不出口?你不是最愛你的杜素素嗎?」

「我……」

他正要說,她卻打斷他的話。「你不要說謊,我能夠察覺到!」

「我……」怎麼說才能不讓她誤會,也不會傷了她的心呢?

「公主、公主!」一個小丫鬟突然跑來,不確定的眼色望了望駙馬爺。「有一位姑娘昏倒在府前,在她昏倒前指名要找駙馬爺。」

「那個姑娘是不是瘦瘦的、白白的,大眼睛,長得很漂亮?」殷若樓的眼睛亮了起來,簡直喜出望外。

「是啊,不過看樣子很憔悴,似乎很累的樣子。」

他心裡的大石頭頓時落了地,早該想到她離家出來就是為了找他。

「她在哪裡?快帶我去。」他急切的道。

「公主?」小丫鬟望向公主。

駱回風臉色蒼白,沒有說一句話。

殷若樓等不及了,自己飛快的向將軍府正門的方向飛奔而去。杜素素貿然的來找他,不知道有沒有接受師弟的治療,倘若沒有,要盡快才行!

「妳有什麼打算?」拂塵望著殷若樓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

駱回風暗忖: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她看到了一絲曙光,這樣放棄為時過早。

或許殷若樓對她還是有感情的,不弄清楚之前,她決定按兵不動。

有了那個杜素素在,事情也許會更清楚,不是嗎?

背水一戰,有何不可?她是驍勇善戰的女將軍啊,戰場上從未輸過,情場上也要全力以赴。

駱回風的嘴角漾出一朵若有似無的微笑,落入拂塵的眼底,他也跟著欣慰的一笑,只要她還沒放棄希望,事情就還有轉機,不是嗎?


殷若樓把昏倒的杜素素抱進駱回風安置的房間,立即為她把脈。

「樓哥、樓哥……樓哥……」杜素素睜開了迷茫的眼睛,淚盈於睫。

「我在妳的身邊呢,素素。」殷若樓握住她細瘦的小手,溫柔的安撫著。

一旁的駱回風神情黯然,殷若樓從未用那麼柔和的聲音對她說話。

「妳太胡鬧了,怎麼自己跑出來?師父師娘會多擔心妳?」他的責備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帶著些心疼。

「素素實在很想樓哥啊!很想很想……」

為她把脈的殷若樓忽然變了臉色,「素素,妳的脈象很亂,妳沒有讓三師弟給妳治療嗎?妳這樣太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了!」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沒有樓哥,我還要自己做什麼?我是樓哥的……」

「妳的樓哥現在是我的。」駱回風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在她面前卿卿我我。

杜素素現在才發現駱回風,含恨的道:「若不是妳耍陰謀,樓哥早已經娶了我。」

「素素,妳別激動好嗎?」

殷若樓趕在駱回風發怒之前把她拉了出去,順便關上門。

「我替她道歉,讓她暫時住在這裡行不行?」他難得對她低聲下氣。

駱回風一把甩開他的手,「她說得沒錯,是我逼你的,你為何要道歉?」

「唉,她身體不好,自然性子差了些,平日裡她是很聽話的,我保證她不會打擾妳,妳讓她在這裡住下,好不好?」

「你就不怕我對她下毒手?」

「我不會讓妳有機會下手的。」如果有第二個選擇,他自然不會讓杜素素深入虎穴,可是她的情況很危急,住別的地方他不放心。

她氣他一再維護杜素素,賭氣的道:「又想跟我打賭了嗎?」

殷若樓擰起眉,沒有時間再跟她糾纏。「妳若不答應也無妨,我馬上帶素素去住客棧。」

「你敢!殷若樓,不管如何,你仍是我的夫君,你三更半夜帶著別的女子出門住客棧,到底將我置於何地?」她氣他為了杜素素居然肯對她低頭,他還能為那個女人做到何種地步?

「說完了嗎?我要走了。」

「好,如果你有自信能守得住她,就讓她住在這裡吧。」她一臉冰寒的道。

「謝謝。」

謝謝?為了讓心愛的女子住進來,他跟她道謝?那她呢?她為何有讓出一片江山的感覺?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苦澀的道:「你不用謝我,你應該知道我為的是誰。如果你和她住客棧的事情傳到皇宮裡,皇上不會說什麼,太後深知我的性子是不肯與別人共事一夫的,她必不會跟你善罷甘休,到時我再出面,打的是我自己的臉。」

「我不會讓妳為難,我知道我的身份是駙馬。」殷若樓苦笑。

「駙馬?」駱回風回以一個苦澀的笑容,「那公主是誰呢?我嗎?我真的是公主嗎?」

「回風……」他可以想像她這個公主當得有多辛苦,民間的女子坐上了公主的寶座,可不是人人都能信服的,其中的苦楚心酸他不瞭解,但可以體會。

她驚喜的笑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叫我的名字。」

「是嗎?」他愣了一下,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就是順口說出來。

「嗯,是這麼多日子來,我們成親以來的第一次……你會不會跟她走?」

走?她在擔心他會走嗎?是不是皇宮那邊會有什麼困難?

「倘若我走了,皇上跟太後會怎麼對妳?」

「你該擔心的是我怎麼對你,而不是他們。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回風,妳應該知道……」他歎了一口長氣,想重申他愛的只有杜素素。

「別說,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聽。」駱回風輕摀住他的嘴巴,「你能不能多叫我幾聲回風?」

淡淡的,似梅花般的香味從她冷冰冰的手上傳到他的鼻子裡,他日不轉晴的望著她,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悲傷,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要的,他給不起,因為他只有一顆心,已經給了杜素素。

他移開她的手,微笑地叫著她的名字:「回風、回風、回風……」

為何越叫她的名字,他的心裡越是難受,甚至有些空蕩蕩的。

「樓哥,你在哪裡?」杜素素的聲音從房裡傳出來。

殷若樓心神一震,發覺自己還握著她的手,連忙放開。「素素在叫我了。」

駱回風眼底閃過一抹怨恨,「今夜你要留在這裡吧?」

「嗯。」

「明天呢?扇子鋪也不用開了嗎?」她忍耐的問。

「嗯。」

她點點頭,「那個馬三呢……算了,既然是你的事情,我還是為你找,你當知道我從來不將別人放在眼裡,你是很少的例外之一。」

「我明白。」他微笑,現在他只有依靠她了。

雖然害怕總有一天會還她不起,但是他除了任由事情發展,別無選擇。

命運總是隨著自己的腳步走,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意願。

第二日,殷若樓一大早就把信紙卷成細條狀,裝進一個小筒裡,纏在信鴿的爪子上,然後把牠放飛天空。

「你在做什麼?」

他一回頭,看見駱回風正站在他身後,瞇著眼睛看著那遠去的鴿子。

她的臉色蒼白,眼下黑黑的一圈,顯得精神不濟,可見昨夜裡睡不安穩。

「練過刀了?」他沒有看見她提著大刀,可是現在應該是她練功的時間。

她搖頭,望著他的臉,目光漠然。「你有黑眼圈,昨夜沒睡好嗎?」

「這應該是我問妳的吧?」他瘧近她,「妳的黑眼圈比我的大。」

他的本意是想引她笑,因為她聽了他的笑話總是笑得很開心,可是這次她的反應卻有些漠然。

「我沒有要照顧的未婚妻。」

「回風,我……」

「你剛才是給你師父和師娘發信嗎?」她根本不聽他說完。

他順勢轉了話題,「他們已經閉關半年了,現在是我大師兄許橫蒼在當家,我通知他盡快帶著師弟趕來。」

「為何?」

「由於師娘在懷素素的那段時間被仇家騷擾動了胎氣,所以素素生下來後就一直靠內力保命,以前是師父和師娘在治療她,等我們幾個長大後,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所以你的武功才會時有時無?」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治療方法?

「那是江湖神醫的一種治療方法,亦是一種絕高的武功修煉方法,類似嫁衣神功,不同的是對我沒有損害,對素素,不僅能為她治病,而且隨著治療的時間,她的康復之日,就是她絕世武功練成之際。」

「為何這個重任落到你的身上?你們不是有三個弟子?」

「因為他。」提起那個人,他就很憤慨。

駱回風一下就知道他指的是鐵棘將軍,「跟他有關係?」

殷若樓原本不想說,可是又覺得告訴她無妨,那種矛盾的心情又出現了。

「簡單的說,他……就是鐵棘將軍,曾經征戰邊疆兩年,回來後恰好他的夫人,就是我的娘親的同鄉來京城做生意,求娘親多行關照,他就懷疑我娘和人家有染,連帶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要來個滴血驗親。娘生他的氣,不願受此等侮辱,就連夜帶我想回娘家,可是反而讓他認定是畏罪潛逃,他在半路截殺我們,我親耳聽見他說殺無赦。」那個被嫉妒蒙蔽的人喪失了天良。

他俊朗的臉孔被不堪的往事扭曲,「結果,娘死了,我也只剩下一口氣,被路過的師娘救了。」

「鐵棘將軍本來就是多疑的人。」她在朝中久了,自然知道每個人的性情,可是對自己的妻兒也如此,未免過分了點。

「我十八歲那年,學成武功,在江湖上闖出名堂,為了賭一口氣,我找上他,進行晚了十幾年的滴血驗親,我要讓他後悔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結果,他知道錯誤的同時,還在懷疑娘的不貞。他那時已經有七個兒子,會想認我是因為那七個兒子都沒有出息,他只是想讓我考武狀元,為他光宗耀祖罷了。於是我繼承了師父為素素治療的工作,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我是自廢武功,只是個廢人。」

「你這麼做是想要讓他嘗嘗後悔的滋味?」

「順便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例如去鬧市賣扇子什麼的。」他伸了個懶腰,把話說出來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困難,反而很輕鬆,而且駱回風好像總是能猜到他的心思,溝通並不費勁。

想起來,以前禁不住杜素素的糾纏,勉強告訴她自己的往事,她只聽了一半就嚇得臉色蒼白,捂著耳朵不願聽那個血腥的可怕故事,並一直心悸不已,她生性單純,根本無法接受任何黑暗的事,所以他反過來安慰了她許久。

他說的賣扇子的話語終於引出了駱回風的笑容,「你如果真的去做低下的商賈,鐵棘將軍說不定會清理門戶。」

「說不准喔!」他也笑了。

「他現在來找你,不是想藉你的駙馬之名做什麼事情吧?」

「往上攀爬?」

「不是。」駱回風搖頭,她在朝中並不管具體的事務,更何況人人對她的畏懼多於尊敬,敢跟她相處的官員幾乎沒有。那麼殷若樓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正想著,杜素素從不遠處的大樹後走了出來,「樓哥,我一直在找你。」

駱回風立即繃起臉,厲聲問道:「妳偷聽我們說話?妳在那裡多久了?」

杜素素被她吼得一縮,委屈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我沒有,我一路找樓哥,剛好走到這裡,有點頭暈才扶住樹的,我沒有故意聽你們說話。」

「哼!」駱回風冷哼一聲。

「別哭了,我們並沒有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妳不小心聽了也沒關係。外面風大,我帶妳回屋好不好?我寫信請大師兄和三師弟過來,他們很快就會到了。」殷若樓忙著為杜素素擦眼淚。

「什麼?他們都來……」

「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啊?」他當她害怕責罵,輕點一下她的鼻尖。

駱回風猛瞪杜素素一眼,轉身就走。

「妳去哪裡?」殷若樓問。

「你管不著!」她如疾風一般,一眨眼的工夫就刮得老遠。

對啊,他怎麼這麼多事,管起她的行蹤來了。

杜素素把殷若樓對著駱回風跑走的方向出神的臉扳正。

「怎麼了?」他柔聲問,望著她憂愁的小臉。

「我本來以為樓哥被迫跟素素分開,娶了不願意娶的公主,會跟公主鬧得天翻地覆,可是我看見的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寵愛的捏了下她的鼻頭,「妳的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麼?誰告訴妳不吵架就代表感情很好的?妳難道喜歡看見樓哥跟公主打架打得遍體鱗傷嗎?說不定還要砍頭。」他故意嚇她。

她皺著眉搖頭,「當然不是,可是在我看來,你和公主的感情的確不錯。」

「公主對我很好。」他試圖對她解釋,「她對我來說不是難相處的人。」

「怎麼會?她的樣子看起來隨時會殺人似的。」

「放心吧,有樓哥的保護,誰也傷不了我的素素。」

「樓哥還認為素素是你的嗎?那麼?素素可不可以也認為樓哥是素素的?」

「樓哥的人和心都是素素的,妳忘了我說過,妳是我最愛、最在乎的女子嗎?」他微笑著拉起素素的手,顧及府裡的僕人,最終沒有把素素擁進懷裡。

你把我置於何地?

不期然的,一個慼然的聲音迴響在耳畔,那是駱回風的質問。


駱回風低頭走著,太專心想心事,差點撞到人,抬頭一看是拂塵。

「拂塵?」

「是我。」看見駱回風,拂塵冷淡的眼睛裡上升了一點溫度。

「你堵住我的路了。」

「是妳往我身上撞的吧?」拂塵指指周圍,「妳看看自己走到哪裡了?」

駱回風往四處一看,驚訝不已,她此刻站的地方是通往下人住處的路邊,再走幾步就到下人房了。

「我怎麼走這麼遠?」她懊惱的搥了身邊的拂塵一下。

「誰准妳拿我出氣?生氣的話找妳的駙馬出氣去。」拂塵半開玩笑的道。

「我要是能找他出氣,就一刀一個,把他和他念念不忘的素素殺個乾淨,那 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她恨恨的道。

「為何不行?妳現在就拿刀去殺。這才是真正的妳,不是嗎?」

「是啊……」她苦笑,「這才是真正的我。」可是,現在的她只會自己躲起來生悶氣,拿刀殺人只不過是氣話,對生死看得很淡的她捨不得殺了殷若樓。

「妳對他特殊是因為妳現在真的對他動了情。我曾經告訴妳,妳一開始就做錯了。」拂塵一點也不留情面的指出來,「我知道妳渴望什麼,不過向一個已經沒有心的男人要他給不起的東西,不但是強他所難,更是在為難妳自己。」

「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她只不過看中了他拚命呵護心上人的傻勁和勇氣,看中了很久沒有在男人眼裡看到的溫暖和深情,喜歡掠奪的她便想讓那一切都屬於自己,顯然她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殷若樓的專情和從一而終。

怪就怪她認識他太晚,怨就怨她在醒悟到這一點之前就不自覺的放下真心。

她想體會娘親說的「蜂蜜的甜」,卻嘗到了黃連的苦澀,是她自找的啊!

「算了,既然不能回頭了,妳就不要氣餒,把妳打仗的狠勁拿出來!戰利品就是他的心。」拂塵像大哥似的摸摸她的頭,淡淡的笑著,「我會給妳加油!」

「嗯,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認輸。」她也笑了,掠奪是她的本性,不是嗎?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她舒了口氣,覺得心情奸了很多,忽然發現這個地方似乎也不應該出現拂塵,「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拂塵的神色有點變了,凝望著下人住處的通道,其實這件事他並不想讓駱回風知道,因為他知道她的反應會是多麼激烈。

「怎麼不說?」

「有人跟我反應,說下人區總是傳來男人打女人的聲音和女人的哭鬧聲。」

駱回風擰眉,既然驚動了拂塵,事情應該鬧得很大了。「查出來是誰了嗎?」

話音未落,即聽見通道那邊傳來男人的怒吼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駱回風和拂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向下人區跑去。

「咦?那些僕人匆匆忙忙的要到哪裡去?」殷若樓聽見走廊上咚咚的腳步聲,好奇的放下喂素素喝藥的碗,推開窗子打算看個究竟。

「阿莊,你們跑什麼?發銀兩嗎?」

「駙馬爺。」叫阿莊的男僕聞聲停下腳步,「不是發錢,是公主命令全莊的僕人集合,要懲罰旺福。」

「他怎麼了?」

「他不過就……」阿莊不以為然的道,忽然被同是僕人的兄弟捏住耳朵,「你敢在駙馬爺的面前胡說八道,你也不想要命了嗎?」

「是、是!」阿莊誠惶誠恐的向殷若樓作揖,急急的跟著兄弟走了。

殷若樓暗忖:看樣子是出了要人命的大事了。

杜素素自己乖巧的喝了藥,「樓哥想去看看吧?素素陪你去吧!」

「嗯,那好吧。」殷若樓執起素素的手,跟著僕人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他們看見一群僕人都主動進入一間寬敞的大屋,他們還沒進去,就聽見一陣鞭打的聲音傳來。

一走進去,杜素素驚呼一聲,殷若樓也皺了皺眉頭。只見所有到場的僕人都沉默的站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在他們中間,一個穿灰衣的年輕男子正拿著皮鞭,恨恨的抽打跪在地上,光著上身挨打的男子,那赤裸的背上血痕斑斑,慘叫聲不絕於耳,旁邊則跪著一個頭髮凌亂,臉上猶有淚痕的年輕女子,似乎對男子的慘叫聲置若罔聞。

另一邊的高背椅上坐著一臉肅殺之氣的駱回風,身後是神情複雜的拂塵。

「樓哥……」杜素素心悸的靠近殷若樓。

「沒事的。」他輕聲的安慰。

他向駱回風走近,感到她週身散發的寒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那無情的眼睛像似結了寒冰,對面前的慘狀無動於衷,他甚至又聞到了初識時那種濃烈的血腥味,不覺暗暗心驚。

他看見她擱在身旁的雙手甚至一直是緊緊握著的,握得那麼緊,痙攣似的微微顫抖,可見內心的澎湃。他擔心的想去解救她握得發白的手,卻還是沒有伸出手,他不動聲色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駱回風對他的問話沒有任何反應,眼睛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打夠了嗎?」她的聲音透著讓人冷到骨子裡去的陰寒。

「夠了。」拿鞭子的灰衣男子氣喘吁吁的,但是手下還是不敢停。

「好了,你把衣服脫了。」

「公主饒命!公主……」灰衣男子面無血色的跪下來磕頭,指著遍體鱗傷的男子叫道:「是他引誘我去嫖妓的!他告訴我說妓院的姑娘有多麼迷人,還說什麼人不風流枉少年,全都是他教唆我的!」

駱回風冷冷的笑了,「所以你就動心了?從瞞著妻子去嫖妓到明目張膽的去,拿走家裡所有的錢,還打你自稱很愛的妻子?這一切都是他拿刀劍逼你的?哼!別人隨便說說你都能動心,把多年夫妻之情毀於一旦,你的妻子管不了你,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公主,饒命啊!絲紅,妳救救我,妳跟公主求情啊!」

那個女子咬著牙扭過頭去,對他不理不睬。

「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報復回去,他打你幾下你就可以還他幾下,這個建議公不公平?你還站得起來嗎?」她問著先前被打得渾身是血的男子。

那個男子恨恨的望了灰衣男子一眼,接過僕人交給他的鞭子,吐了口嘴裡的血水。

當灰衣男子的慘叫聲充斥整個房間時,駱回風露出殘忍的微笑。

殷若樓吃驚不已,他把不敢看的杜素素按在懷裡,不敢置信的盯著駱回風嘴邊的微笑,此時的駱回風好陌生。

「好了,難道妳想鬧出人命嗎?」一盞茶的時間而已,灰衣男子的哀號聲也漸漸的沒力,拂塵終於開了口。

向來聽拂塵意見的駱回風這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出人命又怎麼樣?你們都知道我有病不是嗎?嗜殺症呢!不發作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她笑得更開,「有誰想殺負心漢的?我可以讓出這個機會?」

「不要!不要!」被打的男子哀號得更大聲。

殷若樓無法再袖手旁觀,他走到她的面前,沉聲道:「他罪不致死吧?」

看見殷若樓和依偎著他的杜素素,駱回風放聲大笑起來。「你又好得了多少?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現在懷裡的是誰?你有資格為別人求情嗎?」

「這是兩回事,妳不要混為一談。」他忍著氣,以大局為重。

可是駱回風比往日更瘋狂,閃電般的一掌向杜素素打去。

殷若樓一驚,帶著杜素素急閃,可是掌尾還是掃到了杜素素的腹側。

「樓哥……好痛!」杜素素無力的倚在殷若樓的身上,臉色蒼白。

「妳太過分了!」他恨不得打掉她的冷笑。

「我曾經警告過她,你以後是我的人了,不要再讓我看見她碰你,可是,她明目張膽的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怎能輕饒她!」

他把杜素素攔腰抱了起來,堅決的道:「我不是妳的人,從來也不是。」

他向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後面即傳來兩聲慘叫,緊接著是絲紅的尖叫。

他心一緊,猛的回身,兩具沒有頭顱的男屍已經倒在血泊中。

「妳真的瘋了。」他心寒的望了一眼握著血刀、冷漠陰沉的駱回風,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之前是自己太過於輕信了,駱回風永遠是冷血的嗜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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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素素,起來喝藥。」

杜素素被殷若樓扶起身,笑道:「我好多了,樓哥不必一副自責的樣子,素素不怪樓哥。」

殷若樓餵她喝藥,苦笑著搖頭,「是我沒有防備她,讓妳在我面前受了傷,我怎麼能不怪自己?如果大師兄和三師弟在這裡,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杜素素沉默一下,「大師兄他們何時來呢?」

「怎麼?想他們了?」

「不是,他們都來了,我爹娘誰照顧呢?」

「放心,大師兄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妳的事情比誰都重要。」

杜素素幽幽的道:「我不要什麼絕世武功,也寧願病好不了,我只要樓哥在我身邊就好。」

「妳在說什麼傻話?我會很生氣。」殷若樓放下藥碗,「我只要妳好,妳的身子其實已經快好了,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卻不能為妳治療,妳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嗎?可是我要留著我的武功保護妳,只希望大師兄他們盡快趕來。」

他不敢想像駱回風會再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樓哥,你會跟我們一起回去嗎?」杜素素拉住他的手,淚眼汪汪的望著他。

回去?不管怎樣,他都是娶了妻的人,怎麼可以丟下這麼一個爛攤子就走?

走是一定要走的,經過這件事情,他對駱回風很心寒。

「當然可以走。」門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讓殷若樓渾身一震。

他立即護住杜素素,戒備的向門口望去,眼底卻在接觸到穿著簡單的老人時結了冰,那是他狠心多疑的父親鐵棘將軍。

「你怎麼進來的?」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駱回風會讓他進門。

鐵棘神秘的一笑,向他勾勾食指。「此地不宜說話,你跟我來。」

「我為何要跟你走?」殷若樓冷眼望著這個與他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你快走吧,我一叫人來,你堂堂鐵棘將軍的面子恐怕掛不住。」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夫親自來請你商量大事你還擺架子。跟我來,我告訴你怎麼樣擺脫駱回風。」說罷,他回身就走,儘管六十多歲依然身輕如燕,不見老態。

他有高招?騙人的吧?他和駱回風之前懷疑的沒錯,鐵棘三番五次的來拜訪,絕不是想認子那麼單純。

「樓哥,我們去吧!」杜素素不管這個老人是怎麼進來的,只要能除去眼中釘駱回風,就算他是索命鬼她也要跟。

殷若樓不及細想,又放心不下杜素素,遂帶著杜素素,施展輕功,似鬼魅一般的追隨鐵棘而去。

府內人煙稀少,殷若樓略一思考便想通了原因。駱回風對犯了小錯誤的僕都狠下殺手,致使僕人人人自危,沒事盡量不在前院走動,鐵棘來得可算巧了。

最後,鐵棘、殷若樓、杜素素,一前面一後的消失在將軍府的高牆外。



此時的駱回風,正在祠堂裡靜靜的坐在蒲團上,小心的擦拭著兩個牌位。

「爹、娘,你們還好嗎?」她就如父母仍在身邊似的喃喃低語:「為何天下寡情薄義的男人那麼多呢?為何到處都是算計和背叛呢?爹老是教我善良忍讓,可是我樣樣反其道而行,反而沒有負擔,過得比較快樂啊!為什麼呢?不……我不快樂、我不快樂……今生今世,我怕是再也找不到跟爹一樣癡情專一的好男兒了,娘說的那種甜,我再也嘗不到了。我找到了跟爹一樣的男子,可是他癡情的對象不是女兒,女兒覺得好累,已經沒有辦法了……」

拂塵找遍了將軍府,才在祠堂發現一個人喃喃自語的駱回風,他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忍得很辛苦才沒有破口大罵。

「妳現在是在做什麼?妳不是說過要戰爭到底的嗎?一個家僕的個人私事就影響了妳的鬥志嗎?」

「你讓我靜一下,等我休息夠了再去打仗奸嗎?」她的眼睛只盯著牌位。

拂塵忍耐的吸了一口氣,「妳以為我沒事滿府找妳好玩嗎?我看見殷若樓跟著鐵棘將軍出去了,如果妳還在乎的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駱回風像被針刺到似的跳起來,恭恭敬敬的把父母的牌位放奸,恢復往常的冷靜果決,帶頭往外衝。

「你去拿兵器,隨後趕來!」喝聲一出,她人已在三米開外。

「我還沒告訴妳往哪個方向呢……」他住了嘴,因為駱回風已經不見了。

茂密的樹林是鐵棘最後的落腳點,殷若樓帶著杜素素停在他的背後。

「很好,你的武功恢復了。」陽光透過樹葉灑在有些陰森的樹林,樹葉的陰影映在他溝壑遍佈的蒼老面孔上,顯得他更加詭譎難測。

殷若樓寒著臉,並不回答。

杜素素關心駱回風的事,急急問道:「你說有法子讓樓哥離開駱回風的。」

「很簡單,除掉她不就行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杜素素驚叫起來,「那不是要殺人?她是公主啊!」

「什麼公主?不過是一個小乞丐,當年太後因為宮闈內斗落難民間時,她捨命救了太後一次,等太後成了後宮之首,念在她的救命之情上認她做義女,因為皇上反對,至今沒有封號,算是見不得人的公主,若不是念她護國有功,以她的囂張,早被皇上治了罪,不過是一條賤命罷了。」

這話聽在殷若樓的耳中不知為何極度不順耳,「你三番兩次的找我,就是為了此事吧?殺公主可是大罪,你不怕我萬一失手,把你供出來?」

「哼,到時候自會有人保你。」鐵棘胸有成竹,「你是她的枕邊人,又是她強迫你娶她,所以由你下手最合適。」他又老謀深算的笑道:「除非你跟她朝夕相處,日久生情。」

「樓哥?」杜素素驚惶的扯了扯殷若樓的衣袖。

「自會有人保我?不是你?那是右丞相嗎?」他只想得到這個人。

「你不用管,我只是問你,做是不做?」

殷若樓無視杜素素哀求的目光,冷靜的笑了笑,「不做,得益的是你的七個兒子,我為何要為他們拚命?」

鐵棘目光怨毒,「你不做,我也留你不得。你既然不把我當父親,我也只好當作沒有你這個兒子!」

一陣寒宰的聲音傳來,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朝他們慢慢的逼近,形成包圍圈。

「想殺人滅口嗎?」不遠處的大樹上躍下兩個人,笑嘻嘻的模樣分外和氣。個是粗獷的男子漢型,另一個就是斯文俊秀的才子型。

「大師兄、三師兄!」杜素素如見了救星般驚喜,「有人欺負我們!」

「還有我們!」駱回風和拂塵從更遠的地方跳過來。

「接著。」拂塵對殷若樓淡淡一笑,扔過去一把長刀,「用得慣嗎?」

「可以。」殷若樓接過刀,受寵若驚。拂塵居然主動對他笑,他那個冰山臉要笑可不容易。是不是要歸功於他沒有答應那個人的要求,否則……

當一切都過去後,許橫蒼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是因為他們用信鴿發信給殷若樓時就想到杜素素會去找他,所以早就動身前往京城,正要敲大門就看見殷若樓帶著杜素素翻牆出來,他們還以為他們終於忍受不了公主的暴力決定私逃,誰想到後面卻緊跟著公主和她的屬下,兩班人馬就一起往他們奔跑的方向追去。

一陣惡戰的結果當然是他們勝利了,鐵棘將軍帶領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連他本人都被他們生擒活捉,關在將軍府裡的柴房裡,駱回風準備即刻進宮稟報一切,到時候幕後主使人是誰自然水落石出。

「你確定讓我把他送去給皇上發落?」臨進宮前,駱回風又問一次殷若樓。

「不用顧及我,我跟他沒有關係。」即使有那麼一點點的血緣牽絆,也被他最後的痛下殺手斬斷。

「嗯,我這就進宮。」駱回風看他的眼神溫柔很多,看得旁人連連咋舌。

好不容易等駱回風跟拂塵帶著鐵棘進宮,杜素素跟蘇彌去房裡做治療方面的準備,只有許橫蒼和殷若樓兩個人在時,他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們相處得還不錯?」

「你哪只眼看出來的?」殷若樓冷靜的抱胸。

「兩隻眼。我以為以你的性子,被迫做了不願意做的事情,一定憤恨難平,成親後鐵定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打,可是我看見的不是這麼回事嘛!你老實說,你們成親有兩個半月,有沒有、有沒有……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是不是征服了野豹子,所以她才會這麼和善。

殷若樓翻了翻白眼,「沒有。」

「那就奇怪了,她看你的眼神,比素素還……怎麼說呢?還含情脈脈!」

殷若樓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個不停,一種奇怪的東西像是被打碎了罐子似的在體內四溢,某種他強烈抗拒的情感正在掙脫理智的藩籬。

他緊皺著眉頭,喃喃的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許橫蒼搭著他的肩膀,表情豐富的形容著:「你不知道你和她一人一把刀,聯手對付鐵棘的時候多麼有默契,不只我,相信連蘇彌都看呆了!」

「你說什麼?默契?」殷若樓不敢置信的重複。

「你不會真的沒感覺吧?你和我們有默契不奇怪,可是你們才認識多久?而且她還是霸王硬上弓……咳咳……可能成了親的夫妻都有默契吧!」許橫蒼不自在的咳嗽幾聲,望著表情迷惘的殷若樓。「咳咳!我有什麼說什麼,其實我覺得駱回風比較適合你……呵呵!」

當然,他說的是真心話,可是還有另外的原因。

許橫蒼心虛的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天哪,從不曾覺得當大師兄這麼累!

找他,所以早就動身前往京城,正要敲大門就看見殷若樓帶著杜素素翻牆出來,他們還以為他們終於忍受不了公主的暴力決定私逃,誰想到後面卻緊跟著公主和她的屬下,兩班人馬就一起往他們奔跑的方向追去。

一陣惡戰的結果當然是他們勝利了,鐵棘將軍帶領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連他本人都被他們生擒活捉,關在將軍府裡的柴房裡,駱回風準備即刻進宮稟報一切,到時候幕後主使人是誰自然水落石出。

「你確定讓我把他送去給皇上發落?」臨進宮前,駱回風又問一次殷若樓。

「不用顧及我,我跟他沒有關係。」即使有那麼一點點的血緣牽絆,也被他最後的痛下殺手斬斷。

「嗯,我這就進宮。」駱回風看他的眼神溫柔很多,看得旁人連連咋舌。

好不容易等駱回風跟拂塵帶著鐵棘進宮,杜素素跟蘇彌去房裡做治療方面的準備,只有許橫蒼和殷若樓兩個人在時,他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們相處得還不錯?」

「你哪只眼看出來的?」殷若樓冷靜的抱胸。

「兩隻眼。我以為以你的性子,被迫做了不願意做的事情,一定憤恨難平,成親後鐵定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打,可是我看見的不是這麼回事嘛!你老實說,你們成親有兩個半月,有沒有、有沒有……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是不是征服了野豹子,所以她才會這麼和善。

殷若樓翻了翻白眼,「沒有。」

「那就奇怪了,她看你的眼神,比素素還……怎麼說呢?還含情脈脈!」

殷若樓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個不停,一種奇怪的東西像是被打碎了罐子似的在體內四溢,某種他強烈抗拒的情感正在掙脫理智的藩籬。

他緊皺著眉頭,喃喃的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許橫蒼搭著他的肩膀,表情豐富的形容著:「你不知道你和她一人一把刀,聯手對付鐵棘的時候多麼有默契,不只我,相信連蘇彌都看呆了!」

「你說什麼?默契?」殷若樓不敢置信的重複。

「你不會真的沒感覺吧?你和我們有默契不奇怪,可是你們才認識多久?而且她還是霸王硬上弓……咳咳……可能成了親的夫妻都有默契吧!」許橫蒼不自在的咳嗽幾聲,望著表情迷惘的殷若樓。「咳咳!我有什麼說什麼,其實我覺得駱回風比較適合你……呵呵!」

當然,他說的是真心話,可是還有另外的原因。

許橫蒼心虛的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天哪,從不曾覺得當大師兄這麼累!


「妳回來了?」

駱回風剛走出自己和殷若樓獨住的還香樓走廊,冷不防的被陰影中傳來的問話聲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殷若樓緩緩的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披了一身的月光。

駱回風走近他,「你在等我?」

她還以為她打了杜素素後,今生別想再見到他主動跟她說話,也別想聽到他溫和的聲音了。

「嗯。」他盯著她月光下的嬌顏上淡淡染上的桃紅。「事情怎麼樣?」

駱回風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鐵棘的事,「已經交由皇上發落,目前收押在大牢,由刑部的人繼續審,如果我推斷的沒錯的話,這件案子會拖很久。」

「因為右丞相?」

她輕輕頷首,「怕就怕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最大的指使者……」其實是皇上,事情就更複雜了。

「有這個可能嗎?皇上不是很疼妳。」聽見鐵棘手沒事,他的心就奇異般的放下。說是不在乎,其實還是不能真正擺脫血液中的那份羈絆吧。

駱回風早巳看淡一切,冷笑著歎息:「他是很疼我,如果我只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姑娘,安心做我的公主,而不是功高震主、不聽使喚、難以控制的女將軍的話,我會比現在過得奸。」

「這個公主不當也罷,還是早日退出為妙,朝廷太複雜,不是長留之地。」

她訕笑,小小的希翼隱藏在嘲弄之下。「你這是關心我嗎?」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妳總要自己照顧自己,安心開個扇子鋪不好嗎?」

駱回風咬緊牙關,忍住因為失望差點掉下來的眼淚,「你說我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你呢?你是我的夫君,難道你要離開?」

該死!為何眼睛一再的發熱呢?

「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們……」他說不下去,向來篤定她對自己無愛的心情因為大師兄的話而重新起了波瀾,他像飄浮在迷濛的白霧中,使他看不清楚她和自己的情感。

連向來自信深愛杜素素的堅持也產生了動搖,那似乎是對自己向來篤信的信仰的顛覆,感覺很可怕,他本能的想逃避,不願深究。

「我不會放你離開的!」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不但不溫柔,而且亮得出奇,灼灼的熨燙著殷若樓的靈魂。「你的人、你的心只能是我的,你明白嗎?我一定會得到的,不擇手段。」

殷若樓因為她的宣言而有些驚慌,但並不覺得反感。

「在你沒愛上我之前,你哪裡也不能去!」她的表情甚至有些可怕,像是殺了家僕那日的瘋狂,「不然,倒楣的可不只你一個人喔!」

她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的從他身邊走過,而他還沒從她的暗示中恢復過來。

「我困了,你會回來跟我睡嗎?」

自然她等不到回答。

她忽然又轉過身,「忘了謝謝你,謝謝你沒有跟鐵棘合作殺我。」

謝謝?這是值得道謝的事嗎?

當夜快要離去,東方依稀有寒星點點的時分,杜素素的情況忽然起了變化。

「素素怎麼會這樣?」殷若樓趕到杜素素的房間,看到杜素素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般死氣沉沉,棉被覆蓋下的柔弱身軀幾乎看不見呼吸的起伏。

許橫蒼的眼睛到處飄,似乎有苦說不出的樣子:而蘇彌臉色青白,彷彿內心壓了許多的苦楚和心事。

「大師兄,還是你說吧。」蘇彌扭過頭,聲音低沉而壓抑。

「我說……」許橫蒼的鼻尖冒著虛汗,正經嚴肅的望著殷若樓。「素素現在到了一個很危險的階段,她的體內這些年承受了師父和你的內力,那些內力是從外得來的,所以她不能任意運用,而且越積越多,積到一定的程度,就要有一個內功深厚的人用內力幫她轉化成自己的,否則,非但練不成神功,還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說素素現在就到了這個節骨眼?」他以前怎麼沒聽他們說過?

許橫蒼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素素的情況已經拖不了幾天了。」

「到哪裡找內功深厚的奇人?」這裡只有他們幾隻小貓啊!

「樓哥……」杜素素虛弱地喚著殷若樓。

殷若樓走到床前,溫柔的撫摸著杜素素的秀髮。「妳醒了?覺得怎麼樣?」

杜素素流下了眼淚,細瘦的小手握住他的手不肯鬆開。「我很難受。」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回去,請師父和師娘想辦法,實在不行,合我們師徒之力,應該可以幫助素素渡過難關。」許橫蒼擔憂的提出辦法。

「好,我馬上跟回風說我要回去一趟。」他轉過身,感覺握住自己的小手加重了力道,殷若樓回頭,杜素素正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樓哥,我不在乎能不能練成神功,我只想和樓哥在一起。如果這次我不能度過這一關,那麼以後再也見不著你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只希望樓哥能寸步不離的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聞言,殷若樓呆住了。

「咳咳!若樓,咱們這次回去,還是不要再回來了,這裡不屬於我們,你應該知道的。」許橫蒼也期期艾艾地說。

「可是……我娶了她……」太突然了,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這件事。

杜素素打斷他的話,「你娶她根本不是你的本意,這個婚姻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樓哥愛的是我,這是樓哥親口說的,是不是?」

「妳要我怎麼開口跟她說?」

「莫非樓哥對她有了感情?」

「當然不是。」他飛快的回答,卻有些心虛。「只是在道義上與理不符。」

「很簡單,不告而別,留封休書給她,讓她對你徹底死心。」一直不語的蘇彌忽然道,「其實咱們住的思邈山不是容易尋找的地方,何況是在雲深不知處。」

「駱回風不會遷怒黃家村的百姓嗎?」這也是他的顧慮之一,不知道為什麼,真的要走的時候他反而感覺心慌,似乎不會這麼順利。

「我在京城也有江湖朋友,我會讓他們盯著駱回風的動靜,若是她真的喪心病狂,濫殺無辜,他們也只好替天行道。」許橫蒼把一切都考慮到了。

殷若樓有些茫然,記得駱回風說過拿黃家村的人要挾只是用來騙他的謊話,希望她說的是事實。

「樓哥?」杜素素拽著殷若樓的手,盼他下決定。

殷若樓長長的呼了口氣,心裡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隱約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低頭對杜素素微笑,感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遙遠,彷彿作夢一般。

「嗯,樓哥答應妳,咱們一起回去,不再回來了。」

杜素素笑開了容顏,「樓哥對素素真好。」

誰也沒發現靠在窗邊的纖細人影震動了幾下,搖搖欲墜,那是駱回風。

聽到負責監視的人半夜來報說杜素素病情加重,她不動聲色的前來查看,不料聽到的卻是即將被離棄的噩耗。

妳的樓哥對妳好,可是對她又何其殘忍?她對他的好都餵了狗嗎?

他要留下休書一聲不響的離去?他連見她最後一面告別的勇氣都沒有嗎?

他對她就沒有責任至此嗎?她當初為什麼一時迷了心竅選擇了他呢?

可是……她慘澹的笑了,她還是恨不了他,只想留住他,瘋狂的想要留住他,一輩子做他的妻子,讓他一輩子都屬於她!

她要怎麼做才能留下他的心,讓自己在他的心裡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呢?

只要他記得她,即使形神俱滅她也不在乎!


殷若樓提著毛筆,怔怔的看著已經寫好「休書」二字的白紙,卻無法下筆。

寫什麼好呢?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嗎?

他找不到理由,雖然不是自願娶她的,可是他沒有辦法縱容自己任意找個理由說她的不是、定她的罪。

定定的望著白紙,休書兩個黑字在那純白的紙上是那麼的刺眼,刺得他眼花,刺得他的眼一陣疼,有股幾乎要流淚的衝動。

因為他快要走了嗎?捨不得這個他曾經愜意的住了近三個月的地方?

是的,他在這裡住得很愜意,不光是天天優閒自在,而且似乎在心靈上得到了慰藉,甚至讓他覺得以往隱居黃家村教書的日子比不上在這裡短短的三天。

想起穿著鳳冠霞帔的她虛弱的靠著床沿,流血過多卻仍不服輸似的硬撐著跟他喝酒;想起她把親手做的同心結拿給他看時的溫柔笑顏;想起她被針刺到手拚命甩的笨拙懊惱;想起她賣扇子時的趾高氣昂……

原來他們有那麼多的回憶,那回憶都傳出陣陣馨香,讓他迷了心神。

如果他一走了之,她會被眾人恥笑的……想到這裡,他出了一身冷汗。

那麼冷漠驕傲的女子,怎麼承受得了別人嘲笑的話語、鄙視的眼光?

他的心忽然微微的疼痛起來,像被一根針輕輕的戳刺著。

駱回風受傷的表情和她歡笑的模樣,無論如何都無法在他腦中重迭。

再不寫,如果有人闖進來就沒機會了。他怎麼能在這裡想這些事?

不管了,寫了再說!他提起筆,重新蘸了墨汁,可是手像不聽使喚似的,怎麼也無法寫下一個字,腦子裡一片白花花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墨汁滴到紙上,暈成一塊墨漬,他無力的扔下筆,心痛的感覺才消失了一些。

若是這麼走了,他會不會後悔?還有,那種心痛的感覺,是何時開始出現的?

他跳了起來,答案呼之欲出,但是本能的膽怯讓他裹足不前。

還是先跟回風講一聲,說有急事暫時離開吧,就算被大師兄嘲笑優柔寡斷,他也不能這麼惶惶然的離去。

打定了主意,他拿起只寫了「休書」二字的紙,正煩惱著該怎麼銷毀,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透明的窗紗前一掠。

是駱回風!

他一驚,休書還來不及銷毀,連忙塞進懷裡,手才剛從懷裡拿出來,駱回風已經進了書房。

「很久沒有教書,現在想再修身養性了嗎?」她平和的問道。

「有點手癢。」他笑望著她,在看著她的臉時心跳得厲害,像被人點了穴似的,熾熱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向來不施脂粉的駱回風淡掃蛾眉,小巧的紅唇閃著鮮嫩的色澤,含情脈脈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迷離而美麗。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在看什麼?」駱回風不耐的瞪他,眉宇之間多了份英氣、多了份霸道,卻更吸引人,這才是真正的她。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他回過神,把尷尬化成調笑的句子。「咦?妳還穿了粉嫩的黃色羅裙,是新做的衣服嗎?」那式樣是他從沒見過的繁複精緻。

「嗯,請宮裡的裁縫連夜趕織的。」她瀅瀅似水的眼睛溫柔的望著他,裡面藏著眷戀和哀怨。

「哦……對了,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鐵棘的案子,刑部的人知道你在場,而且你是他的親子,所以請你現在動身去刑部一趟。」

殷若樓吸了口氣,笑道:「該來的跑不了,去就去。」

駱回風又補充道:「對了,還有你的師兄弟。他們當時也在。」

「妳呢?妳不去嗎?」

「太後命人宣我進宮,應該也是為了此事,所以我才換裝,待會兒去宮裡如果太後留我,我可能還會在那裡留宿一宿。」

「分頭行動?」他不疑有他,難怪她打扮得如此美麗。

「到了刑部見機行事,別忘了你是駙馬。」她不放心的叮囑。

「我明白。」他想起要告訴她杜素素的事情,轉念一想,決定還是回來後再說,於是向門口走去。

駱回風愣愣的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眼睛漸漸泛上一層霧氣。「殷若樓!」

「還有要交代的嗎?不妨一次說完?」他回頭,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她搖頭,突然變得很冷漠,「你走吧!」

殷若樓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過身子,笑得燦爛。「妳這樣打扮很美。我可不隨便誇人的啊!」

殷若樓沒有再回頭,故而沒有發現在他的身後,駱回風決了堤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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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1:07 PM|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殷若樓發了狂似的衝進駱回風的將軍府,那狂暴的怒氣讓沿途的僕人紛紛走避,在他們慶幸自己不是駙馬發怒的對象時,又被緊隨其後的許橫蒼和蘇彌那著急的旋風刮了個東倒西歪。

「大師兄、三師弟,你們去看看素素在不在?」

「好。」他們兵分兩路。

「公主呢?她回來了嗎?」殷若樓一把扯住迎面而來的丫鬟問道。

小丫鬟怯怯的望著駙馬爺惡狠狠的模樣,結巴地回答:「公主……公主沒出去,她現在在房裡喝茶……」

她沒出去?這麼說她去皇宮的話也是謊話,殷若樓的心涼了半截。

衝進房間,殷若樓看見駱回風穿著嫩黃色的新裝,打扮得無比嬌媚,正斜靠在軟榻上捧著熱茶啜飲。

「回來了?」她笑了笑,對殷若樓不善的臉色視若無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太後義母剛剛派人送來上好的碧螺春,你也嘗嘗。」

「假的對不對?」他痛心的問。刑部根本沒有請他們去作證,當時他們一聽到刑部這麼說就傻了眼。

「沒錯。」她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起來。

此時,許橫蒼和蘇彌面無血色的闖了進來,「若樓,素素不見了!」

望著駱回風得逞般的表情,殷若樓覺得一陣暈眩。「素素呢?」

他早該想到的!實在太大意了,原本以為只去一會兒,應該沒事,而且他們去刑部辦正事也不便帶著女子,沒想到駱回風的動作那麼快。

隨著一陣清脆的響聲,一個墨綠色的玉蟬被她扔到地上,竟然完好無損。

「這是你娘送給你的家傳寶物,讓你給未來的媳婦兒的?」她輕描淡寫的道。

那是他給杜素素的,杜素素一直貼身帶著,跟寶貝似的,從沒有拿下來過。

他顫抖的撿起玉蟬,那上面沾著鮮血,還沒有乾透。不、不會的!

「駱回風,把素素交出來!否則我把妳的將軍府掀個天翻地覆。」許橫蒼怒不可遏。

「二師兄?」蘇彌看見殷若樓手上的東西,馬上也變了臉色,「這不會是素素的……」

殷若樓衝向駱回風,拽著她的前襟把她提了起來,大聲地問道:「素素呢?」

她輕輕的皺起蛾眉,吐出的兩個字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心神俱焚。「死了。」

「死了?」殷若樓只覺得全身都在顫抖,喉嚨發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粗嗄得不像自己的,「是妳殺了她嗎?」

「是。」她凝視著他的眼睛,狂妄的眼神裡閃過一抹悲哀。

「為什麼?」他搖晃著她。

杜素素是很好的女孩子,她自出生就體弱多病,在眾人的呵護下才活到現在,如今眼看她的病有希望恢復,他們的努力很快就會有收穫,卻發生這樣的事,他怎麼向師父、師娘交代?怎麼向師兄、師弟交代?

「為了你!」她掙脫了他的控制,冒火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濕潤起來。「你娶了我,不是她!你的人、你的心只能是我的!你明不明白?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走了,我終究什麼也得不到,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混蛋、混蛋、混蛋……」

他的耳朵裡都是她怒吼的聲音,她的影像在他的眼中扭曲,變形,猙獰的向他襲來,彷彿一張張開的網,要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永世不得超生。

他對不起杜素素,那個總是很依賴他、很愛他的女廣,他看著長大的女孩,他很心疼、很愛、很愧疚的女子!

是的,愧疚,他愧疚的不但是毀壞婚約,另娶他人,最愧疚的還是他無法抑制對駱回風的動心,在篤定深愛杜素素的同時,他不可原諒的對另一個女子動了情,他百般的逃避,拚命的掙扎,卻近乎絕望的任由情愫萌芽增長……

他一直在逃避,逃得那麼狼狽,但是他的反抗越來越弱,幾乎快招架不住,現在他終於正視自己的心,可是她卻殺了杜素素。

虧他愛她愛到心痛,虧他那麼信任她,對她的憤怒、對自己的自責、對殘酷的現實無法接受……讓他崩潰的大叫一聲,伸出右掌,夾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想也不想的向她的胸口打去……

恍惚間,他彷彿看見了駱回風露出一抹慼然的微笑。

砰的一聲,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手掌碰上了她柔軟的身軀,掌心中的勁力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似的傾瀉而出,而她就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的向後飛去,重重的撞上了後面的牆,又無力的摔下地。

她為什麼不躲開?他呆住了,盯著地上死寂的身軀,她的後腦勺因為撞到牆壁正在汩汩的冒著血,而她一動也不動,像是沒有了生命一般。

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同時,一股尖利的刺痛啃噬著他的心,他困難的喘氣,卻發現自己不會呼吸了。

呼的一聲,拂塵從他身邊掠過,把駱回風抱起來查看她的傷勢。他冷漠的神色不變,可是手卻抖得幾乎沒有辦法為她把脈。

駱回風面白如紙,氣若游絲,軟綿綿的癱在拂塵的懷裡。

「大師兄……樓哥……」一道細細的、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讓除了拂塵之外的人皆是一震,齊向門口望去,那嬌弱的女子不是杜素素是誰?

「素素?」許橫蒼和蘇彌大喜,迎上前去,欣喜若狂。「妳沒死……」

杜素素卻向殷若樓奔去。「樓哥,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殷若樓看見活生生的杜素素梨花帶雨的哭訴,她的嘴巴一張一合,說些什麼他都沒聽見,整個身子像被泡在冰窟裡,從頭冷到腳,冷得他心寒。

這種錯誤的挫敗感,他曾經經歷過一次,那一次就夠他刻骨銘心。他發誓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可是在他信誓旦旦之後,他又做了什麼?

他猛的握住杜素素的手腕,「妳到哪裡去了?」

「是他們把我關起來,直到剛才,這個冷冰冰的人才肯放我出來。我……我以為自己死定了。駱回風的表情好可怕……」她顫抖的嬌軀貼進他的懷裡。

殷若樓卻立即推開她,臉色異常的蒼白,漆黑的眼瞳如一潭死水,他緩緩的向駱回風走去。

「為什麼?妳為什麼這樣做?」她既然抓住了杜素素,沒道理不殺她啊!

拂塵扶起駱回風,將源源不絕的內力輸送給她,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都不能讓這個像親妹妹一樣的死去。他不能阻止她做傻事,可是他不能讓她白白犧牲。

抬起頭,他用一種怨毒的的眼光望著慘無血色的殷若樓。「哼,還是我給你一點提示吧。杜素素,你為何不告訴你的樓哥,回風根本沒有要殺妳的意思,她最後是怎麼跟妳說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杜素素身上,她很不情願的低聲道:「她離開我之前,說:「妳放心,我不會殺妳的,因為殺了妳也沒有用。妳以後也許可以和他相知相守,可是他的心裡永遠會有我的影子,他永遠是我的夫君,他的心是我的。」」

拂塵冷笑了一下,「下面的話由我來傳達,這是這個笨女人絕望中想到最笨的法子——讓你錯誤的傷了她。」

「什麼意思?」殷若樓茫然的問,駱回風就在面前,可是再無法回答他了。

「你還不明白嗎?她知道你誤傷她一定會內疚,所以讓你的內疚化為對她的補償,那就是無論她被你打傷還是打死,她永遠都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再寫休書給她、不要忘了她!」

「這就是她不顧性命想換得的唯一要求,你懂嗎?你懂嗎?」拂塵充滿血絲的雙眼恨恨的瞪著他,嘲諷的道:「現在她被你打得全身筋脈都斷了,五臟移位、肋骨全斷,你滿意了嗎?除了一個名分,除了你的記憶,她不會再打擾你了。你如果想得開,這事情本就與你無關,你還是可以盡情的愛你的素素。」

殷若樓盯著駱回風憔悴的容顏,那曾經嬌美的臉蛋如今蒼白一片,她連夜趕製的嫩黃色衣服被她嘴角溢出的鮮血渲染得觸目驚心,他覺得心好痛。

緩緩的蹲下身,他伸出手觸摸她的臉,觸感冰涼,她閉上了眼睛,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他。是怎麼樣的絕望迫使她做出自毀的決定?她說的沒錯,他是個混蛋!他怎 可以眼睜睜的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不會讓妳死的,不會……」他憐惜的對她喃喃自語,然後轉頭對大師兄和三師弟大喊:「思邈山的靈藥你們帶了多少?統統拿出來給我,快!」

「哦、哦!」許橫蒼和蘇彌如夢初醒般,手忙腳亂的交出身上所有的靈丹妙藥,他們都被駱回風震撼住。

誰也沒想到這個外表冷漠的女子,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來換取殷若樓的愛。



殷若樓當然知道自己那一掌有多重,尤其那一掌還是盛怒之中打出去的。

若不是拂塵用內力幫她續命,後來他又將所有的獨門靈藥全都硬塞進駱回風的嘴裡,延長了保命時間,她可能根本拖不到請太醫來醫治的時候。

所以,當太醫來回奔走將軍府和皇宮兩天兩夜,用了大量太後特准皇宮裡的珍奇藥材後,仍然面帶惶恐的向他搖頭時,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太醫怎麼說?」許橫蒼悄悄走到二師弟的身後,駱回風的床邊。

「命是保住了,可是她以後是個廢人,只能躺在床上度過下半輩子,不會醒來。」殷若樓拿著毛巾擦拭她蒼白的臉頰,濕潤她乾涸的白唇。

許橫蒼倒吸一口冷氣,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分別?「你呢?打算怎麼辦?」

「沒什 打算。」殷若樓頓了頓,「我答應過她,要把她當作我殷若樓一輩子的妻子,我要照顧她一輩子,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

許橫蒼一頭霧水,「你何時答應她的?我怎麼不知道?」

「在她昏迷的時候,太醫幾次說她不行了的時候,我就拚命對她說,她是我的妻子,只要她不死,我會答應她任何要求,包括愛她。」

「你愛她嗎?」他望著師弟僵直的背影,困難的問。

「樓哥,你不能愛她,你愛的是我,不是嗎?」一直在外面偷聽的杜素素忍不住闖了進來。

「愛不愛又有何分別?我今生不會再娶,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許橫蒼沉默不語,他是男人,他當然明白殷若樓的感受。有這 一個對你癡情得寧願送命的女子,即使她再有千種萬種不好,也應該心滿意足了。

杜素素跺著腳,「你今生不再娶,那你又將我置於何地?」

殷若樓忽然震了一下,記憶中,駱回風也曾這麼淒苦而憤怒的責問他。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他記不起來了,可他只不過認為那是她公主的面子和將軍的霸道在作祟,他一直認為駱回風對他只有佔有沒有感情,等他發現他錯了的時候,對杜素素的固執讓他一再逃避,他以為自己可以逃得過的。

「樓哥!」杜素素氣得扳過他的肩膀面對自己,在看見他滿眼的淚痕時一呆,不敢置信的道:「樓哥,你……這是為她哭嗎?可是這是她自找的,根本不是你的錯啊!你何苦怪罪自己?」

他不語,能說什麼呢?若不是他,駱回風也不會絕望到採取自殘的笨方法來懲罰他,是他的錯!

「素素,別鬧了。他心情不好,讓他靜一靜。」許橫蒼上前去拉杜素素。

「不要,我要問清楚!」杜素素揮開大師兄的手,「樓哥,你說不再娶,要照顧她一輩子是一時衝動吧?樓哥不會放著最愛的素素不管的是嗎?」

「我答應她了。」殷若樓只淡淡的說了這一句。

「你騙人!」杜素素扳過他又轉向駱回風的俊臉,望進他的眼裡。「你不愛她,你跟她沒有感情,何必為了她苦心設計的圈套困住自己一生呢?」

愛?什麼叫愛?他愛她嗎?他曾經以為自己深愛的是杜素素,可是既然深愛?他為何又受到駱回風的吸引?為何現在杜素素在他的眼裡只是一個尋常的可愛妹妹,那種讓人意亂情迷的悸動跑到哪裡去了?遺是根本就是他弄錯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愛恨分明,可是為何現在連最基本的愛恨都分不清楚?

「樓哥,莫非你以前的甜言蜜語都是欺騙素素的?」杜素素哀怨的流下了眼淚,以往這是對付殷若樓的絕招。

殷若樓閉上眼睛,不看她的淚眼。「若說欺騙,妳沒有欺騙過我嗎?」

「什麼意思?我何時欺騙了你?」杜素素後退一步,臉上微微變色。

「妳真的到了治病的門檻了嗎?一定要回去找內功高深的人治療嗎?」

此話一出,連許橫蒼都有些尷尬,「呃……這是素素求我們,讓你早日下定脫離駱回風魔掌的決心罷了。」

「你怎麼發現的?」

「素素好好的站在這裡,所謂的很危險,只有那一夜罷了。」後來發生了這件事,連素素自己都忘了曾經演戲裝病的這一段。若不是因此他要寫休書,駱回風也不會如此絕望吧!

「那也是為了你好。」杜素素委屈的直掉淚。

「夠了,妳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樓哥……我……」杜素素接觸到許橫蒼警告的眼神,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再多也沒有用,咬著嘴唇,哀怨的走了出去。

許橫蒼拍了拍殷若樓的肩膀,「有一句話我曾經對你說過,現在既然這樣,我遠是想說……看見你和駱回風的相處方式,和你們共同對敵的樣子,我覺得駱回風比素素更適合你。」

搔了搔頭髮,許橫蒼說完心裡話,其爽無比的舒了口氣,離開房間。

殷若樓卻把頭埋進駱回風身上的棉被裡。「回風,妳到底是愛我還是懲罰我?」



太醫宣佈駱回風病情的第六天,太後親自到府上探望駱回風。

「殷若樓,哀家將義女交給你,你還給哀家的是什麼?」

「是我的錯。」殷若樓幾天來衣不解帶的照顧駱回風,面色憔悴。

「你也知道回風是哀家的義女,雖然不是親生的,可是我對她的疼愛不比其他公主差,你可知為何?」太後坐在駱回風的床邊,握著她的手。

「聽回風說過,太後昔年落難時被回風救了。」

「這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的是她的性格,倔強、不服輸,就跟哀家當年一樣,所以我一見到她,就彷彿看見了昔日的自己。回風又是對婚姻極重視且忠誠的人,所以她跟我提駙馬的人選她自己決定時,哀家依了她。見了你的人,瀟灑俊朗,知書達禮,哀家也很滿意,以為你能給她幸福,可是你卻害了她一生。」

殷若樓垂下頭去。「請太後治罪。」

「哼,若不是在出事的那天大清早收到回風的親筆信,請求哀家無論她遭遇什麼不測,都要寬恕駙馬的話,你以為傷害公主的大罪你能逃避得了嗎?」

「回風為我求情?」殷若樓愣了一下。那天,她到底做了多少準備?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安排這一切?她甚至連為他開脫都考慮到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哀家罰你受一百大板,你可服氣?」

殷若樓苦笑,「不瞞太後,在下自小練有小罡氣功,打我板子沒有用。」

「你倒誠實。」太後緊盯著他的眼睛,慢悠悠的問道,「殷若樓,那你老實告訴我,你後悔了嚼?」

「如果可以,我寧願此刻躺在床上的是我。」

「後悔可是因為愛?」

殷若樓沉默不語。

「罷了罷了!哀家告訴你,因為身世的緣故,回風對於愛情有著異乎尋常的堅持與執著,若是你不愛她,那麼還是讓她這麼睡著吧,醒來才是對她殘忍。」

「回風的身世?」

「哀家不好說,有機會你自己問她吧。」太後愛憐的理理駱回風枕邊的亂髮。

「她睡著的樣子倒是乖巧文靜呢!殷若樓,哀家另外處罰你。罰你照顧回風一生一世,永不離棄,你可願意?」

「這就是我的本意,即使太後不說,回風也是我一生一世的妻子。」

太後滿意的點頭,疑惑的望著殷若樓。「你說你對回風沒有感情?我不信。」

殷若樓再次苦笑,「我自己也不信,不過,我厘不清思緒。」

恭送太後出府,他舒了口氣,極不習慣這種繁瑣的宮廷禮節。

所幸他向太後請求把將軍府的牌子拿下,從此駱回風和他只是普通的百姓,當然,駱回風還是太後的義女,府裡的一切開支還是由宮裡承擔,不過不像以前招搖就是。

路過前庭花園,他不經意的一瞥,望見了兩道糾纏的身影,三師弟蘇彌和杜素素,而大師兄正在不遠處隱密的樹叢後,抱臂皺眉。

「妳到底想要怎麼樣?」向來溫和的蘇彌痛苦的拉住杜素素的衣袖。

「你一直都知道我愛的是樓哥,我只想做他的媳婦兒。」杜素素有些厭惡的甩開他的手,但是天生力薄沒有甩開。

蘇彌忍耐的道:「我知道,所以我從來不跟二師兄爭奪,只敢把對妳的感情埋在心裡,可是,是妳主動來找我……」

殷若樓聽見他們提到了自己,擰起了眉頭。

「我明白,二師兄娶了別人,妳心裡難受才來找我,妳把我當成他的代替品我不怪妳,我甚至配合大師兄幫妳說謊。可是如今,妳不能……」

「我為何不能?那個女人用卑鄙的手段騙走樓哥,當然要承受任何結果。」

「素素,妳怎麼變成這樣……」

儘管不知道發生何事,但是殷若樓可以肯定杜素素和三師弟之間……

忽然,許橫蒼看見他,對他打了個手勢,要他跟他離開,殷若樓會意,悄然無聲的跟隨許橫蒼的身影而去。

「素素和三師弟怎麼了?」離開得很遠了,殷若樓才迫不及待的問道,雖然猜到了些許,但是他希望由大師兄親口說出來。

許橫蒼想拒絕回答卻又不能不坦白,「就是你猜到的那樣。」

殷若樓沉默。

許橫蒼解釋地道:「三師弟一直很喜歡素素,可是你和素素兩情相悅,也是沒辦法的事。後來你娶了駱回風,我把素素帶回思邈山,可能素素覺得委屈,才漸漸跟三師弟走在一起,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是很恩愛,但是素素最終還是跑出來找你,害三師弟暗自嚥下苦水。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情不自禁。」

二個都是師弟,他這個大師兄成了兩塊餅中的夾心肉,左右為難。

「我沒有怪他。」難怪三師弟總是一臉很幽怨的樣子。

在他拚命想著杜素素,為了杜素素愧疚,為了杜素素擔心的時候,原來她在山上和三師弟在一起。

呵呵!他忽然覺得很可笑,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以為沒了自己有人就不能活,其實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還是有一個人沒有了他,就以為天要塌下來,於是拚命的阻止,那是一個叫駱回風的笨女人。

想到她,他的心裡就不可避免的又甜蜜又酸楚,想著她的傻,他只想趕快回去看望她。

奇怪,他竟然對杜素素一點悲憤的感覺都沒有,沒有被欺瞞的氣憤、被背叛的傷心,有的只是祝福。杜素素只是一個沒有經歷過風浪;心靈脆弱、需要被人呵護疼愛的孩子,若他不能給她幸福,何不讓她尋找自己的青鳥?

若是以前,在他眼中只有杜素素的時候,他或許會發瘋吧?現在的自己,難道心思真的不在杜素素身上了嗎?

嗯,也許大師兄說得對,駱回風才是最適合他的女子吧!

「你還在生氣?」許橫蒼擔心的問,怕他瘋起來找三師弟打架。

「沒有。」

許橫蒼聽他語氣平和,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不知道有一個消息對你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何事?」

「駱回風可能有救,你還記得師父曾經提過的那個絕代神醫千影老人嗎?我和三師弟抱著僥倖的心理放出消息尋找他,沒想到真的有消息回來說見到他出現了……」許橫蒼把事情簡單的陳述一下,擠眉弄眼地道:「就是不知道這件事對你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還等什麼?我們立刻出發去找神醫。」殷若樓的眼睛因為希望而炯炯發亮,回身就往住處飛奔,只差沒真的飛起來。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絕不放棄。

許橫蒼望著他的背影,兀自追趕得很辛苦,忽然自言自語的笑道:「還說是為了承諾,誰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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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殷若樓很快地打點好一切,拜託拂塵照顧家裡,然後心急如焚的上路。

許橫蒼當然要跟殷若樓共同上路,他要杜素素和蘇彌回思邈山,可是杜素素堅決要跟他們一同去找千影老人;殷若樓急著上路,因此沒有拒絕。

蘇彌心灰意冷,乘機向大師兄告別,先回思邈山對師父稟報大家的情況,最主要還是自己療情傷。

到了江湖朋友指點的地方,千影老人已經離開,於是他們跟隨干影老人的足跡一路追蹤,不巧的是每到一個地方,得到的總是他剛剛離開的消息。時間就在這一追一逐中漸漸流逝,轉眼就過了三個月,他們終於在江湖第一大莊「瓊花山莊」找到了暫時落腳的千影老人。

由於瓊花山莊的莊主病情也很棘手,千影老人根本走不開,正忙得人仰馬翻。殷若樓再也等不了了,當機立斷立刻回府,把駱回風用馬車載來,請千影老人在瓊花山莊醫治。

千影老人是夫妻聖人的多年老友,雖然被幾樁瑣事弄得焦頭爛額,吹鬍子瞪眼睛的,還是在看過駱回風的情況後,答應盡力為她醫治。

三個人於是又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怎麼回事?」許橫蒼不只一次看見二師弟皺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快馬加鞭之下,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回京城了,他們正在驛站打尖休息。

「在瓊花山莊的時候,我給拂塵去了消息,他那邊傳來的情況讓我很擔心。」每去一處,他就會寫信給拂塵報平安,由於行蹤不定,拂塵一次都沒有回過信,唯獨的一次,就是暫住瓊花山莊的幾天。

「駱回風的病情惡化了?」許橫蒼不禁往最壞的地方猜測。

殷若樓搖頭道,「比這更糟,即使回風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以前的仇家還是不肯放過她,想要置她於死地,也許是怕她哪一天清醒過來吧。」

「她的仇家很多嗎?」

「別的不知道,有一個最大的仇家,就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當朝右丞相,回風殺了他的小兒子。」殷若樓苦笑,「自從我們走後,府裡接二連三發生的突襲事件,我懷疑就是他指使的。雖然有拂塵保護她,但是那些突襲的人身手好得不像話,好幾次差點得逞,現在拂塵也受了傷。」

「那如果再有一次,拂塵豈不是也擋不住?」這下連許橫蒼也坐不住了,「我們還是即刻起程,深夜應該就能趕到。誰知道那些人下一波何時行動?」

「那我們現在就走!」殷若樓跳了起來,「我去買些糧食路上吃,你去照顧素素上路。」

不料,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漫天的仇恨之火,已經張著邪惡的大口,吞噬著所有關於駱回風的一切。


「樓哥怎麼還不出來?」杜素素焦急的在佈滿大火的門口來回的走動,駱回風所在的還香樓正處在火海猖狂處,透過熱浪看去,顯得扭曲且猙獰。

殷若樓義無反顧的衝進去救駱回風,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杜素素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樓哥怎麼這麼傻,為了什麼承諾嘛,她又聽不見,他何苦為了自己愧疚而一時衝動許下的承諾,就狠心得連我也不顧了?」

「妳還是覺得二師弟僅僅是為了承諾嗎?他若是真的為了愧疚之下許下的承諾,又怎麼會這麼拚命?」許橫蒼用嚴肅的口氣對杜素素說道。

「你……你說什麼?」

許橫蒼歎了口氣,愛憐的望著大家從小寵到大的小妹妹,決定先讓她有心理準備,也許她早已明白,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妳不是也說妳的樓哥變了?那恐怕是因為他真的愛上駱回風了。」

「不會的!」杜素素拚命的搖著頭,淚流滿面的叫道:「樓哥是愛我的,不然他不會為了我跟她起衝突,不會為了我打駱回風一掌,要不是發生那件事,樓哥早就寫下休書,跟我們回思邈山了。」

唉,許橫蒼的臉上透著無奈。雖然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戀,不過他想,說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殷若樓的掙扎必定很辛苦。

時間在眾人緊張的等待和慌忙的撲火中飛快的過去,到了天亮,面前的豪華府邸變成冒著黑煙的廢墟時,仍然沒有看到殷若樓,進入只剩斷垣殘壁的府裡,觸目所及的只有灰燼和五、六具燒焦的屍體,那裡面沒有殷若樓和駱回風的。

他們就在這一夜,像風一樣的失蹤了。



「你真的是我的相公對不對?」有對黑白分明的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女子,正呆呆的望著在貨架處忙碌的俊朗男子,露出純真到有些傻氣的笑容。

俊朗男子回頭給她一個再溫柔不過的笑容,「回風,不是告訴妳一百零八遍了,還不相信我嗎?」

駱回風慌忙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啊,以前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啊。」

「現在相信了嗎?」

她不住的點頭,眉開眼笑,「若樓對回風這麼好,你看著回風的時候好溫柔,回風都會臉紅,這就是夫妻了,對不對?」

「誰告訴你的?」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的人,知道夫妻是什麼嗎?

駱回風指著斜對面的餛飩誧,「是阿草說的,阿草好厲害喔,她什麼都知道!」

殷若樓扶額歎息,那個餛飩鋪的阿草自己都尚未成親,她憑哪門子的經驗啊?虧回風還這麼相信她。

不過也好,起碼她不再懷疑他了,他也不用每天迎接她不期而來的類似問題。

沒錯,他們就是太後的義女駱回風和她強搶來的駙馬殷若樓,一場大火並沒有燒死他們。

殷若樓在火海中抱出駱回風,恰好遇見被暗算受傷的拂塵,三個人從府裡的後門逃出去後,又遇上埋伏,拂塵讓他們先走,他殿後。顧及懷裡的駱回風,殷若樓咬咬牙棄拂塵離開,一路馬不停蹄,直奔瓊花山莊找千影老人。

千影老人為駱回風檢查後,直說她的傷勢比較麻煩,恰逢山莊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帶著他們回他的老窩慢慢醫治。

臨走時,殷若樓拜託山莊的人無論誰來找都說他們沒有來過,他只想照顧駱回風直到她康復。

經過千影老人兩個月的醫治,殷若樓這些日子來依千影老人的吩咐天天上山采新鮮草藥,去四處搜集珍奇藥材為她調理,十二日前,駱回風終於睜開了眼睛,但是卻誰都不認識,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的走過去,輕輕的扳過她的頭,把黑亮的柔髮向旁邊撥開,露出一個醜陋的傷疤。「還疼嗎?」

他當初怎麼會一時鬼迷了心竅,下這麼狠的手呢?

愛憐和愧疚雙重情緒在他的心裡澎湃,在深情的眼裡醞釀的是晶瑩的淚水。

駱回風呆了一呆,被寵愛的甜蜜溢滿心扉,但是他的眼淚卻讓她覺得心酸酸的,連忙搖頭,用最燦爛的微笑安撫他。「不疼了,你若是不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那裡受過傷呢!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她的眼睛也紅了起來,「你一難過我也好難過啊!」

她溫暖的小手捧著他的臉,為他擦拭不慎滑下的淚珠。

「是我打傷妳的。」他難過的道。

「沒關係啊!」她拚命的搖頭,「只要相公肯真心對我好就好。」

他失笑,揉了揉她亂亂的頭髮,「傻瓜。」

雖然失了憶,她還是一味追求愛情的傻瓜,和她義無反顧做出瘋狂的事情一樣傻,最傻的是愛上了他這個對愛怯懦的男子。

「妳想不想恢復記憶?」

「不想。」駱回風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要一回憶以前的事情,一種恐懼的感覺就縈繞在心頭,似乎只要她想起過去,就會失去什麼似的,同時眼淚會止不住的往下掉,掉得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只覺得很難過、很絕望。

像現在,她摸摸自己的臉頰,觸到一手的淚水。看吧,又趁她不注意時淌眼淚了,就算眼淚不要錢也不能亂流啊!

她現在有那麼好的相公,還有很小但是生意還不錯的店舖,她才不要哭哩!

「怎麼了?為什麼哭?妳放心,我們再去求神醫,一定把妳的記憶找回來。」他誤會了她掉淚的原因,忙不迭的拿手帕給她。

「誰哭了?那個人可不是我!」她不服氣的拿過手帕一陣亂擦,然後問出剛剛在腦子裡掠過的問題,「我們成親多久了?」

「嗯……將近一年半了。」大部分時間都是浪費在為她找神醫和治療上。

「哦,那什麼時候有寶寶?」

殷若樓嚇了一大跳,她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咳,妳為什麼這麼問?」

駱回風奇怪的望著他極不自然的表情,「對街當鋪的阿梨啊,她才成親兩個月就有寶寶了,那我們成親那麼久了,為何沒有啊?」

「咳!」想要孩子也得有人生啊,可是他們……「這個因人而異,不能跟別人比的。妳不能因為看見別人很快有孩子就怪為夫不中用,更不能到處去說,明白嗎?」他試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她真正好起來不是才幾天,怎麼和街街巷巷的鄰居混得那麼熟啊?他還沒認識幾個呢!

「咱們誧子裡忙,妳不要到處亂跑,要幫忙看鋪子啊!」不綁著她不行。

「嗯,好。」她乖巧的點頭。

他無奈的搖頭,她失去了記憶的同時連脾氣也失去了,要是想以前的她聽話,玉皇大帝他老人家都得搔頭皮。

從不知道放開心胸跟她在一起的感覺那麼好,他能夠坦然的聽她甜甜的叫他「相公」,天天欣賞她嬌媚的臉龐,還可以肆無忌憚的寵她,連聽她講一些傻呼呼的話都如聽了天籟似的通體舒暢。這才是愛吧?

「相公,有人來鋪子裡買扇子了。」駱回風拉扯殷若樓的衣服。

「哦。一他又重新開張賣起了扇子,不同的是店舖的位置換了比較偏僻的地方,貨還是一樣的多,而且是原封不動的從過去的鋪子轉移過來的。

這種生活是駱回風的所愛,今後他們就這麼過一輩子也不錯。

但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結,他知道。

托著香腮,駱回風坐在椅子上,蹺著的小腿晃呀晃的,欣賞殷若樓熟練的對兩位姑娘介紹各種扇子,什麼「像妳們這種大美人手執扇子半遮面,更添神秘色彩,會吸引很多青年才俊」啦,什麼「在心愛的人面前可以顯得矜持高貴,萬一遇到登徒子還可以作武器」啦,說得兩個姑娘心花怒放,很爽快的付了銀兩,還答應以後常來光顧。

害得她聽了都想沒事拿把扇子亂晃了!

「若樓,你好厲害!咱們以前賣了幾年的扇子啊?你怎麼什麼都知道?」講了那 久一定口渴了,她很勤快的把他放在一邊的茶水端到他的鼻子底下,「相公喝茶!」

「那是跟妳學的啊。」他還真是受寵若驚,若是從前,他端茶給她,她還不喝呢!接過茶杯,殷若樓又習慣性的摸摸她的頭。

駱回風舒服得仰起頭像只享受主人寵愛的小狗。

「咦?你說跟我學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啊?」她咬著小指苦苦思索,忽然眼睛一亮。「對啦,我失憶了嘛!那我就跟你學嘍,你就不用一個人這麼辛苦,好不好?」

「好。」他覺得好笑,她教給他,他再教還她,兜圈子嘛!

「若樓,我現在就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妳說。」

駱回風拿起櫃台上的一把扇子,得意的道:「你不要以為我沒看出來喔,剛才穿黃衣裳的姑娘明明就看中這把扇子,可是被你三言兩語繞暈了,然後你就把這把扇子壓在手肘下怕她看到,對不對?」

她還是很厲害的嘛,他讚許的點點頭。「妳想問我為什麼不賣嗎?」

他拿過扇子,輕輕的展開來給她看。「來,我給妳看。」

其實那是很普通的扇子,扇骨是很普通的毛竹,扇面裝裱也較為普通,色彩素雅樸實。正面畫著蕭瑟灰暗的天空,依稀是雨後還未完全放晴的模樣。荷塘紅消翠散,滿眼皆是枯枝敗葉,赭紅色的荷梗交錯而立,似乎顯得淒清。

殷若樓耐心的等她看完,將扇子翻轉過來,後面雪白的紙上只有兩句詩。

「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攜手雨中看。」她不明所以,「什麼意思啊?」

「就是說在天晴的時候才想到花的嬌艷與芬芳,但是花已經凋謝了,早知如此,不如在下著大雨的時候就出去賞花——該珍惜時不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的意思。」他深深的鎖住了她的眼睛,明知她不懂,卻忍不住對她懺悔,見她莫名其妙的回望,於是溫柔的笑道:「我特地留著這把扇子,是為了送給妳的。」

「送給我?」驚喜讓駱回風小臉一亮,頓時像綻放的花朵,可惜維持不了多久就把臉蛋皺得像肉包子,可憐兮兮的道:「我不喜歡這幅畫,能不能換一把?」

真是的,怎麼說送人也要送富貴艷麗的牡丹芍葯什麼的,送人家殘花敗柳……

「不要就算了。」他一把抽回扇子,故作不在乎的轉身欲放回貨架上。她很少見他如此嚴肅,有些發慌,顧不得跟他生氣,追問道:「什麼走到什麼地步?無論你去哪裡,回風都要跟你一起去,回風是你的媳婦兒啊!對不對?」

「嗯。」他重新對她展開開朗的笑,似乎剛才的鄭重其事不過是玩笑。

希望她能永遠記住他的話,記住他現在的心情……
忙碌了一天,用過晚膳後,就是他們就寢的時間了。

「那個馬家的姑娘今天第三次來買扇子啦,我看她根本在看你而不是看扇子,還有那個……」

「別說了,睡吧。」聽著她還是嘰嘰喳喳的說著,他不禁有點懷念以前那個沉默冷酷的她,至少她沒那麼多話。

「我不困。」她嘟囔著。

「我困。」

「嗯,那……希望今夜就有小寶寶了!」她滿心期待的道。

「咳!」殷若樓被口水嗆到,她只不過失憶而已,怎麼彷彿連人都變傻了,實在該請教千影老人。雖然這樣的她更可愛,起碼會乖乖的端茶倒水什麼的,但是這個女人是她嗎?唉……

他不是不想跟她燕好,她畢竟是經過正式拜堂的妻子,不過現在她的情況讓他覺得碰她總像佔她便宜似的。真正的事情還未解決,她恢復記憶後又不知痛恨他鄉少,還是再等一等吧!

吹熄蠟燭,室內一暗,她立即反射性的貼近他,引得他一陣呻吟。

她不但人變傻了,膽子也變小了,千影老人是怎麼治療的啊?

「若樓?」他身子僵著,不敢動,這是每天夜晚越演越烈的情形。

這是另一樁意外,自從他敞開心扉的待她好之後,就控制不住的想親近她。

「若樓,你的心跳奸快,奸像打鼓一樣!」駱回風笑了起來,頭枕著他肩胛處的凹窩,手臂佔有性的抱著他的腰部,他身上好聞的氣味一直挑逗她的嗅覺,讓她感到好踏實,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怕。「我們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睡啊?」

「嗯……」

「以後呢?」看不見他的表情,她還是仰著臉等待答案。

這次等待的時間長了一點,駱回風剛扁起嘴,壞心的想拿出隔壁王大嬸教她對付相公的「擰、掐、拽、踹」時,一股溫熱的氣息忽然離得她好近,緩慢的鼻息慢慢的從她的額頭下移,沿著鼻樑向下,漸漸的變得有些急促……

黑暗中,一個溫潤潮濕的東西碰到了她的唇邊,她倏地倒吸一口氣,還沒有呼出來,那柔軟的東西準確的移到她的唇上,並且舔了舔她微張的唇辦——啊!那是若樓的嘴唇、若樓的舌頭……

她頭一暈,暈陶陶的像發燒一樣,正想伸出舌尖舔一舔他,他卻離開了她的嘴唇,徒留下屬於他的氣味。

這是吻吧?她想起昨天幾個街坊女子拉著她說的悄悄話,知道相公對妻子做這種事很正常,表示他很喜歡妻子呢!她正為若樓沒有吻過她而喪氣,沒想到——

「呵呵……」她舔著自己的唇辦,感受他的味道,開心地埋進他的懷裡。

「傻瓜,快睡啦!」他完了,他的鼻子一定流血了。

等殷若樓哀悼完他的鼻子,懷裡一直下出聲的女人已經沉入夢鄉。

他小聲的呻吟,小心翼翼的調整自己的姿勢,挪出麻木的肩膀,再把枕頭放到她的腦袋下——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手指無意中碰到她後腦的疤,讓他又回想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天,如果不是她的決絕震撼了他,可以預見的是,他直到現在還是不肯面對自己變心的事實。

一直以為素素是他最愛的、最想保護的女子,可是素素跟回風給他的感覺是如此的不同,他既然如此愛素素,為何又被完全不同的回風吸引呢?是他這個人太過於多情,還是他對素素自以為是的感情根本不是愛,還是……

也許從看見駱回風器宇軒昂的坐在馬上高傲的甩著馬鞭時,他對她的愛就已經萌生,一旦開始就再回不了頭了。那是遙遠到他都快要忘記的悸動……

一陣睡意襲來,他摟著懷裡香軟的身軀,漸漸的沉入夢鄉。

剛合上眼,他就被身邊的人兒不安的騷動所喚醒,還在與黏在一起的眼皮戰鬥時,駱回風淒厲的尖叫使他倏地彈坐起來,徹底清醒。

慌忙的點亮油燈,他緊張的查看身邊呆愣坐著的駱回風。「怎麼了?」

駱回風滿頭大汗的呆坐著,忽然手忙腳亂的在身上七摸八找,摸到纏在脖子上的粉紅色香包,握在手裡,呆滯的狀況才好轉。

「做惡夢了嗎?」他擔心的望著她驚魂未定的小臉。

她點頭,開始哽咽,「我夢見我在殺人,我身邊有好多好多的死人,他們滿身都是血,有的還沒有胳膊、沒有頭……我聽見自己笑得很開心,好像殺人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說到後來,她已經泫然欲泣,偎近殷若樓尋求安慰。

殷若樓皺起眉頭,有些明白了,「妳說的那些人是不是都穿著盔甲?」

「他們穿的衣服都是鐵的,硬邦邦的,很笨重的樣子……為什麼我會做這種夢?我變得好可怕啊,身體不受控制,一直殺一直殺,還有血濺到眼睛裡,我會不會中邪了?我不要變成殺人魔……嗚嗚……」

「那不是殺人魔……」他拍著她的後背,費心思的找解釋。「那是上場殺敵的將軍,為了保衛國家,很偉大的。」

她第一次做這種夢,她的記憶開始恢復了嗎?沒來由的,他有些心慌……

「不要,我不要殺人,不要做將軍,我和若樓一起開扇子鋪就很開心了。」

「好,我們就一直開扇子鋪做夫妻好不好?」

她這才破涕為笑,看見他的笑容,她就覺得好心安。

殷若樓望見她攥著的粉紅色香包,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頭。「回風,妳還記得這個香包從哪裡來的嗎?」

駱回風搖頭,自己也很困惑。「從我醒來後它就一直在我身上,直覺的就是很寶貝的東西,握住它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似的,什麼慌亂、不開心的事一下子全都沒了,我以為是你給我的,難道不是?」

「不是。」連他也好奇這個香包從哪裡來的,難道她以前有別人讓她刻骨銘心?一這麼想,他的心裡頭頓時不太舒服,他伸出手。「回風,這個香包交給我保管好不好?我改天親自做一樣東西跟妳換。」

駱回風瞧瞧香包,又瞧瞧他。「為什麼?」

為了……他摸摸鼻子,說不出他的不爽,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唉,他殷若樓何時墮落到這種地步?

「妳總聽說過定情信物吧?妳把妳最喜歡的東西給我,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妳,表示我們相親相愛。」此刻,他的睡意全無,心思流轉,就為了騙她的香包。

「你不是說我們是夫妻,我們以前沒有定情信物嗎?」

「有啊,但是這個香包不一樣。」他睜眼說瞎話,「我們相識就是因為這個香包。」

「咦?」有故事聽,還是自己忘記的往事,駱回風也打起了精神。

當初後悔了八百萬回的相識,殷若樓此刻想來,散發甜蜜的溫馨,全是因為心境的不同。

殷若樓微笑著講起來他們的初遇,當然,情節該刪的地方他是不會手軟的。

駱回風一邊聽一邊點頭,心思卻悄悄的轉回香包上,能不能留住寶貝香包,然後把若樓承諾親手做的東西騙到手呢?寶貝不嫌多嘛!



她一急,搶了過來像防賊似的緊貼入懷。「送人家的東西哪有收回的啊?」

殷若樓瞭然的抱了抱她,語帶深意的道:「回風,無論以後妳是否恢復記憶,或者我們走到什麼地步,請永遠記住這把扇子上的詩句,好嗎?」

她很少見他如此嚴肅,有些發慌,顧不得跟他生氣,追問道:「什麼走到什麼地步?無論你去哪裡,回風都要跟你一起去,回風是你的媳婦兒啊!對不對?」

「嗯。」他重新對她展開開朗的笑,似乎剛才的鄭重其事不過是玩笑。

希望她能永遠記住他的話,記住他現在的心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忙碌了一天,用過晚膳後,就是他們就寢的時間了。

「那個馬家的姑娘今天第三次來買扇子啦,我看她根本在看你而不是看扇子,還有那個……」

「別說了,睡吧。」聽著她還是嘰嘰喳喳的說著,他不禁有點懷念以前那個沉默冷酷的她,至少她沒那麼多話。

「我不困。」她嘟囔著。

「我困。」

「嗯,那……希望今夜就有小寶寶了!」她滿心期待的道。

「咳!」殷若樓被口水嗆到,她只不過失憶而已,怎麼彷彿連人都變傻了,實在該請教千影老人。雖然這樣的她更可愛,起碼會乖乖的端茶倒水什麼的,但是這個女人是她嗎?唉……

他不是不想跟她燕好,她畢竟是經過正式拜堂的妻子,不過現在她的情況讓他覺得碰她總像佔她便宜似的。真正的事情還未解決,她恢復記憶後又不知痛恨他鄉少,還是再等一等吧!

吹熄蠟燭,室內一暗,她立即反射性的貼近他,引得他一陣呻吟。

她不但人變傻了,膽子也變小了,千影老人是怎麼治療的啊?

「若樓?」他身子僵著,不敢動,這是每天夜晚越演越烈的情形。

這是另一樁意外,自從他敞開心扉的待她好之後,就控制不住的想親近她。

「若樓,你的心跳奸快,奸像打鼓一樣!」駱回風笑了起來,頭枕著他肩胛處的凹窩,手臂佔有性的抱著他的腰部,他身上好聞的氣味一直挑逗她的嗅覺,讓她感到好踏實,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怕。「我們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睡啊?」

「嗯……」

「以後呢?」看不見他的表情,她還是仰著臉等待答案。

這次等待的時間長了一點,駱回風剛扁起嘴,壞心的想拿出隔壁王大嬸教她對付相公的「擰、掐、拽、踹」時,一股溫熱的氣息忽然離得她好近,緩慢的鼻息慢慢的從她的額頭下移,沿著鼻樑向下,漸漸的變得有些急促……

黑暗中,一個溫潤潮濕的東西碰到了她的唇邊,她倏地倒吸一口氣,還沒有呼出來,那柔軟的東西準確的移到她的唇上,並且舔了舔她微張的唇辦——啊!那是若樓的嘴唇、若樓的舌頭……

她頭一暈,暈陶陶的像發燒一樣,正想伸出舌尖舔一舔他,他卻離開了她的嘴唇,徒留下屬於他的氣味。

這是吻吧?她想起昨天幾個街坊女子拉著她說的悄悄話,知道相公對妻子做這種事很正常,表示他很喜歡妻子呢!她正為若樓沒有吻過她而喪氣,沒想到——

「呵呵……」她舔著自己的唇辦,感受他的味道,開心地埋進他的懷裡。

「傻瓜,快睡啦!」他完了,他的鼻子一定流血了。

等殷若樓哀悼完他的鼻子,懷裡一直下出聲的女人已經沉入夢鄉。

他小聲的呻吟,小心翼翼的調整自己的姿勢,挪出麻木的肩膀,再把枕頭放到她的腦袋下——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手指無意中碰到她後腦的疤,讓他又回想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天,如果不是她的決絕震撼了他,可以預見的是,他直到現在還是不肯面對自己變心的事實。

一直以為素素是他最愛的、最想保護的女子,可是素素跟回風給他的感覺是如此的不同,他既然如此愛素素,為何又被完全不同的回風吸引呢?是他這個人太過於多情,還是他對素素自以為是的感情根本不是愛,還是……

也許從看見駱回風器宇軒昂的坐在馬上高傲的甩著馬鞭時,他對她的愛就已經萌生,一旦開始就再回不了頭了。那是遙遠到他都快要忘記的悸動……

一陣睡意襲來,他摟著懷裡香軟的身軀,漸漸的沉入夢鄉。

剛合上眼,他就被身邊的人兒不安的騷動所喚醒,還在與黏在一起的眼皮戰鬥時,駱回風淒厲的尖叫使他倏地彈坐起來,徹底清醒。

慌忙的點亮油燈,他緊張的查看身邊呆愣坐著的駱回風。「怎麼了?」

駱回風滿頭大汗的呆坐著,忽然手忙腳亂的在身上七摸八找,摸到纏在脖子上的粉紅色香包,握在手裡,呆滯的狀況才好轉。

「做惡夢了嗎?」他擔心的望著她驚魂未定的小臉。

她點頭,開始哽咽,「我夢見我在殺人,我身邊有好多好多的死人,他們滿身都是血,有的還沒有胳膊、沒有頭……我聽見自己笑得很開心,好像殺人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說到後來,她已經泫然欲泣,偎近殷若樓尋求安慰。

殷若樓皺起眉頭,有些明白了,「妳說的那些人是不是都穿著盔甲?」

「他們穿的衣服都是鐵的,硬邦邦的,很笨重的樣子……為什麼我會做這種夢?我變得好可怕啊,身體不受控制,一直殺一直殺,還有血濺到眼睛裡,我會不會中邪了?我不要變成殺人魔……嗚嗚……」

「那不是殺人魔……」他拍著她的後背,費心思的找解釋。「那是上場殺敵的將軍,為了保衛國家,很偉大的。」

她第一次做這種夢,她的記憶開始恢復了嗎?沒來由的,他有些心慌……

「不要,我不要殺人,不要做將軍,我和若樓一起開扇子鋪就很開心了。」

「好,我們就一直開扇子鋪做夫妻好不好?」

她這才破涕為笑,看見他的笑容,她就覺得好心安。

殷若樓望見她攥著的粉紅色香包,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頭。「回風,妳還記得這個香包從哪裡來的嗎?」

駱回風搖頭,自己也很困惑。「從我醒來後它就一直在我身上,直覺的就是很寶貝的東西,握住它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似的,什麼慌亂、不開心的事一下子全都沒了,我以為是你給我的,難道不是?」

「不是。」連他也好奇這個香包從哪裡來的,難道她以前有別人讓她刻骨銘心?一這麼想,他的心裡頭頓時不太舒服,他伸出手。「回風,這個香包交給我保管好不好?我改天親自做一樣東西跟妳換。」

駱回風瞧瞧香包,又瞧瞧他。「為什麼?」

為了……他摸摸鼻子,說不出他的不爽,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唉,他殷若樓何時墮落到這種地步?

「妳總聽說過定情信物吧?妳把妳最喜歡的東西給我,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妳,表示我們相親相愛。」此刻,他的睡意全無,心思流轉,就為了騙她的香包。

「你不是說我們是夫妻,我們以前沒有定情信物嗎?」

「有啊,但是這個香包不一樣。」他睜眼說瞎話,「我們相識就是因為這個香包。」

「咦?」有故事聽,還是自己忘記的往事,駱回風也打起了精神。

當初後悔了八百萬回的相識,殷若樓此刻想來,散發甜蜜的溫馨,全是因為心境的不同。

殷若樓微笑著講起來他們的初遇,當然,情節該刪的地方他是不會手軟的。

駱回風一邊聽一邊點頭,心思卻悄悄的轉回香包上,能不能留住寶貝香包,然後把若樓承諾親手做的東西騙到手呢?寶貝不嫌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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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咳咳!咳咳……咳……」
殷若樓很少生病,殊不知很少不代表不會生病。一大早上起來他就覺得嗓子癢癢的,頭也暈暈的,連向來舒暢通氣的鼻子也不爭氣的流下兩行鼻涕。

「若樓,你生病了?」駱回風擔心的撫上他的額頭,「你的頭好燙。」

「可能受了風寒,吃幾帖藥就好了。」他吸吸鼻子,帶著鼻音道。

這幾天夜裡駱回風不時的做惡夢,每次她驚醒,他就撐著眼皮撫慰她的不安,當他自己敵不過周公的召喚重新人夢時,她就扯被子,挖他起來接著聊,讓他黑眼圈越來越嚴重。

真是的,也不見她困,天天神清氣爽,他卻連病都染上了。
「那我們去看大夫。」

「不行,王員外的女兒說好今天來拿她訂作的羽扇,咱們不能失了信約。」

「那你告訴你的病,讓它等明天再來。」生病重要還是掙錢重要?

殷若樓笑著點點她因為擔心而噘著的紅唇,「我們師徒在山上時,生病都是自己去採草藥吃,這點小病自己就能搞定。待會兒我寫一個方子,妳去隔四條街的「仕人堂」拿藥好嗎?」

「你自己治得好?」她很懷疑。

殷若樓笑而不答,轉身拿了一張紙,寫了一些草藥名,然後得意洋洋的交給檀口微張的駱回風,「妳相公我還是有些本事的啊。」

臭屁本事!駱回風白了他一眼,硬把驚訝壓回去,免得他得意忘形,「是啊,你這麼高興,不咳嗽,也不發燒了是吧?」

「咳咳……」不提還好,一提他嗓子眼又癢了。

「你等著,我快去快回。」不敢再耽誤時間跟他閒扯,她心疼的捏起墨跡未乾的藥方就跑。

揮舞著沒干的藥方跑了兩條街,她剛想停下來看墨跡是否干了?眼一花,一個黑衣女子擦身而過,撞了她的肩膀。

「什麼人哪?撞了人抱歉也不說。」她回頭望了一眼匆匆離去的女子,那神秘的氣息似乎還殘留在原地。

方才驚鴻一瞥中,駱回風看見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那冷漠迷離的眼神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很熟悉的人,是誰呢?她邊定邊想,記憶裡有一個人呼之欲出,就是看不清他的臉龐。

「啊!對不起。」心神恍惚的結果是她也撞到人了。

她一拾眼看向那個人,立即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對了,就是這張臉!」

這個男子也是蒼白的臉,冷漠的表情,和撞了她的女子如出一轍。

「回風,原來妳在這裡。」他彷彿很激動的樣子,「殷若樓呢?」

「你認識我們?你是誰?」她應該認識他的,他跟殷若樓一樣,讓她沒來由的相信他,但是空空的記憶什麼都沒有。

他皺起了好看的眉,看怪物似的看著她,「我是拂塵,妳不記得了嗎?」他確定她是駱回風,可是她的表情好陌生。

「我受過重傷,失去記憶,以前的事我全忘了。」她大方的解釋,「我要去給相公抓藥,那個街上的扇子鋪就是我們的。」她指給他看,「你先去找相公吧,回頭要告訴我,我過去是什麼人喔!」殷若樓總是躲躲藏藏的不肯吐露全部事情。

「妳相公?扇子鋪?」

「你剛才不是說殷若樓,他就是我相公啊!」她芙瞇瞇的道:「我們自己開的扇子鋪喔,他說自己是男子漢,要養家活口。」

拂塵盯著她燦爛的笑容好一會兒,又望了望前方的街道。「回風,妳現在幸福嗎?殷若樓對妳好嗎?」

她用力的點頭,「我很幸福啊,若樓對我很好,他很疼我呢!」

拂塵冷漠的眼睛裡染上一些溫暖的顏色,「那我就放心了。回風,我有一些事情急著要辦,現在不能馬上回到妳身邊,如果妳有麻煩,或者妳記起來我是誰,妳可以到城西的「鑫源客棧」找我。」

「嗯,好。」雖然對他說的話有聽沒有懂,她還是點了頭。

「那我走了。」拂塵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妳方才說「就是這張臉」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看見跟我相似的人?」

「是啊,長得不像,可是感覺好像。」

「是一名女子?」他生怕失望,小心翼翼的問。

「是啊,你在找她啊?」駱回風向剛來的方向一指,「她往那裡去了。」

「那我去了。」拂塵果然很焦急的樣子,足不點地的順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呵呵!」駱回風看了看藥方,經過這番談話,那墨跡早就干了,於是很放心的折起來,快步的向仕人堂走去。

回頭要跟相公說,她在失憶的情況下,還能遇到熟人呢,很了不起吧!

不料,她在短短的不到兩個時辰裡,又遇到另外一個熟悉的人。

那個人開口就說道:「駱回風,原來你們躲到這裡來了。」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受過重傷,失去記憶了,所以……」她把對拂塵說過的話搬來照用。

「哎呀,我當然知道,妳知道妳害得我好苦啊……」那個人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她的話,然後一個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

看樣子這一趟抓藥,沒有五六個時辰,她是回不去的……



「什麼?我娘子早就買完藥離開了?」殷若樓失聲問道,差點把仕人堂的鄭大夫像拎小雞一樣甩來甩去。

他等了四個時辰,遲遲不見那個拍胸脯說「快去快回」的駱回風的蹤影,直覺不對勁。他害怕她出了意外,匆匆關了鋪子親自出來找她。

更不幸的是,他在路上被到處尋找他的杜素素撞個正著,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他不是不願意讓師兄弟他們得知他尚在人間的消息,只是還沒有想好怎麼樣跟杜素素交代,沒做好準備讓大家接受他已經認定的娘子駱回風。

沒辦法,他急著找駱回風,只好帶著杜紊素一起找嘍。

「樓哥,你先把大夫放開,你嚇著人家了。」杜素素溫婉的對鄭大夫笑了笑。

「鄭大夫莫怪,你也知道我娘子重傷失憶,我實在擔心她出了什麼狀況?」這小城鎮上沒什麼事街坊鄰居不知道的,「她臨走時有沒有說去哪裡?」

鄭大夫聽他道歉,才白了白眼道:「她說要買隻雞給你補補身子,你去市集找找吧。」

就是買雞也用不著這麼久,但是這是唯一的希望,殷若樓道聲謝,就直奔市集而去。

內心的焦灼使他完全忽略身旁的杜素素,杜素素哀怨的望著他匆忙奔走的背影,慢慢的跟在後面。

殷若樓滿頭大汗的在市集上來來回回的跑了四趟,哪裡有駱回風的身影?

他開始尋找她常去的地方,詢問她新交的那些「好朋友」。

「阿草,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看見她的話麻煩叫她趕緊回家啊。」

「阿梨,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麻煩妳看見她叫她快回家。」

「方大嬸,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沒有嗎?」

杜素素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由哀怨轉為怨毒,娘子?叫得好親熱啊!他的娘子本應該是她啊!

找了一圈,殷若樓確定駱回風走失了,她無親無戚,身上沒帶多少銀子,能去哪裡呢?莫不是舊傷復發,昏倒在哪裡了?還是被哪個地痞流氓騙了?

光想著就冷汗涔涔,他開始在大街上亂轉,沒有目標的亂找起來,一條小胡同、一個小店舖都不放過,提心吊膽的找人,自然沒有發現跟在後面的杜素素全然鐵青的臉色。

杜素素忍無可忍的攬住殷若樓的胳膊,「你這麼找也不是辦法,不如回家裡等,也許她現在已經到家了呢。」

殷若樓的心很亂,但一時也沒有別的方法。「也是,那我們趕緊回去看看。」

他滿腦子全是駱回風,好後悔讓她一個人出來買藥,他應該跟她一起出來的,他明知道現在的她不比往日,根本沒有自保能力。

希望她平安無事,否則他……他的心空蕩蕩的,不敢想有什麼否則,他不能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乾巴巴的坐在扇子鋪裡等,他坐一邊,杜素素坐另一邊,默默的望著太陽西沉,直到餘暉從敞開的大門射入,而那早該回家的人卻始終不見人影。

當天色越來越暗,絢爛的彩霞漸漸變成黑色夜幕時,殷若樓再也坐不住了。

「妳在這裡等她,我出去再找找。」

「你對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杜素素打破沉默,她實在受夠了。

正面對著門的殷若樓驀然挺直了背脊,壓抑的聲音讓杜素素如同掉進了冰窟。「我不想現在說這個。」

「那你打算何時說呢?若不是我找到你,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輩子,什麼都不說?」她在他的背後握緊手,渾身顫抖。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師兄說你愛上她,我不相信,我要親自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對駱回風動了心?」答案她瞭然於胸,但她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素素……」

「若樓,我回來了!」這時,門口傳來駱回風興奮的叫喊聲,話音未落,她已經像只小兔子跑了進來。

殷若樓立即忘了先前想說的話,一把抓住笑容燦爛的駱回風,確定她平安無事之後,他累積了大半天的擔心焦灼全化為怒氣爆發出來。「這大半天的妳跑去哪裡了?妳想讓我急死嗎?」

「嘻嘻,別生氣嘛,我遇到熟人了喔!你想不到吧?」

「誰?」殷若樓沒好氣,她的那些「熟人」他都問了一遍,她哪還有熟人?

「拂塵啊,你應該也認得吧?他在街上叫我的名字啊,所以我就跟他聊啊。」

「拂塵?妳見到拂塵了?」殷若樓真的激動起來了,他一直惦記著他的傷勢。「他還好嗎?為何沒跟著妳回來?」

「他說他有事情,以後會來找我們。」

「哦。」拂塵安然無恙他就放心了,不然駱回風哪天記起來,知道他弄丟了她的親信,會殺人也說不定。

「然後我還去買了母雞喔,你看你看,很肥對不對?我走了好多家,挑了很久呢!」她笑著舉起左手的草藥包,又獻寶似的把肥嘟嘟的大母雞舉到他眼前。「你現在還發不發燒啊?」

「真難為妳跟熟人聊了大半天還記得為夫我啊。」托她的福,他東奔西跑的只顧著為她擔心,出了一身汗,現在神清氣爽。咦,不對,他還沒教訓完,「妳記著啊,別誰叫妳的名字妳就傻呼呼的跟人家走知道嗎?」

他還記得她的仇家可不少。

「哦……」她應了一聲,忽然眼睛一亮。「病好了還是可以喝雞湯對不對?我們一起去做好不好?」

「回風……」被她打敗了,他的話她到底聽進去沒有啊?

「樓哥,她……」

駱回風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鋪子裡還有別人,好奇的打量那位年輕的姑娘,「妳也是我們的熟人嗎?妳叫什麼名字?」

「回風被我打傷後,雖然診治好了,可是她的腦廣受了撞擊,把以前的一切全都忘了。」殷若樓解釋。

「怪不得……」杜素素失神片刻,複雜的目光掩不住妒恨。

那可怕的眼神讓駱回風越笑越僵,步步後退,直到退進殷若樓的胸懷裡。

「她是誰啊?」

「她是杜素素……」殷若樓直覺很難解釋清楚,尤其是駱回風忘記了過去,乾脆轉移話題,「我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妳不是要做雞湯給我喝?」

「你還難受啊?」駱回風的注意力馬上回到他這邊,「你快去睡一會兒,我給你燉雞湯喝。」

「妳會嗎?」不是他看不起她,她何曾做過飯?都是他在做。

她被問倒了,很誠實的搖頭。

「我會,我來做吧。」杜素素插嘴道。

「來者是客,怎麼能讓妳動手?妳就坐著等吃吧。」殷若樓微笑著接過駱回風的母雞。「來,回風,我們一起做。」

「我不是……」她不是客人啊?她怎麼在最愛的樓哥面前變成客人了呢?

可是,沒有人聽她說完,殷若樓已經拉著駱回風到裡間去了,杜素素氣紅了眼睛。

若不是駱回風,樓哥一定不會這麼對她!都是駱回風的錯!


駱回風發現自從杜素素來了之後,她連跟殷若樓說話都很困難,更別提單獨在一起了。

每次她跟殷若樓說笑,杜素素總會搶過話來說;每次她習慣性的貼近殷若樓,她也會強行插在他們中間,努力爭取他的注意力,熱情得過分。

城裡有客棧她不去,就喜歡跟他們擠在那店舖後面的小小空間,殷若樓將床鋪讓給她們倆,搬來空貨架勉強隔出一條縫睡在裡面,連翻身都做不到,讓駱回風看了很心疼。

早晨吃過早膳,一個不留神,駱回風又不見了蹤影。

「回風、回風!」這個女人又跑哪裡去了?

站在門口一會兒,他按捺不住地問杜素素:「妳可知道她去哪裡了?」

杜素素崩潰的叫道:「我實在受不了了,樓哥,你可還記得你愛的人是我?你以前對我說的山盟海誓都忘了嗎?」

殷若樓無奈的道:「我沒忘,我曾經也認定妳是我的妻子。可是命運的安排讓我遇到回風,那個愛恨強烈的女子和妳全然不同,我先是被她迷惑,後來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在害怕背叛妳的掙扎中,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上她。我很挫敗,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視杜素素不諒解的眼神,該說的還是要說,「當我知道妳跟三師弟曾經在一起時,我就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愛情掩蓋下的親情?為何我們會輕易的受到別人吸引?我們師兄妹都在山上長大,沒有太多接觸外人的機會。是不是因為這樣就誤會了?」

杜素素崩潰的叫道:「我實在受不了了,樓哥,你可還記得你愛的人是我?你以前對我說的山盟海誓都忘了嗎?」

殷若樓無奈的道:「我沒忘,我曾經也認定妳是我的妻子。可是命運的安排讓我遇到回風,那個愛恨強烈的女子和妳全然不同,我先是被她迷惑,後來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在害怕背叛妳的掙扎中,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上她。我很挫敗,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視杜素素不諒解的眼神,該說的還是要說,「當我知道妳跟三師弟曾經在一起時,我就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愛情掩蓋下的親情?為何我們會輕易的受到別人吸引?我們師兄妹都在山上長大,沒有太多接觸外人的機會。是不是因為這樣就誤會了?」

杜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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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26 11:1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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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叫著搗住耳朵,「我不要聽,借口!都是借口!你是因為變心才這麼說的。我是因為你娶了別人,心裡難受才去找三師兄,我知道他一直喜歡我,所以想從他那裡得到安慰,好讓我忘了你。可是,我忘不了啊……你怎麼可以這 說來抹煞我們的感情呢?」

「素素,也許我很自私,不過,我不願再掙扎了,心之所向,我之所向,萬事隨心也許對妳對我都好。若我告訴妳假話,那對妳才是真的不公平。」

他像以前那樣輕輕的撫摸她的柔髮,「不管如何,樓哥這輩子只認定駱回風一個人了,樓哥欠妳的只有下輩子還妳。可是我還是希望妳能夠幸福,三師弟很愛妳,其實妳也很喜歡他吧?從小到大,妳一有傷心事都是先找他,他其實在妳心目中的份量並不輕……」

「我不要聽!怎 說都是你有理!我……」

「若樓,我回來了!」駱回風蹦蹦跳跳的一頭闖了進來,全然沒有發現室內緊張的氣氛,舉著手裡的油紙包。「黃家糕點鋪的黃姐姐又發明了新的糕點,你這幾天都睡不好,這是你老婆我買來慰問你的喔!」

「為什麼我每次跟樓哥說話都被妳打斷,我跟妳有仇嗎?為什麼妳硬要插入我們中間?為什麼?」杜素素語帶怨毒的斥罵她。

駱回風害怕的後退一步,臉色有些發白。「我不知道你們在談話,我不是有意的……妳要不要也吃糕點,很好吃的。」

「妳滾!我不要再看見妳!」杜素素打掉她好意遞過來的點心,在地上踩著。「樓哥是我的,永遠是我的,妳滾!」她忽然轉過身撲進殷若樓的懷裡,佔有性的攬住他的腰。

「妳做什麼?」駱回風氣極的推開她,像只發狂的豹子,對著杜素素亂打。「我好心請妳吃東西,妳為什麼要踩碎它?那是專門給若樓準備的耶!若樓不是妳的,他是我相公!不准妳搶若樓,不准妳抱他,這是我的家,該滾的是妳!」

殷若樓從沒見過傷癒後的駱回風發那麼大的脾氣,一時被她鎮住了。

「素素……」殷若樓當然知道駱回風的粉拳不帶勁道,但是當他看見杜素素扶著貨架慢慢的滑到地上時,才想起杜素素的身子骨很差,恐怕受不住。

「妳怎麼樣?」他連忙橫抱起她,輕柔的把她放在床上。

「樓哥……素素覺得很難受,可能要發病了……」杜素素滿瞼的虛汗,不停的細碎的喘著氣。

「妳沒讓三師弟給妳治療嗎?」他為她把脈,感覺她的脈象亂得一塌糊塗。

「素素很早……就出來……找你了,沒有……沒有……」

「別說了,妳盤膝坐好,我馬上給妳治療。」

「若樓,她是壞女人,她想搶走你……」駱回風奸怕殷若樓被她搶走。

「別說了!」殷若樓現在著急的是杜素素的病情,即使心已不在她的身上,杜素素畢竟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女子,在某些意義上說,是他的責任。「妳去關上店門,我要專心給她運功治療。」

駱回風不動,「殷若樓,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要誰?」

「樓哥,我好難受,你不要離開我……」杜素素拉緊殷若樓的衣裳,淚流不止。

「素素,妳撐一下,馬上就好了。」著急之中,殷若樓連駱回風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妳還愣著幹什麼?去關門!」

「好,我去關門。」駱回風慘澹的笑著,他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吼她。

她頭也不回的走開。

殷若樓扶直杜素素,雙手抵在她的背上,運起內功心法,將自身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輸進杜素素的體內。

一個時辰後,殷若樓疲憊的收回雙手,擦擦額上的汗。「好些了嗎,素素?」

「好多了。」杜素素轉過身,倒向殷若樓。「這樣看來,樓哥的心裡還是有素素的,是不是?」

「素素,相信樓哥已經跟妳說得很清楚了,放開我好嗎?我不想讓回風誤會。」由方纔的事情看來,駱回風的烈性並沒有隨著記憶而消失。

「對了,回風呢?」他下了床,感到有些頭暈,手軟腳軟,至少一個月內,他是一點武功都使不出來了。

走到了鋪子前半部,沒有看見駱回風的身影,門被關得好好的。

「你幫我治療前,駱回風問你到底選擇誰?」杜素素跟了出來,語氣淡漠得可怕。「你什麼都沒回答。」

她問過這句話嗎?殷若樓仔細回想,然後臉上變色。莫不是回風誤會了?

他打開大門,恰好看見斜對面的阿草正倚著門嗑瓜子,「阿草姑娘,妳看見回風了嗎?」

「她往東邊走,還帶著一個小包袱,我叫她她都沒聽見,不知道在想什麼?」

殷若樓的心沉了下去,這個傻女人,真的一聲不響的走人!

杜素素跟了出來,「我們去追,也許還能追得上。」

她的變化為何這麼快?殷若樓無法理解面前這張熟悉的清秀面孔,一絲異樣的詭異感忽然向他襲來。

「快走吧,她不是你的娘子嗎?」杜素素率先向東走去。

「哦,好。」拜託阿草幫忙看店,殷若樓忙追了上去。

直到追出了東城門都沒看見駱回風的身影,殷若樓的心涼了半截,駱回風真的走了!

城外荒蕪偏僻,人煙也稀少,那個忘記了一切的女子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他想加快步伐,但是耗盡了內力讓他走得像老漢拉車,好不辛苦。

「看見她了。」杜素素忽然指著前方。

殷若樓瞇起眼睛,果然看見駱回風小小的背影在百米開外。

「回風——」他立即來了精神,拉開嗓門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

一聽見他的叫喊,駱回風只回頭望了下,撒腿就跑,壓根兒不想見他。

這時,杜素素突然挽住他的胳膊施展輕功,他也跟著騰空而起,內心的驚駭難以形容。為何杜素素的輕功這麼好?不對!杜素素何時會武功?

「素素?」

沒等他發問,杜素素已經帶著他擋住駱回風的去路。

「你還追來幹什麼?」駱回風惱怒的跺腳,「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我何時說過不要妳?」殷若樓苦笑,上前去拉駱回風的手。「妳為何不問清楚再走呢?現在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真的要我跟你回去?」她懷疑的問,「那她呢?你不是很在乎她嗎?你搞清楚喔,我不跟別人分享你。」

「好,我答應妳,我整個人都是妳的,好嗎?別再跟我鬧脾氣了,回家再說好嗎?」他實話實說的再次苦笑,「我好累啊。」

「樓哥,你真的要她?」杜素素泫然欲泣。

「素素,對不起,我的心裡只能容得下她,今生今世,就是她了。」

杜素素冷笑,那表情不再柔弱惹人憐,「殷若樓,我又給了你一次機會,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

「素素?」他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妳的武功……」

「你躲了那麼久,若是等你給我治療,我早就死了。三師兄早就助我治好了病,同時也給我了一身的武功。」

「可是妳方才……」殷若樓突然醒悟,「妳是故意的?」

「我還是對你存著幻想,可是你讓我好失望。我突然明白了,只有殺了駱回風,你的眼中才能重新映上我的影子,可是我又沒有把握一定打得過你,你若是沒有武功,一切就好辦了。我們也不用自相殘殺失手傷了彼此,一舉兩得。」杜素素輕柔的笑,那眼神是嗜血的冷酷,傷心絕望讓她變得瘋狂。

殷若樓把駱回風藏在身後,「素素,妳的病好了,樓哥很替妳高興,可是用妳的武功來胡作非為未免辜負了神醫的初衷。」

「別提那個老頭子,我追了他一路,他躲躲藏藏的就是不肯告知你們的下落,連駱回風的病情也不肯說。」杜素素恨恨的道。

「素素,妳怎麼變成這樣?」殷若樓痛心的望著她。

「廢話少說!」杜素素狂笑,「你以為現在的你還能保護她嗎?」

她身形一轉,快如閃電,雙手用力在殷若樓肩膀上一格,轉眼回到原地時,駱回風已經在她手裡。

「駱回風,妳想不到吧?妳以前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像妳手上的一隻螞蟻,現在情形倒過來了。妳失去記憶,沒了腦子,不會連武功也同時失去了吧?」

她最後一句話提醒了殷若樓,他沒見過傷癒的駱回風用過武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不過武功隨身,臨危時自然激發而出應該很有可能。

然而,看見駱回風一臉的茫然,他的心重新掉進了地獄。

「素素,是樓哥對不起妳,樓哥的命妳拿去就是,放了她好嗎?」

杜素素不停的搖頭,淚流滿面卻微笑著,「樓哥是我的,我怎麼捨得你死,只要樓哥以後還一樣愛我,素素會原諒你的。」

殷若樓心念一轉,把用來防身的匕首拿出來對準自己脖子上的大動脈,一臉決然。「妳放了回風,不然我跟她一起死,妳什麼都得不到。」

「你威脅我!」杜素素震驚莫名。

「對,我威脅妳。素素,若是妳還念在我是妳的師兄,妳就懸崖勒馬好嗎?」

「要我放了她是萬萬不能,我要讓你親眼看著她死,徹底對她死心。」

「那妳必須先看著我死。」殷若樓慨然一歎,眼一閉,心一橫,手上施力,匕首鋒利的一面陷入了肌膚裡。若是這樣還不能阻止素素,他只有拿命去拼了。

「夠了吧?」一個更冷的聲音自比人還高的草叢裡響起,「該確定的已經確定了,妳再玩下去難道真想看他自殺?」

「拂塵?」杜素素被憑空出現的拂塵驚了一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在跟誰說話?

「放心,沒有人能傷害我的人。」被她挾持的駱回風霸道的宣告。

杜素素只一瞬間的失神,懷裡的駱回風忽然如刺蝟般讓她全身一痛,她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駱回風像泥鰍一般的從她的身邊逃開,回到同樣呆愣的殷若樓身邊,奪下那把匕首。

「不可能、不可能的!」杜素素不能接受的大叫,局勢轉變得太快了。

「妳——」殷若樓語不成句,呆呆的讓駱回風處理他脖子上劃出來的傷口。

「看來似乎沒有我幫忙的份。」拂塵雙手抱胸,冷眼旁觀。

「有,殺了杜素素!」駱回風的語氣十分冷酷。

殷若樓猛地睜大眼睛,這霸道的語氣、冷冷的表情、陰鷥的眼神……

他嘗試著發出聲音,聲音卻帶著期待的顫抖。「回風,妳恢復記憶了?」

「你很失望嗎?」駱回風的聲音冷冰冰的,不過手上處理傷口的速度卻沒有減慢,「你是笨蛋嗎?萬一真的傷了自己怎麼辦?你不要以為我是關心你,你打我一掌的仇我還沒跟你算!」

殷若樓沉默了,他擔心駱回風恢復記憶,不就是為了那一掌而不安嗎?

「要不妳也打我一掌?」

「你有毛病啊?」駱回風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把你打傷了誰為我做牛做馬?扇子鋪誰來經營?」說完自己都覺得自相矛盾,臉有些發紅。

他感動得笑了,她能夠不計前嫌真是太好了。「妳何時恢復記憶的?為何不告訴我?」

「那天上街給你抓藥,先遇上拂塵,後來又遇上被杜素素追得苦不堪言的千影老人,他幫我診斷時,發現我的記憶其實還在蠢蠢欲動,幾個月來也許心情放鬆的緣故,已經大大好轉,也不知道他用金針扎我哪裡,我就好了。他幫我恢復記憶就是為了對付杜素素,毀了她的武功。因為他跟你師父是好友,幫杜素素治病的神功其實就是他提供的。他實在被追得沒有辦法,開始後悔了。他告訴我素素已經練成了神功,但是剛練成火候還淺,要對付她就趁現在,我隔天就去客棧找拂塵。」

「千影老人被素素追得到處跑?」

「他自己說了,他是醫術好,不是武功好,偏偏他也不知道我們住哪裡,跟素素講又講不通,於是只有逃了。」

「妳既然什麼都記起來了,為何還裝成那個樣子?」

駱回風哼了一聲,扭頭不答。

還是拂塵替她解釋:「她怕你田為愧疚才照顧她,怕你知道她記憶恢復後會離開她,在不確定你的心意之前,她怎麼敢露出馬腳?」

「拂塵,你真多話,交代你的車情做了嗎?」駱回風惱羞成怒的喊道,熱辣的浪潮一直席捲到耳根。

「那個……妳能不能放過素素?」殷若樓看見杜素素的臉淌下兩行清淚。

「她可曾願意放過我?若不是提早恢復記憶,早就死在她手裡。」

「她是我的師妹,我當她是親妹妹一樣,妹妹犯了再大的錯,也沒有隔夜仇是不是?」

「妹妹?不是未來的媳婦嗎?」

「回風……」殷若樓無力的喚下她一聲,她非要挑現在算舊帳嗎?

「還等什麼?下手殺了她!」駱回風當作沒聽見,冷冷的向拂塵下令。

拂塵輕微頷首,飛身向不能動彈的杜素素打去。

「不要啊!」殷若樓大急,欲飛身去救,可惜內力全失,跟廢人一般。

他快要急暈過去,但是拂塵掌勢未歇,下令的駱回風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笑容……

砰!

殷若樓忽然睜大眼睛,望見拂塵的一掌沉重的落在一個人的身軀上,可是那個人卻不是杜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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